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崽崽在連歎了好幾次的氣後, 牽著他的水水，鬆開了他的手。
水水蹲在路邊兒，拽了一把草杆子細長的青草, 他把葉子捋掉，隻留了細杆：“給你, 吃。”
淩瑞：“……”
淩瑞小臉呆了下。
水水看他不接, 直接把細杆遞到了他嘴邊。
淩瑞下意識的啊嗚一口咬住，然後嚼了嚼。
甜甜的, 沒有糖果的甜度高，但清涼涼的甜味, 比糖果還好吃。
蔣言跟陳州走在淩瑞後麵，看淩瑞張口就把草杆給吃下去，他們想攔都沒攔住。
這隨手薅的草, 還沒有洗呢。
跟淩瑞手牽手的淩福, 倒是一點都不嫌棄草沒有洗，他衝著水水攤開手，問道：“能給我吃一點嗎？”
水水看看他, 又去給他薅了一把。
淩福在要了之後, 其他崽崽們也想要。
水水不停的薅著能吃的草, 他看看這群等著吃草的崽崽, 有種自己在喂小牛的感覺。
他很喜歡喂小牛的。
可他們家沒有買牛, 他隻能偷偷的去喂村子裏其他人家的小牛。現在對著這群張嘴等甜草吃的崽崽, 他稍微過了一把喂小牛的癮。
一群崽崽們紮堆在一塊兒, 快樂也像是會傳染。
他們吃著草，追追跑跑的, 小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水水看到旁邊的小崽崽笑起來，也微微鬆了口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們走走停停的, 走累了就停下來吃東西。
淩福身上挎了個包，包裏裝的有吃的。
淩瑞帶的也有吃的，隻是他帶的食物跟水，都是陳州給拎著的。
在走到了晌午後，他們還沒到目的地。
“我們先歇一會兒吧，等歇一會兒再走。”
“好。”
“好呀。”
歇一會兒的提議得到了全部崽崽的讚同，他們坐在陰涼地裏，吃東西喝水。
柱子跟村裏的孩子也帶了幹糧，他們帶的幹糧是窩頭，幹巴巴的窩頭單看賣相就不好看。
但淩瑞還是拿自己的米糕，跟他們換了窩頭。
柱子剛開始沒打算跟他換：“小七，我這個不好吃，你吃你的就好了。”
“我沒有次過。”
淩瑞看著他的窩頭，堅持要換一下：“我想次呀。”
他非要吃窩頭，而且還不要柱子給他掰的。
沒法子，柱子最後隻能換給了他。
甜糯的米糕營養又好吃，而窩頭的口感跟味道都很不好。
淩瑞小口小口的咬著窩頭，努力咽了下去。他吃著窩頭，問著柱子：“村子裏的小孩兒，都吃這個嗎？”
“大部分都吃這個，也有很有錢的人家，會吃白麵饅頭呢。”
柱子說著，舔了下嘴巴，似乎是很饞白麵饅頭。
他看小崽崽在看著自己，於是衝著小崽崽笑了下，他說道：“能吃上窩頭其實已經很好了，我聽大人說，外地受了災，餓死了很多人。”
“他們連窩頭都吃不上呢，我爹娘能給我做窩頭，我很知足了。”
柱子的心態很好，他知道這群崽崽裏有一半的崽崽，都出身很好，生活也很好。
但他想想自家爹娘，倒也滿足。
他爹娘沒賺上什麽大錢，但也供著他吃喝，沒餓過他，沒冷過他。
他們倆沒什麽文化，平時還會罵人，但對他這個兒子，是一點都沒得說，他們在他眼裏，是對很好的父母。
“我爹爹有錢，我讓爹爹給大家次的。”
淩瑞一邊吃著手裏的窩頭，一邊跟柱子說著話：“柱子哥，下回我請你次饅頭，次白麵饅頭。”
“那我就先謝謝你啦。”
柱子揉了一把淩瑞的小腦袋，眼睛裏帶著笑：“小七，你這麽好說話，以後可要當心一點，不要被人哄騙了。”
淩瑞點點頭，認真道：“我聰明，不會被騙。”
他才不是什麽好騙的崽呢！
村子裏的這些小孩兒，晌午吃到的飯，都是小少爺們塞給他們的。李府的這些小少爺要是放在從前，的確不會跟村裏的小孩兒玩到一起。
但因為小六小七兩個殿下的緣故，他們也接觸到了這群崽崽。
在接觸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這些村裏孩子們，也不像他們從前像的那樣不好。
現在崽崽幫都成立了起來，李府小少爺們對同為崽崽幫的崽，是納為了自己人的。對自己人，他們向來大方。
淩瑞把難以下咽的窩頭，沒有浪費，都給吃到了肚肚裏。
淩福也好奇的要了一塊兒，他吃下去後，小臉都皺了起來。但同樣的，他也沒有吐出來。
淩瑞是知道的，進了六哥嘴裏的東西，不管是好吃還是難吃，他都會給吃掉。
如妃娘娘說，六哥生病的時候不肯吃藥，她把藥摻到六哥愛吃的點心裏，六哥喂到了藥味兒，可還是帶藥的點心給吃完了。
對此，淩瑞一直佩服的不得了。
一群崽崽吃過了東西，還在草地上睡了一會兒，等睡足了午覺，他們才接著出發。
不得不說，沒有大人們貼身照顧，這些崽崽過的也挺滋潤。
隻是他們這樣的走路速度，輪到水水歎氣了：“小七，好慢，會黑的。”
淩瑞：“啊？”
淩瑞沒有聽太懂水水的話。
直到他們走到水水說的地方，而天也黑了，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水水是說他們走這麽慢，走到的時候，天會黑了。
“小七，回家。”
剛走到，水水就要牽著淩瑞的小手回家。
淩瑞跟眾崽崽們看著麵前的山，再看看沒有人煙的四周，說實話，這個場景有點讓崽害怕，但崽崽們都不太想走。
“月亮這麽亮，我覺得我們能看清。”
李三少爺不甘心的說道：“我們可以找一會兒，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八片葉子的藥草。我們今天走路這麽辛苦，說不定找藥草的時候，一下子就找到了。”
水水聽到這話，看了看李三少爺，他慢吞吞的說道：“沒有。”
沒有這個說法的。
不是很辛苦就可以找到草藥，如果草藥不長在這裏，那麽再辛苦也不會找到的。
淩瑞看看不想走的崽崽們，再看看要回家的水水，他心裏又想走又不想走。
如果再不走的話，爹爹娘娘就要擔心了，他可能還要挨揍。
如果走的話，他們白天走的路，都白走了。
在猶豫了幾秒鍾後，淩瑞決定道：“我們找半個時辰吧，半個時辰後，我們就回去。”
反正天都黑了，也不差這半個時辰。
淩瑞開了口，水水遲疑了下，這次點了頭。
他指了指前頭不遠處的一棵樹，那棵樹長得有點奇形怪狀的，他抬高了聲音，但語調還是慢吞吞的：“不要越過樹，不要過去。”
“危險。”
水水說的這話，是用了他最大的聲音。
淩瑞點點小腦袋，表示記住了。
在來的路上，水水慢吞吞的跟他們強調了好幾遍，這裏沒有什麽人住，山上的藥草多，但野獸也多。
除了野獸，這裏很有可能還有野人。
水水雖然說了這些，但崽崽們都隻記住了這裏有很多很多藥草。
他們小小的腦袋瓜，都沒有想到，如果這裏真的有很多藥草，為什麽會沒人來采？
要知道藥草也是能賣錢的。
小崽崽們再聰明，最高年齡也不超過七歲，他們的腦袋瓜是想不到太複雜的層麵的。
不過就在小崽崽們原地找藥草時，在後麵負責跟著他的侍衛，有一個已經折返了回去，並跟淩帝還有儀貴妃匯報了小崽崽的行蹤。
“兩位殿下要找藥草，他們還不肯回來。”
侍衛傳遞完了話，垂著腦袋，不敢看淩帝跟貴妃的臉色。他雖不敢抬頭看，但也能察覺到這氣氛不太好。
“都這麽晚了還不知道回來，我看他是欠收拾了。”
儀貴妃皺著眉，瞥向了淩帝：“陛下，給小六小七找的夫子，找到了麽？”
她現在覺著，給這兩隻崽崽的自由，簡直過了頭。
雖說他們將軍府的崽，從小也都是野慣了的，且她爹也親口說了，小孩子多在外頭闖闖，總比整日拘在府裏強的多。
但現在輪到她養崽，她覺著太野了也不行。
“已經找到了。”
淩帝感受到儀貴妃隱隱要發作的脾氣，他及時說道：“學堂跟夫子都找好了，小六小七隨時可以入學。”
聽到他這話，儀貴妃這才按耐住了脾氣。
她重新看向地上的侍衛，命令道：“把小六小七帶回來，他們要是不回，直接把他們扛回來。”
“是。”
侍衛領了吩咐，轉身離開。
而還在找藥草的崽崽們，沉迷找藥，不想回家。
“水水，這個值錢嗎？”
“不知道。”
“水水，那這個是好藥草嗎？”
“是。”
“水水，這個呢，這個是什麽？治什麽的？”
“可以退燒。”
一隻接一隻的崽，把挖的草拿給水水看，村裏的小孩兒們把挖的草還都裝了起來。
這些有用的草，他們帶回家去，或是給家裏用，或是賣給藥店，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們找了一堆有用的草，唯獨還沒有找到長著八片葉子的草。
半個時辰後。
淩瑞失望的看著自己挖草挖的髒兮兮的小手，他努力找到了現在，還是什麽都沒找到。
“下次再來。”
水水不嫌棄他的小髒手，還要跟他手拉手的回家。
淩瑞晃了一下小腦袋，打起精神來。
“嗯！回家吧，我們明天再過來。”
淩瑞說完就要走，他牽著水水的手，還清點了一下崽崽人數。
這一清點，他小臉頓時驚了驚：“少，少一個。”
少的是李府的三少爺。
他對著四周叫了叫，結果也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一群崽崽們使勁回憶，最後，有隻崽在水水指的樹那兒，發現了李三白天用過的一條絲帕。
“他是不是到樹那邊兒了？我們去找一找吧。”
李四少爺撿起絲帕，表情滿是不安：“要是找不到三哥，我，我就不回去了。”
水水看看樹，小眉毛都皺得緊緊的。
他說過，不要到樹的那一邊。
娘說了，樹的那一邊很危險。
李四少爺站在樹旁邊，已經要哭出來了：“你們不陪著我一起找的話，我就自己去找了，你們走吧。”
他這話一說，崽崽們自然是不能讓他一個人去的。
淩瑞看看不願意過去的水水，又看看非要過去的李四，他往後跑了跑，然後仰起臉蛋，叫道：“侍衛哥哥，救救崽呀。”
他叫完沒一會兒，一群侍衛都出現在了他麵前。
這會兒天色暗，侍衛們隻看著兩個殿下，也沒有注意到李府的少爺，偷偷跑到了樹那邊兒。
淩瑞搖完了侍衛，對著搖到的侍衛繼續請求道：“有隻崽崽不見了，我們太小了，去找的話，會丟呀。”
淩瑞在丟過一回後，現在出門都可謹慎了。
別看他敢跟著崽崽們跑很遠，實際上，他是知道的，爹爹給安排的侍衛都偷偷藏了起來，在看著他。
侍衛們隻有在他主動開口了才會出來，其他情況下，哪怕他摔倒了，侍衛們也不會出來扶他，把他抱起來的。
淩瑞對這些都可清楚了。
他沒有讓崽崽們去找丟了的李三少爺，而是讓侍衛們去找：“他們是大人，去找崽崽，不會丟的。”
淩瑞看著侍衛大哥們進去找崽，他站在原地，聞著其他的崽崽們。
一群崽崽們等著等著，就從站著變成了坐著。
李四不停的抹著眼淚，他說道：“我該看好三哥的，三哥剛才找草的時候，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兒。”
“他可在意了我表哥的胳膊了，我表哥以前教他騎過小馬。”
在李四的抹眼淚中，淩瑞也有點自責。
他是崽崽幫老大，可這回沒有看好崽崽幫裏的崽崽：“你不要哭了，你三哥可以找到的。”
見李四還是哭，淩瑞手搭著他的胳膊，被哭的想給他預知一下。
李三跟李四是兄弟。
如果在李四的預知裏，有李三出現的畫麵，那就說明今天晚上他們可以找到李三。
淩瑞這麽想著，眼睛就閉了起來。
他發動了預知。
然而，預知剛一發動，淩瑞就看見了很不好的畫麵。
畫麵裏，是他們挨著的這座山的裏頭，這山比肉眼可見的要深的多。
在山裏頭的林子中，李三跟李四都倒了下來。
他們倆的小身子倒在了一片血泊裏，在他們小身子的前頭，有很多大人。
除了有很多大人，空地上還有一麵旗子，上麵寫著周字。
淩瑞聽到了畫麵裏的聲音，聲音裏在說著淩帝昏庸，理應由他們周帝取而代之。
他們還說起了刺殺的事情。
淩瑞的小腦袋瓜努力的運轉著，他跟阿無也在這個時候說了話。
“阿，阿無呀。”
淩瑞把自己的預知畫麵，說給了阿無。他的小嗓音抖了抖：“山裏麵有壞人。”
“不要怕，崽崽，裏麵隻是一支反賊。”
啟朝多地受災之際，一支反叛軍在民間暗中組建了起來，上回在船上對淩帝的刺殺，也是這支叛軍的行動。
阿無查到了這支叛軍，但還沒有查到這支叛軍的窩點，沒想到，他們就在淩帝附近。
“崽崽，你身邊還有侍衛，對不對？”
“對的。”
“現在讓侍衛帶你回家，把你們都帶回去。”
阿無的語氣平靜：“回去帶更多的人來，記住，把李四給看好了。”
崽崽能在李四的未來畫麵裏，看見李四倒在血泊裏，說明他還是偷偷跑到了山裏，去找李三。
結果李三是找到了，他也搭進去了。
“阿無，我，我要怎麽帶更多人進來呀？”
淩瑞知道山裏有很多人，可是他不能直接告訴爹爹。
不直接告訴爹爹，隻憑著找李三少爺這一個由頭，是一次性搖不到太多人的。
阿無思索了片刻。
片刻後，淩瑞聽到他的話，看看守著自己的侍衛。
他沒有任何征兆撒腿往山裏跑了跑，等侍衛追上來時，他啪嗒一下，倒到了地上。
侍衛：“……”
侍衛一驚，把他給撈了起來。
“小殿下，您怎麽了？！”
“我，我被壞人襲擊了。”
小崽崽倒在侍衛懷裏，虛弱道：“有壞人。”
他的這句有壞人襲擊，果然很有分量。
當晚，淩帝派的人就進了山去找壞人。
而淩瑞倒在侍衛懷裏，也不忘把李四的手給抓住。
他不讓李四走。
他隔一會兒就給李四預知一下，在淩帝的人進山後，李四的預知畫麵，終於有了改變。
他不停的預知，也代表著他能一直跟阿無說話。
“阿無，李三這回沒有倒下來了。”
“阿無，李三活辣。”
“阿無，我沒有看出來是第幾天找到李三的。”
“阿無，你在做什麽呀？”
“在洗澡。”
淩瑞：“……”
好叭，原來阿無在洗澡的時候，也會耐心的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