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聞硯,我不希望看到你難過。◎
追出去一裏路, 宋晚螢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開車去追。
看著越開越快,眼看就要消失在路盡頭的車,她氣喘籲籲停下腳步, 低頭看著自己腳上跑丟了一隻鞋的腳, 索性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她也沒想到,聞越腿康複的消息爺爺會知道的這麽快,簡直是猝不及防, 一點準備都沒有,不過她也能理解爺爺憤怒的心情,被瞞了這麽久, 生氣是應該的,但在書房說的那些話,未免也太傷人了。
她知道爺爺看重聞越, 但將聞硯貶的一無是處,這麽厚此薄彼, 實在是偏心, 她聽著都不舒服, 更何況還是當事人聞硯。
衝動的時候開快車,宋晚螢真的很擔心聞硯會出事。
邁巴赫慢慢停在了宋晚螢麵前。
宋晚螢抬頭看著緊閉的車窗,站起來湊近了去瞧。
車窗降下,聞硯那張緊繃的臉出現在宋晚螢勉強。
“聞硯!”
聞硯沉聲道:“上車。”
宋晚螢剛想繞過車頭去副駕駛位,但想到剛剛聞硯也是這麽說的, 結果自己開車走了,她抓緊了車窗,“那你不能騙我, 不能再拋下我。”
“我如果想拋下你就不會回頭來找你。”
“也是。”
宋晚螢緊貼著車身走到副駕駛座上, 拉開了車門, 快速上了車。
聞硯看著她赤著的一隻腳,眉心緊蹙,“你的鞋呢?”
“追你的時候跑丟了。”
聞硯深深沉了口氣,“宋晚螢,誰讓你來了!”
“你凶我幹什麽?我還不是因為擔心你,你開那麽快的車容易出事你知不知道?”
聞硯沉著臉,啟動車輛。
宋晚螢係上安全帶,“我們現在要去哪?”
聞硯仍是一言不發。
車輛緩緩駛離別墅區。
相比於從聞家出來的速度,宋晚螢上車之後車速明顯收斂了許多。
自上車後,宋晚螢的手機就響個不停,她看向聞硯,“我可以接個電話嗎?”
“隨便。”
宋晚螢接聽了電話,緊靠著車窗,壓低了聲音說道:“喂,媽,我和聞硯在一塊。”
她悄悄看了眼聞硯,“他沒事,您放心,我會的。”
簡短的幾句交流後,宋晚螢將電話掛斷。
“是媽打來的,她問我你的情況。”
聞硯認真開車,對宋晚螢的話置若罔聞。
聞硯不說話,宋晚螢不能不說話,她硬著頭皮說道:“剛才在書房,爺爺和大哥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差不多。”
“其實我覺得這其中可能有誤會,有些話你可能沒聽到……”
“你前腳進書房我後腳就來了,該聽的不該聽的我都聽到了,沒有什麽誤會。”
“……”宋晚螢低頭看著自己沾了泥的右腳,低聲道:“其實大哥是站在你這邊的,這段時間他一直瞞著爺爺腿已經康複的消息,寧願一直坐在輪椅上,也不願意去公司,和你搶什麽東西,我知道爺爺說的那些話讓你傷心了,他確實說的不對……嘶——”
車猛地停下。
宋晚螢因為慣力朝前,猝不及防被安全帶拉回座椅靠背,她看著聞硯青白交加的臉色,“怎麽了?”
聞硯看著宋晚螢,一字一句說道:“這段時間,你早知道大哥腿傷康複的事了?”
宋晚螢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在這種情況怎麽回答聞硯的質問,才能讓他的火氣稍稍平息一些。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宋晚螢仔細回想了下,“國外回來後不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隻是我答應了大哥誰也不說所以……而且大哥也說了,你是他弟弟,他不願意和你爭和你搶任何東西。”
聞硯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下車。”
宋晚螢緊握著拉手,“我不。”
“下車!”
宋晚螢看了眼車窗外陌生的街道,雖然理不直氣不壯,但也有些委屈,“這什麽地方我都不知道,我還身無分文,鞋都為了你跑丟了一隻,你剛才還說不會把我拋下的,現在就讓我下車,我不下!”
“宋晚螢!”
“我知道瞞著你,你很不高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讓我下車是不可能的!你休想拋下我!”
或許是過於激動,亦或許是過於委屈,宋晚螢聲音都帶了些哭腔,眼睛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倔強與聞硯冰冷且淩厲的目光對峙著。
雙方的對峙不過五秒,聞硯回頭,踩下油門。
“我還沒說什麽,你還委屈上了。”
宋晚螢將頭轉向車窗外,不說話了。
很快,江山壹品到了。
宋晚螢下車時才發現右腳腳底被石子磨破了一小塊,麵積不大,走起路來腳卻刺痛得很,隻得小心翼翼避著磨破的地方,一瘸一拐地跟在聞硯身後走。
聽著身後輕重不一的腳步聲,聞硯回頭,“怎麽了?”
宋晚螢腳趾摳地,“跑的時候磨破了,有點疼,我沒事,你不用等我。”
聞硯站在那沉默了三秒,上前,躬身將宋晚螢打橫抱起。
宋晚螢不自在地抱著聞硯的脖子,“其實你不用抱我,我可以自己上去的,我又沒有殘廢。”
聞硯冷著臉,並不說話。
乘坐電梯上樓,開門後將宋晚螢放下,轉身就走。
“你幹嘛去?”
“給你買點藥,在家等我。”
“哦。”
宋晚螢一瘸一拐地去客廳坐下,耐心等了一小會,終於聽到了敲門聲,她連忙上前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小區的物業管家。
“宋小姐您好,這是聞先生讓我給您送上來的藥。”
宋晚螢看了眼她身後,“聞硯呢?”
“這個我不太清楚。”
宋晚螢將藥接了過來,道謝後將門關上。
她給聞硯打電話,但顯示電話已關機,明顯就是不想讓人找到他。
算了,讓他自己一個人靜靜,也挺好的。
可宋晚螢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點,聞硯至今還是沒聯係上,心情也已從起初的放任到如今的擔憂,她仔細想了想聞硯可能去的地方,打完最後一個電話,依然一無所獲後,宋晚螢穿鞋出門。
第一個到的地方是一間酒吧,小說裏聞硯曾去這裏借酒消愁過幾次,但她在酒吧裏轉了一圈,卻一無所獲。
第二個地方是公司,聞硯的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第三個地方是上次聞硯曾帶她來過的會所,詢問後得知聞硯並未來過這。
走出會所的大門,深秋夜晚寒氣逼人,宋晚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抱緊了雙臂。
她略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除了這三個地方,她一時之間竟想不到聞硯會去的地方還有哪些。
印象中的聞硯永遠都是兩點一線,除了公司就是家,其他特殊的愛好,比如他自己所說的斯諾克,高爾夫,帆船,跳傘,騎馬,野營,都很少見他玩,即使是玩得最多的高爾夫,更多的也是因為工作需要,而非他自己一時興起。
宋晚螢不明白,聞老先生為什麽那麽執著聞越呢?為什麽就是看不到聞硯一點點的好呢?
明明聞硯已經夠好了。
宋晚螢坐在車裏冥思苦想回憶著小說中有關聞硯的內容,思考著聞硯還有可能去的地方。
聞硯喜歡斯諾克,高爾夫,帆船,跳傘,騎馬,野營。
斯洛克,高爾夫,帆船……
宋晚螢靈光一現,倏然想到了什麽,連忙發動車輛駛離會所。
海濱一麵是臨海的,雖然提的不多,但宋晚螢想到小說最後,聞硯決定孤注一擲時,去的就是海邊的某個帆船俱樂部。
她沿著沿江公路一路朝海邊開去。
此刻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帆船俱樂部早已歇業,整個海邊隻聽得到海浪卷積著沿岸礁石的拍打聲,以及海風的呼嘯聲。
宋晚螢下車沿著海邊沙灘一路尋找,終於在岸邊一個巨大礁石後看到一個消沉的背影。
那麽渺小的一個背影隱匿在海邊漆黑的夜色裏,險些不曾察覺到。
宋晚螢懸著的心終於鬆了口氣,快步朝前的步伐倏地停了下來,她看著那個孤獨而落寞的背影,偌大的海灘,隻有他一個人。
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上前打擾。
她朝礁石走去,輕輕的,沒驚動他,就坐在他礁石的背後,靜靜地陪著他。
鹹濕的海風撲麵而來,聞硯卻覺得自己從未這麽平靜過。
從自己接手聞氏以來,他清楚地知道,聞氏遲早有一天還會回到聞越的手裏,因為聞越是爺爺最看好的繼承人,而自己,不過是臨時坐上那個位置。
坐上了,努力了,得到了,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東西。
這是他從小就明白的一個道理。
但他心裏總懷揣著那麽一絲絲僥幸,或許自己這麽努力,在某一天,會讓那些不看好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也會承認聞家優秀的不僅僅隻有聞越,還有一個叫聞硯的。
但今天,他所努力的一切好像都成了一個笑話。
無論他怎麽努力,哪怕費盡心機得到的一切,在爺爺眼裏,永遠也比不上聞越。
隻要聞越的腿傷恢複,自己立馬就要將那個位置奉還。
沒什麽好不平的,這一切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嗎?預料中的結局而已。
賭桌上的人都以為自己會贏,輸到一幹二淨才會勉強承認自己輸了。
聞硯自嘲笑了笑。
自己和賭徒心態有什麽不同?
都是自找的,怪不了其他人。
等到海浪將泥沙卷積到自己腳邊,看著漆黑天空的烏雲將月光遮擋,聞硯這才緩緩站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卻看到礁石後一個昏昏欲睡的身影靠在那。
“宋晚螢?”
宋晚螢找了聞硯一晚上,連著一下午的精神緊繃,終於在找到聞硯後徹底鬆懈下來,靠坐在礁石上瞬間困意來襲,哪怕海浪聲如此之大,在她耳朵裏也成了催眠的曲目,漸漸睡了過去。
就在她即將陷入夢鄉的前一秒,聞硯的聲音將她拉了回來。
她睜著眼睡眼惺忪地看著聞硯,“聞硯,回家嗎?”
聞硯眉心緊蹙,顯然對宋晚螢的出現很是驚訝,“你怎麽在這?”
宋晚螢下意識想倚著礁石站起來,但她忘了礁石太過尖銳,剛握上,手心就被礁石給刺了下,痛得她嘶了一聲,慢吞吞站起來,“我來找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你說你喜歡斯諾克,高爾夫,帆船,跳傘,騎馬,野營,我去你之前帶我去過的會所,你不在那,我去找了你偶爾去過的酒吧,你也不在那,問過高爾夫球場的員工,你也不在那,所以我就想著來海邊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在這,我知道你想一個人靜靜,所以我都沒有打擾你,”今晚夜色太暗,宋晚螢看不太清聞硯的臉色,隻好問道:“你好些了嗎?”
“你一直都在這?”
宋晚螢點頭。
“為什麽要來找我?”
宋晚螢想了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來找他,她已經解決了聞硯的反派同盟,很多個聞硯站在主角對立麵的節點也被處理得很好,換句話來說,聞硯成為反派的可能其實已經很小了。
而且,她和聞越明薇的關係夠密切了,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聞硯牽連。
她隻是覺得今晚的聞硯會有些傷心。
她隻是鬼使神差的想要來看看他,陪著他。
至少,從前自己傷心的時候,也是希望有人能在身邊陪著自己,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至少自己知道,身邊是有人關心自己,惦記自己的。
“不知道,想來就來了。”
聞硯靜靜地站在那,看著她。
在那沉重的海浪聲中,宋晚螢聽到了極輕的一聲歎息。
聞硯朝她走近。
離得近了,宋晚螢這才看清了聞硯現在的模樣,淩亂的頭發耷拉在額前,臉色蒼白,眉眼間是深深的疲憊與消沉,是她在聞硯身上從未見過的脆弱。
“聞硯……”
聞硯看著她通紅的雙眼,“你哭什麽?”
宋晚螢帶著哭腔搖頭,“不知道,但是我聽別人說,看到喜歡的人難過,自己也會難過。”
聞硯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你說什麽?”
“聞硯,我不希望看到你難過。”
宋晚螢哭了,聞硯反而笑了。
有時候他會在深夜想,憑什麽?
憑什麽大哥想要的都能得到,聞氏唾手可得,還可以娶自己喜歡的女孩,而他,卻不得不娶一個滿腹心機算計的宋晚螢。
可現在他卻無比的慶幸。
所有不公的對待,不平的憤懣,在這一刻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至少現在,他不是孤身一人。
不是一個人就好。
聞硯上前,伸手將她摟進懷裏。
雙手擁抱得太過用力,宋晚螢甚至有種骨骼都在顫栗的錯覺。
作者有話說:
謝謝【無名之輩】砸的地雷,破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