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隻獸爪搭在身上, 要把淩瑞抱起來的仆人,渾身都僵了僵。
下一秒。
沒等仆人轉過身看清獸爪的主人,他就被一爪給拍暈了。
淩瑞看見仆人倒下來, 還有點著急:“阿無,不殺呀!”
阿無低低的叫了一聲:“沒殺, 他隻是暈過去了。”
淩瑞聞言, 這才放心。
他看著近在遲尺的凶獸阿無,看了幾秒鍾:“阿無, 你大了一點點。”
阿無現在的樣子,比上回要大一些。
阿無低吼著應了一聲。
淩瑞在看完了阿無後, 就張開小手,眼巴巴的道:“抱,我要找姨姨。”
阿無沒動, 目光停留在他光溜溜的小胖腳上, 似乎是想讓他回去。
但淩瑞緊急補充道:“要找姨姨,姨姨有危險。”
在淩瑞的緊急補充下,阿無的眼神並沒有什麽波瀾, 慕容雪是死是活, 其實他並不怎麽在意。
但看到崽崽這麽著急, 他還是趴伏下來, 舔舐了一下崽崽的臉蛋:“去穿鞋, 穿完鞋子帶你去找她。”
淩瑞搖搖頭, 一點都不想折回去穿鞋。
他爬到阿無的背上, 把小胖腳伸到了阿無的毛毛裏:“阿無,腳腳不冷了。”
阿無沉默了片刻, 妥協道:“把腳放好,身子趴下來, 不要吹風。”
“好。”
淩瑞按著他的話照做,小身子都埋在了他的毛毛裏。
很快。
闖進來的阿無,就又要闖出去了。
隻是剛到牆壁底下,就有人從背後襲來,阿無條件反射的避開,同時轉過身子,嘶吼著往後撲上。
“阿無,不要打架!”
這是將軍府的人,淩瑞不想看到阿無跟人打架。
在淩瑞的勸阻下,阿無收起了利爪,也收起了威脅的吼聲,他輕巧的越過牆壁,帶著背上的崽崽,朝著前方跑去。
淩瑞隻知道姨姨要被圍攻,但他對邊城不熟悉,想要找出來姨姨被圍攻的位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還好,阿無有辦法。
阿無的辦法簡單粗暴,他隨機抓了個人,向對方詢問地勢。
而被阿無抓到的人,好巧不巧,還正是白天跟淩瑞發生過衝突的茅才。
茅才被一隻赤紅相間,且一臉凶相的野獸用爪子按在地上,他嚇得直打哆嗦。
他想求饒,可又覺得野獸不可能聽得懂人話。
就在他心裏把遺言都想好了時,在野獸的背上,探出來一隻小腦袋。
小腦袋的主人看著他,倒是不記白天的仇了:“茅茅,我向你問個地方呀。”
茅才:“……”
茅才嘴唇抖了抖:“你,你騎的這個是什麽?”
淩瑞抱著阿無的腦袋,含糊道:“沒有什麽,就是我的坐騎呀,就像小馬一樣。”
他總不能告訴茅茅,他騎的是一隻凶獸吧。
在隨便解釋了一下後,淩瑞又把話題掰了回去:“我要問你一個地方,你告訴我怎麽走,好不好?”
淩瑞問著好不好,但嘴上已經把他預製畫麵裏看到的地勢麵貌,都說給了茅才聽。
“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裏?”
茅才自打來了這裏之後,被當了幾個月的小兵。
剛好他這個小兵跑的地方也多,淩瑞說的地方,他在思考了一會兒後,還真想出來的是哪裏。
他比劃描述了半天,阿無跟淩瑞也都沒有聽懂。
淩瑞小臉茫然的看著他:“可以說的清楚一點兒嗎?”
茅才欲哭無淚,他覺得他說的夠詳細了啊。
雙方就這麽僵持了下來。
僵持沒一會兒,阿無低低說道:“崽崽,我們把他帶上,讓他指路。”
“好。”
兩人的意見達成統一,阿無張嘴把人叼住,隨後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淩瑞見他坐了上來,還把自己的小身子塞到了他懷裏,提醒著他:“你要抓緊一點哦。”
茅才沒辦法,隻能顫顫巍巍的抓緊了身下的這頭野獸。
淩瑞把小臉靠到他懷裏,剛好可以擋風。
有了茅才的指路,他們這才能夠順利出發。
阿無的速度很快,可茅才指路的速度不夠快。
在天色放明後,他們才終於來到淩瑞預知畫麵裏的地點。
這裏到處都是血。
淩瑞緊張的小臉都繃緊了,他們過來的還是有一點晚,他不知道姨姨還在不在。
阿無垂下腦袋,在地上嗅了嗅。半晌,他目光鎖定了一個方向。
茅才這一路顛簸的胃裏都直難受,可趕到這裏,看見這裏的血後,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
“這裏怎麽會有血?是誰的血?”
茅才還在問著,淩瑞已經叫起了姨姨。
阿無把茅才抖了下來,他低吼了一聲。
淩瑞立馬做著翻譯:“茅茅,是我姨姨遇到危險了,你快點回去找人!找我小舅舅!”
茅才一聽是慕容雪出了事,臉都白了。
他看著淩瑞坐在野獸身上,還要走,心頭一急,問道:“你現在要去哪兒?”
“我去找我姨姨。”
淩瑞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去找姨姨,你去找我舅舅。”
對著茅才丟下這話後,淩瑞抱住阿無的脖子,任由阿無把自己帶走了。
茅才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咬了咬牙,轉身跑走了。
在茅才跑走之後,阿無嗅著血的味道,找到了幾具屍體。
他抬頭往前看了看,隨後腳步停了下來:“崽崽,在原地等我。”
“我去把她給帶回來。”
按照崽崽的預知畫麵,慕容雪遇險的最大原因,是被人背叛埋伏了。也就是說,昨晚其實並沒有什麽大軍交戰。
沒有大軍交戰,慕容雪的情況就會好一點兒。
起碼,她的敵人不是千軍萬馬。
阿無查過慕容雪的信息,他知道慕容雪這個人,是個很強的女人。
有腦子,有謀略,也有一身的好本事。
他有預感,就算被人背叛,被人埋伏,慕容雪也絕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她大概率是能逃出去的。
隻是她受傷流血是必然的。
阿無不確定埋伏慕容雪的人還在不在這附近,他不是很想帶著崽崽。
他不想帶崽崽,可崽崽抱著他的脖子,不高興的問他道:“把崽崽放這裏,丟了怎麽辦呀!”
阿無沉默。
他仰頭,想看一下崽崽:“也不一定會丟。”
淩瑞搖著腦袋,還是不讚同:“要是丟了,會找不回來的。”
他這麽小,還是得把他給看好的。
在小崽崽“會丟”的警告下,阿無遲疑半天,最後還是把他給帶上了。
“一定要抓緊我。”
阿無大步的朝前跑著,並提前叮囑著他:“必要的時候閉上眼睛。”
“嗯!”
阿無這次的速度放得更快了,他捕捉著風中的味道,陸陸續續的又找到了好幾具的屍體。
他跑得越來越遠,尤其是距離邊城的城門,愈發遠了。
淩瑞把小臉埋在他的毛毛裏,緊緊閉著眼睛,耳畔盡是呼嘯的風聲。
他們已經跑到了草原上。
在幾處連著的白色帳篷前,阿無停下了腳步:“崽崽,裏麵有血的味道。”
帳篷前麵停著馬車,還是讓淩瑞很眼熟的馬車。
淩瑞揉著木木的小臉,仔細辨認著:“是莎麗的馬車。”
他被四海帶著跑路時,莎麗的人去追了他們。
追他們的人,被阿無給咬傷在了路上,而莎麗當時所在的地方,阿無並沒有回頭去找。
他當時隻顧著找自家崽崽了。
“阿無,你把我放下來,我偷偷去看一看。”
“你會被發現的。”
“被發現也沒關係的。”淩瑞摟著他的脖子,就要翻下來:“莎麗很喜歡看我的臉,她不會殺掉我的。”
他知道莎麗很喜歡他的這張小臉。
阿無估算了一下這些人馬,還行,能在解決的範圍內。
他趴伏下來,讓小崽崽踩到了地上。
偷偷摸摸的小崽崽,一點點接近著帳篷,跟阿無想象的一樣,他還沒有進入帳篷內,就被發現了。
他的小身子被人拎起來,然後帶到了帳篷裏。
帳篷裏頭,莎麗穿著身漂亮的裙子,背靠著軟靠,手裏還提著一壺酒。
帳篷裏的酒氣,混合著血氣,不怎麽好聞。
淩瑞聳了聳鼻尖,說道:“有血呀。”
莎麗看見他回來,眼睛眯了起來。
她語氣不善:“你不是跑了嗎?怎麽又自己回來了?帶你跑的那個人呢?死了?”
淩瑞老老實實的回答著她這一連串的問題:“我,我是被抓回來的。”
“四海沒有死掉。”
“他把我帶跑,是要給我治病呀,我生病了。”
他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挨個回答著,回答的內容還挺坦誠。
莎麗看著他這張漂亮又老實的小臉,足足看了好幾秒鍾都沒有說話。
她不說話,淩瑞卻鼓著勇氣,問她道:“我姨姨在這裏嗎?”
“你姨姨是誰?”
“是,是慕容將軍呀。”
他這話落下,莎麗的表情都微微變了變:“慕容雪是你姨,你是誰?”
許是有阿無在外麵,小崽崽這會兒又慫又大膽,他看著莎麗,說道:“我是小七,還是七皇子。”
七皇子。
這三個字落到莎麗的耳朵裏,莎麗瞬間站了起來。
她幾步走過來,目光直直的看著淩瑞的臉,眼底的情緒讓淩瑞都有點怕怕的。
把淩瑞抓過來的大漢,並不信他這個身份:“公主,皇子都是住在宮殿裏的,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他是您買下來的奴,買來的奴私自潛逃,按規矩,是要處死的。”
這個漢子對小幼崽明顯不喜歡,他一開口,就是請求莎麗將這隻逃跑的幼崽處死。
他的這話,也嚇得淩瑞小身子抖了抖。
雖然阿無就在外麵,可淩瑞還是慌慌的。
他仰著漂亮的小臉蛋,對著莎麗保證道:“我沒有騙人,我,我是七皇子。”
“我娘是貴妃娘娘,慕容將軍是我的大姨姨……”
小崽崽幾乎把自己能數得上來的親人,全都一五一十地搬了出來。
他搬了一堆的親人,莎麗卻看著他,說道:“儀貴妃沒有生育過,你怎麽會是她的孩子?”
莎麗對皇宮裏的皇子,似乎還有一些了解。
淩瑞聽見她這麽說,小小聲的繼續交代道:“我,我還有一個娘,她不在了。沒有人養我,是貴妃娘娘養了我。”
“你那個不在的娘,是誰?”
“夕妃呀。”
他說完夕妃兩個字,莎麗走到他麵前,彎腰捏住了他的臉蛋。
“果然是你,我的感覺沒有出錯。”
莎麗捏他臉蛋的力道,這次有一點的重。
淩瑞被捏的小臉有點疼,他掙紮了一下,沒有掙脫開:“我,我疼。”
莎麗聞言,稍微鬆了一點力道,但還是捏著他的臉不放:“你娘很美,可你並不像她。”
淩瑞:“……”
淩瑞被迫仰著臉蛋,他接話道:“我也好看的。”
爹爹跟娘還有哥哥都說,他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小孩兒。
“她長得美,但腦子不好,所以她死了。”
“你最好不要遺傳她的腦子。”
莎麗說的話,更像是自說自話。
淩瑞接了好幾句話,都被忽略了。
淩瑞自己也發現了莎麗的狀態有一點點的不對勁,他閉上了嘴巴,沒有在跟莎麗說話。
他身後跟著的漢子,還在說著要處死他。
本來自說自話的莎麗,突然看向了這個漢子,她目光瞬間變得很冷:“你是什麽身份?敢處死他?”
漢子:“……”
他好歹不是個奴仆吧,處死這個小奴才,怎麽看都不過分。
可不等他把這話說出來,莎麗拎著鞭子,直接抽了過去。
“他是我們草原的王子,生死豈是你能決定的!”
漢子被莎麗一鞭子抽出了血痕,他低著頭,整個人都是懵的。
莎麗抽完了鞭子,把鞭子隨手丟到了一旁。
她抱起還在光著腳的小崽崽,語氣聽上去輕描淡寫,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淩瑞傻掉了。
“你的母妃,是我的姐姐,也是這草原的公主。”
“你既是他的血脈,如今又回到了草原,從此以後,你就留下來生活吧。”
從宮裏的小皇子變成草原小王子的崽崽,懵了半天,才反應了過來。
“你,你也是姨姨?”
“從血緣上來看,我的確是你的姨姨。”
莎麗說著自己是姨姨,但她這個姨姨,跟慕容雪明顯有很大的不同。
她這個姨姨,對懷裏的小崽崽,是帶著一半憐惜和一半憎惡的。
她憎惡他身上的皇室血脈,同樣又承認她身上的草原血脈。
這樣的矛盾感,小崽崽是能感知到的。
所以,他在莎麗這個姨姨,跟慕容雪這個姨姨之間,選擇了後者。
“我,我大姨姨呢?”
他還是想要他的大姨姨。
莎麗抱著他,這會兒倒是很好說話:“慕容將軍在我這裏,她救過我一次,我這回也救她一次,我們就兩清了。”
草原上的族群有很多,不是所有的族群都是敵人。
慕容雪在這裏守了十年,她對草原上各族的關係都了如指掌。
阿無對她的判斷也沒錯,不管遇到多大的危機,她總有本事讓自己活下去。
當天。
淩瑞被莎麗換上了族群的小王子裝,且所有族人聚集在一起,慶祝了他的身份。
守在不遠處的阿無,看著被眾星捧月的小崽崽,微微偏了偏腦袋,清冷的眸子裏也流露出了不解。
崽崽是去打探消息的。
怎麽探著探著,崽崽好像成了這些人的小主子。
阿無在困惑著,淩瑞也在趕鴨子上架著。
他請求著莎麗把大姨姨往回送了,可他要回去,莎麗卻並不同意。
莎麗告訴了他,當初是爹爹的見死不救,才導致了他們族落的災難。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留在草原裏,做草原上的小王子。
二,回到啟朝,做他們的小臥底。
兩個選擇,他要選一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