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於淩瑞的耍賴, 阿無早有預料。
“崽崽，你是不是說過你要聽話？”阿無的語氣都沒變一下，對耍賴崽崽更是沒有一點的不耐煩。
他在安撫著崽崽的情緒, 而這個過程，他以前就做過很多遍。
淩瑞從剛開始的不聽話, 也慢慢的恢複了些情緒, 隻是小嗓音還聽起來可憐兮兮的：“阿無，要走1, 2，3, 5天嗎？”
他數出來了五天，因為他覺得過了5天，他就要想阿無想的不得了了。
阿無的爪子握住了他肉乎乎的小手, 湊過來的腦袋輕輕的挨著他：“五天, 你可以看見我給你寫的信。”
淩瑞聞言，吸了吸鼻子：“不要信。”
他要阿無。
看著懷裏的粘人崽，阿無在這一刻, 又湧起了要把他帶走的衝動。但他的視線落到了淩瑞的項圈上, 這股子衝動又再次消散了。
啟朝不管是國運, 還是這裏很多一看就沒好運的人——
他們既能保護崽崽, 也能接受崽崽的庇佑, 替崽崽修一修功德。
這裏目前很適合崽崽。
“我給你寄信的時候, 還給你寄吃的。”阿無低聲的跟小崽崽說著, 他許諾著一些可以做到的條件。
時間一點點過去。
淩瑞終於被哄好了，不過阿無知道, 等他後天真要走了，崽崽還要鬧。
在將軍府用完晚膳, 淩瑞坐在小板凳上，聽見了外麵響起了腳步聲還有說話聲，聲音是大哥跟小舅舅的。
剛才用晚膳時，大哥跟小舅舅就不在家裏。
“小七。”淩琛在外麵叫道。
“來辣！”
淩瑞從椅子上跳下來，摸摸阿無的腦袋，這才開門。
門外，淩琛正在等著他：“小七，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淩瑞點點頭，他依依不舍的回頭看了眼，然後張開小手讓大哥抱著：“大哥，明天粗來。”
他明天還想出來。
淩琛穩穩當當的托著他，臉色有些無奈：“外麵就這麽好玩兒？怎麽天天都想出來玩兒？”
“好玩兒。”淩瑞老實的回答道。
淩琛一噎，回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好像也挺想出宮玩兒的。
他抱著懷裏的小崽崽，一邊往外走，一邊跟他說著話：“等以後你長大了，就可以出宮建府了。”
“要長多大呀？”淩瑞好奇問道。
淩琛想了想，回道：“長到你能娶皇子妃那麽大吧，到時候你可以跟你的妻子一起在府裏住？”
淩瑞：“……”
淩瑞搖搖腦袋：“跟娘娘住。”
他要跟阿無和娘娘一起住。
淩琛聞言，笑了下：“怪不得貴妃娘娘這麽疼你，你確實還挺招她疼的。”
他們一路回了宮，淩瑞在回鳳華宮的時候，終於沒看見淩帝了。他高興的跑向儀貴妃，黏糊糊的要抱。
儀貴妃把他抱起來，皺眉道：“小臉怎麽這麽紅，是在外麵曬狠了？”
淩瑞伸出手，自己摸了下小臉。
他覺得不是很曬。
“吉燕，去打水來，給他濕敷一下臉蛋。翠喜，把小廚房做的湯端來，給他喂一點兒。”
儀貴妃吩咐間，接來了吉燕早就找來的輕薄又舒服的小衣服，給他換上了。
不多時。
穿著寬鬆小衣服的淩瑞，坐在美人榻上，身後靠著個枕頭，小身子往後仰著。他的小臉蛋上敷著浸了水的軟巾，整個人都不太敢動：“要，要多久呀？”
“乖乖敷著，我給你看著時間。”
儀貴妃打發走了人，沒讓她們伺候，她坐在淩瑞身旁，正在翻看著淩瑞從將軍府帶回來的東西。
“他們對你倒是大方。”
看見這些東西，儀貴妃忍不住說了句：“母親給你的，都是最值錢的產業。”
淩瑞不知道值不值錢，他隻知道他有了好多錢。
不過有了好多錢的崽，一點都不貪財，他把小箱子推給儀貴妃，糯糯道：“娘娘喜歡，給娘娘！”
“我用不著。”
儀貴妃自己的手頭也很寬裕，自然是用不到淩瑞的這些錢，她把小箱子收起來，說道：“你現在太小了，這些進項先給你存著，等你大些，就自己支配。”
把東西都小心收好，儀貴妃又坐了回來。
她看了看淩瑞的小臉，隨後自己坐在旁邊端了杯茶喝：“小七，你知不知道現在該叫我什麽？”
淩瑞呆了下。
儀貴妃抿著茶，臉上看著淡然：“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了，所以也不用叫我娘娘了。想想看，你該叫什麽？”
淩瑞眼也不眨的看著儀貴妃，他的小臉雖然在敷著東西，可還是能看出來有點紅：“母，母妃呀。”
“有外人在，可以叫母妃。”
儀貴妃說道：“沒有外人在，叫我一聲娘就好。”
如果是在宮外，孩兒叫母親的親切稱呼，都該是叫一聲娘親的，而要不是為了淩帝，她也至於進宮做妃。
她並不喜歡當妃子。
淩瑞聽見他的話，也想到了自己上回出門看花燈時，聽見街上的小孩子叫娘親的畫麵。
他伸出小手，拉了下儀貴妃：“娘親。”
一聲軟軟的“娘親”，讓儀貴妃莫名有些眼熱，她把茶杯擱到桌子上，將小崽崽抱到了自己腿上。
“小七。”
儀貴妃低頭看著懷裏的崽，她的語氣有一絲的不穩：“你叫了我娘親，以後我們就是親母子了……”
“隻要有我在，這滿宮裏誰都別想動你。”
儀貴妃從前是很想有自己的孩子，可這些年她都懷不上，她知道往後她也很難再懷上了。
幾年前，她的身子受過寒，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導致她的子嗣很艱難。
想到那次受寒的原因，儀貴妃心頭微動，但又很快說服了自己，那大概就是個意外，怨不得旁人。
一大一小抱了好一會兒，淩瑞小臉上敷著的東西被取下來。
他拿濕漉漉的小臉去蹭儀貴妃。
儀貴妃的臉被他蹭濕，於是眉頭一挑，要來抓他打屁股。
淩瑞見狀，忙蹬著小短腿，爬跑了。
儀貴妃沒等他跑遠，就攥住了他的小胖腳，要把他給拽回來：“我看你現在是乖不到一會兒，就要討打。”
被攥住了小胖腳的淩瑞，咯咯咯的亂笑，一點都不怕挨打。
次日。
淩瑞在鳳華宮裏玩了半天，下午的時候，他去找了淩琛，抱著淩琛的大腿，眼巴巴的央求道：“要粗去。”
淩琛的確要出去。
他昨天跟慕容煦去找人，結果是找到了柳芬兒說的茶樓，可茶樓裏根本沒有柳芬兒口中那個好心的王少爺。
茶樓的老板也不姓王，更不認識什麽王少爺。
他們的線索暫時斷了，現在他跟慕容煦隻能說好了，分頭去查。一個繼續去查“王少爺”在哪兒，一個去廣縣調查流民。
“大哥，球球你了。”
淩瑞抱著淩琛的腿不放，不但不放，他還想往上爬。
淩琛被他給纏的沒法子，隻好問他道：“你不想去學堂了？學堂裏還有小五跟小六陪著你兒，比外頭好玩兒。”
淩瑞這個學堂，上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不過好在他還沒到入學年齡，所以就算不按時上學堂，少師也不管。
“晚點去。”
淩瑞不是不愛去學堂，而是阿無馬上就要走了，他得抓緊時間陪著阿無。
淩琛被他抱著腿，也走不了路。
哥倆兒在僵持了幾秒後，淩琛彎下腰，把他給抱了起來：“行行行，再帶你去一回，你過來找我，貴妃娘娘知道嗎？”
“知道的。”
淩瑞出宮前，是跟儀貴妃打過了招呼的。
淩琛見他這麽說，抱著他往外走：“那走吧，不過你也不能總是跟著我出去，你太小了，還是在宮裏比較安全。”
淩瑞搖搖腦袋：“有大哥呀。”
有大哥抱他，他很安全的。
淩琛聽著他依賴信任的話，眼底帶了點笑。
一大一小一起離開，而在他們身後的椒房殿裏，一個嬤嬤正低聲說道：“娘娘，鳳華宮裏的七皇子，又來找我們大皇子了。”
皇後撚著佛珠，正在閉目養神。
嬤嬤還在繼續說道：“如今七皇子被儀貴妃撫養，娘娘，難道您就不擔心吧？聽淑妃說，陛下對七皇子也很是寵愛呢。”
他們大皇子雖也優秀，但到底不如鳳華宮的小不點兒會撒嬌。
七皇子若是得了聖心，再有將軍府的支持，那麽這個小不點，很有可能會影響他們大皇子的地位！
皇後聽著嬤嬤的話，臉色都沒變一下。
等嬤嬤嘮叨完，她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語氣冷淡：“急什麽，小七年紀尚小，這麽小一點的孩子，能養大就不容易了。”
先前有些妃子生下來的孩子，兩三歲就沒了的，不在少數。
皇後一開口，嘮叨的嬤嬤頓時止住了聲音。
許是今日靜坐念經的時間夠了，皇後把佛珠隨便丟到一旁，起了身。她一邊去燃著新的檀香，一邊淡聲說道：“這母子緣分，早在孩子出生前就定了。沒有母子血緣的，即便得了一聲母妃的稱呼，等孩子大了，這緣分自然也就沒了。”
嬤嬤聽著聽著，想起了一些舊事：“娘娘，您說夕妃跟儀貴妃……”
皇後燃香的手一頓，她瞥了嬤嬤一眼，嬤嬤立時噤了聲。
片刻後。
嬤嬤退下去拿東西，皇後站在窗戶旁邊，看著外頭的景色，她呢喃道：“中用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
以前留在她身邊那些得力的人，一個個的都慢慢的沒了。
這個嬤嬤也是她從家裏帶來的，從前還有點腦子，現如今可能是上了年紀，也越發的愚笨了。
一個七皇子而已，還不至於讓她生出太多的危機來。
等再過兩年，七皇子大些了，能懂事了，他想到自己淒慘的親生母親來，這心啊，總是會變的。
嬤嬤還沒來，她的心腹大宮女敏敏來了。
敏敏說淑妃又去了德妃宮裏，跟如妃交好的一個美人在後花園被淩帝撞見後，帶去臨幸了。
被禁足的麗妃，本來還一直在鬧著，近來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敏敏輕言細語的把這些事一一說出來，在說出來後，她低著腦袋，不對任何一件事作出評價。
“下去吧。”皇後淡淡道。
敏敏垂首應是，退了出去，不再打擾喜好清靜的皇後娘娘。
而皇後靠著窗戶，想想淩帝又寵幸了一個美人，她沒忍住，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來。
她跟淩帝年少夫妻，當初還是少女時，她也動過心。
可這些年，情情愛愛都早被磋磨的半點不剩，她花了多年的時間，終於看清楚了——
淩帝哪有什麽情。
她是看透了淩帝的涼薄本性，偏偏將門出身的慕容儀沒有看透。
“真是蠢透了。”
皇後低喃一聲，合上了窗戶，懶得再看外麵那束開的正好的大紅牡丹。
皇後在宮裏繼續過著跟往常一樣的生活，而皇後的大皇子，情緒就比她要豐富的多了。
“小七，你在將軍府玩兒，我晚上肯定來接你。”
“跟阿無玩兒，對，你不是最愛跟阿無玩了嗎？”淩琛在剛剛發現了阿無，他雖覺得阿無的模樣奇怪，但也沒作他想。
在他看來，這大千世界，有些不被人類常見的獸類，再正常不過。
他認不出來阿無是何種獸類，隻能怪他自己學識眼界不夠。
而淩瑞在看見阿無被撞見了後，也不躲了，他一隻小手抓著阿無的毛發，一隻小手去拉淩琛：“大哥，我和阿無，保護你！”
淩琛：“……”
淩琛誠懇道：“這個真不用。”
眼看著這一崽一獸把淩琛給纏上了，慕容煦走過來，幫淩琛脫身。他把淩瑞給強行抱走，然後催著淩琛走：“你快點走，用不著帶他倆。”
廣縣有的村子那麽偏，要是他們倆一起走，帶上小七跟阿無也還好。
這次就淩琛一個去，還是不要帶倆小家夥的好。
“舅舅，要去！”
淩瑞還在使勁蹬著小短腿，他一邊蹬腿，一邊向阿無求救：“阿無，救救我呀！”
阿無聽見他的話，當即就對著慕容煦發出了威脅的低吼聲。
慕容煦：“……”
慕容煦臉都黑了：“小沒良心的，我白給你喂那麽多肉了！”
現在竟然敢吼他！
阿無屈著後腿，還在低吼著，根本不怕被罵是小沒良心。
淩瑞一看舅舅跟阿無要鬧起來了，頓時就顧不上管大哥了，他在舅舅的懷裏扭過臉，看向阿無，捉急道：“阿無，不救辣！”
阿無又吼了下，
淩瑞更急了：“也不可以打呀！”
這是他舅舅！
沒有良心隻認崽崽的阿無，在淩瑞快要急哭的聲音中，終於慢慢停止了吼聲。
而慕容煦卻還在黑臉，他磨著牙，騰出一隻手對著阿無的腦袋拍了下：“你還想打我！你個小臭崽子還敢打我！”
“舅舅，不要打阿無呀！”
“阿無，不可以咬舅舅！”
夾在舅舅跟阿無之間的小崽崽，勸完這個勸那個，勸到最後，一個都沒勸住。
他看看在敲阿無腦袋的舅舅，還有把舅舅的衣服給咬破了的阿無，實在是憋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這一哭，慕容煦跟阿無這才全都消停了。
他們倆消消停停的一起哄著崽崽，等把崽崽哄好了，當事崽一抬頭，大哥已經不見了。
“大哥走了。”淩瑞癟了癟嘴。
慕容煦生怕他還哭，所以把他揣到懷裏，就跟他打著商量：“我出門帶著你好不好？不把你跟阿無放在家裏了。”
淩瑞聞言，覺得也可以。
慕容煦捏捏他小臉，抱著他出了門。
他們又去了茶樓，慕容煦想在茶樓裏找線索，可找了一下午，全是無用功。
“會不會是雍王府……”慕容煦從茶樓出來後，在街上隨意走著，走著走著，他走到了雍王府。
雍王府的府門緊閉，自從淩興被廢了世子之位，雍王也被淩帝斥責後，雍王府就低調了很多。
雍王府雖然是低調了，但將軍府還在一直防備著。
淩興這次吃了大虧，他那記仇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這次要陷害他的事，從時間上推算，在半年前就開始鋪墊了。半年前，他跟雍王府沒起什麽過節。
雍王府會在那個時候，就設局害他麽？
慕容煦越想越覺得腦袋不夠用，他抱著淩瑞，讓淩瑞自己挑了個地方休息。
淩瑞伸出小手，指了指一個熱鬧的路邊攤。
他們倆落了座，慕容煦點了些吃的喝的，喂著他。
“舅舅，舅舅！”
慕容煦還在出神想著事情，淩瑞拍拍他的手，聲音都變調了：“看崽。”
慕容煦低頭一看，發現他把糕點都喂到了崽崽的小臉上，現在崽崽的小臉糊滿了點心渣。
“唔，舅舅沒注意。”
慕容煦給他擦幹淨小臉，重新喂他。
淩瑞重新吃到了點心，也好脾氣的沒有記仇，他晃著小短腿，咬著舅舅喂的點心。
一大一小吃了會糕，慕容煦又開始對著小崽崽的臉蛋沉思：“如果昨天不是帶了你，淩琛就會誤會……”
“他要是因為誤會看我不順眼，那我也會看他不順眼，我倆交惡，等同於將軍府跟他這個大皇子交惡。”
“往遠點說，武將們受將軍府影響，會不喜他。往近點兒說，他要處理跟我的這檔事事兒……”
“是不是會疏於做他本來要做的事。”
慕容煦的腦袋瓜子轉的極快，他轉著轉著，臉色陡然一變：“小七，招呼阿無一聲，讓他跑快點去找你大哥。”
本來還在聽舅舅自言自語的崽崽，小臉茫然。
他連紅豆湯都沒喝，就被小舅舅給抱著跑了。
小舅舅跑的很快，淩瑞摟著他的脖子，覺得自己要被晃掉了，他小臉慌慌道：“舅舅，慢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