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神棍崽崽穩穩當當的坐在他懷裏, 小臉認真的強調道：“我算命，不騙人的，可準辣。”
小乞丐：“……”
小乞丐看他這麽認真, 挑了下眉，語氣聽著還是不太相信：“你昨天說我會參兵, 我這身份, 去哪兒參兵能被要？”
他是一點都不信。
被質疑的淩瑞，嚴肅的板起了小臉, 小手摸摸他，說道：“你會當兵的, 我今天可以再給你算一次。”
小乞丐：“行吧，你算。”
小乞丐席地而坐，他以前在地上睡都不知道睡過多少次, 所以不怕髒。至於被他抱著的崽崽, 則是坐在他的腿上，沒有挨著地。
小乞丐沒有名字，以前隻一個賤名, 他並不想讓人知道。
這次過來賣身前, 他臨時想了個名字, 叫四海。
有了新名字的四海, 低頭看著小崽崽閉著眼睛給他算命, 他本來沒打算賣身給人的。他雖然是個乞丐, 但當乞丐這麽久, 也有一點不被餓死的經驗。
賣了身，從此他的命就掌握在別人手裏了。
四海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不知道為什麽, 當時他的腦海裏一直在浮現著這隻崽崽求救的眼神，小崽崽沒有口頭請求他救一救, 但那雙濕漉漉的眼神，卻透著滿滿的求救意味。
他在原地躺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去洗幹淨了自己，找到了這一戶買崽的人。
“四海，你以後，會當將軍呀。”
淩瑞貼著四海，得到了新的預知畫麵，他的預知畫麵裏，四海坐在馬上，很威風的樣子。
他手底下的人，叫著他小將軍。
淩瑞這麽頻繁的給四海預知著，倒不是因為他很好奇四海的未來，畢竟再怎麽好奇，他也不至於天天來貼一貼。
貼這麽頻繁，他會有點不舒服。
他現在忍著不舒服，就是要跟阿無說話：“阿無，你今天到哪裏了呀？你跑慢一點，我沒有危險的。”
他現在雖然要幹一點活，但幹完活後，他還有一點可以自由的小範圍活動的時間。
比如這會兒，他就可以來找四海。
阿無沒有應他的話，隻向他問著更詳細的信息：“今天路過的地方，都有什麽特征？”
淩瑞想了想，把沿途花花草草的樣子，還有溫度，穿的衣服，很多很多小細節都準確的說了出來。
這些小細節都是阿無讓他注意的。
而他也乖乖的，把這些都觀察並記了下來。
阿無除了問他問題，還會安撫他的情緒：“崽崽今天做的也很好，對了，今天都幹了什麽活？”
“拿東西，給莎莉捶腿，表演，讓莎莉看。”
淩瑞把自己幹的活兒，都說給了阿無聽，說完了自己幹的活兒，他還說了自己吃的東西：“有個甜甜的茶，是黃色的，好喝。”
“肚肚也次飽啦。”
“莎莉讓睡地上，地上有毯子，厚厚的，不冷。”
淩瑞在跟阿無說話的時候，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他剛開始被賣的時候還很害怕，可是現在有阿無在，還有四海天天跟他說話，他已經不怕了。
情緒很穩定的小崽崽，在跟阿無說了好一會的話後，心滿意足的結束了對話。
他跟阿無說完，又跟四海繼續說著他以後可以當將軍。
四海聽著“將軍”兩個字，越聽越覺得這個小神棍不靠譜：“你是真能忽悠，要是換個人估計就信了。”
他對他自己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就他這個樣子，怎麽可能當得上將軍？
淩瑞見不得他這麽沒有信心，於是捧著他的臉，給他打氣：“你要信呀，你真的當將軍辣。”
四海還是不信。
他耳尖的聽見了有腳步聲再往這邊走，手上迅速的把崽崽給放了下去，讓小崽崽站在地上。
“你跟我說的這話，不要再跟任何人說了。”
四海正值變聲期的嗓音刻意壓低了幾分，他自己也起了身：“尤其是不要在莎莉麵前說。”
他覺得莎莉的身份，有點不對勁。
他見過莎莉的臉，知道莎莉這副長相肯定不是他們啟朝人，可他不知道的是，莎莉究竟是哪個地方的人。
他們啟朝也有一些異族的舞女，這並不是一件稀罕事兒。
可看莎莉的姿態，她絕不是服侍人的舞女，她是習慣了被人服侍的。
四海壓低聲音說的這幾句話，淩瑞豎著小耳朵都聽到了。
他乖乖的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沒多大會兒，腳步聲走過來，是來叫淩瑞的：“小七，回去。”
淩瑞聽話的跑過去：“來辣！”
他回到睡覺的大馬車上，然後坐到了莎麗的跟前。
莎麗不管有事沒事，都喜歡讓他坐在她跟前。
他還小小的，很多活都做不了。
可莎麗不在乎這個。
淩瑞雖然不是臭屁崽崽，但也能看出來，莎麗很喜歡看他這張小臉。
黃昏的時光很短暫，沒一會兒，黑夜就籠罩了天地。
淩瑞坐在馬車上，吃到了莎麗隨手給他的點心。
他一口接一口的吃著點心，莎麗懶洋洋的躺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說著話。
莎麗在問他的家人。
從第一次見麵起，莎麗就對他的家人，產生了興趣。
淩瑞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跟她說著自己的娘親。
對自己的親娘夕妃，淩瑞的小腦袋瓜沒有任何印象。夕妃生下他後就不在了，他根本來不及去記清楚夕妃的長相。
所以，他跟莎麗說的娘親，自然也不是夕妃。
他說的是儀貴妃：“我娘親好漂釀的。”
不但漂亮，還很愛他這隻崽崽。
“你娘親跟我比，你覺得我們誰漂亮？”
淩瑞：“……”
淩瑞吃點心的動作僵住了。
在他心裏頭，他自然是覺得他的娘親是最漂亮的。
可跟在莎麗身邊這幾天，他也知道莎麗有多愛美。
如果說莎麗沒有娘親漂亮，她肯定會生氣。
幾秒鍾後，淩瑞把手裏的點心全部塞到肚子裏，雖然小肚肚被撐的圓滾滾，但他也不在意。
他的小手搭在肚肚上，回答了莎麗的問題。
“我是娘親的寶寶，我覺得娘親最漂釀。”
他這個問題回答完，莎麗睜開眼，看了看他。
兩個人目光對視，最後還是莎麗忽地問了他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娘親的眼睛，是什麽顏色？”
淩瑞：“……”
淩瑞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黑色呀。”
他說的是儀貴妃的眼睛，儀貴妃的眼睛是黑色的，很美麗。
至於夕妃的眼睛，他也不知道是什麽顏色。
“哦，黑色。”
莎麗像是瞬間失去了興致：“黑色有什麽漂亮的。”
淩瑞在心裏默默道：“很漂亮。”
他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娘親誇過好看的。
莎麗剛才睜開的眼睛，就懶洋洋的閉了回去，她不知道是想睡覺，還是單純的要閉目養神。
她隻閉著眼，慢聲道：“如果你能長一雙藍色的眼睛，你會比現在更好看。”
淩瑞沒吭聲。
他對自己現在的眼睛很滿意，不想變顏色。
時間就這麽慢慢流逝著。
過了好一會兒，淩瑞困的直打哈欠。
他是沒有小床的，要是困了，他就倒下來直接睡。
“你，你睡了嗎？”
淩瑞困的小身子東倒西歪，他揉揉眼睛，沒有敢直接睡下去，而是先問了一下莎麗有沒有睡著。
莎麗沒有回他，他坐在地上耐心的等了等，最後才攤開小身子，啪嘰倒了下去。
這一夜，淩瑞的夢裏，有阿無，也有爹爹娘親跟哥哥。
除了阿無，他最想的就是娘親了。
娘親找不到他，肯定會很著急的。
淩瑞猜的沒錯，找不到他的儀貴妃，到現在都沒睡過一個整覺。
次日，天還沒亮，馬車又趕起了路。
他們越走越冷，淩瑞身上都裹了小棉襖。
馬車裏麵的溫度比外麵要高很多，還好淩瑞能靠著他的小臉蛋，坐在馬車裏。
雖然馬車裏很暖和，但一有機會，淩瑞還是回到馬車外麵找四海。
他把莎麗隨手給他的東西，都會分一半給四海。
四海在他眼裏是能夠當將軍的。
而可以當小將軍的四海，讓淩瑞很有安全感。
“這些東西你都自己留著，我不缺。”
四海不想總是要他的東西，但他架不住小崽崽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給你。”
小崽崽仰著臉蛋，嗓音糯糯的跟他說道：“請你保護一下崽崽呀。”
如今這陌生的寒冷的天氣，還有馬車不知道要到哪兒的目的地，都讓淩瑞沒底兒。
他這麽小一點兒，是要找個大一點的人，保護一下他。
四海看看穿著小棉襖有點圓滾滾的崽，他看了片刻，把他遞過來的東西收下了。
“你快點回馬車上，馬上上暖和。”
“嗯，我走辣。”
小崽崽前腳離開，四海後腳就在身後丟了個東西。
他丟的是用木頭刻的小東西，這些小東西挺好刻的，車上的那隻崽崽很喜歡這些，還說他有很多這樣的玩具。
小崽崽的話，讓四海心頭觸動了下。
他雕了一些小崽崽玩過的玩具，然後沿途丟了下去。
如果這隻崽崽的家人來找他，看到他丟的木頭玩具，興許會跟過來。
在又過了兩天後。
馬車抵達了一座邊城，這裏的風刮的又冷又急，早晚的氣溫差很大。
淩瑞早上跟晚上還要裹小棉襖，白天就要把小棉襖給脫下來，要不然會把他熱壞。
在這樣的溫差下，淩瑞根本不可避免的生了病。
得知他生病，買他回來的男人不是很想給他治：“這樣脆弱的孩子，不適合草原，莎麗，你把他帶回去，他也會死的。”
“這一路上你看了他這麽久，還沒有看到厭煩嗎？如果你真的很喜歡他這張臉蛋，我可以把他永久保存下來。”
男人跟莎麗說這話的時候，不遠處的四海，剛好聽得真真切切。
他越聽臉色越難看。
等聽完男人說的話後，他站在原地，本想等莎麗的回答。
可誰知莎麗並沒有說話。
四海臉色一凜，轉過身，大步離開了。
入夜。
由於小崽崽總是咳嗽，擾的莎麗不好睡覺。
恰好四海這會兒也在，莎麗就讓四海把他給帶了下去。
四海把咳嗽的崽崽抱起來，帶的離莎麗的位置稍微遠了些，這樣小崽崽的咳嗽聲，不會傳過去。
他們倆在別的地方休息，隨行的有人看著他們。
四海知道擅自逃跑的下場，是會被活生生打死。且他賣了身，被打死也不會有任何人管。
“咳，咳咳。”
被他抱在懷裏的崽崽，還在不停咳嗽著。
四海看著懷裏的崽崽，他背對著人，手指在地上比劃著路線。
他從小到大，在記路方麵一直都很有天分，隻要是他走過的路，不管多麽複雜，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不用他親自走，其他人口述著路線，他都能在腦海裏想象出來具體的路，以及由各種路交織而成的地圖。
今天白天他跟著人去采買的時候，聽到了這裏人說話的內容。
他知道他這是在哪兒。
他被帶到了一座邊城，這座邊城之外，曾有一個草原族群。這個族群跟啟朝似乎有過聯姻，隻是最後不知道怎麽回事，斷了關係。
聯姻過的草原族群，也漸漸沒了消息。
四海懷疑車上的莎麗，可能就是這個草原族群的人，他對這個草原族群不感興趣，反正這個族群比他們啟朝還弱。
他感興趣的是，在這座邊城一百多裏外，是另一座城。
而這另一座城，有慕容雪。
沒有誰會不知道慕容雪，也沒有人會不崇拜慕容雪。
四海雖然沒有見過慕容雪，但在他心裏，慕容雪就是他最崇拜的人。
他要帶著懷裏的小崽崽，去找一套慕容雪。
“小七，再跟我說一遍，我以後會成為什麽？”
四海低下頭，對著咳嗽咳到小臉都通紅的崽崽，開口問道。
小崽崽睜眼看著他，又咳了兩聲，才說出話來：“是，是將軍呀。”
四海以後是會當將軍的。
“我這次就信你一回。”
四海對著他說道：“我這個未來的將軍，帶你去找真正的將軍。”
淩瑞：“……”
淩瑞小臉呆呼呼的，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直到兩天後，夜黑風高，四海把他綁在懷裏，拚盡全力的往前跑著。
四海用兩天的時間，在外麵摸到了更多的路線，這些路線在他的腦海裏，宛若一張成形的地圖。
他帶著腦海裏的地圖，奔跑著，不回頭。
淩瑞知道四海在帶自己跑路，他乖乖的靠在四海懷裏，一動不動的，讓四海帶著自己能跑的順利一點兒。
可盡管做了十足的準備，四海沒跑半個時辰，就被發現了。
被發現後，他又帶著淩瑞逃了大半個時辰。
眼看著追他們的人越來越近，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咳嗽的淩瑞，閉上眼睛，貼著四海，在預知中叫起了阿無。
“阿無，你，你到哪兒了呀？！”
“到你附近了。”
莎麗的路線不好辨認，阿無趕起路來的速度雖然很快，但他辨認路線，要花很多時間。
能在現在趕過來，已經拚盡了他全部的速度。
夜色之下，一聲獸鳴撕破了寂靜。
在四海懷裏的小崽崽，聽著這道聲音，紅到異常的小臉都在一瞬間，似乎有了神采。
“四海。”
小崽崽終於出了聲，他說道：“阿無來接我辣。”
四海不知道什麽阿無不阿無的。
他把小崽崽的腦袋按回去，然後朝著和獸鳴聲相反的方向，撒丫子繼續跑。
這麽凶的野獸叫聲，他肯定得遠著點兒！
“四海，不，不用跑了呀。”
蒼茫夜色中，小崽崽微弱的聲音，被顛的七零八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