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居然主動給女生送傘◎

烏雲沉沉掛了一下午,終於潑成雨滾落下來,一場秋雨一場寒,雨滴摻雜著冰涼的風,吹得人顫栗。

這頓飯吃得段舟從頭到尾沒有好臉色,坐回車裏麵無表情看著外麵穿梭雨簾中的學生,不少人沒帶傘,有在亭廊下等朋友接的,也有蓋上衫帽狂奔的。

孟冬意個頭不高,站在人群裏卻被他一眼瞧見,想起剛才的事情,段舟忍著戾氣,“慣著她了,開始給我甩臉色了。”

副駕的靳予辭拿起車上配備的傘,冷嘲熱諷,“就你那態度,老子要是個女的,早把你踹了。”

剛才吃完飯,段舟讓孟冬意跟他坐車走,語氣強硬,孟冬意要陪朋友,沒理他,導致這貨一直生悶氣。

悶氣的主要原因不在於她沒跟他走,而是那句“我哥,段舟”。

他們兩個既沒血緣關係也不在一個戶口本上,唯一能扯上兄妹關係的是孟冬意的母親和段舟父親搞一起去了,以前段舟看見外來阿姨帶的拖油瓶就煩,住一起的時候沒少欺負孟冬意,現在她上了大學,兩人莫名其妙發展成情侶。

靳予辭摁開車門,提傘下去,主駕的段舟朝他喊道:“下雨天的,你幹嘛去。”

“給學妹送傘。”

“?那不是車上的傘嗎?”段舟罵了句操,“你拿老子的傘去撩妹?”

“你的榮幸。”

“他媽的。”

食堂門口,初桃一個人站在風口。

孟冬意本來要陪她走的,被施黛希臨時纏住,追問關於靳予辭的細節。

施黛希當初對孟冬意有多沒好氣,現在就有多巴結,她如果早知道孟冬意是段舟女朋友,混京圈的話,她絕對好聲好氣哄著。

這怨不得她有眼不識泰山,孟冬意從上到下都非常低調,誰知道這麽深藏不露。

雨勢不算大,漸漸轉小,有人帽子都不戴,瀟瀟灑灑跨上共享電車哧溜走了。

孟冬意和初桃都沒帶傘,施黛希倒是帶了,看她的意思,應該是想給孟冬意獻殷勤共用一把的。

水嗒嗒直落,在地麵上濺開,像碎掉的透明花瓣,一簇接一簇。

初桃正想把書包抵在頭上擋雨,一把傘的影子忽地投來。

靳予辭和他的傘出現得毫無預兆。

他比她高出近乎兩個頭,身形挺拔頎長,蓋過風口的寒涼,他剛往前一步,初桃下意識退後,怔怔抬眸,雙眸盈著困惑。

她每次碰到他都這副樣子。

眼神並不陌生,卻把他當個生人。

靳予辭立於她眼前,低頭看時她眼睫上沾著細小的小雨滴,撲閃撲閃的,襯得臉蛋生動可人。

他喉結滾了滾,沒什麽預兆地將傘遞過去。

“拿著。”

事發突然,沒說出於什麽情麵給的。

初桃低頭怔了會,莫名其妙往後一退:“我不用。”

“我多出一把。”他動作未收,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握著傘身的手指骨節均勻修長,微微可見青色脈絡和一條類似荊棘蜿蜒的刺青。

黑色傘麵,銀灰色的賓利LOGO,一看就是車上配的。

知道她大概率不會接,靳予辭幹脆直接把傘柄掛在她背包扣上,薄唇撩了撩,“算我借你的,明天可以來在這兒還我。”

傘的重量不輕。

初桃握在手裏,感覺比背包還重。

她這邊小動作沒逃過施黛希的眼睛,正和孟冬意打聽靳予辭愛好的話題終止,她迫不及待地過來,視線穿過雨簾,口吻裏不乏懷疑,“剛才那不是靳予辭嗎,他為什麽給你送傘?”

若不是下著雨,不止她,其他人都會注意到靳予辭的小舉動。

指不定初桃要成為論壇上下一位被八一八的女主人公。

初桃遲疑不知如何回答,她哪知道靳予辭幹嘛突然送傘,孟冬意來了句:“這不是段舟車上的傘嗎?”

“段舟的傘嗎?”施黛希疑心少一半,“他是想給你送傘,又來不下臉麵所以讓靳予辭送來?”

剛才段舟和孟冬意吃飯氣氛尷尬,孟冬意沒跟段舟走,施黛希以為他們小情侶吵架了。

施黛希奉承一句:“他還挺在乎你的。”

這奉承話沒拍到位。

孟冬意並不想被段舟在乎。

他也不會在乎她來給她送傘的,這傘大概率就是靳予辭送來的。

三個人,兩把傘,湊活著都能用。

孟冬意不想用段舟的傘,施黛希把自己那把借給她,然後和初桃共用一把。

“你手裏有包,我來撐傘吧。”施黛希說。

賓利車配的傘麵夠大,裝兩個女生不成問題,施黛希因為怕雨滴濺落到自己的臉上毀妝,不經意往自己這邊挪挪。

她不是不惋惜靳予辭送傘的時候沒送給自己。

“他給我們送傘的時候,有沒有說些什麽?”施黛希八卦道。

靳予辭隻撂了幾句話。

沒說自己送給誰,隻讓初桃接著。

“沒有。”初桃回答。

“一句都沒有?”施黛希不相信。

初桃想了想,“最後讓我明天這個點把傘還給他。”

“明天……你要來還傘?”施黛希思忖了會,抿唇神秘笑了笑,拉攏初桃的胳膊,“那我幫你還吧,明天我還來子衿園吃飯,順便的事。”

既是順便,初桃沒拒絕,反正誰還都一樣。

第二天是晴天,她上的通識課距離子衿園路程遠,去的其他園,施黛希則化著美美的妝容,拿上賓利傘在門口等到心心念念的人。

門口人錯雜,靳予辭戴了頂黑色鴨舌帽,依然引人注目,隔老遠就被一陣女聲喊過去。

“靳予辭,我在這裏!”

這一聲,讓本來沒想示人的靳予辭,一下子暴露在眾人的視野裏,路人投來關注的視線,不僅看他,也看施黛希,不禁竊竊私語,靳予辭是不是又戀愛了。

距離上次院花的瓜過去沒多久,下一個瓜可能無縫連接了。

眾目睽睽之下,施黛希主動跑到靳予辭的跟前,手裏握著的傘並沒有直接還回去,而是有的沒的聊天。

已經有吃瓜群眾偷偷摸摸把他們給拍下來。

用不了多久,校內就會傳她和靳予辭的關係,到時候以假亂真,真假都不重要了。

靳予辭壓著眉間皺起的不悅,冷清清問:“怎麽是你。”

“啊……”施黛希猶豫了下,“我室友她今天有事,所以讓我還傘的,不可以嗎……”

委屈巴巴的語氣像是被人拜托了事,好心幫的忙反而遭到冷眼。

靳予辭沒再說什麽,接過她手裏的傘,臨走前丟下一句,“那謝謝了。”

晚上。

坐落四環路的一家酒吧試營業,名字和水吧一樣都是зимой,段舟投資的,他們經管院的學生翹課掛科習慣了,頂著學渣的名頭,實際上背地裏搞的投資隨隨便便就把普通人幾輩子的錢給賺了。

看到靳予辭過來,段舟下巴抬了抬,“你要不去唱兩句,省我宣傳費了。”

有他在就頂所有宣傳了。

靳予辭跟個祖宗爺似的往中間的卡座一靠,長腿疊放,拿起酒杯晃了晃裏麵的冰塊,清脆的咣當聲伴隨他心不在焉的低沉嗓音,“今天沒心情。”

“咋了?”唐複樂津津問,“你爸又給你犯難了。”

靳予辭含了塊冰塊,慢條斯理嚼碎,苦艾草葉的清涼感絲毫沒有抬平他的情緒,眉宇間的陰霾彌漫不退。

“老子高價給你定製的一套樂器,別不給麵子。”段舟說。

靳予辭對唱歌的設備要求非常高,一個麥都是七位數起步的,酒吧這種地方東西損壞度高,按理不值得花大價錢在設備上。

吞了半塊冰,舌尖冰冷到麻木,靳予辭起身躍過他們兩個,還是上去了。新的麥克風和樂器,不試白不試。

到底是兄弟,舍得花錢,靳予辭審量一番新的貝斯,架子鼓,做工都精巧細微,不比他平常用的差,但是樂隊的人是酒吧的,和他並不熟絡,未必能配合得好。

搞樂隊本來就需要磨合,合作時間越久越有默契。

靳予辭拿起電吉他上台的瞬間,仿佛回到剛開始在酒吧駐場的歲月,陌生的架子鼓選手也變成他熟悉的人。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隻看見全場的熱烈,他在台上,酒吧氣氛立刻被點燃,歡呼聲幾乎喧天。

靳予辭出道時間兩年,人氣居高不下,但沒有舉辦過演唱會,他出歌和表演純靠興致,沒有事先通知和宣傳,竟就這麽地在新酒吧試唱了。

夠拽,夠自由,一切隨性。

這就導致來酒吧消費的普通客人免費聽一場演唱會,也讓一些沒得到風聲的粉絲慕名而來,酒吧的人數早就抵達閾值,遠遠超過預期,各進出口水泄不通。

底下卡座,唐複剝著堅果仁兒,就著小酒,樂嗬嗬調侃:“咱們阿辭要是辦演唱會的話,這不得爆滿。”

光是在酒吧試個麥就鬧這樣,真要舉辦演唱會的話,人氣再度飆升。

“對了,老顧今兒個沒來嗎?”唐複又問。

對麵的段舟轉動手裏的高腳杯,“沒。”

“這都過去多久了,還和咱們生疏呢。”唐複嘖嘖感歎,“我記得以前他們樂隊沒解散前,三個配合默契,一個寫詞,作曲,阿辭唱歌……”

“行了。”段舟忽然提醒。

靳予辭下台了。

他壓根不是來表演的,試個酒吧麥克風,本想唱兩句結束,結果惹這麽多人圍觀。

底下粉絲意猶未盡。

“靳予辭別走!啊啊啊再唱一首吧!”

“什麽時候舉辦演唱會,我一定要搶到前排的票。”

“不管發生什麽,我永遠支持你!”

隻有站在舞台上,明亮的光才會灑落於他,被人滿懷熱愛地守望。

但人麵對的光越璀璨,背後的陰影就會越大。

壓抑著腦海裏走馬觀花浮過的畫麵,靳予辭扔掉電吉他,帽子一扣,若無其事來到那窩兄弟所在的卡座。

“還得是阿辭人氣高,剛才我還想著這新酒吧開業怎麽妹子這麽少,都是些大老爺們,這不你一出場,妹子都來了。”

唐複說著,和邊上穿黑絲的性感辣妹碰杯喝酒。

靳予辭置若罔聞地坐下,周邊有路過的粉絲跑來要簽名,被段舟的安保都給擋走了,這一個個挨著寫下去,新酒吧快成他的專場了。

“妹子再多,也沒見他對誰動過心。”段舟搭腔,一頓,“哦不對,上次下雨,他居然主動給女生送傘。”

“哪個?真的假的?”唐複興致來了,“不會是最近論壇討論的那一個吧?叫什麽,施黛希,長得還不錯,大家都傳是他新的曖昧對象。”

“他都給人送傘了,應該挺上心的。”段舟沒看論壇,“怎麽沒見你把新妹子帶出來玩玩?”

這倆一唱一和的。

靳予辭握著杯Mojito,綠色的薄荷和青檸氣息清冽,仍不足以抵消心裏的煩躁,指腹抵著冰鎮杯身,沒好氣:“你們能不能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