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明白了

這兩個女生陶竹第一次進店的時候就在這逛,是一對雙胞胎,又高又瘦,路過能聞到她們身上的豔香氣,美的恃靚行凶,女明星也不過如此了,所以陶竹對她倆的印象特別深刻。

在她們身後跟著兩個導購,手裏抱著她們試過打算買單的衣服和包,滿臉堆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陶竹一抬眼,感覺男導購的臉色似乎更差了一些。

相較於雙胞胎的熱情,蔣俞白的表情有點過分平淡,眼神裏還透著一絲困惑,看樣子是壓根不認識她們。

陶竹說不上話,拿起溫檸檬水嚐了一口,啊呸,真酸。

“蔣哥你不記得我了?”女生半點不覺得尷尬,自我介紹沒說名字,隻說身份,“我是陳浮的女朋友,咱們在長安俱樂部見過的。”

“他沒來麽。”蔣俞白對他們口中的陳浮興趣大點,但也就大那麽一點,語氣仍是淡淡的,沒忘照顧到陶竹,眼神往展櫃的方向看,“想看什麽去看看。”

他們說的都是陶竹不認識的人,她呆在這也沒意思,放下檸檬水去看衣服。

導購替她找了件模特身上的蕾絲連衣裙最小碼,陶竹抱著裙子去到更衣間,沒試穿,踩在更衣間毛絨絨的地毯上,借著暖黃燈光,仔細數了數衣服上的吊牌。

剛才她沒看錯,確實是五位數,人民幣八萬八千七百塊。

她用兩根手指捏著衣服,小心翼翼地翻找金線之類值錢的東西,什麽都沒找到。

她不能理解,為什麽一件,普普通通,用布料做出來的蕾絲裙,真能賣到八萬多啊?要是在繁春的賣場,這種裙子,100塊錢能買三條!

心髒噗通噗通在跳,陶竹雙手捧著裙子,生怕弄壞一丁點兒,怕她賣這都賠不起。至於試穿,那就更不可能了。

導購在試衣間外耐心地等著,等她出來,和和氣氣地問用不用給她包起來,陶竹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像躲炸/彈似的把衣服還給導購。

見她出來,蔣俞白熄了屏幕,站起來瞥了眼那條白裙子,沒多問,帶著人走了。

雙胞胎姐妹追過來問蔣俞白要不要等陳浮上來,陶竹沒聽見蔣俞白的回應,猜他是搖頭了,回頭間,她看見跟在她們後麵的女導購正在櫃台把她們要買的衣服逐一打包,放進黑色的大盒子裏。

密不透風的盒子,係上完美的白絲帶,悄無聲息地將人分成三六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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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浮收到萱萱的消息,說蔣俞白在一樓香奈兒,從車上下來還沒進商場,就看見他從商場自動門裏出來。

他趕緊關了手機,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小步趕過去:“蔣哥真巧啊,萱萱剛跟我說你在裏頭,我還說去找你,咱就碰上了,怎麽今兒有空想起來逛街了?是缺什麽了?”

“不缺,陪人。”

陶竹一直耷拉個腦袋沒說話,存在感不高,聽蔣俞白說陪人,陳浮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人,沒摸清她的身份,他的用詞很保守:“真是好有氣質啊。”

什麽氣質啊,猥瑣氣質嗎?

陶竹忍不住自嘲地想。

她本來對這陌生人沒興趣,但聽他睜眼說瞎話的能力這麽強,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年紀看上去跟蔣俞白他們差不多大,個子不矮,目測一米八以上,臉圓圓胖胖的,還戴了一副不怎麽好看的黑框眼鏡。

剛才的美女姐姐,跟眼前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圓臉胖子,竟然是情侶?!

陶竹隻能說,他要麽有什麽深、深深、深深深藏不露的本事,要麽就非常非常非常有錢。

“蔣哥現在是忙完了要回家麽?”陳浮虛攏著蔣俞白,手沒碰到他,但肢體動作有意識牽引他向前,“司機來了嗎?要不坐我車?”

嘶,陶竹過去沒遇到過這樣的人,狗腿到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看向蔣俞白的眼神裏透露出“這是你朋友嗎”的疑問。

蔣俞白理解了她這個眼神的含義,閑閑地聳了下肩,回傳給她“我也不太了解這人”的信息。

陳浮偷摸觀察這倆人毫無顧忌地眉來眼去,不小心被停車帶絆了一跤,笑過後再調整姿勢,正好把蔣俞白和陶竹帶到自己車上。

蔣俞白坐在司機後麵的位置,像坐在自己車上那樣理所應當:“不等你女朋友了?”

陳浮一邊點著車,一邊回應蔣俞白:“我這就給她打電話問問啊。”

車裏冷氣開的很足,陶竹隔著褲子都覺得真皮座椅涼,正理著褲子,忽然聽到一聲命令式的“趕緊下來”。

他的語氣和跟蔣俞白說話的時候天差地別,要不是這個聲音是從前座椅前方傳來的,陶竹都不敢相信竟然是同一個人說的話。

電話那邊的女生習以為常,聲音軟軟的:“好哦,正在結賬,馬上就來啦。”

“那你忙吧。”說完也不給萱萱解釋的機會,陳浮直接掛了電話。

陶竹低著頭整理褲子,微皺了下眉,車就已經啟動了。

車駛過車庫電梯,陶竹分明看見雙胞胎姐妹拎著幾個山茶花大袋子出來衝著車招手,但是陳浮車速甚至沒減一下,直接開出地庫。

陶竹心裏哽了下,可她人微言輕,不敢說話。

她側頭看蔣俞白,他的臉被地庫頂端的燈光照的晦暗不明,好像什麽都沒看見。

道路兩旁高聳入雲的建築和數不清的林立樹木隨著車輛前行飛快變換,陶竹茫然地看著這座繁忙而又隱晦的城市,半晌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蔣俞白回了幾條工作上的消息,放下手機就看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問道:“想什麽呢?”

陶竹搖頭不語。

她能說什麽?

說她討厭陳浮諂媚他到毫不顧及自己女朋友的態度,還是說,覺得剛才他都看見陳浮女朋友了,但是也不讓陳浮停車的行為很自私?

蔣俞白把手撐在座椅上,整個人往陶竹的方向靠,像是要跟她說悄悄話,但是聲音一點都不小:“替你們女性群體打抱不平啊?”

被戳破心裏想法陶竹迅速看向駕駛位,確認陳浮表情沒變化,才狡辯:“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蔣俞白的大手把手機翻過來倒過去閑哉哉地轉,語氣從容:“沒事,他聽見也沒事。”

陳浮跟著笑:“對啊沒事兒,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聊唄。”

陶竹震驚!原來他知道是在說他啊?!

這樣的話,她剛才的否認就欲蓋彌彰的有點丟人,陶竹不好說出自己心裏想的那些事,隨意想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我就是想知道,剛才那對雙胞胎姐妹,哪個是陳浮哥的女朋友啊?”

話音未落,陶竹從後視鏡裏看到陳浮笑了。

男人笑容曖昧,夾帶著不懷好意。

陶竹一愣,這個笑什麽意思?問哪個是他女朋友這樣的安全問題也會踩雷?

空調涼颼颼的風穿過薄薄的布料滲進膝蓋,蔣俞白斂起笑容:“小孩別問這些。”

“啊?”陶竹驚訝,“為什麽啊?”反正那倆她都不認識,隨便說一個不就行了嗎?

一路上都無精打采的,就這會兒來勁了,蔣俞白瞥她一眼,笑的有點無奈:“真想知道?”

陶竹認真地:“嗯。”

蔣俞白對著她歎了口氣,微微側頭,看向窗外:“倆都是。”

這個答案讓陶竹恍惚了一會兒,把自己的問的問題都忘了,等反應過來,腦袋裏閃過諸多酒池肉林的畫麵,在車後排泛起一陣惡心。

蔣俞白靠在車座椅上,不像平時總憋著壞勁兒那樣,眼神變得深沉:“現在還想為你們女性群體打抱不平嗎?”

陶竹認死理,不管怎麽樣,她就是覺得陳浮的做法不對。她清澈的眼神倔強地看著他,半步也不肯退縮。

她的眼神可真幹淨。

分別的這三年,蔣俞白見過了太多西裝革履裏的下三濫手段和光鮮亮麗下的醃讚事,三觀被打碎了又重建,可她卻還跟三年前那個小豆芽菜一樣純粹。

該讓她知道嗎?

或者,換句話說,該讓她從他這裏知道,還是像他一樣摸爬滾打之後,在一次次衝擊裏長大?

“陳浮一直都這樣,他沒變過,他身邊人都知道,但他也從來沒缺過女朋友。”

蔣俞白選擇了前者。

“她們跟他在一起,就算沒吃過學習的苦,沒考上本科,也不用早出晚歸絞盡腦汁工作,一天還能花掉她們的父母半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作為當事人,陳浮知道蔣俞白說的都是真的,但他震驚於蔣俞白這樣的人,竟然會把這種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掰開了揉碎了說給別人。

他嫌腥臊,從不摻和進這種事,不是麽。

透過鏡麵反射,陳浮重新仔細看了這小姑娘的臉。

皮膚透白,五官精致又立體,眼睛鋒利的弧度給她整張甜美的臉上帶來別樣的冷感,是個別致的美人坯子。

但他們這個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女孩。

蔣俞白沒有親妹,能讓蔣俞白這樣對待,這人是誰?

陶竹不知道別人的對她的打量,還在想那對雙胞胎美女姐妹一天具體能花多少錢的事。

一條普通蕾絲裙都要八萬塊錢的店,能買那麽多東西,想來是便宜不了,估計也夠王雪平攢半輩子的。

所以,這個圓臉胖子,真的是非常有錢了。

蔣俞白麵不改色地抬起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地:“每個人想要的東西不同,想要什麽,就要拿自己有的去換。”

陶竹不認同她們的價值觀,但她知道蔣俞白說的是對的。

這就和學習是一個道理,如果想要好成績,如果不是天賦異稟,就要用自己的休息和娛樂的時間去換,隻是你自己去權衡,值得和不值得罷了。

這個道理陶竹能想通,她說:“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