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麽看你倆長得還挺像!”

“你要我女朋友幫你怎麽著?”裴澈淡淡開口,“跟我說說。”

雷卡見他一副煞神模樣本就心裏發怵,聽著這麽一句,腦袋裏“轟”的一聲,震驚地看向斯微,“斯微姐,你是裴哥女朋友?!”

酒吧裏的燈光和音樂都還在繼續,但這一昏暗角落裏,斯微熱烈的興致已漸漸褪去,她此刻隻覺得很熱,熱到叫她感到一股臉頰發燙的羞臊。

“你不早說?!”雷卡很委屈地瞪眼,看著裴澈好無辜地解釋,“裴哥,不知者無罪啊。”

向斯微本想奚落他的,分明孟杳介紹她時就要說她是裴澈女朋友,是他自己小孩子脾性連別人說話都聽不完。

可她此刻沒了逗小孩的興致,見雷卡可憐兮兮地向裴澈解釋原委,最後對著她喊了聲“嫂子”就落荒而逃,她隻是牽牽嘴角笑了笑。

這昏暗角落裏就隻剩她、裴澈和遊川三人。

斯微抬頭看了看他們倆,都西裝革履的,戴著眼鏡,像是從什麽重要的場合趕來。她不想先開口說話,可惜遊川太有禮貌,明顯憋著看好戲的笑意還要同她點點頭,“Hello,我來蹭個喜事。”

斯微說了聲嗨,算是打過招呼。

裴澈靠近一步,手背貼了貼她臉頰,將她有些淩亂的長發往臉後撥了撥,“不熱?臉都紅了。”

斯微抬頭看他,這人臉色倒沒什麽異常。剛剛踹雷卡一腳,看來也是嚇小孩。

“有點。你怎麽這麽快就到了?”剛剛微信還說在堵著呢。而且也沒跟她說還會帶一個人。

裴澈輕聲一笑,“嫌我到早了?”

“……沒有。”

“可惜,我很幸運地趕上了你的精彩演出。”裴澈挑挑眉,看著她。

“……”斯微不想說話。

身旁的遊川也不自在了,輕咳一聲,很有眼力見地說:“那個……我先去找點東西喝。剛剛在會場聊了那麽久,還真有點渴。”

說完不等回應,疾步略過他們倆。

裴澈點點頭,攬住她肩膀,“走吧,陪你去洗把臉。”

洗手間牆壁厚實,外頭的熱鬧都被隔絕,隻剩悶沉的低音。

裴澈倚在單人小間門口,看著斯微洗臉。她將蓬鬆的長發別在耳後,手接了水輕輕往臉上撲,水珠順著她流暢而堅硬的下頜線條向下。她穿著修身的白色長裙,勾勒出並不誇張,但恰到好處的身體線條。

裴澈知道斯微是很美的。單從欣賞美的角度來說,他這個美學的外行也可以說出她的身形、皮膚、神態,種種恰到好處,是蓬勃的、健康的美。

可裴澈發現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隻要久一些,就再難保持客觀。

他會想到方才她在台上盡情扭頭身軀、肆意甩動長發的模樣,也會想到,有些時候,他喜歡在她身後,用一隻手握住她所有的頭發;有些時候,他也喜歡她仰麵躺著,濃密長發鋪散開如同一朵誘人的黑色蜀葵……

他不該再想下去了。

緊急掐斷自己的思緒,裴澈自嘲地笑了聲。想起自己最開始,是希望能在這段戀愛中學會一點什麽的,譬如如何做一個更有意思和能量的人,如何在異化的生活中給別人也給自己找一點無聊但必要的事情做。

現在看來,他倒是更快地學會了低俗下流。

他上前一步,在身後替她攏住了頭發,方便她洗臉。

斯微動作頓了一下,沒回頭說了句“謝謝”。

裴澈等她簡單洗了臉,又拿氣墊補過妝,他仍輕輕握著她頭發。

斯微微掙了一下,沒掙開,從鏡子裏看著他,好笑道:“幹嘛呢?”

裴澈從另一隻手腕上褪下剛剛在吧台問服務員要的黑色皮筋,“頭發要盤起來麽。”

她頭發多,盤頭麻煩,斯微剛剛隨手拆下的夾子也不知扔哪兒去了,一個皮筋顯然是不夠的。她搖搖頭,“不要,一個皮筋盤不起來。”

裴澈頓了頓,“可你披頭發……很好看。”裴澈知道這是不應該的,沒品的男人才對女朋友的穿衣打扮指手畫腳。可看過她在台上如何放肆舞動,台下人如何起哄,他好像就忍不住這種沒品的幹預了。

其實這是他第二次聽她唱《敢愛敢做》。第一次是在波士頓,她的生日,他從國內趕過去,落地時直接去她和朋友們定好的 KTV。

到門口時,她正在唱歌,是“冷雨撲向我,點點紛飛”那一句,一開口,仿佛雨過天晴中破雲而出的第一道光。

她唱粵語歌真是神采奕然,有一種獨屬港區女子的英氣與灑脫。

他不知為什麽就沒有進去,等她酣暢淋漓地一個人唱完整首坐下,才如夢方醒般推門而入。

裴澈忽然覺得時機不巧,聽她唱粵語歌,總是像這樣“蹭”到的機會,從沒有一次,是他真正在場。

斯微明顯怔了,好幾秒沒反應。

裴澈被她的反應弄得更加矛盾,自知理虧,莫名地支吾了一陣,說出口的卻還是:“……能紮起來麽?”

斯微沒再沉默,笑了笑,“盤是盤不了了,紮個馬尾吧。”

她接過裴澈的皮筋,鬆鬆綰了個低馬尾。

裴澈看她神情裏有些倦怠,真是難得見到,又怕是自己幹預她發型叫她心裏不舒服,低聲問:“累了?”

斯微眼睫撲閃了一下,“沒有,就是剛才差點唱破音,得意忘形了。”

“唱得很好。”裴澈不自覺地一直看著她,似乎今天的她與平時很不相同。

“謝謝。”斯微彎了彎眉,詢問道,“對了,遊川為什麽會來?他也認識江序臨?”

“不認識,但江序臨很想認識他。”裴澈說著笑了,似乎是在看好戲,“剛好我和他剛剛在一個峰會上,就一起帶過來了。江序臨欠我個人情。”

“江序臨想挖他進公司?”斯微問。

“大概是。”裴澈說,“遊川很厲害,之前裴瀾也想要人,還找我當說客。不過我看他們都沒戲,遊教授一心向學。”

“要是你挖他呢?有戲麽?”

裴澈好笑地問:“我和裴瀾江序臨有什麽不同?我說不定還不如他們大方呢。”

斯微抿抿唇,低聲道:“因為你和遊川一樣厲害吧……我記得,你們上學的時候,一直都有學術往來,對吧。”

“學術往來”,裴澈被她一本正經的用詞逗笑,“要是我真和他一樣厲害,那我倒更希望是跟他一起進校園,而不是我挖他來打工。”

斯微默了兩秒,沒接茬,忽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眼鏡,“你怎麽戴眼鏡了?”一般他隻有工作的時候才會戴的。

裴澈也才感覺到累似的,“剛剛在峰會上一直戴著,趕過來匆忙,忘了摘。”

順著她的動作將眼鏡摘下來,捏了捏眉心,又想起來,鏡盒沒戴在身上。他不喜歡將眼鏡隨便放,無奈還是戴上了。

斯微眨眨眼,看了看他,笑了。

裴澈心頭怦然,猛地牽住她的手往跟前一拉,低頭問她:“笑什麽?”

斯微沒說話,隻捏了捏他的手。

裴澈笑著牽她往外走。

回到場內,斯微被孟杳喊去一起聊天,那一桌還坐著莫嘉穗和姐姐莫嘉禾。裴澈目光跟隨,隻見斯微坐過去不過幾十秒,四個女生便笑作一團,十分融洽。

他低頭笑笑,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交際能力。從雷卡這種毛躁煩人的小屁孩,到莫嘉禾這樣內斂秀氣的世家淑女,她跟誰都能迅速破冰。

今天也就是雷卡……如果換任何一個陌生男人在她身邊勁歌熱舞,裴澈想自己大概不會這麽冷靜。

說起來也奇怪,他踹雷卡那一腳,當然也是因為心底有些不爽,不過本以為向斯微會配合他一塊兒嚇小孩玩呢,可她竟那麽沉默,甚至紅了臉。是因為被他撞見舞台上的模樣所以害羞了?裴澈覺得新奇,記憶中好像從沒見過向斯微真正羞紅臉的模樣,她在**都火辣熱情得像個戰士。

他壓壓唇角,收回目光,轉而看到角落裏一張圓桌旁,遊川獨自站著喝酒,便走了過去。

“不陪女朋友了?”遊川看好戲地問,認識這麽多年了,誰能想到裴澈是會踹人的?而且從方才一進酒吧看見台上人,這人一貫淡泊冷漠的眼裏,就突然躥起了火焰一般。

“我的女朋友不缺人陪。”裴澈說完,才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奇奇怪怪,自嘲地笑了聲,轉身問吧台要了瓶水。

遊川憋住笑,“看得出來。”

裴澈心情挺好,輕輕和他碰了個杯。兩人悠閑站著,欣賞台上不知是誰唱的一支陌生民謠。

“這麽看你倆長得還挺像!”

嘈雜中聽見耳熟的聲音,一扭頭,江家兩兄弟換了休閑輕便的裝束過來。

裴澈聽見江何的話,心想他真是自從跟孟杳談了戀愛就智商下滑。他跟遊川高中就是同學了,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他們倆長得像。

他嗤笑一聲,懶得反駁。

倒是遊川秉持社交禮儀,搭話道:“這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江何又掃了他倆一眼,“以前不覺得,戴上眼鏡就很像。”裴澈高中時還沒近視,到現在度數也不深,平時見他戴眼鏡的時候少,江何也是剛剛這麽一看,神奇地發現這倆人氣質、身量、風度,簡直如出一轍。

說起來高中時他們倆也算誌同道合,裴澈和遊川一起待在競賽教室裏的時間,恐怕不比和他們幾個一起打球的時間少。

可惜,一個如願成了象牙塔裏的學者,另一個……無論情願與否,都已經是成功的商人。

裴澈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也並不以為意,倒是想到方才向斯微漲紅的臉,和她看著他戴上眼鏡時的笑,不自覺便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

江序臨一直在旁沉默著,等哥哥開完玩笑,才挺認真地對遊川點了點頭,道:“遊教授,久仰。”

遊川頷首:“江總。”

“方便單獨聊一會兒?”江序臨問。

在車上裴澈已簡單介紹過江序臨的目的,遊川點點頭,“江總請。”

兩人去了酒吧外頭。

“你們兄弟倆欠我一頓飯。”裴澈說。

江何嗤一聲:“說得好像你真的會期待一頓飯一樣。”江何知道,裴澈一直對朋友之間這種你來我往、無用但有趣的“賭約”可有可無。他似乎不太能感受到人和人的關係中“無意義的小事”的樂趣,或許也會覺得這沒有必要。

“為什麽不?”今天裴澈卻有耐心跟他抬杠。

“……”這話江何接不了,倒是難得看他戴一次眼鏡,又問,“你今天怎麽戴眼鏡了?”

“……”裴澈不知道他為什麽執著於問他女朋友才問的問題。他也懶得回答。

江何卻閑得無聊,又嘀咕一句:“剛剛看側麵,差點沒分出來哪個是你。”

這話飄進裴澈左耳裏,本該又像剛才一樣從右耳飄出去,可他正好不自覺地看向向斯微那裏。

他看見她熱烈地投入對話,引發一陣大笑後喝了口水,眼神隨意地掃過門口的方向,忽然就怔了一下,靈動的臉龐中出現片刻的寂然。

那神情裴澈沒有見過。

倏然,如同水麵泛起漣漪,有什麽東西一瞬間掠過他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