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夾緊

客廳此時除了林鳳鳴和燕雲外沒有別人,所以縱然場所和服裝都有些問題,也不妨礙觀眾們深深地為他們的演技所折服。

直播間沉寂了大致三秒,而後驟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啊啊啊啊啊沒錯!!我願意!!睡我睡我!”

“???你們倆好嫻熟啊,我靠,不會私下天天這麽玩吧?”

“我第一次看婚綜啊啊啊啊這也太刺激了我的媽”

“林林的演技為什麽這麽好??我直接一個爆炸震驚,這不比某些台詞都背不下來的所謂演員吊多了”

“草了,雲子哥你被踩的很爽吧啊啊啊啊換我來我也想啊!!”

“寧寧辣得我想死誰懂啊,雲子哥你天天在家吃的是不是有點太好了嗚嗚嗚嫉妒使我麵目全非”

“臥槽細邊眼鏡+皮鞋+女王受,狠狠踩我XP,今夕是何年?!文藝複興了家人們!!”

林鳳鳴踩在燕雲的肩膀上,其實根本沒用力,剛剛打的那一下也輕得宛如鴻毛,隻不過燕雲演技太強了,仿佛真的被扇了一巴掌一樣。

但他分明沒用力,燕雲跪在地上卻像是被踩得怒火迭起一樣,肩膀上的肌肉暴起,林鳳鳴隔著鞋都能感覺到。

他不禁有些訝異,以為自己把人踩疼了,剛鬆了點勁,卻不料上了人的當。

一陣大力從身下傳來,燕雲無比嫻熟地掐著林鳳鳴的小腿往上一推,順勢把人抵在沙發背上,語氣森然中帶著冰冷的嘲諷:“想睡我?就憑你也配?”

再怎麽說燕雲也是專業的,林鳳鳴神情一晃,本性就有點露出來了。

原電影這裏,江小姐應該是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而後突然抬頭親了齊越一口,一下子把對方親懵了,隨即抬腿夾著對方的腰驟然翻身,一個利落地剪刀腿直接將人製服在身下,掐著對方的脖子調侃道:“小弟弟,嘴挺硬啊……和你親媽還真是一模一樣。”

但林鳳鳴的笑卻是冷笑,以他現在的體力根本沒辦法把燕雲掀下去,所以他抬手掐著燕雲的脖子,往下毫不留情地一拽,狠狠撞在對方的嘴唇上,牙齒瞬間就在上麵劃了個口子,燕雲的動作驀然一頓,林鳳鳴探出舌尖一舔,嘴上帶著鮮血冷聲道:“不讓睡就滾。”

觀眾們都看呆了,原電影的江小姐是個嫵媚但外柔內剛的角色,林鳳鳴演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彈幕回過神後立刻噴湧而出:

“???臥槽??台詞改了?”

“我靠我靠我靠,這是演的還是本色出演啊?”

“這尼瑪要是演的林林演技也太好了,這他媽要是本色出演……啊啊啊啊我不敢想啊,雲子哥你日子過的太好了吧?!”

“啊啊啊啊啊老婆好辣,寧寧,我的寶貝寧寧!!!”

“辣的我瞠目結舌滿地亂爬(嚎叫)(猴子偷桃)(抓藤蔓亂**)(摔在老婆麵前)”

“雲子哥的血立大功,這個顏色掛在寧寧嘴上真的好澀我的媽”

“雲子哥:你們沒人關注我的工傷嗎”

“笑死,關注個屁,他小子超愛好嗎!”

此刻的林鳳鳴完全是本色出演,連台詞都懶得背了,像極了兩人在**時他的真實表現。

燕雲呼吸一滯,倒是真接上了劇情中的內容,像是真的被一個吻給親懵了,林鳳鳴見他不說話扯了扯嘴角嘲諷道:“還以為嘴有多硬……跟你媽差遠了。”

燕雲陡然回神,神情一瞬間閃過了震驚、怒意和激動:“你果然認識我母親!快說,到底是誰殺了她……嘶——”

林鳳鳴不輕不重地拍在他臉上,燕雲卻非常有職業操守地猛地扭過頭,宛如被人一巴掌扇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林鳳鳴拽著他的頭發輕輕往下一扯,那人順勢低頭,他仰麵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明明他依舊處於下位,此刻眼神冰冷得卻像是居高臨下的上位者。

“在別人**還這麽大吼大叫,好沒教養的弟弟。”原本風情萬種的話從林鳳鳴嘴裏說出來冷得掉渣,但不知為何反倒令人更興奮了,“喊的那麽大聲,你難道真以為你才是天底下最在乎她的人嗎?”

燕雲深吸了一口氣,呼吸急促中透著壓抑,他猛地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眼底都有些發紅,看起來就像是滲血了一樣。

“你認識她。”他為了母親隱忍到近乎卑微,“勞煩您告訴我,是誰殺了她。”

觀眾們都驚呆了,關於燕雲的花絮很少放出來,這人又不喜歡上綜藝,這是第一次觀眾們在鏡頭下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影帝”二字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原本劇情到這裏,江小姐應該夾著煙抽一口,而後緩緩吐在齊越的臉上,煙氣氤氳間柔聲道:“跪下求我。”

而後齊越死死地盯了她三秒,最終咬著牙跪下。

那是一幕恥辱又充滿張力的畫麵,充分體現了江小姐一開始對齊越感情的複雜,她為了死去的前輩,不顧暴露的風險救下這個愣頭青,卻又認為如果不是齊越,他的母親不會因為有軟肋而暴露,因此遷怒於齊越,所以不惜用折辱的手法來發泄長久以來的情緒。

但林鳳鳴並沒有跟著原劇本走,而是居高臨下地看著燕雲道:“想知道?”

林鳳鳴又臨時改了劇本,這但凡是個跟燕雲演對手戲的演員,他估計早就撂擔子不幹了,但此刻跟他演對手戲的是林鳳鳴,而且對話改得合情合理,他一點脾氣也沒有,隻能順著對方往下演:“想……求您告訴我。”

林鳳鳴勾了勾嘴角,俯身在他耳邊低語道:“陪我睡一覺……我考慮考慮。”

這下不止是燕雲頂不住了,觀眾們也徹底失去了理智:

“我踏馬現在就是武則天守寡,失去李治!!”

“啊啊啊啊啊睡,換我來!我睡!”

“捏媽雲子哥你裝年下裝的一把好手啊,不會早就想玩以下犯上的套路了吧”

“太澀了草草草,澀到我直接gg爆童話裏做英雄”

“等下,寧寧改台詞不會是為了不讓老公下跪吧,捏媽,你們倆真的我哭死!”

“哇擦雲子哥不讓林林演齊越就是為了不讓老婆下跪,但林林也不想讓他跪,你們真的好愛!!”

燕雲聞言卻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實在是演不下去了,平生頭一次違背了自己職業操守。

“卡——”他按著林鳳鳴的肩膀把人往懷裏一按,點著對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林寧寧,你能照著劇本說詞嗎?你這三句話裏有兩句半都是臨場發揮的,導演是你家屬啊你敢這麽演?”

“是是,燕導辛苦了。”林鳳鳴麵無表情地嘲諷道,“接不住戲就直說麽,連這麽簡單的台詞都接不住還影帝,我看你回家賣紅薯算了。”

“是嗎?”燕雲嗤笑一聲,一下子便戳穿了他的底細,“隻是台詞的問題?動作戲全改成文戲,是你不想演啊還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啊,林教授?”

驟然被戳到了痛處,林鳳鳴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燕雲見狀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

按理來說這出戲的動作戲確實不少,但林鳳鳴一沒體力二沒技巧,別說夾著燕雲的腰把他從沙發上翻下去了,就是直接上腳踹都費勁。

“行了,林同學的演技水平已經過關,今天的表演課到此為止。”燕雲說著把人從沙發上扯了起來,“但是武打功底依舊欠缺,有必要加一節武打課。”

林鳳鳴一聽到又要練體能就心底發顫,無奈燕雲的力氣大得驚人,他隻能半推半就地被人拉到了訓練室。

痛苦又折磨的體能訓練過後,林鳳鳴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看著燕雲的眼神恨不得把對方活剮了。

燕雲卻跟沒事人一樣,林鳳鳴一想往地板上坐他就掐著人的腰抱起來:“剛訓練完別往下坐,站起來走走。”

林鳳鳴咬牙切齒地被人環在懷裏被迫“放鬆”。

待拉伸也終於結束後,為了完美複刻電影中的動作戲,燕雲直接把瑜伽墊鋪在地上,讓林鳳鳴躺上去現場給他指導。

“雙腿發力的時候腰部一定要收緊,不然力度分散,動作就會又鬆散又難看。”燕雲正氣凜然地按著身下人被汗水浸透的大腿道,“感受這個部位發力,小腿放鬆。”

林鳳鳴仰麵躺在瑜伽墊上,鬢邊的碎發黏在臉頰上,汗珠把整張臉蒸騰得水潤又白皙,眼眸中全是鮮明的怒火。

觀眾們見狀,起哄聲在直播間此起彼伏:

“喲喲喲,幹嘛呢幹嘛呢”

“啊啊啊啊啊寧寧好好看!!”

“靠這什麽男友視角,雲子哥想把我們澀死沒人跟你小子搶老婆是吧!”

“又開始了是吧,我要舉報有人搞職場潛規則!”

“你小子摸哪呢?!”

“大腿發力小腿放鬆??這是什麽運動?”

“行房!(即答)”

“好好好,就愛看這集,上次看這集的時候被掃黃的阿sir請去喝茶了”

林鳳鳴咬著牙躺在瑜伽墊上,雙腿被迫分開感受燕教練的指導,但他練著練著就有些受不了了,忍無可忍道:“你能隻動嘴別動手嗎?”

燕雲蹙眉道:“你毫無基礎,發力點錯了會造成後遺症。”

林鳳鳴:“……”

對方說得坦坦****,倒顯得林鳳鳴多想了,他惡狠狠地瞪著身上人,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說得再多也是紙上談兵,不如直接實踐。”

燕雲和他對視了三秒嗤笑道:“行啊,來。”

言罷直接用膝蓋頂開林鳳鳴的雙腿,按著他道:“雙腿並攏,夾住我。”

林鳳鳴不知為何臉有點熱,但還是抬起腿夾住燕雲的腰,上半身在這個動作下徹底失去了支撐點,他下意識想去攀身上人的肩膀,卻被人毫不留情地抓著手按在耳邊:“戲中江小姐的右手還拿著煙管,所以訓練時上半身不能有任何借力。”

言罷他頓了一下,聲音不止為何有些低沉:“腿上力氣不夠,夾緊。”

林鳳鳴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可能是怒氣激發了潛能,他的大腿猛然用力,夾著身上人的腰便往旁邊一扭,燕雲順著他的力氣倒下。

林鳳鳴轉身騎在對方身上,喘著氣居高臨下地看著身下人,扯了扯嘴角嘲諷道:“服不服?”

“馬馬虎虎,細節有待提高。”燕雲看了他三秒突然笑道,“坐穩了,給你打個樣。”

林鳳鳴一驚:“你想幹什……!”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一股大力驟然從身下傳來,林鳳鳴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人掀翻在地,但這還不算完。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時,又驟然被人握著兩隻手扭在身後,膝蓋往腰間一頂,他便立刻軟了身體,結結實實地跪倒在瑜伽墊上。

師承前刑偵隊長的完美擒拿術使得林鳳鳴毫無招架之力,隻能一邊在心底痛罵燕雲,一邊咬牙切齒地被人按在瑜伽墊上。

“服不服?”燕雲俯身在他耳邊輕笑道,“嗯?”

林鳳鳴半張臉都被壓出了印子,聞言依舊嘴硬道:“不服……”

燕雲都不用低頭看,便用膝蓋精準無比地找到了身下人的腰窩,隨即抵在那處輕輕一碾——

林鳳鳴瞳孔驟縮:“——!”

燕雲摩挲著他的手腕再次反問道:“服不服?”

林鳳鳴呼出來的氣都在顫抖,過了半晌才發出了一聲小到幾不可聞的回複:“……服。”

燕雲故意俯身道:“什麽?”

林鳳鳴突然毫無征兆地扭頭,嘴唇劃過身後人的嘴角,甚至蹭過了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燕雲一下子頓住了,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鬆了三分,林鳳鳴驟然抽手,冷著臉掐著身上人的脖子往外推。

燕雲眼見大勢已去,立刻舉起雙手,深刻闡釋了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服了,我投降。”

林鳳鳴冷笑道:“晚了。”

說著手上就要用力,細白的手指卡在脖頸中,燕雲卻在此刻突然壓下,毫無征兆地親了林鳳鳴一下。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眼睛驀然睜大,林鳳鳴手下不自覺地鬆開,看起來就像是被親懵的鹿一樣。

觀眾們當場就瘋了,嚎叫聲在直播間此起彼伏:

“啊啊啊啊啊你們倆幹什麽幹什麽!”

“我服了我服了,媽的狗糧吃飽了,再喂就甜死了,我真的服了”

“xql的把戲罷了,你們這他媽是鍛煉?!”

“親親親就知道親!能不能讓我也親親!!”

“詭計多端的雲子哥!!你小子親老婆親得也太嫻熟吧,踏馬的結婚七年可把你小子美壞了吧”

“啊啊啊啊怎麽會有人又辣又純啊!!老公親你不該狠狠地懲罰回去嗎?!露出這幅懵懵的表情也太讓人想犯罪了吧嗚嗚嗚寧寧”

“來人,把寡人處死給小情侶助助興”

林鳳鳴回過神後當場惱羞成怒,燕雲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反應,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便先發製人道:“剛剛感覺你的力度還有欠缺,再來五組卷腹鍛煉一下。”

“五組?”林鳳鳴冷笑道,“你自己做去吧。”

說著扭頭就要走,燕雲連忙拉著他的手腕,好說歹說才把剩下的訓練哄著人做完。

他們這邊一下午打打鬧鬧過去,分屏直播間熱鬧得不行,另外一邊卻一言難盡。

沒了鄭楚寒,原本該遭殃是穆央,但實際上尷尬的卻是阮閑。親手把自己的伴侶送出去,最後隻能看著別人言笑晏晏,坐立難安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狀態。

而穆央則變得有些走神,幹什麽事都心不在焉的。

他顯然對鄭楚寒已經心冷了,但即便如此,善良和多愁善感的本性還是讓他忍不住去思考鄭楚寒的現狀。

觀眾們對他的狀態給出了一個精準無比的評價:“像已經和老公沒了感情,正準備離婚時老公卻突然暴斃的貌美大齡寡夫。”

晚上林鳳鳴和燕雲兩人洗完澡下樓吃飯,因為剛剛洗澡時某些不可言說的事情,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卻沒想到客廳內的氣氛更微妙。

段星貝坐在秦楓身旁幹巴巴地眨眼,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林鳳鳴洗完澡還換了身衣服,摘了眼鏡,很多今天才湧入直播間的觀眾沒見過他如此休閑的樣子,立刻在彈幕裏起哄。

觀眾們不知道的是,之前的一個月裏,林鳳鳴一共就沒幾套換洗衣服,而且這幾套幾乎一模一樣,他的學生幾個月加起來也沒見他換過這麽多套衣服。

段星貝一看到林鳳鳴他倆就跟看見救星一樣,連忙發自內心地感歎道:“林教授這身也好好看,也是燕影帝給您選的嗎?”

燕雲難得誇獎道:“好眼光。”

燕雲看起來春光滿麵,林鳳鳴聞言不知道為何冷笑一聲。

段星貝眨了眨眼,像個無辜的小鬆鼠,林鳳鳴連忙道:“不是對你。”

段星貝隱約中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微妙,但以他的經驗完全推測不出來,隻能跟搗蒜一樣點頭:“哦哦……說起來二位會種地嗎?下個大活動好像是關於種地的。”

根據主持人之前話中的細節也能大致推測出下一個活動的內容,林鳳鳴聞言忍不住皺起了眉毛,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對農事一無所知時,他卻開口道:“會一些。”

段星貝眼前一亮:“我和秦總都不懂這些,林教授居然連這都會,好厲害啊!”

段星貝熱情且可愛,而且完完全全出於善意,林鳳鳴縱使對農事有千萬種抵觸,也不好說。

燕雲見狀立刻替他轉移話題道:“你怎麽不問問我會不會呢?”

燕雲一個影帝,平日裏光鮮亮麗的,出現在鏡頭前不是在走紅毯就是在搞電影宣發,誰也沒辦法把他和種田聯係在一起。

“您也會種地啊?!”段星貝目瞪口呆,“會的東西都這麽相似,您二位也太般配了……!”

自上綜藝以來,這話林鳳鳴聽了不知道多少遍,此刻頭一次沒了反駁的想法,甚至隱約中產生了一絲荒謬的讚同。

“他吹牛的你也信。”林鳳鳴瞟了燕雲一眼道,“他種地就是刨個坑把種子埋進去,澆點水最多打點藥就完事了。”

真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IT大牛程旭開口道:“難道這樣種不出來嗎?”

林鳳鳴:“……”

在這群五穀不分的少爺中,沒想到燕雲還是矮子裏拔出的那個高個。

偏偏矮子話還挺多,幾個對農事一無所知的人興致勃勃地紙上談兵起來,林鳳鳴無語又好笑地在旁邊聽著,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了一些他之前從不想提及的回憶。

林鳳鳴七歲之前,林安生活還能自理,父母沒空管他,也沒錢讓他上幼兒園,所以把他扔在鄉下的爺爺家。

林勇輝是他爺爺林建坤的第二個兒子,就像是詛咒一樣,林鳳鳴的爺爺也更喜歡他大伯,不喜歡林勇輝,再加上林鳳鳴從小又白又好看,但吃的欠缺,身體瘦弱到被村頭人調侃像個姑娘。

那些人背後嚼舌根說林家老二頭胎是個殘疾,二胎又跟個小娘們一樣,怕是要絕後了。

林建坤聞言大怒,仿佛是為了證明他家的陽剛之氣一樣,他幾乎把一半農活都派給了林鳳鳴和他那個身體更柔弱堂妹,至於他們家那個偶爾才來的“嫡長孫”,別說農活了,全家人連太陽都不舍得讓他曬一點。

林鳳鳴從四歲開始跟著奶奶撿麥子,五歲開始放羊,有一次放羊放到一半,村裏的瘋子驚了羊群,一隻羊嚇得跑到懸崖邊,林鳳鳴沒拽住繩,差點跟著從懸崖上摔下去,最終羊掉了下去,繩子掛在了懸崖邊的樹上,羊沒摔死反倒是勒死了。

在農村,沒出欄的豬羊橫死賣不出價格,而且送到鎮上又需要一筆錢,得不償失,所以隻要不是得病,大部分農村人都會在家裏把死去的家畜燉了待客,小孩子運氣好也能分到一碗。

林老頭因此死死咬定林鳳鳴是為了吃那口羊肉,為此打斷了一根撇繩。

撇繩是農村的俗語,實際上是一種用牛皮混合茅草製成的韁繩,一般是抽牛這種大型牲畜用的,在羊身上都不常用,羊太小了不受力,怕抽死了賣不上價錢。

孩子卻不一樣。

人和畜生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會忍耐,馬餓了肚子就不走,人餓著卻能日行千裏。

羊挨打了會生病,孩子挨打了卻依舊不計前嫌地愛著父母,直到有一天恍然發現,真正愛你的人是不舍得動手的。

林鳳鳴不止被他爺爺用撇繩打過一次,如果說那一次還算事出有因,那大多時候農村人打孩子是不問原因的。

暑伏的大熱天,正午十二點如果不願意去玉米地掰玉米,要挨打;早上天不亮時割麥起晚了,也要挨打;晚間村頭放電影想去看,更要挨打。

林鳳鳴為此對農活產生了刻在骨子裏的抗拒,一直到他上初中,放假時還是被逼著回老家幹活,直到中招以市前十的成績考入全省第一的高中,他才結束了這段痛苦不堪的生活。

所以他從小就理解不了所謂的“鄉愁”,更理解不了那些鄉愁詩人到底在懷念什麽,那種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到底好在哪裏。

直到他遇見燕雲。

他還記得兩人領完證沒多久,當時七十出頭的林建坤拎著他大孫子給他辦的公交卡一個人坐車到城裏,就為了罵他是個讓全家被人戳脊梁骨的同性戀。

燕雲原本正高興得不行,見狀火立刻就上來了,一把抓住老頭執意要回村,林鳳鳴拗不過他跟他回去了。

回去之後燕雲就搬個馬紮讓林鳳鳴坐在田間的陰涼處,什麽都不用幹,當著全村人的麵,他一個人花了一周時間幹完了林鳳鳴全家的農活,並且幹得又好又漂亮,整個村子說閑話的人都驚呆了。

林建坤為此滿心歡喜,麵上卻還在不停和別人誇他大兒子貶低小兒子:“寧安不如我們福祿……一個男人像個女人一樣,不三不四的。哦,你說那個啊,那是他不知道在哪勾的小子,聽說是城裏的,幹活倒是利落……哼,城裏的怎麽了,搞男人的貨色,還不是巴巴地來給我們家收麥?”

正當林建坤感覺自己麵子裏子雙豐收時,燕雲幹完了所有活,然後當著全村所有人的麵,拿著最後一捆麥子往林建坤麵前一摔:“行了,你孫子之後三十年的活我替他幹完了,你個老不死的恐怕也活不到一百歲,之後再見估計就是你下葬的時候。你冒領低保的事我替你舉報到縣政府了,這點莊稼賣了就算是我們倆提前給你燒的棺材錢,不用謝。”

林建坤一口氣差點撅過去,姍姍來遲的林勇輝見狀對林鳳鳴大怒:“你、你找這麽個野男人回來是想氣死你爺爺嗎?!”

林鳳鳴正定定地看著燕雲,聞言驟然被打斷了思緒,一時間有些不耐煩,於是他淡淡掃了林勇輝一眼:“這不還沒死,死了算我頭上。倒是你這麽孝順,他死了你陪葬嗎?”

林勇輝指著林鳳鳴的鼻子氣得話都說不利落:“你、你……!”

“哎呦,您是瞎還是聾啊。”燕雲聞言冷笑一聲,一把將林鳳鳴扯到身後,抬起一腳踹飛了一旁的馬紮,那馬紮擦著林勇輝的臉飛過,砸在他身後的牆上瞬間四分五裂,“那老頭要死也是我氣死的,你他媽再給我指他一次試試?”

從那天開始,林家的顏麵在整個村子中**然無存,誰再提起林建坤,都離不開“他啊?就那個在村頭顯擺半個月有人給他家白幹活,最後被孫子帶回來的男人罵出屎的那個老貨?”

最終他們在村裏實在抬不起頭,失去麵子對於林家人來說比砍頭還痛苦,為此他們自覺生存不下去了,隻能羞憤難當地搬走,成了整個村子經久不衰的笑話。

林鳳鳴回憶到這裏忍不住看了燕雲一眼,卻發現對方恰巧也在看他。

燕雲見林鳳鳴看過來,忍不住挑了挑眉道:“想什麽呢?看我的眼神這麽不對。”

林鳳鳴直言不諱:“想某人最讓我心動的時候。”

林鳳鳴在其他方麵無比直白,但如此直截了當地說出“心動”這種詞,還是平生以來頭一遭。

燕雲猝不及防地聽愣了,回過神後感覺自己僅為了人一句“心動”就兵荒馬亂到這個程度,實在有些丟人,於是故作隨意地反問道:“什麽時候?”

觀眾們聞言也支起了耳朵,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林鳳鳴會再說出什麽往事時,他卻在看了燕雲三秒後開口道:“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