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惺忪沙啞
李颯的日子最近過的不太平, 倒不是因為有人給他找事,是他自己心裏頭慌。
生意場上誰還沒點小九九了,他沒覺得自己多敞亮, 但他快把腦瓜子想禿了,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幹了什麽事,讓蔣俞白犯得上把人安插到他身邊。
那天艾米確認完陶竹的身份他夜裏就回公司裏找了陶竹的資料, 被他輕易地給找到了。
就是他身邊天天小桃兒小桃兒叫著的姑娘,入職公司, 當過不到兩個月的實習生,現在是簽約紅人。
光從履曆上來看相當普通,好像真是來他公司實習賺錢的,但是要結合她背後那個人,這事兒就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也問了cherry,結果cherry就跟那個二傻子似的, 對小姑娘的能力一頓誇, 半句沒說在他想要的點兒上。
這把李颯給愁的, 從原來三天一包煙,快速升級到一天一包。
這天他晚上正在地庫抽完煙準備走了,一抬眼看見了柳書白的車。
雖然這倆人是一家的,但從柳書白下手怎麽也從蔣俞白下手簡單,李颯稍微想了想,下車給對麵司機遞了根煙。
對麵司機是個肌肉紮實的年輕小模特兒, 皮膚是漂亮是古銅色, 看見李颯他略有點不好意思,擺手說:“抱歉, 我不太會抽。”
李颯心裏不舒坦,全方位無差別狙擊, 心想你他媽跟我裝什麽純呢,能跟柳書白這麽久誰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了,看後座沒人,他連語氣都不怎麽有耐心,直接問:“柳姐呢?”
小模特手一指他身後,李颯回過頭一看,柳書白手裏夾著根煙,正在煙霧繚繞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她那個位置,能把他們這邊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李颯腦袋“轟”的一聲,像是以前說老師壞話,被老師抓了個正著,關鍵是這老師還能跟他爸告狀。
他隻能硬著頭皮,賠著笑臉跑過去:“柳姐。”
柳書白彈了彈煙灰,也沒裝,單刀直入:“對我什麽意見?怎麽犯得著難為他去了?”
“哪能啊!”李颯矢口否認,“我這不是看見您車緊張了嘛,以為是自己沒照顧到。”
柳書白是個相當合格的投資人,不僅投資過賬,還會根據公司現在的發展情況給出自己的建議。
每次她過來都是下班以後,李颯給帶著看她想看的公司經營信息。
“不用捧著我說。”柳書白嘬了口煙,半眯著眼睛說,“有什麽話咱倆說開了好,我跟你都有芥蒂,那這生意早晚得黃。”
這倆一個是中年離婚,淨身出戶白手起家到身家過億的女商人,一個是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初出茅廬富二代,社會閱曆差著十萬八千裏,柳書白兩句話就能把李颯嚇到臉色煞白。
柳書白突然笑了下,她想起了蔣俞白。
差不多的年紀,但蔣俞白比他穩重的多。而且他打五歲起就沒什麽能嚇到他的事了。而且他蔣俞白就是怕,別人也看不出來。
“柳姐……”李颯委婉地問,“我就是想問,我有沒有什麽地方,讓你覺得不滿意啊?”
“沒有,特別好。”柳書白不假思索,“你能把公司做到這個份兒上,大大超出我的預期了。”
話都說到這了,那後麵的話更難說出口了,李颯都想就這麽算了,但柳書白一雙看透世間炎涼的眼睛就這麽盯著他,盯得他不得不問:“那小桃兒……”
柳書白:“小桃兒是誰?”
她問的很快,而且語氣裏全是疑惑,聽上去是真不知道小桃兒這個人。
李颯特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現在撞死在柱子上的可行性,然後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咬咬牙說:“就我蔣哥他妹妹。”
柳書白的第一反應是蔣中朝不是能生出來女兒的人,但第二反應她就聯想到了曾經她在地庫見到的那個小姑娘。
認識蔣俞白,又出現在李颯嘴裏,結合李颯的反應,柳書白得出一個精準的結論:“她在你這?”
李颯點點頭。
小姑娘是挺好看的,尤其是那雙眼睛,這麽久沒再看見她,柳書白對她那雙鋒利的眼睛還有印象,她問:“她在你這幹什麽的?”
李颯恨不能把十分鍾前的自己打死,閉上眼悲壯地回答:“網紅。”
柳書白:“賬號叫什麽?”
李颯抖著手,給她看他的賬號關注列表。
柳書白對著那個名字搜,但地庫裏信號不太好,搜不出來結果,她把煙踩滅,讓李颯帶她上樓,先去把今天的正事辦了。
看李颯大難臨頭的樣子,她在電梯裏安慰道:“行了,不用這麽愁眉苦臉的,今兒的事兒我不跟蔣俞白說。”
李颯一下子就放心下來了,熱血往腦袋上衝,就差把柳書白當自己的再生父母。
沒想到出了電梯,柳書白說了句:“等回頭她來公司你叫我一聲。”
剛才李颯還想著柳書白會不會裝的,這話一說出來,看來是真不知道了。
隻是都是這個圈子裏混的,誰不知道誰呢。
鬧得大了,家裏總得有管事兒的出來說兩句。
但這事壞就壞在,是李颯把陶竹給賣了,回頭陶竹要吹枕邊風,他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前有狼,後有虎,李颯也想通了——
這輩子就這樣吧,下輩子投胎當蔣俞白。
上位者一個漫不經心的舉動,往下的人就要絞盡腦汁地琢磨思考。
結果就是思考了還不如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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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陶竹確實給蔣俞白吹了枕邊風,還是熱氣騰騰的風。
鵝黃色的薄被蓋了兩個人,麵朝落地窗,睡得安靜。
等早上到了正常起床點,他眼睛還沒睜,摸了摸懷裏蜷縮著的人腦門,確認燒退了。
抱著她又睡了過去。
陶竹醒過來的時候,垂下眼,看見自己腰上搭了個手嚇了一跳。
她慢吞吞地坐起來,一回頭,四目相對,陶竹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但蔣俞白很隨意地伸手,把她往懷裏扯,重新抱到自己懷裏。
他閉著眼,嗓音是剛睡醒的惺忪沙啞:“折騰了一晚上,不再多睡會兒了麽?”
陶竹沒跟男人睡過同一張床,一激動腿翹起來往後蹬,幸好抬得不高,隻是踹到蔣俞白大腿上:“我折騰什麽了?!”
蔣俞白被這一腳蹬醒了。
“你折騰什麽了?”他坐起來,鬆散地靠著床墊,指尖點了點床頭櫃,細數她的罪狀,“發高燒了還鬧著不肯去醫院,夜裏一小時給你喂一次藥,怕你腦袋上戴的那個失效了也換了兩次,餓的肚子咕嚕咕嚕叫我起來給你喂飯,半夜你燒著我也不敢睡得太死,動不動哼哼唧唧兩聲我就得起來看看怎麽回事,你說你折騰什麽了?”
“……”哦,這個折騰啊。陶竹露出了一臉狗腿般的笑容。
蔣俞白手掌搭在大臂關節上,往上活動了下胳膊:“麻的。”
“俞白哥辛苦啦!”小狗腿坐在他身邊,哐哐哐給錘肩按摩,並輕聲輕氣地問:“俞白哥餓不餓呀?我給你做飯呀。”
蔣俞白:“打算下什麽毒?”
陶竹:“……”
蔣俞白將信將疑地看著她,連她爺爺奶奶做飯都不怎麽好吃,他更不太敢相信陶竹的做飯能力。
但陶竹已經不由分說下單了一堆菜。
陶竹喜歡做飯,如果不是生病的話,她都是自己在這裏做飯的。
做飯會讓這裏有煙火氣,有家的感覺。
等菜送上門的過程中,蔣俞白給九禦那邊發了消息,讓廚師不用過來了,陶竹也收到了程果發來的消息,說她先回學校。
“俞白哥。”陶竹放下手機,“昨天蔣禾是不是過來了?”
她昨天燒的厲害的時候,隱約聽見了蔣禾的聲音,但聽得不太真切。
蔣俞白“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誰都沒再提昨晚的對話,陶竹不確定他說的喜歡是不是安慰,蔣俞白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見。
隨便聊了幾句有的沒的,滿滿的一袋蔬菜送到了,陶竹把蔬菜拎到廚房,拆開洗了青椒和土豆,正手剝青椒子,發現自己忘了買雞蛋,便差使房間裏唯一的閑人蔣俞白下去。
蔣俞白掛了電話,換了套外穿的衣服,這輩子第一次為了買菜下樓,買回來給陶竹放在廚房灶台上,轉身要走覺得好像不太對勁,他回頭對著廚房裏忙前忙後的小身影問:“需要我幫忙麽?”
“需要。”陶竹蹲在地上削土豆,沒客氣,“把鍋洗了吧,裏麵稍微留點水就行,我焯土豆。”
蔣俞白在灶台邊把鍋洗了,但他這手沒沾過陽春水,洗鍋都是破天荒頭一回,更不太知道焯土豆要多少水,接了一點,把鍋端到她麵前:“夠嗎?”
陶竹一瞥,還被她一節指肚深:“不夠,多放點。”
讓蔣俞白少放點他拿不準量,多放他還不會麽,唰啦啦啦放了半盆,再一拿下來沒估準重量,鐵鍋“砰”的一聲扣翻在地上,水流了滿地。
陶竹背對著他削土豆,什麽都看不見,聽這聲還以為蔣俞白把自己摔鍋裏了,“哇呀”一聲跳起來,扔了手裏的土豆,咕嚕嚕滾了一地。
正準備彎下腰撿鍋的蔣俞白一愣,看著陶竹一臉茫然盯著鍋的樣子,半蹲著,笑開了。
他直起身,把她摟在懷裏,搓著她嚇出雞皮疙瘩的手臂,笑的胸口時不時細碎起伏。
硬挺的胸膛,時不時輕磕陶竹的額頭,鼻尖沁滿他身上的果木香。
陶竹手裏還攥著削皮刀,難以置信地看了眼地上反扣著的鐵鍋,呆了十幾秒,才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倆人做飯,居然能做的雞飛狗跳。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陶竹用空著的那隻手,輕輕抱住蔣俞白的後腰。
就這樣,好像這個世界裏隻有他們。
像平凡的情侶一樣,做飯,打鬧,管他外麵風雨飄搖,像是陶竹幻想的那樣。
哪怕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也至少,擁有短暫的幸福,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