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新生
夜晚的操場上一片喧嚷,身旁跑過數個鍛煉的身影,一切都是那麽祥和且沒好,縱使那些痛苦跌宕的過去早就成了回憶,卻依舊穿過歲月紮得人生疼。
林鳳鳴死死地抿著唇沒有說話,半晌才開口道:“為什麽怕我知道?”
燕雲低頭看著兩人在燈下重疊在一起的影子,沉默了三秒道:“因為你心裏裝的事太多,受人一點恩就想還。”
林鳳鳴蹙了蹙眉:“理所當然的事,什麽叫我……”
“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讓你報恩。”燕雲驟然打斷,一眨不眨地看著林鳳鳴道,“我貪心,我不想讓你感覺虧欠我什麽,我想要的從始至終就是另外一種東西。”
林鳳鳴驀然抬眸,定定地看了燕雲一會兒,最終他卻什麽都沒說,裝作沒聽出對方話中的深意般再次垂眸,看向對方手上的疤痕。
但是越看他心下就越難受。
那處疤痕已經全然愈合了,可是掌紋被割得七零八落的,就像是燕雲的人生一樣,本該一帆風順,卻在遇到林鳳鳴後不斷地被改寫。
林鳳鳴情不自禁地用力,把對方的手腕攥得生疼。
但燕雲沒有抽手,見他臉色這麽差,歎了口氣就開始哄人:“好了,別沉著臉了。來來來,燕老師給你上一課。”
說著他抬起另一隻手指在了自己的手心:“看這兒,這條線叫事業線,這道疤剛好割在這上麵,立馬把它延長了一倍,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我畢業之後要爆紅啊,這叫因禍得福懂不懂?”
林鳳鳴完全不吃他這套,聞言涼涼道:“事業線是延長了,婚姻線卻被割成了兩段,這又說明什麽?”
燕雲:“……”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林鳳鳴的臉頰:“沒看出來啊,你還會看手相呢?那煩請寧寧老師解釋一下這碎成兩段的婚姻線是什麽意思?我未來老婆拋我而去了?還是我將來是個人渣,見異思遷了?”
寧寧老師無情地拍掉他的手:“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很懂嗎,看不出這什麽意思?”
燕雲定定地看了他三秒後突然笑了笑:“還能說明什麽?”
他煞有其事道:“說明我會在一個人身上栽兩次唄。”
林鳳鳴一聽他滿嘴跑火車,冷著臉扔下他就走,燕雲帶著笑意跟在他身後吆喝:“哎,說好周末請我看電影,你可別反悔啊!”
半個操場的人聞聲回頭,林鳳鳴惱羞成怒道:“沒錢,你自己看去吧!”
“沒錢好說啊。”燕雲走過來牽著他的手笑道,“我看手相養你。”
說著他變戲法一樣從兜裏抽出兩張電影票,在林鳳鳴訝異的目光中塞進對方的手中。
過去的回憶樁樁件件,曆曆在目。
燕雲見林鳳鳴半天不說話,忍不住挑了挑眉道:“怎麽,難不成我們林教授還有什麽不可言說的癖好?”
林鳳鳴被他一句話從旖旎的回憶中拉了回來,聽到這話,對他好不容易升起的濾鏡**然無存,當場冷笑道:“你怕是賊喊抓賊吧。”
眼看著再這麽下去兩人又要罵起來,燕雲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壓了下去,裝作滿不在乎道:“算了,不想說就不難為我們林教授了。”
林鳳鳴向來是吃軟不吃硬,聞言一哽,沉默了三秒後別別扭扭地小聲道:“我很喜歡你牽我手時的感覺。”
直播間的彈幕原本正在往勁爆的方向猜,沒想到林鳳鳴居然說出了這樣一句純情的回答,一時間都驚了。
燕雲也愣住了:“什麽?”
話一旦出口,剩下的語句也就沒那麽艱澀了,林鳳鳴垂眸道:“從小到大,你是第一個願意牽我手的人。”
燕雲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觀眾們也跟著驚呆了,回過神後彈幕鋪天蓋地的湧來:
“我靠,這樣搞純愛啊?”
“啊啊啊啊啊我被甜的像個蛆一樣在**蠕動,誰懂啊!”
“我剛剛居然還在想澀澀,我真該死啊!!”
“嗚嗚嗚我的寧寧,一句話戳在了我的心巴上,怎麽會沒人牽你的手啊我可憐的寧寧”
“我的媽啊,寧寧家裏那些人真是罪該萬死啊啊啊啊!”
“啊啊啊我以為寧寧是個很冷的人,沒想到這麽容易心動,得虧遇見的是雲子哥,這要是碰上壞人可怎麽辦啊嗚嗚我柔柔弱弱的戀愛腦老婆”
“寧寧的那幾個舍友:?誰戀愛腦,你們說的跟我認識的是一個人?”
燕雲被林鳳鳴一句話說得久久沒有動靜,可能是因為林鳳鳴說他喜歡被牽手,也可能是純粹沒回過神,他就那麽一直牽著林鳳鳴的手,直到第三輪遊戲結束。
程旭和穆央一人選擇了真心話,另一人則選擇了大冒險,節目效果也相當拔群,林鳳鳴卻被手上傳來的熱意燙得有些走神,完全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麽。
三輪遊戲下來,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眾人結束遊戲後從位置上站起來放鬆了一下肌肉,而後便開始收拾野炊留下的食物殘骸。
一看直播又要結束了,觀眾們立刻在直播間依依不舍起來:
“加鍾!老板,我說加鍾!”
“能開通打賞嗎?總榜過十萬加播半小時,過一百萬點播前兩名直播點別的”
“好好好,臣附議!打賞超過五十萬能解鎖一下臥室環節嗎?沒別的意思,就是我老婆天天在臥室哭,我懷疑他屋裏有鬼壓床”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隻鬼才是你老婆的老公,而你才是那隻鬼?”
“大晚上的別講鬼故事啊!!”
“鬼故事也好,什麽都好,快來人阻止一下他們下播,無論什麽人都好!不是人也行!”
可能是觀眾們的心聲感動了上蒼,直播臨近末尾,眾人各司其職打掃著現場時,一旁的草叢中突然傳來了一道微妙的聲響,像是什麽活物在草叢中遊**的聲音。
林鳳鳴正蹲著收拾燒剩下的柴火,聞聲驀然抬頭,還沒來得及看清草叢裏到底是什麽便被燕雲扯著手臂拉到了身後。
燕雲蹙眉擋在他身前,眾人也跟著緊張起來,紛紛放下手中的活看向這邊。
正當大家如臨大敵時,草叢中傳出了一聲弱弱的叫聲:“喵……”
大家一聽居然是隻貓,虛驚一場之餘忍不住鬆了口氣。
燕雲輕輕撥開草叢,看到躲在黑暗中的那抹身影時,林鳳鳴和他同時睜大了眼睛——那是一隻半大的三花幼貓,正叼著不知道誰掉在地上的肉粒警惕地看著他們。
這隻貓從毛色到紋路,和他們的朵朵幾乎一模一樣,連臉型都無比相似,活像是一隻縮小版的朵朵。
林鳳鳴的心頭驀然泛起漣漪,像是又回到了撿到小貓的那個下午,又像是回到了抱著小貓看電影的那天傍晚,無論哪一個時間,貓和人都在他身旁。
不過現實的情況不容許他繼續回憶下去。
那小貓叼著食物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腳步卻在往後退,見他們沒有舉動後,猛地轉身向深林裏跑去。
眾人見狀不約而同地感歎了一聲貓咪可愛,而後轉身繼續起了剛剛的收尾工作。
唯獨林鳳鳴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那隻小貓離去的背影,而他身旁的燕雲也沒有動,但他沒有看遠處,而是就看著身邊人不言語。
“應該是不到三個月的流浪貓。”燕雲道,“你想要嗎?”
這次他沒有再自作主張把貓抓回來執意塞給林鳳鳴。
看似是在等待對方的回答,實際上他是將自己放在了被選擇的位置上,等待對方的點頭或是拋棄。
林鳳鳴向來是個缺乏感性的人,此刻卻忍不住心生觸動,他感覺這隻警覺又熟悉的小貓就像是燕雲被割斷的掌紋,又像是他們兩人的婚姻,無疾而終卻又去而複返。
曾經有過那麽一段時間,貓不在他身邊,人也不在,隻留他自己孤零零地守著長夜。
如今就仿佛冥冥中預示著什麽一樣,在此刻,無論是貓還是人都回到了他的身邊,隻等他握住。
於是他在沉默三秒後,扭頭看向燕雲:“我想要。”
言罷他還嫌不夠似的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我想要那隻貓。”
“好。”燕雲的眼底仿佛燃起了什麽東西一般驟然明亮,他拉著林鳳鳴的手腕道,“走,現在就去抓。”
其他人都已經結束了手頭的工作,正準備離開時卻見燕雲拉著林鳳鳴往遠處的田野中走去,穆央嚇了一跳連忙道:“那邊有河,二位大晚上去那裏幹什麽?”
二人壓根不知道那邊有條河,他們就打算在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去那邊找貓。
林鳳鳴後知後覺地有點不好意思,大晚上快十點了不睡覺,腦袋一熱毫無計劃的樣子似乎完全不符合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行事風格。
燕雲聞言卻直截了當道:“他想要那隻小貓,我跟過去看看,如果那貓是野生的話就給他抓回去。”
他頓了一下後又補充道:“是母的就給他當閨女,公的就絕了育之後再給他當閨女,省的他再造謠說他生不出來貓全是因為我有問題……”
林鳳鳴一聽他開口就警覺,此刻立馬咬牙切齒地打斷道:“我沒說過,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有些觀眾們正困得掉頭,聞言立刻不困了:
“生生生讓他生!我先隨二百!”
“什麽?!抓小貓!我要看我要看!”
“草,你小子果然腦補過老婆懷孕吧!還不止一次,承認吧你!”
“這能忍?!寧寧這居然能忍?誰要說我生不出來小貓我跟他急,你老公居然能把這麽令人宮寒的事情說出來,他一定是不愛你了!快點離婚,跟我走!”
“這大半夜的貓都回去找媽媽了,有點危險吧”
“你們倆到底是想去抓貓還是想去樹林裏親嘴?”
“靠,我懷疑他們要去親嘴”
網友們一個個吆喝著要看,但林鳳鳴和燕雲考慮到工作人員辛苦一天的情況,便沒讓他們跟來。
直播也就因此戛然而止,彈幕一時間哀嚎遍野,恨不得就地穿成那隻小貓。
鏡頭和其他人在背後漸行漸遠,夏天的夜晚並不寧靜,知了在樹上叫著,時不時有風吹過莊稼,發出沙沙的聲音,那是大地的歌聲。
他們沿著這條路走了不知道多久,依舊不見小貓的影子,甚至連聲貓叫都聽不見,眼看著是抓不到了,卻沒一個人開口說放棄。
林鳳鳴一開始被人握著手腕,但不知道何時開始,那人的手再次扣在了他的手心,微微凸起的傷疤磨得他手掌微熱,使他忍不住緊了緊手指。
走在前麵的人突然輕笑了一下,在無人說話的田野間格外明顯:“你之前說喜歡我牽著你的手,我信你。”
他驀然站定,任由身後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後背上,扭頭勾著林鳳鳴下巴,學著對方白天的語氣道:“但隻喜歡被牽手,不喜歡別的……這話你自己信嗎,林寧寧?”
帶著繭的指腹壓在嘴唇上,掌心的疤痕摩擦在臉側,林鳳鳴不受控製地顫了一下,他咬著牙靠在背後的樹上嘴硬道:“原本就不喜歡別的……我有什麽不信的。”
燕雲嗤笑一聲:“此地無銀三百兩是吧?”
說著就要去按懷中人的腰,林鳳鳴被他隨時隨地不要臉的架勢驚呆了,回過神後麵紅耳赤地去推他:“離個婚你是又去投胎了嗎?能不能要點臉,別隨地耍流氓……”
燕雲捏起他因為靠在樹幹上而沾到衣服上的那隻螞蟻,遞到他麵前挑了挑眉:“我好心好意給你抓螞蟻,你又空口白牙地造謠我什麽?”
林鳳鳴一時理虧,梗了一下後想繼續道:“你……”
下一秒燕雲驟然低頭吻住了他,順便無比自然地扣著腰把人往懷裏一帶,狠狠地親了兩下後才帶著笑意道:“這才叫耍流氓,懂了吧。”
林鳳鳴睜圓了眼看他,回過神後抬手就要去掐他的脖子,燕雲噙著笑後躲,兩人半真半假地拉扯時,旁邊傳來了一小陣樹葉婆娑的聲音。
二人同時動作一頓,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去,隻見那隻熟悉的小貓正叼著不知道哪來的玉米棒歪頭看著他們,明明隻是一隻小貓,眼底卻仿佛充滿了好奇。
被人看都沒什麽感覺的林鳳鳴突然從心底升起了一股荒謬的羞恥,就像是那些親熱時突然被孩子打斷的夫妻一樣尷尬,他驀然推開燕雲,對方猝不及防被他按在臉上立刻往後踉蹌了兩步。
小貓警覺下炸了毛,剛找的玩具也不要了,丟下玉米棒轉頭就跑。
兩人瞬間顧不上調情了,立刻跟在後麵開始追。
林鳳鳴被人牽著手往前跑,腳下踏在柔軟的泥土上,猛地踩上去的觸感還有點像塑膠跑道,恍惚中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高二的那場運動會。
現在和當時唯一的區別隻在於,他的體能和體型已經比當日的自己好了太多,不需要身前人怎麽拉扯便足以跟上對方。
然而樹林天生就是貓的轄區,縱使兩人跑步速度相當快,卻依舊和小貓差一點,林鳳鳴見狀抽出手打算去旁邊堵,那小貓被他們一來二去地追急了,跑到河邊後一個刹車,眼見跳不過去河,扭頭拽著樹皮就往上爬。
林鳳鳴見狀眼皮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抬手去攔燕雲,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追上頭的某人“嘖”了一聲按著樹就準備爬,林鳳鳴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你當自己會飛簷走壁嗎?!”
燕雲被他拽得一踉蹌,爬不了便隻能抬頭看著窩在樹杈上的小貓過嘴癮:“你媽跟你說話呢,聽見沒?你以為你真會飛簷走壁啊?”
小貓聞言看了他片刻後居然轉身用屁股對著他們,燕雲沉默了三秒後扭頭道:“……算了,它好像真會,咱們還是回去吧。”
說完他又惡狠狠地補充道:“回去之後買隻金漸層或者布偶,到時候人家吃罐頭睡貓窩,它個不識抬舉的小王八蛋就隻能在這破樹上哭,看他後悔不後悔。”
林鳳鳴心下好笑,麵上卻往樹上一靠,抬手抓住燕雲的手腕道:“不行。”
燕雲腳步一頓看向他,隻見他那個向來完事不求人的心上人居然靠在樹幹上,在月光下微微揚了揚下巴,理直氣壯地索取道:“不管什麽金漸層還是銀漸層的,我都不要,我就要這一隻。”
——不管之後我還會遇到什麽人,我都不要,我隻要我曾經的那個人。
燕雲驀然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眼神瞬間便暗了下去,他一言不發地走了過來,走路間腳下甚至生風,林鳳鳴眼皮一跳,下意識想躲,下一秒便被人環著腰去按在樹上,力度之大樹葉都跟著飄了下來。
那人抵著他曖昧地在耳旁道:“林教授,有沒有人教過你?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
“沒有。”林鳳鳴抿了抿唇,抬眸好不膽怯地看著他,“我可沒在求你。”
“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撒嬌嗎?”燕雲摟著他的腰不由分說地壓下來,狹昵地揉了揉他的嘴唇,“就算是撒嬌也要有撒嬌的態度。”
林鳳鳴看了他三秒,垂眸在他手心的疤痕上印下了一個吻,動作輕到像是他微顫的睫毛。
燕雲卻被如此輕如鴻毛的動作親得一頓,林鳳鳴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態度合格了嗎?大明星。”
燕雲一言不發地抿了抿唇,半晌突然掐著他的下巴猛地親了上來,林鳳鳴被人死死地抵在樹上,嗚咽聲全部堵在了喉嚨處,連他身後的樹都被頂得微微晃動。
一吻畢,燕雲環著懷中人抬眸看向那隻窩在他們頭頂的小貓。
林鳳鳴見狀軟著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半倚在對方懷裏也跟著抬頭。
小貓在樹上搖著尾巴,月色透過斑駁的樹梢傾泄而下,微風和煦,一時間沒人說話,隻有樹葉被吹出的簌簌聲。
月潔人靜,林鳳鳴突然久違地感覺到了“幸福”二字。
然而這股嫻靜沒持續太久,正當兩人思考該怎麽把這小貓弄下來時,一陣強風驟然刮來,原本寧靜的樹梢被吹得東歪西扯,樹葉刷刷作響,小貓立刻炸了毛,發出一聲驚恐的喵叫。
樹下的兩人見狀嚇了一跳,立刻沒了方才那副雲淡風輕調情的樣子,林鳳鳴下意識想張開手去接。
小貓本就月份輕,又是個流浪貓,燕雲看著他總感覺他像曾經的林鳳鳴,又瘦又倔強,明明身形單薄無比,被風這麽一吹卻還是喵喵直叫地抓住樹枝,但杯水車薪。
樹枝被吹得晃動,小貓慌不擇路之下想往另外一根樹枝上跳,卻因為年紀太小彈跳力不夠,一腳踩空掉了下去,驚慌失措地喵了一聲,那聲叫隻持續了三秒,下一秒便連貓帶叫聲一起掉進了河中,發出了“撲通”的一聲。
風吹過河麵,掀起了一陣波濤,漣漪陣陣,寒意卷著水汽撲麵而來。
朵朵躺在貓墊上離開的場景驟然浮現在腦海中,林鳳鳴呼吸一滯,餘光瞟見一旁的樹下掉著一根很長的樹枝,立刻抬腳跑了過去。
但他走到樹枝旁邊時卻突然聽到身後又傳來了一陣落水音,林鳳鳴心下驀然一跳,猛地回頭,隻見燕雲竟在水中極力地向小貓遊過去。
那一瞬間林鳳鳴隻感覺大腦轟然一聲炸開,燕雲擋在他麵前硬生生挨下悶棍的場景曆曆在目,就像是後遺症一樣,此刻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對方被河水淹沒的場景,使得他呼吸不受控製地加速,冷汗順著身體往外冒。
林鳳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河邊的,更不知道是何時遞出了手中的樹枝,他隻覺得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抖,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又仿佛過去了數十年那麽久。
等到林鳳鳴再次回過神時,燕雲正漂在河中一手拽著樹枝,一手把那隻顫巍巍的小貓遞到他麵前,水珠順著那張俊臉往下淌,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他卻還笑得出來:“這位先生,你掉的是這隻落湯雞一樣的三花貓,還是你英俊的老公?”
那人渾身上下都泡在河水中,身上露出來的為數不多的布料也已經徹底濕透了,但他高高地舉著小貓,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還能開玩笑哄林鳳鳴開心。
林鳳鳴一手牢牢地握著樹枝,一手迅速接過小貓,見它精神得很,除了有點濕外沒什麽問題,便立刻把小貓揣進了懷裏,隨即一點一點把樹枝拉回來。
燕雲上岸時帶上來不少水,把岸邊沾濕了一大片。
他渾身濕漉漉地湊過來準備邀功,卻驟然看到了林鳳鳴發白的臉色,眉頭一下子便鎖了:“怎麽了?又低血糖?”
林鳳鳴抿著唇搖了搖頭,他緊緊地握著燕雲的手腕,緩了半晌才從那種莫名的心悸中回過神。
他緩緩吐了一口氣,燕雲見狀跟著心下一鬆,剛想開口說什麽便見對方驟然冷了臉。
林鳳鳴一把將從自己領口探出頭的小貓按了回去,死死地盯著燕雲厲聲道:“說跳河就跳河,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是天上的星星還是放馬的猴子,難不成連河裏的龍王都得給你三分麵子?”
燕雲被他罵的一愣一愣的,回過神後才意識到林鳳鳴是在因為什麽而罵他。
“你脖子上頂的是夜壺還是腦仁?”林鳳鳴越罵越來氣,裹著瑟瑟發抖的小貓道,“貓都知道遇見水上樹,你個大活人……”
他罵到一半卻突然哽住了,因為燕雲一邊反手脫了徹底濕掉的背心,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褲子,那條褲子卻也完全濕透了,貼在身體上把每一寸線條都勾勒得格外明顯,尤其是某個不太能言說的部位。
林鳳鳴紅著耳根移開視線,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惡人先告狀:“你是有什麽癖好嗎?大晚上平白無故脫什麽衣服。”
“晚上不脫衣服難不成白天脫?”燕雲說完挑了挑眉,把背心往肩上一甩大步走了過來,“眼睛看哪呢林教授?大晚上不睡覺,逮著我一個單身男人看,你老公不會生氣嗎?”
林鳳鳴抿著唇被他逼得往後靠了幾步,未曾想身後就是樹,他退了沒兩步便退無可退,被迫靠在了樹上。
“大晚上不睡覺,還穿這麽少勾引人。”林鳳鳴輸人不輸陣,天塌下來有他的嘴頂著,“你老婆知道嗎?”
裹在林鳳鳴襯衫裏的小貓晃了晃腦袋從領口探了出來,仰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
林鳳鳴胸口被它弄得一片濕,本就薄的襯衫一下子變得透明無比。
燕雲輕笑道:“都說了我是單身,沒老婆。”
林鳳鳴聞言一下子便沉了臉,偏偏燕雲異常喜歡看他這幅表情,見狀忍不住湊上來吻他抿成一條線的嘴唇,發梢的水沿著臉頰滴在林鳳鳴的衣服上,立刻便洇出了一片水痕,膩在身上透出了下麵的肌膚。
“你沒老婆,但我有人了。”林鳳鳴冷著臉,一手抱著貓一手推他,“起開。”
“是嗎?”燕雲跟個雕像一樣杵在林鳳鳴麵前,抓住一個機會就開始不依不饒地耍流氓,“你男人有我帥嗎?”
林鳳鳴眯著眼看了他三秒:“有。”
“那他有我對你好嗎?”燕雲低聲問道,“我可是聽說……他是個想把你關起來的變態。”
林鳳鳴滿不在乎地一哂:“是啊,那又如何呢?”
微風吹過樹林,使得林鳳鳴這句話聽起來更模糊了。
燕雲呼吸一滯,林鳳鳴盯了他半晌突然勾了勾嘴角,生怕他聽不清一樣,故意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就喜歡看他恨不得把我關起來,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