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就一句謝謝?◎

“靳予辭呢?”

施黛希踮起腳尖,搜尋籃球場的身影。

中場休息之後,靳予辭沒再上場,翹首以盼的粉絲和愛慕者落了空。

籃球場內外人多錯雜,衣服都是款式一樣的球服,靳予辭這一退連隊員都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好像走了。”方芳回答,“怎麽辦,我們還要繼續等嗎?我有點餓了。”

“現在才幾點就餓了?”施黛希心情不悅,說話的口氣莽了些。

方芳羨慕初桃走得快,苦巴巴等這麽久沒個借口,還不如早早去食堂吃飯,A大的糕點做得鬆軟甜口,尤其是剛出鍋的,沒課的時候方芳還會蹲守在窗口前等。

她摸摸餓癟了的肚子,歎息一聲,陪施黛希等到終場結束,靳予辭仍然沒回來。

施黛希不死心,直接去場上找他那幾個兄弟套近乎。

“那個請問。”她穿著香奈兒小香風外套配的短裙,長腿很淑女地並起,笑吟吟地問,“靳予辭呢。”

唐複衝浪第一人,對論壇上的新女主角頗有印象,“你不是那個誰,施黛希,阿辭新女友?”

這話說得人十分動心,施黛希沒否認,矜持地摸了摸發,“他人呢?”

“阿辭有事走了,你不知道嗎?”

“去哪兒了?”

“不知道,他還沒約我們。”唐複察覺到端倪,“怎麽,你這個做女朋友的也不知道?”

施黛希沒法解釋自己不是他女朋友,含含糊糊加上唐複的微信號,讓他有事通知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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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予辭行蹤不定。

之前能從小道消息扒出點蛛絲馬跡,近期悄無聲息沒了動靜,那些朋友也說不出具體情況,靳予辭的行蹤點無非就是賽車場,娛樂會所,有靈感的話會悶頭寫歌,想在學校見他,難上就難。他在學校的時間寥寥,最多考試的時候走個過場,

施黛希把希望寄托在孟冬意這裏,指望她透露點消息。

初桃在陽台上和外婆通話的時候,聽見她嗲裏嗲氣撒嬌的聲音,“哎呀,意意你就透露一下嘛,我真的很喜歡靳予辭。”

她變臉太快,之前正眼看都不看孟冬意,現在恨不得扒著胳膊,吃飯上課都想黏糊在一起,哪怕孟冬意甩了幾次冷臉色。

“我哪知道,可能寫歌吧。”孟冬意敷衍,“寫歌的時候他是不喜歡被打擾的,你別鬧了。”

裏麵聲音喧囂,初桃往外麵挪了挪,臉頰被寒風拂過,天氣越來越冷,外婆每次打來電話都要叮囑她多穿衣服。

“在學校不要太累,身體最要緊,你身子骨隨你媽,到了秋冬就容易著寒。”

聽到母親的字眼,初桃抬起視線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天空,“知道了。”

“這麽長時間沒見她打個電話過來問問。”外婆歎了口氣,“怕是忘了我們祖孫倆。”

初桃的體質隨初母,從小體弱多病,外婆說,有時候她性子也隨她母親,這一點初桃不認同,她喜歡清靜,印象裏的母親總是喧囂。

時間再過久一點,她印象裏的母親也快要消失了。

初桃對父母的印象停留在她十歲之前,他們兩個總是不合,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最終兩人吵來了民政局的離婚證。

父親離開得挺突然的,什麽都沒帶走,什麽也沒留下,初桃那希望一家三口去遊樂園的願望,隻能每年湮滅於生日蠟燭裏。

父親走後,初母對初桃說,因為她不乖,所以父親才走的,那之後初桃總表現得很乖很乖,從小學會幫忙洗碗做家務。

她以為她乖點,父親會回來的。

但父親沒回來,沒多久,母親也走了。

同樣的不辭而別。

他們甚至沒告訴她到底什麽原因,是不是真的因為她不夠乖。

後來長大讀書,學到“拋棄”這個詞,意識到她是被父母拋棄的,他們的不辭而別,是想早點甩開她,斷絕關係。

靳予辭呢,為什麽一聲不吭地離開。

那年冬天他說過,如果感到孤獨的話,可以把他當朋友。

父母離開後,初桃沒有交往過知心朋友,小時候,玩伴們笑她沒有父母,導致長大後她也覺得,被父母拋棄的小孩,以後也會被朋友拋棄,所以她習慣獨來獨往。

靳予辭是個意外。

但這個意外,最終隨波逐流,還是離她遠去了,那天初桃收拾房間,沒看見他的身影,院子裏車頭撞得四分五裂的車也消失不見了。

他就這樣毫無聲息地離開。

後來初桃和外婆在電視上看到過他,外婆感慨,那小夥子是明星,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才不辭而別。

最開始在A大重逢,初桃很想問問他不辭而別的原因,可他對她毫無印象,她也隻能當成陌生人。

室內,施黛希繼續纏著孟冬意,問東問西,全是和靳予辭有關係。

他是明星,明輝萬丈,根本不缺她這一個“朋友”。

初桃坐在下桌前,手裏撚著一串佛珠,閉上眼睛,安靜得不像這宿舍的人。

兩邊天壤之別,惹得方芳看熱鬧,嚼著脆青蘋果,“還是初桃厲害,心中無男人,做題自然神。”

初桃的各項小測試名列前茅,在學霸如雲的A大算是很不錯的。

“怎麽連你都不知道他們在哪。”施黛希垂頭喪氣地,拉攏孟冬意的手垂落,“你不是段舟女朋友嗎?”

施黛希絲毫沒看出來孟冬意不想搭理她。

何況孟冬意對靳予辭確實不太了解。

“你直接發消息問他好了。”孟冬意說,“他對自己感興趣的女生是會理睬的,之前我們去會所玩的時候他身邊都有女伴。”

言外之意,施黛希沒打聽到是因為她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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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水吧。

下午顧客稀少,包括初桃在內,店裏統共兩個人值班。

店長管理並不嚴格,沒有苛刻的員工標準,沒人的時候初桃可以坐下來看會書。

“一杯冰拿鐵。”

磁性的男聲落下。

初桃放下一本素描講解,很快抬頭回應,半秒的刹那時間,看清眼前的人是靳予辭後,瞳孔微微顫了下,自從籃球場分別後他們有些日子沒見。

他沒執著於朝她要個答案,恢複以往冷酷疏離的神態,點單之後就去靠窗的沙發坐下,長腿大咧咧交疊,工裝褲折出不規則的痕跡。

這次隻有他一個人,沒有朋友陪同。

初桃做完茶飲再看時,他半依靠著布藝沙發,一本娛樂雜誌展開,蓋在臉上,擋住下午時刺眼的日光,看不到神情,可隱約能讓人捕捉到他的疲憊和懶散。

她把飲品放下,小聲提醒後就走了。

店內實在沒人,另一個值班生借上廁所為由不知道溜去哪兒了,初桃繼續低頭看書,剛才的心無旁騖好似被飲品機運轉聲打斷過,總是定不下心神。

門口,頂著滿頭黃毛的青年大搖大擺進來,東張西望一番。

“你好,要點單嗎?”初桃問。

“你們這兒有什麽好喝嗎?”

“店長新推出的芝士楊梅很好喝,要試試嗎?”

“行吧,給我來杯檸檬水。”

初桃下單後,沒看見同事,回頭自己做了,檸檬水比較簡單,沒一會兒調試出來。

黃毛沒有直接走,看到櫃台前的一本書,“你是A大的學生?”

“是的。”

“我也是A大的,加個微信認識下唄?”

“不好意思。”初桃把水遞過去,淡淡陳述,“我不怎麽用微信。”

“騙誰呢。”

趁遞水的功夫,黃毛手也伸,想抓她手腕,初桃反應極快,直接避開,秀眉擰緊。

“加一下又不怎樣。”黃毛邊說,拿起那本書,“你加一下,我把書還給你。”

服務行業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多,這種無賴的還是第一次見,平時男同事在的話混混不敢造次,專挑女的找事。

培訓的時候遇到這種難事通常得交給店長或者其他同事處理,但另一個同事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初桃平心靜氣,“還給我。”

“就不還。”黃毛洋洋得意,手舉高,“有本事你來搶。”

她一過來的話就更好占便宜。

初桃沒動,知道自己沒辦法對付他,隻能拖延時間等男同事過來再說。

舉起來的書頁麵晃動,嘩嘩作響,黃毛還想調侃兩句,手中突然一空。

那書不知何時被人拿走了。

回頭一看,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男生長身玉立,手裏的書就是他剛才拿的。

“你是誰。”黃毛大聲嚷嚷。

“吵死老子了。”

靳予辭英眉皺緊,滿臉不耐煩。

“你他媽算什麽東西……”黃毛狗急跳牆,想搶他手裏的書,靳予辭手輕巧一抬,他落了空,完全呈下風。

和調戲猴子似的,既不幹架,也不讓步。

黃毛調戲姑娘不成,反被人當猴子耍,急得眼睛怒瞪,抬手就是一拳揮了過去。

不論速度還是力道,在靳予辭這裏弱得不在一個檔次,歪了下頭躲開後,抬腳踹在那人的膝蓋後窩,劇烈的關節疼痛讓青年兩手支撐匍匐,撲通跪倒在地。

像是給初桃行了個大禮。

剛才摸魚的男同事從門口進來,看到這一架勢懵然好一會兒,什麽情況啊這是。

看他們人多,黃毛不敢造次,摸滾帶爬地走了。

那本輾轉坎坷的書最終落在靳予辭手裏,他看了眼上麵印刷字體,工整而有序,無聊到乏味,反手往櫃台一扔,剛好落在初桃的眼前。

初桃接來,猶豫片刻,“剛才謝謝你。”

這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和他說話。

靳予辭眯眸:“就一句謝謝?”

“那怎麽樣?”

靳予辭撚了根煙,薄唇輕咬著,手裏把玩的火機撬開又合上,弄出清脆的聲響,伴隨著他低沉磁性的音線,“陪我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