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柱子掃了一眼他們這群小孩兒, 人數不少，足夠拉幫結派了。
“小七。”
以前總是當孩子王的柱子，現在在淩瑞這隻崽崽麵前, 頗有點要讓賢的意思，他響應著小七的主意：“我們起個名字吧, 比如青龍幫, 白虎幫這種名字。”
“以後我們出去幹大事的時候，被問起來, 還可以報一個名號。”
本來沒想到這麽多的淩瑞，在柱子的補充提醒下, 恍然道：“是可以取名字的。”
爹爹的侍衛團，還有名字呢，他們也可以取一個拉風的名字。
一群最大年齡隻有六歲半的崽崽們, 文化水平不用想, 也知道高不到哪兒去。尤其是村裏的小孩兒，壓根沒上過學。
讓他們紮堆想一個厲害點兒的名字，簡直就是給他們出難題。
淩瑞想了好一會兒, 想的小臉蛋都皺了起來, 他抬起小手薅了薅頭發, 問道：“你們想粗來了嗎？”
他想不出來。
蔣言是上過學堂的, 他多少看了點書, 所以在這個時候, 挺身替小殿下解憂道：“我想了一個。”
一眾崽崽都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在眾崽崽的目光注視下, 蔣言咽了下口水，說道：“我們就叫磐石幫吧, 磐石幫，聽起來就很結實！”
淩瑞：“……”
淩瑞搓了搓小臉, 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
他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
淩福比淩瑞直白得多，他當場拒絕：“你這個名字還不如青龍幫呢。”
一群崽崽想了好半天，最後，柱子又問起了淩瑞：“小七，你有什麽小名嗎？我們可以用你的小名的名字。”
淩瑞聞言，遲疑著道：“我的小名，叫崽崽呀。”
阿無說，大名比較重要，要等他長大點再取。
在他還沒有長大前，他就先叫崽崽這個小名兒。
“我們就叫崽崽幫吧。”
柱子在聽見崽崽這個小名後，覺得還挺好聽的。
他們村這裏叫小孩兒都不會用這種稱呼，他們的名字取的輕賤。
爹娘說了，賤名好養活。
“崽崽幫。”
淩瑞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他有點不好意思：“叫崽崽呀？”
“對，我感覺挺合適的，你們覺得呢？”
這群崽崽看似鬆散，有村子裏的，有城裏府上的，但他們在一塊玩的時候，細看就能看出來，他們最關注在意的就是小七這隻崽崽。
現在用崽崽幫來取名，大家自然是樂意的。
“就叫這個吧。”
淩福拍了板，他揉揉淩瑞的腦袋瓜，說道：“我喜歡這個名字。”
確定好了名字，接下來就是確定幫派要做的事情了。
紅著小臉蛋的淩瑞，清清嗓子，再次開了口，就是這回他說話的聲音軟軟的，像是還在不好意思：“我們，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抓壞人，不讓壞人做壞事。”
讀過書的蔣言，忙出聲拽起了詞：“小七的意思是，我們要鋤強扶弱！伸張正義！為民除害！”
蔣言一口氣說了好幾個成語，可惜第一個詞，崽崽們就沒聽懂。
後麵的兩個詞，崽崽們倒是聽懂了。
淩瑞讚同的點了點小腦袋，附和道：“沒錯的，我們要為民除害。”
娘娘跟大哥都跟他說過，他是小皇子，就算對百姓們做不了什麽大好事，但也不要做壞事。
他當皇子，還過著很好很好的生活。而讓他過上這種好生活的，就是來自整個國家百姓們奉養。
娘娘跟大哥總說他小小的，隻要好好長大就好了。
替百姓做事，大哥會做的。
可淩瑞也想做點事。
淩瑞決定了要為民除害，其他崽們都表示了支持。
“小七，我們今天先去排查一下吧。”
柱子是年紀最大的的崽，一群人不管幹什麽，他都能帶個頭。眼下也不例外，他領著一群崽崽，先去村子裏排查了一遍。
柱子跟村裏的小孩兒，對村裏的事知道的還是很清楚的。
比如誰家偷了誰家的雞，又比如誰家偷偷的挖了田埂子，想多占一點地。
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這些小孩兒都知道。
在跟淩瑞講了一通村子裏的事兒後，柱子問道：“要從我們村子開始為民除害嗎？”
柱子說著，還坦白了一下：“我，我娘也偷過老四家的玉米。”
他坦白完了，語氣更猶豫了：“小七，可以不除我娘嗎？她就偷過一次玉米，種玉米的老四還偷過我家的花生。”
淩瑞：“……”
淩瑞當然不會為了玉米，除掉柱子娘了。
他站在村頭，小臉認真的跟大家解釋了一下：“偷一點玉米的，這個不是我們要抓的壞人。”
“我們要抓的，是欺負別人的壞人。”
有了淩瑞畫出來的重點，柱子拍了下腦袋，想起來了：“我們隔壁村有個小傻子，他老是挨欺負，我聽說他被欺負的有點可憐。”
柱子還具體說明了一下：“欺負他的人，會扒他的衣服，有回還往他嘴裏塞泥巴。”
等柱子說完，小傻子是怎麽挨欺負的後，蔣言最先忍不住，擼起了袖子：“欺負傻子，這也太可恨了！”
“柱子，走，我們崽崽幫今天就替這個小傻子除害！”
淩瑞的小臉也繃得緊緊的，他聽柱子說的這些，聽得可揪心了。
柱子看看他們，最後還是帶著他們去了隔壁村。
他們這些村子都挺窮的，隔壁村比他們還窮。
在路上，淩瑞就聽柱子說了這個小傻子的身世，小傻子隻有娘，沒有爹。
小傻子的娘很漂亮，但爹不知道是什麽人。
可能是沒爹的原因，村裏其他人都很愛欺負這個小傻子，小傻子的娘也會護著小傻子，可他娘還要幹活，不可能一直看著他。
淩瑞聽了一路，等到達隔壁村時，他眼圈都紅了。
“六哥，小傻子好可憐呀。”
“是很可憐。”
淩福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哄他：“小七，不要難過啊，我們這不是來了嘛，以後我們罩著這個小傻子，沒人敢欺負他的。”
“嗯！”
淩瑞重重的點了點頭，他沒被六哥牽著的那隻小手，緊緊攥成了小拳頭。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崽崽幫，一下子變得有意義了起來。
到了隔壁村後，柱子去尋摸了一圈。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小傻子。他們找到小傻子的時候，小傻子正在被一群小孩兒圍著扔石頭。
淩瑞沒看清小傻子的臉，他在看到這些扔石頭的小孩兒後，就像個小炮彈似的，把自己發射了過去。
“六哥，丟他們！”
剛才被一群小孩兒用來砸小傻子的石頭，被崽崽幫的崽崽們撿起來，朝他們丟了過去。
雙方都陷入了混戰。
淩瑞人小小的，但躲石頭躲的還挺快。他隻被砸了幾下，但他砸的人就可多了！
最後這場混戰終結於大人們的抵達。
村裏的大人自然是要護著自家孩子，但淩瑞是護著小傻子的。
他張開小胳膊，把小傻子護到了自己身後。
“是你的孩子先打人的！他是壞孩子！”
淩瑞雖然人小，但氣勢一點兒都不弱，他仰著臉蛋，跟大人吵著架。
他在前頭吵架，淩福還有蔣言以及李府的小少爺，就站在他後麵。
這些小少爺們從頭到腳，都寫著富貴兩個字。
尤其是李府的四少爺，他是家中嫡幼子，深得母親的喜愛。他的穿衣風格，是怎麽富貴怎麽來。
他脖子上戴著足金的項圈，兩隻小手上帶著金鐲子，這樣一隻富貴崽崽，落到這些村民的眼中，讓後者吵架的聲音都慢慢弱了。
淩瑞其實穿戴的也挺好。
隻不過他戴的首飾多是以玉石為主，他身上的一塊玉，可能千金都買不到。
村子裏的人識金不識玉。
他們看看渾身是金的李家小少爺，又看看被李家小少爺擁護著的小崽崽，氣勢都短了一半：“我們孩子打不打人，跟你們有什麽關係？他們又沒打你們，你們管什麽閑事？”
“我們崽崽幫，就管閑事的！”
淩瑞對上比他大了很多的大人，一點兒都不怕：“你們的壞孩子，再欺負人，我還打！”
“你們敢打我，我就找我爹。”
在把錢老爺這個壞人給送去坐牢後，小崽崽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拚爹。
他把爹爹給搬出來，雖然沒有說明爹爹的身份，但他這小模樣，已經能讓這些大人們意識到——
這隻崽的爹，絕對不好惹。
扔石頭欺負人，結果反被欺負的一群孩子，最終哭唧唧的被家長們給拎回去了。
崽崽幫大獲全勝。
看著被家長拎回去的壞孩子 ，淩瑞站在後麵，還繼續大聲威脅道：“下次再做壞事，我還把你們打哭！”
被拎走的壞孩子們，哭得更大聲了。
壞孩子們都走了後，淩瑞回頭看向了小傻子。
小傻子長得眉清目秀的，就是有點太瘦了。
淩福摸了一下他的胳膊，開口道：“沒事兒，我能把他養的胖胖的。”
淩福喜愛投喂別人，且最愛的就是把人給喂的胖胖的。他對著瘦瘦的小傻子，很有信心能把人給喂胖。
小傻子身上髒兮兮的，有不少泥巴。
他很輕的對著崽崽幫的崽崽們，說道：“謝謝。”
淩瑞：“……”
淩瑞愣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傻子還會說謝謝。
柱子也沒有想到。
“你，你怎麽看著也不是很傻啊？”柱子有話就直說了出來，一點兒都不知道委婉。
小傻子衝他們笑了笑，不說話了。
淩瑞伸出小手，擦了擦小傻子髒兮兮的臉蛋，他擦完小傻子的髒臉蛋，又牽著小傻子去洗臉。
這天，他們陪著小傻子，陪了很久很久。
小傻子被洗的幹幹淨淨，身上的衣服也被洗幹淨了。
他們捉了小魚跟螃蟹，摘了果子，去壞孩子家的地裏挖了地瓜，最後把吃的一塊兒分著吃了。
小傻子的肚子吃得飽飽的。
淩瑞也吃得飽飽的。
在場的崽崽裏，其實吃飽的隻有他們兩個，其他人隻吃了個幾分飽而已。
小傻子太可憐了，而淩瑞太小了。
崽崽幫的崽崽們彼此之間沒有說什麽，就都很有默契的照顧起了這兩隻崽。
當天回去之後，淩瑞拉著小傻子的手，還挺依依不舍的：“水水，我們明天還來呀。”
“嗯，來。”小傻子水水臉上帶著笑，點點頭。
淩瑞鬆開他的手，在天黑之前，回了行宮。
後麵連著兩天，淩瑞都往小傻子那兒跑。
他們崽崽幫說到做到，說要罩著小傻子，就真罩住了小傻子。
小傻子水水這兩天跟他們一起玩兒，也一直是高高興興的。
“小七，這個，吃。”
“這個，毒。”
在跟水水的接觸中，淩瑞還發現水水會認很多的植物，他知道什麽草有毒，也知道什麽草吃了甜甜的，還可以去火。
“娘教的。”
水水在淩瑞驚奇的目光下，說道：“娘會很多，比水水厲害。”
“水水，你爹呢，你爹還會回來嗎？”淩瑞沒忍住，問了水水這個問題。
他想知道水水的爹在哪裏。
為什麽水水被欺負了，他爹爹都不在。
“爹，會回來。”
水水在提起他爹時，小臉上的笑更多了：“爹爹，也厲害。”
在水水的眼裏，他爹跟他娘都厲害。
淩瑞聽著他的回答，心裏悶悶的。
水水這麽喜歡爹，可這個爹也不回來。
他想想水水過的日子，就覺得心口很悶。
崽崽幫在保護完了水水後，又陸陸續續做了其他幾件事。
他們一天天的忙的不行，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湊了巧，他們這個崽崽幫，還不知不覺的有了點名聲。
一些村子裏甚至是鎮子上，都傳有這麽個崽崽幫，看到有人做壞事，就會有一群崽崽挺身而出。
這群崽崽來曆不明，但一隻隻的都很有正義感。
崽崽幫的名聲傳了出去，當事崽對此還不知情。他隻顧著忙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出名了。
淩帝耳畔聽到了一些風聲，於是，他把小崽崽給叫了來。
可是好巧不巧，小崽崽被叫過來的時候，剛從水水那兒回來。
水水的生活雖然改善了不少，但今天他身上的一些傷痕，被小崽崽給看見了。
小崽崽知道，這些傷都是挨欺負挨的。
其他的崽說，村裏一旦有了傻子，這個傻子通常就會受欺負。這個現象太普遍了，大家都討厭傻子，看不順眼傻子。
淩瑞聽著這些話，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他是小傻子，是不是也會這樣？
爹爹跟娘親，還有哥哥姐姐們，還有阿無，會不會都不喜歡他了。
淩瑞越想越覺得傷心。
他回到宮裏時，一雙漂亮的眼睛裏包著淚花，小臉蛋別提有多可憐了。
儀貴妃看他這樣，還驚了驚：“怎麽了？在外麵遇到什麽事兒了？”
“娘親。”
淩瑞由著儀貴妃把他抱起來，他把濕漉漉的小臉貼了上來，小嗓音哽咽：“崽崽變成小傻子了，娘親還愛崽崽嗎？”
儀貴妃想都不想，就點了頭：“愛。”
她給小崽崽擦擦眼淚，安撫道：“不管你變成什麽，娘都愛你。”
淩瑞貼著她的臉，小手摟著她的脖子，把她樓的緊緊的。
沒等儀貴妃把小崽崽給哄好，淩帝就把小崽崽給接了去。
淩瑞不知道小崽崽這會兒在鬧情緒，他要是知道了，估計也不會趁這時候來接了。
“爹爹。”
接崽接錯了時機的淩帝，被迫麵對起了小崽崽眼淚汪汪的拷問 ：“崽崽是小傻子了，爹爹還要崽崽嗎？”
淩帝：“……”
淩帝隻遲疑了一下，小崽崽就泫然欲泣道：“爹爹不要崽崽呀？”
本來把小崽崽接過來，是要嚴肅問點事兒的淩帝，在小崽崽的眼淚汪汪中，硬生生從主動方，變成了被動方。
他這會兒也顧不上有人跟他說過的話了，他低頭，略無奈的道：“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