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孩子, 別哭。”外婆有些吃力地伸出一隻手,想要伸到床邊給夏青棠擦眼淚。
夏青棠趕緊往前湊過去,把自己的臉送到外婆的手邊。
外婆的身上有一股消毒藥水的氣味, 混合著她身上原本的雪花膏氣味,反而讓人安心。
謝瑾萱趕緊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外婆, 然後幫她用手一起擦掉夏青棠臉上的淚水。
外婆輕聲說:“別哭了, 是外婆嚇到你了。你跟著瑾萱來玩一趟, 遇到這種事, 外婆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我沒事, 沒有被嚇到, 我就是很後悔,那會兒不應該跟二舅媽吵架的。我當時太意氣用事了, 她跟我一說,我就生氣了, 她還拽爛了我的袖子, 我就腦袋一熱,跑出去請大家幫我評理。是我太衝動了, 其實二舅媽是那種人,我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以後說不定兩三年也見不到一次麵,我隻要不說不吵,這事兒也就過去了。要是我不說出來,外婆就不會跟二舅吵架,也不會變成這樣了。”夏青棠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滿臉都是自責。
外婆還是慈祥地笑著, 她說:“我剛才還在跟瑾萱說呢,說你這個孩子心眼好, 肯定會說成是自己的責任的。但我暈倒跟你沒有關係,反而是外婆和外公,要跟你說對不起。是我們把二兒子養得太糟糕,才讓他夫妻兩個人這樣對你們。瑾萱是個好孩子,你更是個好孩子,你們倆這麽好,他們做長輩的,不說好好為你們打算為你們著想,居然想著利用瑾萱的婚姻,拿去換自己的前途。你幸好把真相說出來告訴所有人了,你要是不說,那大家都不會知道,還當他們夫妻倆是好人呢。”
謝瑾萱說:“是啊,青棠你別想那些了,這件事跟你無關,做錯事的人是他們倆,不是你。反而是你受委屈了,我沒想到二舅一家人居然是這樣盤算我的。而且他們不敢來我麵前找我說,就跑去找你,分明是欺負人。你本來就應該說出來告訴大家,外婆暈倒也是被他們倆氣的,你也聽到二舅媽說的話了,那是人能說出來的嗎?外公外婆對二舅那麽好,現在卻變成了這樣,我真替外婆不值。”
“我沒事,我養的兒子成了那樣,那是我自作自受,沒什麽值不值的。就是青棠受委屈了,我真是過意不去。”外婆慢慢道。
看的出來,她現在的身體是很虛弱的,但她一直帶著微笑,顯然怒意退去後,她的心情早就平靜下來了。
“我受什麽委屈了?我什麽委屈都沒受,二舅媽欺負我,我就立刻說出來了,我心裏倒是舒坦了,可是外婆暈倒了,我真的不委屈,我就是難受……”夏青棠說著說著,眼淚珠子又掉下來了。
都說這件事不是她的錯,跟她沒有關係,可畢竟是因為她而起的,她怎麽可能不往心裏去呢?
外婆虛弱地笑了一下,道:“瑾萱,給青棠擦擦眼淚。”
謝瑾萱拿著手帕托起她的小臉,給她把臉上的淚珠擦幹淨,然後說:“別哭別哭,聽外婆的話,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們都沒有做錯任何事,今天受委屈的有三個人,你,我,還有外婆。做錯事的是二舅和二舅媽,你可別把這種事攬到自己的身上去了。”
田老爺子在那一頭說:“是的,你這孩子心善,明明你被欺負了,還覺得是自己不對。可那兩個真正做錯事的人這會兒絕對沒有反省之意的,他們一定覺得是我們兩個老的不對。”
他麵色鐵青,看上去非常嚇人,又帶著一點兒疲憊感,眼神深處還有悲傷,今天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應該不小。
夏青棠這才說:“醫生是怎麽說的?外婆的身體怎麽樣了?”
謝瑾萱說:“醫生說這次不礙事,是因為生氣突然情緒上來,所以撅過去了。在醫院安靜地住上幾天觀察一下,要是沒事,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跟瑾萱剛好可以在醫院陪著外婆,外婆想吃什麽就跟我說,我回去做好了給你送過來。我這個人沒什麽本事,但做飯的手藝還行,不管燉什麽湯都難不倒我。”夏青棠說:“外婆,讓我們好好照顧你幾天。”
她以前做保姆的時候會做各種各樣滋補身體的湯水和飯菜,這個時候剛好可以用上。
外婆欣然同意:“好啊,那你們兩個就在這裏陪著我,我剛好擔心住院太無聊呢。現在有你們了,我也不怕無聊了。”
正說著,一個看上去就很專業的中年醫生帶著護士敲敲門進來了:“我再來檢查一下,要是可以就掛上點滴了。”
謝瑾萱跟夏青棠趕緊讓開床邊的位置,讓醫生去給外婆量體溫做一些基礎檢查。
夏青棠這才有功夫打量這個病房,這是一間她沒有見過的單人病房,隻有一張病床,病床對麵擺著沙發和一個長茶幾,還有一排矮櫃子,應該是用來放東西的。
窗戶上掛著白色紗簾和遮光的窗簾,乍一看像是環境還不錯的招待所,隻是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謝瑾萱握住她的一隻手,然後用力捏了捏:“心裏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就是擔心外婆。”
“剛才哭得那麽凶,真是心疼死我了。”
“我哭那是情緒上來了,我真的認為是我的錯……現在冷靜下來,確實不怪我,那會兒是我想岔了。”夏青棠說:“你不用擔心我,我心裏已經好了,就是希望外婆這次不要出事。”
謝瑾萱說:“放心吧,外婆這次肯定不會出事的,有我們在,外婆沒幾天就能出院的。”
醫生給外婆檢查結束後,護士就給她掛上了點滴,說一共要掛三瓶藥水,第一瓶時間比較長,可以趁這個時間睡一覺休息一下,順便養養精神。
“病房裏留一兩個人看著藥水瓶就行了,盡量保持安靜,讓病人充分休息。”醫生說。
“那晚上能吃東西嗎?”夏青棠問道。
“隻要病人有食欲,就可以吃,可以做一點清淡的東西送過來,比如疙瘩湯、稀飯什麽的,煮軟切斷的麵條也可以。隻要病人願意吃,就隨便吃,注意別吃太多。”醫生說完,就出去了。
田老爺子說:“既然醫生說這裏隻用留一兩個人,那我留在這裏就行了,你們出去跟大家說,該回去就回去,給老婆子收拾一點住院的東西過來,再給我也帶條毛巾,我晚上在這裏陪夜。”
謝瑾萱說:“外公,我跟青棠陪夜,一會兒外公跟他們一起回去休息,你明天不是還要去軍區嗎?正事要緊,這裏交給我們吧,我們兩個在休假呢。”
“你們兩個剛剛新婚,應該出去玩的。”田老爺子歎口氣,道:“罷了,這種時候你們也玩不好……那行吧,你們倆陪著老婆子,我出去跟他們說。”
夏青棠說:“外婆,你晚上想吃點什麽?我給你煮魚片粥好不好?池子裏還有活魚。”
“魚片粥?沒有吃過呢,聽起來就很好吃。那好,那晚上就吃魚片粥。”外婆笑眯眯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那我回去煮粥,順便把我跟謝瑾萱的衣服帶過來,我們就在這裏陪著外婆。”
謝瑾萱說:“恩,再帶一床被子過來,晚上還是要睡一會兒的。”
“知道了。”夏青棠衝他笑了一下,也出去了。
在知道外婆這次沒有大礙後,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現在滿心隻想著好好照顧外婆。
走廊上,田老爺子正在跟大家說話:“都知道醫生的話了,你們就回去吧,也都辛苦了,明天要上班上學了,都回去吧,啊。”
“那誰在這裏照顧奶奶?”田飛揚問道。
“當然是我來照顧啊。”大舅媽立刻道。
“你們輪流吧,晚上瑾萱跟青棠要在這裏守夜,明天早上你們過來換他們倆。這裏也不能留那麽多人,其他人都跟我回去吧,還要給老婆子拿衣服毛巾送過來呢。”
彭薇說:“衣服和住院要帶的東西,都帶過來了,我現在送進去放好,順便跟外婆說一聲,我們也就回去了。”
說著,她就跟田飛揚一起進去了。
其他人等他們倆出來了,也輪流進去跟外婆說了一聲再見,確定她精神還行,就都打道回府了。
夏青棠是跟田老爺子他們一起坐車回去的,路上,田國豪說:“爸,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老二做出這樣的事情,這是生怕媽活得太久了。我是不會原諒老二的,回頭我找機會揍他一頓,爸你要不要一起?”
“等你媽出院了再說,醫生說了,這一次不用住太久,跟她的老毛病沒有關係。”田老爺子沉聲道:“等你媽精神好一點了,我會給老二好看的。”
“那關於那個老毛病,醫生是怎麽說的?”田國豪又問道。
“還沒說,等明天再做幾個大檢查才知道,既然住進去了,肯定是要做檢查的。不過,你心裏也有數的,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的。”
田國豪眼眶一紅:“我知道了。”
夏青棠一路沉默地坐在車上,她趁著這個機會記住了從醫院到田家的路,這樣她可以一個人去醫院送吃的。
開車畢竟快很多,沒多久就到了田家,幾個人下了車,大舅媽就說要趕緊準備一點吃的,一會兒晚上送去醫院。
夏青棠說:“大舅媽,外婆說晚上想吃魚片粥,我來做,做好以後,我送過去,順便把我跟瑾萱的牙刷毛巾帶過去,我們晚上在那裏陪夜。”
“魚片粥?都沒有聽說過呢,魚片做粥不會腥嗎?”大舅媽有點好奇。
“做好了就不腥,很好吃的,而且裏麵會有蛋白質,對身體的恢複有好處。”
這也是當初小區裏麵的大學老師教給夏青棠的,她因為幫過對方幾次忙,所以對方也喜歡跟她說話聊天,從她那裏倒是學到了不少小知識。
大舅媽說:“蛋白質?”
“就是魚啊肉啊豆腐啊雞蛋這些東西,就含有蛋白質,對身體好的。”夏青棠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專有名詞,隻能用自己的理解大概說了一下。
“啊就是葷菜對吧?那我跟你學一學吧,我們這邊弄點魚吃還是容易的,我隻會做燉魚、煎魚,要是學了魚片粥,以後誰不舒服,我就做給誰吃。”
“好啊,那我去殺魚。”夏青棠說著就往水池那邊走。
大舅媽跟了過去:“我來我來,你小姑娘家家的,做不來這種事的。這個交給我,我做順手了。”
其實夏青棠什麽都會做,但大舅媽叫她小姑娘家家的,她忽然就覺得很窩心,兩輩子了,還沒人因為她是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讓她幹活呢,她心裏也更喜歡大舅媽這個人了。
於是她站在旁邊看著大舅媽撈起那條魚,然後麻利地殺了又破好,確實做得非常順手。
之後,她們就去廚房收拾這條魚,要先把魚切成魚片,還要把刺都取掉。
夏青棠做這個很熟練,大舅媽看她拿著刀快速片著魚片,立刻就說:“青棠,你好厲害呀!這一看就是經常做飯的,而且做得很好!我們瑾萱有福氣啊!居然娶到你了!”
“媽,你跟弟妹怎麽在廚房?這麽早就做晚飯了嗎?”田飛揚跟彭薇也終於回來了,一來就往廚房鑽。
大舅媽說:“你奶奶說晚上要吃魚片粥,現在青棠在給她做。粥嘛,燉起來也是要時間的,所以現在做好,到時候送去醫院,時間剛剛好。”
田飛揚說:“弟妹這麽厲害,會做魚片粥?看來是個經常做飯的?”
“確實經常做飯,我們家也沒幾個人,一般誰先下班誰就做飯,通常不是我,就是我媽。”夏青棠一邊說話,一邊繼續片魚片。
彭薇見她在做自己不認識的食物,也站在廚房很感興趣地看著。
田飛揚也想待在這裏,卻被爺爺和爸爸叫去了書房,說是要談點事情。
“談什麽事情?肯定是談老二夫妻倆的事情了。”大舅媽冷冷道:“他們夫妻倆以前就很壞,現在更是黑了心腸,已經無藥可救了。”
彭薇說:“我們飛揚是個晚輩,叫他過去談什麽呢?爸爸跟爺爺可以教訓二叔,飛揚又不行。”
“叫進去,說不定是為了分東西的事……”大舅媽也沒避開夏青棠,她低聲說:“你奶奶之前就說過,她手裏有一些值錢的東西,在她走之前會分給三個子女。你爸爸跟我因為照顧老人最多,所以應該會分最多,剩下的給老二和妹妹。現在出了這種事,可能就不給老二了吧,那東西就要重新分了。我倒不是貪圖你奶奶手裏那些東西,說實話,我娘家雖然不富裕,但我跟了你爸,日子也算過得好。但我就是不服氣,老二家這麽壞,一件東西不分給他們才好呢。”
彭薇點頭說:“確實,要是換做我,也不會給二叔一家分東西的。都說出那麽惡毒的話了,也不怕天打雷劈。還成天到晚說田飛龍以後會有出息,被那樣的父母養大,能有什麽出息?做壞事的出息嗎?依我看,咱們以後還是少跟二叔家來往吧,飛揚真的不喜歡他們一家人。”
“你以為我喜歡他們兩個畜生啊?你跟青棠是最後去醫院的,沒看到老二夫妻倆的那個樣子。我們騎車出去的時候,剛好看到老二他們在車站等汽車。我就說:‘媽暈倒送去醫院了,就在剛才的車子上,你們看到了沒有?老二,趕快跟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媽吧。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啊?’你知道他們怎麽說的?”
彭薇說:“還能怎麽說?肯定是不去啊。要是去了,我們就會在醫院見到他們了。”
“對,他們居然真的不去,田飛龍他媽還說你奶奶那是自作自受,因為對兒子不好,所以是報應,是活該。我當時氣得真想跟他們打一架,但是又急著去醫院,才算了的。等這事兒過去了,我是要找到機會打她的臉的!你奶奶生病以後,我把她照顧得那麽好,結果現在被老二氣成這樣。這次要是真的挺不過來,我肯定跟他們沒完!”大舅媽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起來。
彭薇趕緊從口袋裏拿出手帕遞給她:“媽,別難過,他們惡有惡報的。”
“喲,這話可不敢說,又要說迷信了。”大舅媽擦了擦眼淚,“不過我是相信的,就他們那個惡毒的樣子,怎麽可能過得好啊?我倒是要看看,這一家子禍害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夏青棠一直沒說話,但也在心裏給大舅媽豎了個大拇指。
大舅媽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她在家裏做飯做家務照顧老人,裏裏外外一把手,除了偶爾跟兒媳婦生個氣,簡直沒有任何缺點了。
外婆雖然有個很壞的二兒子,但也有很好的大兒子和大兒媳陪在身邊,也算是福氣了。
把魚片粥用砂鍋燉上,夏青棠就用廚房剩下的蔬菜,打算給外婆做個爽口小菜,到時候配著粥一起吃。
等她做好了走出去,發現田老爺子三人依舊沒有從書房出來,可見真的是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熬粥需要時間,等待的時候,大舅媽見夏青棠的袖子被扯爛了,就拿出針線籃子,讓夏青棠脫了外套,自己給她縫補起來。
“你這孩子穿得真樸素,新婚燕爾的,怎麽不穿件鮮亮一點的衣服?”大舅媽小聲問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跟你閑聊幾句。你知道的,不少人都是看別人穿什麽衣服的,穿得太樸素了,很多人就會瞧不起,就像田飛龍他媽媽。當然了,我們可不是這樣的人。你樸素大方,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你的。”
夏青棠說:“我跟瑾萱其實才剛結婚,之前也還沒有搬到一起住,再說我們倆都在正常上班,所以還沒去過百貨商店。這次回去後,還有一天婚假,他是要帶我去百貨商店買東西的。”
“那就好,我就說,瑾萱家裏條件那麽好,怎麽不給你買衣服呢。”大舅媽笑了起來。
“他把存折都交給我了,錢在我手上呢,隻是我也不太注重穿什麽衣服,反正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大家都穿一樣的,才舒服。”
彭薇說:“平時穿一樣沒問題,禮拜天還是應該穿好看的衣服出去走走的。不過你長得這麽好看,披個破麻袋在身上也是大美女。我們團那些人平時自詡長得好看,但是放在你麵前,也都不夠看了。真想叫她們都過來看看你,讓她們都嚇一跳。”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大舅媽說:“確實,青棠你這麽好看,打扮不打扮都不重要了。”
很快,衣服袖子縫好了,夏青棠穿回外衣,回到廚房看看魚片粥,發現粥已經燉好了。
田老爺子他們幾個也從書房走了出來,田飛揚的臉上還有淚痕,也不知道在裏麵說了什麽,大舅媽也沒有直接問。
夏青棠怕他們因為自己在家所以不方便說話,又看時間差不多了,她就說:“我這就去醫院送吃的了,魚片粥煮了很多,晚上你們也吃這個吧。再配幾個饅頭什麽的,肯定能吃飽。”
“你也帶幾個饅頭去醫院,跟瑾萱一起吃。”田飛揚說:“食堂已經開餐了,我現在去打饅頭花卷,你等著。”
“好,謝謝大表哥。”
夏青棠用大舅媽找出來的飯盒裝了三份魚片粥,用一件舊棉襖牢牢包起來,然後又用一個飯盒裝了她做的小菜,還有一些大舅媽自己醃的鹹菜,又把勺子、筷子全都裝好,田飛揚也回來了。
他買回來一大鍋饅頭、花卷,都是熱乎乎的,看上去非常好吃。
大舅媽又用幹淨紙包了兩個花卷、兩個饅頭,給夏青棠裝在布袋子裏。
除了帶了這些吃的,她還裝好了自己跟謝瑾萱的牙刷毛巾,方便晚上在那裏洗漱過夜。
“晚上就辛苦你跟瑾萱了,明天早上我會帶著早飯過去替換你們。小薇明天也不用訓練,她跟我一起去,這樣就能輪換開了。”大舅媽把夏青棠送到門外。
田飛揚騎自行車把她送到醫院,她抱著大包袱下了車,正要進去,又被田飛揚叫住了。
“弟妹,二叔跟二嬸今天這件事情,爺爺打算寫信告訴姑姑姑父。這件事關係到瑾萱和你,肯定得讓他們謝家人知道的。我現在跟你說一聲,你跟瑾萱心裏好有個數。回去以後,可以先跟家裏說一聲,爺爺寫信過去,也算是跟姑姑道歉吧。”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告訴瑾萱的。”夏青棠道了謝,抱著大包袱走進了病房裏。
房內安安靜靜的,外婆已經睡著了,謝瑾萱坐在沙發上,正在安靜地看著一份報紙。
夏青棠輕手輕腳走過去,把大包袱放在茶幾上。
謝瑾萱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藥水快要掛完了,這是最後一瓶,等會兒護士來拔針的時候,外婆應該會醒。”
“好。”夏青棠在謝瑾萱身邊坐下,然後跟他一起看報紙。
這是本地的日報,夏青棠很感興趣地看著上麵的內容,忽然受到了啟發。
她腦子裏靈光一閃,想要立刻說出來,又第一時間意識到不能說話,便趕緊忍住了。
一直等到護士進來拔針,外婆醒了之後,他們倆才開始說話。
“外婆,睡一覺感覺舒服了些嗎?”謝瑾萱輕聲問道。
外婆笑著道:“精神好多了,就是想上廁所。”
謝瑾萱立刻從床下拿出一個帶蓋子的痰盂,然後說:“青棠,你扶著外婆上一下廁所,我出去一下。”
“好。”夏青棠扶著外婆上了廁所,然後又扶著她躺回**。
謝瑾萱等這邊結束了,才拿了臉盆接了一盆清水,讓外婆坐在床頭洗了手。
“外婆,已經五點多了,你餓了沒有?我帶了魚片粥過來,你想吃的時候跟我說。”夏青棠輕聲道。
“倒是有一點餓了,可能是藥水起作用了,消化都變好了。”外婆說:“來,我喝口水,就嚐嚐你做的魚片粥。”
謝瑾萱早就在那邊涼好了半杯涼水,聽見外婆想喝水,他就拎起茶幾那邊的暖水瓶倒上一些熱水,捧著一杯溫水遞過去。
外婆喝了幾口水,麵色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夏青棠微微放心,趕緊拿出了一份魚片粥。
不知道外婆是故意多吃一些還是真心覺得魚片粥好吃,她居然把她的那半盒粥全都吃掉了,還就著小菜吃了小半個饅頭,吃完之後,謝瑾萱都說:“看來掛水對身體是有好處的,外婆的胃口都變好了。”
“是呢,我也覺得有勁多了。”外婆笑著說:“我也吃飽了,想休息一會兒,你們倆去吃飯吧。”
“好。”謝瑾萱這才跟夏青棠回到茶幾那邊,兩個人把另外兩盒魚片粥打開了。
這兩盒是滿滿的,分量很足,魚片粥加了薑絲燉出來,聞起來香氣撲鼻,吃一口下去,魚肉又滑又嫩,爽口極了。
謝瑾萱非常驚歎:“青棠,你做飯的手藝這麽好,我覺得可以媲美國營飯店的幾個大廚師了。”
“是啊,我也覺得青棠的手藝特別好,雖然我也沒有吃過別人做的魚片粥,可就這個味道,拿到我們小時候的飯館兒裏麵賣,也是可以賣個好價格的。而且,要是換上好器皿,那就可以做高檔館子了。”外婆吃飽以後,精神確實好了很多,說話聲音也不像之前那麽虛弱了。
夏青棠說:“哪有你們說的這麽好?我做飯水平也就是家常水平罷了。”
“我不信,回頭我要嚐嚐你做的其他菜。”謝瑾萱說:“到時候,我才相信你說的家常水平。”
夏青棠說:“在家奶奶跟六嬸都不讓我去做飯,你且等著吧,等我們倆搬去了新家,我可能才有機會做飯給你吃。”
外婆很高興:“是嗎?瑾萱奶奶對你這麽好呀?”
“是的,瑾萱全家人都對我很好。”
“那我就更放心了。”
吃過飯,謝瑾萱抱著飯盒在病房角落處的水池裏洗幹淨,之後又出去打了一瓶開水進來。
這種單人病房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好了,但依舊沒有自帶廁所,病人會用痰盂或者尿壺,家屬要去走廊盡頭的大水房解決問題。
不過屋內角落倒是有一個洗手池,還是比大病房方便很多的。
謝瑾萱倒好溫水給外婆洗了手臉,又讓她泡了腳,全都洗好了就請她早點休息。
外婆笑著說:“太早了,平時也睡不了這麽早的,何況我下午睡了那麽久,現在哪裏就困了?”
“那外婆想做什麽?”
“你去看看那個行李袋,他們應該把我的收音機帶過來了,我們聽一會兒收音機吧。”
謝瑾萱找出了收音機,外婆就靠坐在那兒慢慢聽著新聞,他跟夏青棠也陪著一起聽,三個人都沒說話。
夏青棠中途出去上了一個廁所,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人在病房門口鬼鬼祟祟的,她趕緊跑過去,卻發現這人是田國強。
兩個人打了個照麵,彼此都皺起了眉頭。
田國強大概是怕病房裏麵的人聽到,便拽著夏青棠的袖子往旁邊躲。
“幹什麽?鬆手!”夏青棠很不客氣地拽回手臂。
田國強嚇了一跳,趕緊壓低聲音說:“小點兒聲!”
“為什麽要小點兒聲?你來了幹什麽不進去?外婆就在裏麵聽收音機啊。”夏青棠覺得田國強這個人真的有點不對勁。
田國強低聲說:“我媽的身體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的?”
“你想知道啊?”
“對啊,不想知道我問你做什麽?”
“你想知道就進去自己問外婆,外婆醒著呢,能說話。”夏青棠說。
“你這年輕人怎麽這樣?長輩問你個問題你都不說!”
“我姓夏你姓田,我跟你又沒有關係,而且你們都做出那種事了,還想要我把你當長輩啊?”
田國強尷尬地要命,隻能說:“就算沒有關係,我不是你長輩,我問問你,我媽到底怎麽樣了?你能告訴我嗎?”
“不能,我不高興跟你說話。你想知道就自己進去問,人都到這兒了,不進去道個歉,你晚上能睡得安穩嗎?”說完,夏青棠就轉身回到病房去了。
進去之後,收音機還在放著新聞,但外婆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
夏青棠想了想,走到謝瑾萱身邊貼著他耳朵小聲說:“你二舅在門外。”
謝瑾萱點點頭:“先別跟外婆說,我出去看看。”
謝瑾萱也裝作去廁所的樣子走了出去,夏青棠倒了一杯水,繼續聽新聞。
又過了幾分鍾,謝瑾萱進來了,身後沒有跟著人。
夏青棠用眼神問他,他搖搖頭,無聲道:“走了。”
夏青棠隻能無奈地歎口氣,見外婆已經睡著了,就趕緊過去幫她蓋好被子,又關掉收音機。
等天黑查過房之後,她跟謝瑾萱也打了水簡單洗漱了一下,兩個人就準備睡覺了。
單人病房提供家屬陪宿的行軍床,還有一床被子,夏青棠睡了行軍床,謝瑾萱就裹著被子在沙發上將就一下。
這一夜,夏青棠一直在聽著外婆的動靜,怕她要起來上廁所。
但可能是藥物的關係,外婆睡得非常安穩,中途甚至沒有醒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她才醒了過來。
外婆的精神狀態很好,白天做了一些檢查,食欲也還算不錯,夏青棠回去做了蛋花粥和炒青菜送過來,外婆也都吃光了。
醫生告訴家屬,外婆的病情沒有惡化,當然也沒有好轉,這次的暈倒影響不大,再住上兩天休養一下,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知道了確切的消息後,兩個人都放心多了,夏青棠下午回田家做晚飯的時候,也趕緊告訴大舅媽這個消息。
大舅媽說:“我就說媽是有福氣的人,會像那邊的齊老太太一樣,拖著一年拖著一年,活好些時候的。”
“恩,肯定會的。”夏青棠裝好晚飯,又回到了醫院。
當天晚上,還是他們兩個人在病房陪夜。
查房之後,三個人都躺下了,外婆說:“好好一個假期,就這樣陪我在醫院過了,原本說好了去公園玩,也沒有去成。青棠頭一回來我們這個城市,都沒好好看上幾眼。”
“我們過來,本來就是來陪著外婆的啊,現在可以跟外婆單獨相處,我可高興了。”夏青棠說:“至於出去玩,以後有的是時間呢,等過年要是有空,我跟瑾萱還來看你,到時候我們再出去玩。”
她無比希望外婆可以多活幾年,希望發生一些奇跡。
外婆笑了起來:“好,那可說好了,過年要是有時間,你們一定要過來看我。”
“恩,說好了,隻要有空,我跟瑾萱就過來找外婆玩,到時候,外婆帶我們出去逛公園。”
“好好好,到時候外婆給你買件大衣穿。對了,你們明天晚上要坐火車回去了,白天你們就回家去,洗個澡,收拾一下,不用在這裏陪著我了。”
謝瑾萱說:“明天早上大舅媽過來送飯,我跟青棠就先回去洗澡收拾,弄好了帶著午飯過來,等下午從這裏直接去火車站。”
他們是下午五點半的火車,算上晚點的時間,到站的時候怎麽也得早上四點了。
“都安排好啦?”外婆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很高興的,可見她很喜歡謝瑾萱二人在這裏陪著她。
“是的,安排好了,一點都不耽誤。”
聊了一會兒天,外婆就在藥物的作用下慢慢睡著了,夏青棠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太安穩,這會兒也翻個身就睡著了。
謝瑾萱前一天晚上也沒有睡安穩,現在看她們倆都睡著了,也蜷縮在沙發上打算好好睡一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夏青棠迷迷糊糊間聽見了病房裏有什麽動靜。
大病房晚上會熄燈,單人病房不需要,但外婆不習慣開著燈睡覺,所以他們也是關燈睡覺的。
“外婆,你要上廁所嗎?”夏青棠迷迷糊糊問道。
外婆沒有出聲,但夏青棠還是坐了起來,打算去開燈。
不管外婆需不需要上廁所,都應該去看看外婆的情況。
她這會兒眼睛還是半睜著的,借著窗戶外照進來的月光,她踩著鞋子站了起來,一邊揉眼睛一邊看了一眼病床,外婆正在酣睡之中,沒有半點動靜。
那剛才的動靜是謝瑾萱?夏青棠便扭過頭朝沙發那邊掃了一眼,登時渾身一個激靈,嚇出了一身冷汗。
借著月光,她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蹲在沙發邊,手裏捏著一個什麽東西,正架在謝瑾萱的脖子上。
謝瑾萱麵朝裏蜷縮著身體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他肯定早就察覺到了有人抵著他的脖子,隻是因為姿勢不便的關係,也不敢暴起反抗。
如果不能一招製服敵人,他自己受傷了倒是沒什麽,但他擔心這個人會拿著凶器衝向另一邊的外婆和夏青棠,所以他隻能一動不動。
夏青棠魂都快飛走了,尖叫聲順勢就要從口中溢出,幸好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外婆,趕緊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嘴。
那蹲著的人影應該知道她已經站起來了,也應該知道她發現了自己的存在,那現在應該怎麽辦……怎麽做才能不傷害到謝瑾萱呢……
無數個念頭從她的腦子裏閃過,她的身體比腦子更快,突然大踏步奔到牆邊按下了電燈開關。
燈一亮,她眼睛一晃趕緊閉上了眼睛,而不出所料,那個蹲在沙發邊的人影也因為突然的光線生理性閉上了眼睛,謝瑾萱這個有訓練經驗的人趁著這個空檔,第一時間就劈手把那人按倒了。
“瑾萱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受傷?你別嚇我!”夏青棠的眼睛適應了光線,就趕緊朝著那邊看去。
她的眼眶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聲音微微有點顫抖。
外婆也被動靜給吵醒了,她年紀大了反應慢一些,半睜著眼睛含含糊糊問道:“怎麽了?瑾萱怎麽了?”
“我沒事,外婆你別擔心,我什麽事都沒有。”謝瑾萱立刻大聲說道。
他半蹲在沙發邊,一條長腿壓在那個人的背上,手裏則拿著剛才那個架在他脖子上的東西。
“這不是刀?”謝瑾萱看著手裏那支銀色的半新鋼筆,皺著眉頭說:“你是什麽人?你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