第16章 Chapter 16 麻煩的人
李昆對李道，不僅僅是叔叔對侄子，更是師父對徒弟。
口頭破口大罵不說，還動輒一腳踹過去。有時候甚至專程交待李道“把刀放一下”，或者“關火”“離鍋遠點，出來”，就為了踢他一腳作為懲戒。
常達美急急忙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就隻是我沒站穩。我們沒有拍拍拍拍拖！”
“小常，”李昆語重心長，“你先從李道跟前讓開。”
常達美猛地低頭，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條件反射擋到了李道跟前。
常達美的媽媽反應誇張得像在看瓊瑤劇，繼續捂著嘴，嚶嚶道：“年輕人，感情再怎麽好，也還是要注意一下場合的。”
李道掙紮著開口：“真的是誤會……”
“李道跟我是不可能的啦！”常達美說。
一言既出。
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忽然都安靜下來。
每一雙眼睛都盯著常達美看。
她窘迫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抬手搖晃著給自己扇風：“李道這種人，雖然平時我很喜歡，但是談戀愛的話，肯定會很麻煩的。”
……
死寂的氛圍害常達美有點想兩眼一翻。
……
好在很快，李道就換上工作態度，送客人到門口。
回去路上，媽媽倒也沒抓著剛剛那一幕不放，隻一個勁評價Dinosaures公開的廚房多麽多麽高級，設備又很齊全，完全是間放在市中心也入流的高檔餐廳。價位的的確確不一般，但餐食結合了中國人的口味，有一定的開創性，性價比絕對的高。
“以前不知道，你喜歡的，是個挺認真的年輕人嘛。”媽媽說。
繁星滿天，常達美好像打了雞血：“那當然。”
李道本來就是很有想法、又很努力的人。
也許在每個粉絲看來，自己偶像都是優秀的。可常達美偏偏覺得李道不一樣。
這是她的一意孤行。
但也沒什麽不好。
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媽媽隔天就要回去。常達美忍不住長歎一口氣，把頭靠過去一動不動，直到媽媽催才左右擺擺臉，小小聲地說：“媽媽可以不回去嗎？”
“可以呀，”媽媽揉揉她，笑著說，“但是爸爸就要一個人啦。”
“那媽媽還是回去陪爸爸吧。”常達美有點委屈，可還是忍住了。
等到睡前，常達美在擦頭發。
媽媽突然說：“你和你那個鄰居偶像，每天早晨都會見一麵嗎？”
“沒有啊，”剛說，常達美又意識到什麽，“你來之前那幾天，好像都碰到了。他有時候反正也順便，就分點早飯給我……。”
果不其然，媽媽露出有點微妙的表情。
“你們鄰裏關係還不錯嘛，”她說，“你也要多幫幫鄰居啊。”
常達美慌裏慌張地敷衍：“我知道。”
“要是缺錢的話，一定要跟媽媽說喔。”知道常達美工資不高，媽媽還是很關心這一點的。
“不不不，我不缺錢啦！”說實在的，以前零花錢就都花到追星上，等到如今年紀大一點來回想，偶爾也覺得自己有點超額消費、對不起爸爸媽媽。所以常達美早就下定了決心，既然已經工作，就肯定不能再靠家裏。
等到天亮，常達美請了一上午假，專門送媽媽回去。
下午到單位，新一輪的工作再度排山倒海襲來。
常達美忙得昏了頭。
好不容易工作完，辦公室裏的大家一起去農莊吃飯。
常達美最近要麽在食堂吃飯，要麽回家隨便應付，除此之外，唯一一次改善夥食就是去叫“恐龍”的法國餐廳吃西餐，充滿柴火香的中餐可以說來得正是時候。
她摩拳擦掌，就著特別下飯的小炒，就這麽吃了好幾碗。又喝了口奶香的魚湯。
吃飽喝足，才好對付領導推過來的酒。
散場以後，常達美一個人步行回家。
她喝的不算多，但也略微有點上頭。天色也不早了，穿過一條羊腸小道，不太對勁的感覺，就是這時候漸漸浮上來的。
來到這個地方的日子裏，常達美已經感覺自己被跟蹤過了。但基本都是虛驚一場，自己嚇自己而已。
然而，這一次，常達美的感覺卻格外難以忽視。
她回過頭，路燈隻有區區幾盞，背後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
繼續往前走，卻感覺有人。
路邊的無人售貨機泛出大麵積的光芒，常達美看向小尺寸的櫥窗，透過玻璃，她好像看到有什麽輕輕晃過。
離走出這道巷子還有很遠。
假如還在走的話，常達美已經跑起來了。可是或許正因為停下了腳步，所以，再決定是否要奔跑就變得很難。
她了一眼手機，媽媽沒回複消息。她切到同事的聯絡方式，又想起臨走時對方已經醉得不成樣子。
“阿道的寶寶”和李道的聊天記錄還很幹淨。
之前的每一次對話，都是李道發起，然後常達美回複。
顫抖的指尖飛快敲字上去，她也隻是試探著問了一句。“你下班了嗎？”原本想象中會像公開社交賬號的私信一樣，長久都不會有回音，就像能傾訴“國王有個驢耳朵”的樹洞，粉絲可以每天給偶像道早晚安——然而他很快就答複。
“下了，怎麽了？”李道說。
常達美舒了一口氣，心跳好像平複了些。她猶豫了一下，不過一會兒而已，他忽然直接撥電話過來。
“喂？”常達美哆哆嗦嗦。明明才秋天，卻好像已經深冬了似的，聲帶凍得發抖，她竟然還有閑心考慮如何擠出好聽的聲線。
李道說：“你在哪？”
其實，常達美隻是想報個坐標，萬一自己沒在一定時間內到家，再請他幫忙的。
她不想更多地麻煩他。
這是偶像和粉絲的界限。
然而。
李道問：“那裏有監控嗎？”
“嗯，售貨機旁邊有。”常達美說。
“那我立刻過來。你不要掛斷，我們說說話。”他聲音很平穩，不慌不忙，仿佛與她約會。
這樣的放鬆也影響到常達美。
“你喜歡吃什麽？”李道說。
他好像加快腳步了。
常達美說：“好像……沒什麽討厭的。”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李道有沒有無語，他說：“那換你問我。我喜歡吃什麽。”
“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常達美有點小嘚瑟，“你喜歡吃肉，尤其是工序比較簡單的做法。熟了放點鹽就行。”
這一回，輪到李道切實地沉默。
他出現時，月光落下，披在肩頭和發梢。
李道沒有表情，看到女生蹲在販賣機旁。燈光被黑暗團團包圍，唯獨她孤身一人在那裏。他忽然感到有哪裏悸動，言語很難說出口，他隻能盡快去往她眼前。
他握住她手腕。沒等常達美回過神，李道已經帶著她闖進黑夜裏。
兩個人走得很快。
常達美著急用空出來的手去別頭發，她說：“你來啦！謝謝你！其實不用的……”
適合他們現在關係的客氣話能說好多好多，可他卻打斷她。
李道說：“我不覺得我麻煩。”
他頭也不回，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
常達美反問：“什麽？”
他側過臉，神情與冷清的月色恰如其分，好看得線條模糊：“你都沒跟我談過戀愛，怎麽知道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