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林瑤一回頭,顧副局長就站在她身後,黑沉深邃眼膜裏帶著一抹溫柔,他的手掌很大,骨節分明,摸上去卻很柔軟。
林瑤興頭上來,拽著顧時安的大手晃了晃,一雙小手捏來捏去的玩兒。
顧時安嘴角噙著笑,由著她去。
小兩口正膩歪呢,顧時東跟張大舅一前一後抬著家裏的那口大鐵鍋過來。@無限好文,盡在
臭小子扯著嗓子喊,“嫂子江湖救急啊,這鍋快把我壓趴下了,我哥手有啥好玩的。”
張舅舅也一副,“哎喲,小兩口感情真好,老頭子很欣慰”的表情。
林瑤小臉一紅,忙不迭撒手跑了。
顧時安耳朵微微發燙,咳嗽了聲去幫著顧滿倉抬五鬥櫥。
張翠蘭瞪了顧時東一眼,讓臭小子老實幹活,別沒事瞎逼逼。
她老婆子還等著抱孫子呢,兔崽子淨瞎搗亂。
顧時東挨了罵也不生氣,扮了個鬼臉笑嘻嘻又去搬東西了。
張大舅看了可稀罕這個小外甥了,咱家這個老外甥性子好啊,不矯情不鑽牛角尖,天生樂觀派,這樣的孩子一輩子有福氣。
福氣不福氣的,張秀蘭不曉得,就是老兒子發起瘋來能把她氣個半死。
老顧家雞零狗碎的東西不少,顧家老宅三間泥瓦房個個收拾的亮堂,一家子把大件家具歸置好,其他的相當於拎包入住。
家裏人忙活著,剛加入大家庭的小橘貓可閑不住了,老宅裏也有一窪小菜地,張翠蘭去外頭抱了一捆捆紮好的玉米秸,放在廚房外頭,打算等會兒燒土灶的時候拿來燒。
小橘貓賊頭賊腦,張翠蘭前腳一走,它就邁著小短腿走過去,小爪子一勾一勾,沒一會兒功夫把整齊的玉米秸抓的亂七八糟。
林瑤蹲在兔窩邊上看小兔子,小橘貓也湊過來搗亂,小爪子使壞扒拉著窩裏的小兔子,林瑤在邊上看的直皺眉,想把小橘貓抱走,這小家夥兒剛才在菜園子裏滾了一身泥,髒兮兮地,她不高興抱,就把顧時安喊來,讓他把小橘貓抱走。
顧時安走過來,大手一下把小橘貓拎起來,貓崽子喵喵蹬著爪子叫。
林瑤趁機rua了把小肥貓,嫌棄道,“咿,它身上好髒呀,公的還是母的?”
顧時安撩起小貓看了看,“是隻小公貓。”
公貓啊,怪不得這麽皮,小母貓都是可可愛愛的。
林瑤又rua了把貓腦袋,“一會兒打盆水給你洗個澡,小公貓也要幹幹淨淨講衛生。”
小橘貓好像知道小兩口誰說了算一樣,敢怒不敢言“喵”了聲,那小模樣可憐的緊。
等林瑤心情好起來,笑眯眯背著手走了。
顧時安放下它,用小竹籃鋪上稻草粗布墊子做了個小窩,小橘貓才嗖下跳到小竹籃裏,乖巧舔爪爪。
上午九點鍾,老宅差不多歸置好了,堂屋牆上掛了胖娃娃抱魚畫。八仙桌擦的一塵不染,茶壺、搪瓷杯子、暖壺茶盤等都一一擺好了,土炕周圍年畫,把家裏帶來的稻草墊子、被褥展開鋪好。
林瑤打了盆熱水,擰幹抹布跟東子一塊兒,把幾個屋子的門窗邊邊角角擦幹幾個,大冷天的身上熱烘烘的。
廚房兩個大土灶,都是剛壘好沒用過的,牆角有個大水缸,邊上放了張新打的榆木桌子,上頭碗架,矮櫃一應俱全,都是剛上了桐漆曬幹的,散發著原木的清香。
顧滿倉打開地窖,趁著天好,把地窖裏的地瓜土豆拿出來晾晾。
一家子又忙了回兒,紅旗大隊臨過年也忙,張大舅是大隊長,村裏少不了他,幫著妹妹收拾好家,張大舅就要告辭。
張翠蘭也知道她大哥的這個性子,說一不二,說走就走,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也沒強留。
前頭大舅舅家剛添了個小孫女,兒媳婦還坐月子呢,大冬天坐月子少不了紅糖、雞蛋和掛麵。
雞蛋舅舅家不缺,畢竟家裏養著一窩老母雞呢,現在沒到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時候,鄉下老百姓家允許養三隻以上的雞。
掛麵和紅糖可就不好兌付了。
張翠蘭這個當姑媽的,早給侄媳婦備好了,她進屋一趟,回來手上就多了個網兜兜,裏頭是一斤紅糖和兩斤掛麵,還有厚厚一遝勞保手套。
老顧家三個大廠職工呢,廠裏每月發一雙勞保手套,壓根用不完。
張翠蘭把網兜遞給張大舅,叮囑他,“大哥,今年冬天冷,你跟二哥幹活的時候,裏頭戴一雙,外頭套一雙,這是棉紗手套戴手上幹活不長凍瘡。”
張家舅舅舅媽常年下地勞作,冬天耙地修水渠,往年手上都凍的又紅又腫跟胡蘿卜一樣。
張大舅拿著棉紗手套,愛不釋手地仔細看了看,就揣在兜裏,樂道,“還是縣裏的勞保手套料子好,順子廠裏發的外頭就一層布,全讓你嫂子剪了糊鞋底了。”
大舅媽性子急,這確實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張大舅笑了笑,又從驢車大袋子裏掏出一個大塊凍豬肉跟一麻袋大白菜,咧著嘴笑道,“今年日子不好過,咱家運氣倒是挺好,冰天雪地大冷天,後山野豬沒有吃的,橫衝直撞跑到山下霍霍村裏的菜窖,老二帶著一幫後生把一窩野豬全端了,六隻豬加起來足有一千斤,今年咱生產隊可不缺肉吃,咱家分了七八十斤肉,咱娘說給你和妹夫外甥留幾斤,再給你幾十斤白菜過年吃。
說著,張大舅就把那一大塊凍豬肉和一麻袋白菜往肩上扛。
兩樣東西太重,張大舅沒扛動。
那肉沉得很,張大舅說是幾斤,林瑤估摸著少說也有十來斤,一麻袋白菜幾十斤更沉。
張大舅扛著費勁,顧滿倉老手老腳提著也不好走。
張翠蘭“哎呀”一聲,她哥也太大膽了,大白天的就把肉往外拿,趕緊四處看看,確定四下沒人,回家去喊大兒子。
顧時安在院子裏拿著耙子清理煤棚子呢,聽見老母親喊他,放下耙子大步流星走出院子,看到大舅車上的那塊凍豬肉,俊眉挑了跳,繼而恢複平靜。
他倒是不意外大舅手裏的肉,畢竟顧家兄妹小時候,大舅二舅沒少往家裏送肉。
這時候就看出住在鄉下的好處了,紅旗大隊靠著大山,大山物資豐饒,野豬山雞野兔子滿地跑,會門打獵手藝日子過得真比城裏滋潤。
顧時安很輕鬆扛起了凍肉和白菜回了院子。
這給顧時東羨慕的,就想著什麽時候他能給大哥一樣長到一米八,氣宇軒昂走路居高臨下看過來那模樣,絕對帥呆了。
張大舅感歎了聲,時光不等人,把狗皮帽子捂好,跳上老驢車回了紅旗大隊。
老顧家送走了張大舅,一瞅堂屋的老座鍾,嘿,都十點半了,忙了一上午,是時候準備午飯了。
燒柴火的玉米秸稈讓小橘貓撓的七零八落,顧時安隻能拿著砍刀,去外麵樹林裏砍了些樹枝,抱回來燒火。
林瑤不會搗騰下鄉的土灶,灶台連著風箱,這種古老的灶台,她隻在某音平台看到過。
顧時安抱著幹柴回來,看小姑娘在那研究怎麽燒土灶,小橘貓蹲在邊上歪著腦袋瓜看。
聽見外麵的聲音,一人一貓轉過來瞧,那表情分外可愛。
林瑤剛才在灶台邊上摸了一手的灰,她沒注意又蹭到了臉上,一張漂亮小臉烏七八黑,自己還不知道,猶自興衝衝對著顧時安招手。
“老顧,你來看看這土灶怎麽用啊?我看了半天也不會......”
滿心火熱的顧副局長:“.......”
嗬,用到人家的時候就叫好哥哥,用不到的時候他就成了老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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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林瑤也沒學會用土灶。
她瞅了眼,正坐在灶台口拉風箱的顧時安,心道,反正有老顧在,自己不學會用土灶也沒什麽的。
老顧家搬進新家的第一頓午飯,隻是熱了幾個窩頭,煮了鍋金黃小米粥,切了個酸筍鹹菜疙瘩,坐院裏一家人湊活一頓就算完事兒。
忙了一上午,大家夥兒都累了。
要不說今年冬天邪門呢,早上還出了陣太陽,到十一點多外頭就陰沉沉刮著冷風要下雪的樣子。
屋裏的土炕是收拾好了,家裏過冬的柴禾還不夠,今個兒天冷,顧時安跟老父親到外頭半個小時,拖了二十來捆柴禾回來。
一家子趕緊把土炕燒得旺旺的,灶口上放把紅泥小爐,水咕嚕嚕燒開。
林瑤在炕頭上鋪了幾個厚厚的棉花墊子,田園碎花圖案的,她自己縫的,保證躺上去舒舒坦坦。
顧滿倉老兩口,東子屋裏也各有兩個。
張翠蘭一到天冷就受不住,先回屋子躺下了,顧滿倉在院子裏墾了會兒菜地,外頭掛起了雪粒子也就回屋了。
東子個臭小子卻是睡不著,他滿心滿眼就想著大舅送來的那塊凍豬肉,那麽大塊豬肉,嫂子一準兒切下一塊炒油渣,一想到過年,能吃上一口炸得金黃酥脆的豬油渣,他嘴裏就流哈喇子。
沒有油炸,過年吃肉丸子也行啊,一咬一口的豬油,那個香啊。
顧時東瞪著眼睡不著覺,就去纏他嫂子。
林瑤正犯困呢,隻能應下給臭小子晚上炒豬油渣吃,小崽子也心滿意足走人。@無限好文,盡在
屋裏的土炕燒的人昏昏欲睡,林瑤隻穿了件薄毛衣,舒舒服服鑽進顧副局長懷裏睡午覺。
幾十裏外的林紅娜卻沒有這樣的愜意好心情。
本該意氣風發的林紅娜在屋裏踱來踱去,滿臉煩心焦躁。
李愛鳳跳著腳在家裏罵,“老孫家這是啥意思,娶咱娜娜進門,一不給彩禮,二不給辦酒席,三不領證,咋地想讓咱們娜娜光著腚進門啊,他們打的好算盤!娜娜你可得聽媽的,不能答應下來啊,姑娘家嫁人哪個沒有彩禮酒席?這是多少年的老傳統了,咱村裏最窮的喜鵲嫁人,婆家也給了五塊錢彩禮!孫家那個婆娘故意拿捏你呢,閨女哎,咱不怕,你肚子了可懷著老孫家的金孫子,老孫家不給三百塊錢彩禮別想娶走我閨女!”
“媽,你想啥好事呢,現在是老孫家拿捏咱們,娜娜要是不進門,他們真敢不娶了,到時候竹籃打水,娜娜大著肚子可真嫁不出去了。”
林紅武翹著二郎腿嗤笑他媽。
這年頭大著肚子的女人哪個男人肯要?
沒人傻到自己上趕著當綠帽烏龜。
林大國總算說了句人話,“紅武說的對,現在娜娜嫁進孫家要緊,彩禮酒席什麽的不重要,縣裏結婚都不講究排麵,不擺酒席了,鄉下還講究啥。”
最主要的是,要是閨女沒人要了,林大國好吃懶做,可養不起她。
林大國這麽一說,李愛鳳就跟吃了炸藥一樣,一雙三白眼往上一吊,“你們兩個糊塗蟲,嫁閨女要彩禮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我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到他們家,想一分錢不掏門都沒有!咋,咱閨女是喝露水長大的咋地,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閨女容易啊,死老頭子,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心疼!都是你們父子倆沒用,遇上這種事兒,娘家兄弟娘家爹不出頭誰出頭!你們父子倆打到老孫家去,就不信老孫家敢硬碰硬,偏偏咱們老林家一個兩個都是窩囊廢,扶不上牆的爛泥!”
李愛鳳唾沫星子滿天飛,林大國父子很有默契地往後挪,免得給她口水噴到臉上。
林紅武懶懶換了隻腿翹,由著李愛鳳在那罵。
李愛鳳罵完林大國父子倆又開始罵林紅娜。
“說來說去也是你個死妮子不爭氣,都懷上人家娃兒了,別人還不稀罕要你,要是換成林瑤那個小狐狸精,就衝她那張臉也能賣個好價錢!不領證那是正式夫妻?舊社會納妾還有個文書呢,你個死妮子混的連個小妾都不如!”
這番話李愛鳳罵得真是又氣又急,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的閨女真比不上那個賤人的閨女?
林紅娜氣血上湧,聽見林瑤的名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咬牙一跺腳,決定不領證也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