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點不出所料,競賽班的考核宋輕予沒通過,但那個化學老師依然莫名其妙的對宋輕予很看好,說覺得她在這一方麵其實很有天賦,隻要思路打開,應該能夠拿到一個好成績。
宋輕予自己也感覺,經過這一個月的強化訓練,再去看課內內容,好像也確實沒有她之前覺得那麽困難了,就算是最後那幾道她以前根本解不出來的大題,好像也慢慢能夠摸到思路,沒有之前那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了。
薑霍那邊因為是臨時插過去的,所以手續上稍微麻煩一點,但好在正好碰到新學年剛開學,之前參加冬令營的時候又正好有個計算機係的教授很欣賞他,所以一路給他開了綠燈,九月中旬就被通知,可以直接去報道了。
班長走了,高二1班不少人剛開始都不太適應,也沒人去動那個空空****的座位,好像隻要把位置留在那裏,說不定什麽時候班長還能回來。
至少前半個月,老張看起來也沒怎麽習慣,每次有什麽事情,下意識就想喊班長,喊完以後才想起來薑霍這小子已經提前跑了,而新的班長,這時候還沒有選出來呢。
這天也不例外,喊完名字以後老張才反應過來,他於是尷尬的揮一揮教鞭,看了一眼薑霍原來的座位,嘀咕道:“是該選個新班長出來了,這樣,晚上第2節晚自習咱們搞個選舉投票,想選班長的提前報名,順便準備一下自己的競選稿。”
老張難得民主了一回,竟然不再指定班長,不少人都覺得挺有意思,就連一直做副班長的陸佳倫也想去試試,看能不能由副轉正,威風一把。
報名的時候,陸佳倫順便還用胳膊肘碰了碰宋輕予:“要不你也報個名?我覺得以你現在在班上的威望,選上的機會還挺大的。”
宋輕予搖搖頭:“我哪有那個時間,看書刷題都來不及呢。”
她跟薑霍還有陸佳倫這種隨便學學就能學懂的學霸不一樣,本質上還是個小學渣,既然腦子沒人家的好,就隻能付出更多時間,才有希望勉強追上他們的步伐了。
陸佳倫也挺佩服宋輕予這種專心一意的精神,可惜她自己做不到,要是一天到晚像宋輕予這樣學,她覺得自己用不了一個月就能瘋。
宋輕予羨慕她腦子好學得快,陸佳倫卻更羨慕宋輕予,要是她能有同桌這個鑽研的勁頭,說不定也能像薑霍那樣,早早的就去大學報道了。
晚上的新班長選舉一共有6個人參加的競選,可惜最後選上的不是陸佳倫,而是一個矮矮胖胖的男生,他之所以能夠得到絕大多數選票,既不是因為他的成績格外出類拔萃,或者演講稿寫得特別好,竟然是性格比較搞笑。
這家夥在講台上插科打混,就連競爭對手都被他逗得夠嗆,最後陸佳倫甚至還拉著宋輕予一起給這家夥投了一票——沒辦法,誰叫高中生活過於單調,好不容易有個諧星蹦出來,肯定要多給幾分麵子。
宋輕予也忍不住跟陸佳倫嘀咕,這家夥以後說不定可以去做脫口秀,到時候,她們也算是認識名人了。
陸佳倫就指著她笑:“那肯定不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名人明明就是你。”
宋輕予不以為意:“我這種頂多算是一時走紅,你看吧,用不了多久,就沒什麽人還記得我的名字了。”
陸佳倫表示才不信她。
兩個女生在底下嬉鬧,老張則黑著臉,宣布那個胖男生成為了新任班長——雖然對這個新班長油嘴滑舌的模樣不太滿意,可誰叫他是自己要求選出來的呢,不滿意也沒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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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高二,考試強度也一下子增加了,從之前規規矩矩的期中期末考,變成了每個月的月考,雖然理論上依然有升班降班的可能,其實大家都知道,從高一下學期開始,重點班和平行班之間的差距就已經拉開得很明顯了,而且現在重點班課內早學完了,注意力都放在了第一輪複習和競賽上,所以就算偶爾有那麽幾個發揮特別好,進入前六十的平行班學生,一般也不會願意再來重點班了——主要是來了也跟不上。
第一次月考,宋輕予的排名又往上升了三名,到了年級第七——一是因為薑霍走了,讓出了一個名次,第二就是因為她的化學終於不再瘸腿,讓她的總分比上次又高了不少。
對自己穩中有升的成績,宋輕予自覺相當滿意。
月考之後,就是家長會了。
對平行班來說,這是一次相當重要的家長會,因為事關高二的文理分班,具體怎麽選,對不少學生和家長來說都是一件要絞盡腦汁的大事。
可對重點班來說,也沒什麽好選的,這個班本來就是理科重點班,要是有人突然改選了文科,那才是叫人大跌眼鏡的新聞。
這一屆顯然沒有那種比較叛逆的學生,雖然上課的時候淘一點鬧一點,但是麵對前途,多半還是做了更加理性的選擇,之前陸佳倫其實短暫的猶豫過幾天,但是看到自己的英語成績以後,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畢竟她的理化成績可以幫著拉分,曆史政治可沒這個本事,就算覺得文科挺有趣,單純作為業餘愛好就行,還是不要拿前途去賭了。
上個學期校長本來還想勸宋輕予轉文科的,但是到了高二,這種想法就徹底熄了——小姑娘理科追起來也挺厲害,又何必壓著她去選自己不感興趣的科目呢?
所以重點班的家長會,主要就是一場熱熱鬧鬧的歡慶會,老張除了對自己班的學生各種表揚以外,就是提前和家長們聊聊選專業的事,畢竟大學選專業幾乎相當於第二次投胎,要是選對了說不定未來能輕鬆一輩子,可要是沒選好,也能後悔一輩子。
這次是宋熙文來給宋輕予開的家長會,不過對於以後選什麽專業,他態度倒是很開放,反正女兒喜歡什麽學什麽,家裏完全沒有問題。
這次他也不像其他家長那樣,拚命往班主任身邊擠,打探各種消息,反而先問女兒以後想學什麽專業。
可惜宋輕予自己都沒想好。
其實目前最明智的選擇應該是計算機,畢竟之後20年,都是計算機發展的黃金年代,數不清多少世界首富,還有行業大佬都是從這個領域出來的,哪怕單純從混進未來頭部企業拿原始股這個角度考慮,也明顯是選計算機最好。
可問題是,宋輕予對這個專業興趣真的不大。
有段時間薑霍拿著編程和信息學的書看,她好奇之下也瞅了兩眼,但是那些底層語言和代碼對宋輕予來說明顯沒有太大的吸引力,看了兩眼就覺得犯困。
數學類的也不行,宋輕予雖然覺得做題有意思,但自己明顯沒那個腦子,高中階段接觸的初等數學還好說,可真到了大學,正正經經和那些天書一樣的微積分還有常微分方程打交道,宋輕予覺得自己能瘋。
相比之下,她覺得自己還是對能動手的學科更有興趣,比如實驗物理和實驗化學,都比枯燥的理論更有意思。
“還不知道呢,”宋輕予搖頭,“可能會選電子信息或者光電?我現在也沒想好。”
雖然這些專業也會涉及到編程語言和數學,但還在宋輕予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
最關鍵的是,對那些未來的大廠來說,這同樣也是很緊俏的熱門專業,比較容易混進去搞錢。
畢竟她在高中這麽努力學習,不就是為了有更多的可選項嘛。
宋熙文不大懂這些,雖然聽人說女孩子還是選金融或者財會更適合一些,但他們家的女兒主意正,想選就選,他們在後頭給女兒做後盾就是,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給女兒開完了家長會,宋熙文又匆匆去了南都,說是之前談的那個單子又出問題了,對方再三的找他們老板,老板則準備把這個事兒直接推給宋熙文處理。
宋熙文忍不住抱怨:“現在這個老板太不思進取,也不願意升級產品,等把這一單料理完了我肯定要辭職,不能再在這家繼續呆了。”
在薑工的撮合下,特區那家廠子倒是聯係過宋熙文,不過宋熙文現在還沒下定決心,究竟是自己出來做,還是先多攢點錢和經驗再說。
時間一晃就到了9月底,好像一口氣發生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並沒有太多改變。@無限好文,盡在
宋輕予剛接到了一封薑霍寄過來的信,簡單說了一下他這段時間在大學裏的經曆:運氣好正好躲過了軍訓,順利進了實驗室,沒想到大學還有入學考試,不過他運氣不錯,順利拿到了年級第一,另外雖然學業繁忙,薑霍還是準備多參加幾個社團,同時他還參加了係學生會的選拔,不過在這封信寄出之前還沒出結果,等下一封信再和宋輕予說。
宋輕予的回信裏也簡單的說了一下最近班裏的變化,比如那個微胖又有點滑稽的新班長,還有自己對大學選專業的猶豫。
信寄出去還不到一周,回信馬上就來了,而且還是厚厚的一遝,郵票都多貼了好幾張。
撕開信封以後,宋輕予才發現除了最前麵是簡單的問候以外,後麵全是各種專業的詳細介紹,除了每個專業具體開設的課程科目以外,還有每個專業未來的升學和就業方向,甚至還大概介紹了一下華清相關專業比較有名的幾個老師的風評。
也不知道這麽短的時間,這家夥是怎麽收集到這麽多資料的,後麵還附了一句話,說是資料收集的不全,過一陣子還會再寄一部分過來。
陸佳倫看到那堆資料都驚了:“你這麽早就開始研究報專業的事情了?誰給你弄來的這些東西?”
不過等看到那些華清老師的相關內容,陸佳倫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說,薑霍這家夥的私心還挺明顯。
私心歸私心,這玩意兒對高中生來說用處可大了,要是能在報考前提前對專業有個大概的了解,也沒那麽容易盲婚啞嫁,選到自己不喜歡的專業了。
陸佳倫馬上慫恿宋輕予再跟薑霍多打聽點有用的信息,宋輕予也順手拿出一張信紙開始回信,但是寫著寫著,陸佳倫感覺又有點不對了,因為自己的同桌,竟然又拿出了一本習題冊,開始往上麵抄題。
“你們這寫信還……交流做題?”她一臉不可思議的問。
“這道題我感覺老張的講法不太好,所以想跟薑霍探討探討,看還有沒有其他可以考慮的角度。”宋輕予一邊抄題一邊說。
“就……就這一道吧?”陸佳倫問。
“當然不可能,我這周攢了七八道題呢。”宋輕予理所當然的說。
行吧,本來還以為這兩個人寫的是小情書,結果變成討論專業和難題,陸佳倫也不知道該同情薑霍,還是佩服這家夥直擊重點,抓住了宋輕予的死穴。
要真隻是普普通通的交流信件,偶爾幾次還行,就現在兩人寄信的這個頻率,宋輕予肯定要不耐煩,覺得耽誤自己的學習了。
想到此,陸佳倫忍不住悶著頭吭哧吭哧的笑起來,宋輕予還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這個同桌突然又犯什麽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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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熙文是開完家長會以後去的南都,剛到了那邊,還打了一個電話回家,說是又準備去東南邊,那邊有點小糾紛要處理,可能有點麻煩,但應該也用不了太久。
又過了兩天,他從東南某省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報平安,說是已經到了地方,碰到點小問題,不過有老板在,應該很快就能解決。
可過了兩天再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宋熙文的聲音聽著明顯有些沮喪,郭妍細問才知道,廠裏賣過去的零件有問題,而且反反複複溝通了好幾次,客戶終於失去了耐性,硬是要扣一個人下來,等到問題全部解決才肯放人。
這次隻有老板和宋熙文兩個人出差,理所當然,宋熙文就成為了那個被扣下來的人。
郭妍馬上擔心起來,問要不要想點什麽辦法把人撈出來,宋熙文倒是反過來安慰妻子:“罪倒是沒受什麽罪,人家也好吃好喝的招待著,我這等於是帶薪休假,有什麽要緊的,你就別瞎操心了,頂多10天半個月的,這個問題處理完了,我就能回來。”
雖然電話裏口口聲聲的帶薪休假,可是郭妍還是能聽出來丈夫心裏的難受和憋屈。
這種處境,不就類似於電視裏那種人質嘛,就算對方再客氣,日子也肯定好過不到哪裏去。
這事兒郭妍連宋輕予都不敢告訴,生怕讓孩子擔心,影響了學習,也隻能每天一個電話,確認丈夫在那邊沒事,才稍稍放下一點心。
就這麽過了三四天,丈夫的聲音卻忽然重新高興起來,說是他想通了,準備把這件壞事變成好事,說不定還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郭妍沒想清楚丈夫準備怎麽做,可又過了一個禮拜,丈夫終於回了南都,結果一回去就直接辦了離職,再然後,就回來跟郭妍商量自己開公司的事情了,還說雖然公司還沒弄起來,但是已經提前搞定了一個大客戶,就是那家剛把他扣了一個多星期的公司。
看著風塵仆仆的丈夫,郭妍一臉詫異:“你這是怎麽做到的?不是本來把你人都扣著嗎?怎麽還願意給你訂單了?”
宋熙文就嘿嘿的笑:“我這段時間留在那家公司可不是被白扣的,那幾天我天天去他們經理的辦公室,日子久了也明白他們公司的難處,那個公司的經理是個新上來的領導,任務緊,壓力大,還沒幾個能信任的人,我在那邊待久了,還順便幫他解決了幾次原料的問題,慢慢就混熟了。後來機器的事情老板解決不了,我就幹脆走私人關係找了薑工,結果人家在電話裏說幾句話就把事情搞定了,準備走的時候,那家公司的總經理就問我想不想自己出來幹,要是我願意自己開公司,他們家的這一塊的訂單願意全交給我,他說他就信我這個人,其他人都不行。”
要不宋熙文這人幹銷售厲害呢,小半個月的功夫,他直接就把原本怒氣衝衝的對方公司領導變成了朋友,還是相當信任他的朋友。
手裏有了訂單來源,自己建公司也沒有那麽難了,宋熙文本來就存了不少錢,再加上老婆也投資了一部分,就在江山市下麵一個縣裏盤下了一個小機械廠,這個最簡單的攤子就這麽搭起來了。
宋熙文剛辭職的那家機械廠主要做的是金屬焊料生意,也順道經營一些其他的機械配件,這次出問題的貨就是一個配件總也達不到參數要求,反反複複更換了好幾次還是一直出問題,那邊才大發雷霆把宋熙文給扣下的。
想要換供應商也沒那麽簡單,現如今市麵上能做特種配件的廠本來就不多,國外的零配件質量倒是穩定,但實在太貴,一般的小公司也買不起,隻能想辦法零敲碎打,隻要能用就湊合著用。
不過宋熙文已經問過薑工了,這種零配件生產難度不大,而且利潤相當不錯,再加上那個總經理也已經答應過宋熙文,隻要他們廠生產的零件質量過關,就馬上把訂單全交給他,宋熙文才有膽子直接出來開廠。
至於以前那個老板,既舍不得料,也不願意做生產線升級,隻想著靠酒桌上的關係維係訂單,丟掉這個生意純粹活該。
別說這個單子了,宋熙文估摸著隻要他的產品合格,還有好幾個之前被上一家老板丟掉的訂單,他說不定也有希望爭取,隻要能爭取來其中的三分之一,年內他的投資應該就能回本。
聽說宋熙文準備自己開廠子,薑工還在電話裏開玩笑說,要是他真能把生意做大,自己也願意過來給宋熙文打工,他對工資沒什麽要求,唯一想要的就是足夠的實驗經費。
聽得出來,薑工在那個工廠待得也並不是十分開心:工資確實是以前的好幾倍,可那個私人老板對於研發同樣不太重視,總覺得新一代產品出來,要是不狠狠賣個五六七八年就是虧了,至於對下一代產品的研發,做還是做的,但給錢給得摳摳搜搜,還不如專門用來喝酒吃飯的營銷經費來的大方。
作為一個耿直的理工人才,薑工覺得呆著沒意思,也並不叫人意外。
宋熙文馬上打蛇隨棍上:“這不正好,我以後還有不少技術問題想向您請教呢,要不您幹脆技術入個股,也來給我這小廠子當個股東?”
隻要拉來了這條大牛,宋熙文堅信,自家產品一上市,肯定能夠輕鬆吊打國內一眾小廠。
而聽宋熙文說,隻要廠子賺了錢,他就馬上在廠裏幫薑工建一個實驗室,薑工也馬上就可恥的心動了。
於是在電話裏,兩個人很快就談攏了合作意向,至於其他細節,總要等到薑工回江山市以後再說。
雖然還沒簽合同,薑工已經把宋熙文準備生產的那個零件需要的設備清單全列出來了,還直接給出了不少隻有老工廠人才知道的生產秘訣,光是這一下,就不知道幫宋熙文節省了多少時間和經費。
買設備這一塊錢不能省,宋熙文到底還是找朋友辦了貸款,花了20來萬買了一條最新的生產線,然後是買材料和機器調試,又從原來的機械二廠請了幾個信得過的工人,在薑工的遠程指導下,一個月都不到,宋熙文新廠生產的零件就順利下了生產線,簡單測試一下,各項數據都很不錯,完全能夠達到那個公司的要求。
宋熙文便馬上帶著零件樣品,連夜趕到了之前扣押他的那家公司,那個總經理見到他還在笑,問他新廠籌備的怎麽樣了,要是錢不夠的話,他還能投點資。
宋熙文嘿嘿的笑著,直接從包裏掏出了個用報紙小心包好的金屬疙瘩:“我這邊產品都生產出來了,要不您先用儀器測試一下,看符不符合咱們公司的標準?”
總經理看著那幾個嶄新的金屬件一愣:“怎麽可能這麽快?你是不是又入職其他廠了?”
他彎下腰,輕輕用手指在這些金屬件的表麵叩了兩下,不由點頭:“這次的料用得不錯,比之前那家好多了,你現在在哪家廠做事?這個亮度的拋光麵,我還很少能在國內的廠家看到,你該不會是進了哪家外國公司吧?”
宋熙文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外國公司哪看得起我這種洋文都不會說的粗人,這真是我自己廠生產的產品,總之您先測數據,要是不合適我轉身就走,要是合適咱們再接著談。”
總經理半信半疑,領著宋熙文去了測試車間,把這幾個零件放在了測試台上。
半個小時以後測試數據出爐,這幾個金屬件質量相當好,雖然比不得同類型的國外產品,但是在國內,至少就這個總經理知道的,除了那幾個高級大工手工鑄的件,這個數據應該能算得上國內數得著的了。
“你這是挖了個高級工去你的新廠?東西是不錯,可產量跟得上嗎?”總經理好奇的問宋熙文。
國內那幾個叫得出名字的高工,據說可是能手搓飛機發動機的狠人,但是手工活精細歸精細,放在工業上效率卻太慢,根本不能批量化生產,就算質量再好,也吞不下多少訂單。
宋熙文笑得更得意了:“真是全機器生產,我們廠現在每天這種件至少能出5個,絕對能保證您公司的供應了。”
這主要還是因為宋熙文現在手上就一條小生產線,不過這種金屬件的單價高,利潤也高,要是每天5個都能賣光,他一年下來也一樣不少賺。
這東西宋熙文之前待的那個廠報價3000塊一個,宋熙文這次帶過來的這個用料更好,工藝也更精湛,報價3500,相比之下,紙麵數據隻比他的金屬件質量稍好的國外產品報價也是3500,隻不過貨幣單位用的是美金。
要不怎麽說這玩意兒利潤高呢,宋熙文那個廠規模不大,生產效率也高,這種金屬件的成本被他壓低到了1500塊,隻要賣一個出去,轉手就能賺2000。
總經理看起來更驚奇了,很爽快的直接下了10個金屬件的訂單,並且表示如果接下來的產品都有這個質量,他們公司今年的單子就都給宋熙文。
“這話可是您說的,10個的訂單,我們廠兩天就生產出來了,我現在就要他們發貨,隻要東西一到,您可要馬上和我簽合同。”宋熙文在這家公司混了那麽久,上上下下早就摸熟了,自然知道這邊對這種金屬件每年的需求差不多在100件上下,這麽一個大單子,他無論如何都要坐實了才能走。
隻這一家公司的單子,他今年的利潤就能有20萬,差不多一半投資額就收回來了,肩上的壓力也能輕鬆不少。
總經理指著宋熙文笑:“你這個滑頭,行吧,不過我們公司對質量的要求可高得很,要是有一個不達標的,你就跟你上一個老板一樣,直接帶著東西走人。”
宋熙文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問題。
又過了幾天,物流終於發了過來,這次依然是宋熙文跟車押送,直接把東西送到了廠裏,讓這邊的技術人員一個個驗貨。
出乎意料,這批新送過來的產品竟然比樣品質量更穩定,精度也更高,照宋熙文的說法,主要是生產線被調試得差不多了,生產效率更高,質量提升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就是背後靠著技術大牛的好處,有那麽一個專家給他出謀劃策,對其他小廠來說真就是碾壓性的優勢——要不當年二廠是怎麽憑借著一家地市級的小廠,就把產品賣到全國各地呢,還不就是因為技術過硬,產品質量能打。
可惜,就算擁有這麽大的優勢,也抵不住那隻蛀蟲的啃咬,那麽一個前途大好的廠子,硬生生用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給徹底毀了。
宋熙文很順利的又拿到了100台的訂單,拿到合同和定金以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回江山市,而是千裏迢迢跑到特區,找到薑工。
薑工對宋熙文突然跑過來還有些詫異,宋熙文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拽著他的胳膊,說是特地來找兄弟喝酒來的。
薑工是個典型的理工男,不善應酬,平時也很少喝酒,聽說今天是老廠長的忌日,他才難得破了例。
霍麗看著這兩個男人,也隻能搖搖頭:“那你們記得別喝多了,要是喝醉了我可不管。”
哥倆找了個小酒館,先是讓老板上了兩瓶啤酒,慢慢的對著斟,可喝著喝著,兩個人從老廠長又聊到了自己當年進廠的事,再說起二廠曾經的輝煌,終於耐不住,又加了一瓶白的,一人一個一次性塑料杯,開始往嘴裏灌。
薑工酒量本來就不好,醉得快也正常,但宋熙文這個常年跑銷售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不一會兒也暈暈乎乎,淚眼朦朧。
再然後,兩個半醉的中年人趴在酒桌上,全都忍不住哭出了聲。
畢竟那個地方見證了他們最意氣風發的青年時代,他們也都曾經堅信,自己必將和這個廠一起走向輝煌。@無限好文,盡在
隻可惜,最後也隻不過是一場煙消雲散的大夢,兩人也都成了各奔東西討生活的失意人。
在清醒的時候,他們誰都不願意碰心底的那塊傷疤,等喝醉了,才敢痛痛快快的,把傷心事全都哭出來。
宋熙文拍著桌子,忽然說:“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把二廠再重新建起來,把那些工人找回來,把咱們的輝煌也重新找回來,這樣等以後我死了,再見到老廠長,也不會覺得沒臉。”
薑工打了個酒嗝:“行,你要是能重建二廠,就算沒有實驗室,我也肯定過去幫你!”
宋熙文拉著他:“這事兒可就說定了,咱倆誰都不能食言!”
“不食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駟馬難追,十馬也追不了!”
兩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就這麽在小飯店裏你一句我一句的叫起來,把旁邊那個飯店老板都看得連連搖頭,覺得又是兩個酒鬼在發酒瘋呢。
等霍麗來找這兩個人的時候,發現這兩個酒鬼早就在小桌上趴著睡熟了,怎麽都喊不醒,無奈之下也隻能找了一家附近的招待所,請人把這兩個人直接丟了進去等酒醒。
這種醉鬼她才不願意領回家去,實在是太臭了,也難伺候。
等到第二天,宋熙文迷迷瞪瞪的醒來,感覺肚子上擺了一條又粗又重的大腿,他心裏一驚,轉過頭一看,結果正好對上了薑工那張老臉。
兩個人對視了半晌,才慌忙爬起來,可腦袋還暈乎乎的,還沒站直又重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著彼此的窘態,又忍不住指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這兩個醉鬼難不成還沒醒酒?”門被打開,霍麗很不高興的走了進來,看向丈夫,“也虧得今天是周末,要不然你現在還在這裏傻笑,又要被扣工資了。”
薑工知道自己惹老婆生氣了,不敢再撚虎須,隻一臉憨笑的從地上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我這不也是在和老宋談生意呢,對吧老宋?”
“算了吧,你們兩個還談生意,當心老宋一口把你這個憨子給吃了,”霍麗對自己這個腦子一根筋的丈夫沒辦法,隻能轉頭嚇唬老宋,“聽說你想把我家老薑拐到你那個新廠子去?不過現在你這個廠子才剛建起來,說句實在話,我跟老薑不可能辭了職去幫你,大家都是有兒有女的中年人,也承受不住這個風險。”
宋熙文連連點頭:“這個我當然知道,廠子做大以前,我也不敢有這個念想,隻要老薑願意遠程給我點指導,我就很滿足了,所以這次專門過來,就是想聘請老薑當我們廠的技術顧問,給分紅的那種。”
說是還想簽個合同,霍麗的神情更加慎重了:“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麵,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你可不能賺我們家這個憨子的便宜。”
宋熙文撓著腦袋笑:“你這話是哪裏說的,別人你不相信正常,我你還信不過嘛,再說了,薑工再怎麽憨,不也還有你這個老婆把關嘛,誰還能在你這裏賺到便宜去。”
霍麗得意的哼了一聲:“算你有眼色。”
在霍麗的強勢介入之下,宋熙文和薑工簽了一個簡單的入股合同,本來按照宋熙文的想法,這夫妻倆錢都不用投,直接技術入股,他每年也心甘情願給薑工30%以上的分紅,不過霍麗不同意這個合同,還是投了10萬塊,做了宋熙文廠裏一個小股東,再加上技術入股的費用,最後拿40%的分紅,霍麗也在廠裏掛了個職,有空的時候可以順便幫著做點財務和審計上的工作。
看著兩個人在合同書上簽下名字,霍麗的臉色才一緩:“行了,沒想到兜兜轉轉,你們兩個又湊到一起去了,我也希望你能盡快把廠子做大,說實話,我在這邊感覺還不錯,這裏商業氣息濃,賺錢的機會也多,可惜老薑一直不太適應,總還惦記著以前的二廠,要是你真能……嗨現在說這個幹嘛呢,等到時候再說吧。”
薑工霍麗夫婦原本還想留著宋熙文再住兩天,但是他掛念著廠子裏的事,當天還是捧著熱乎乎的合同,才再次踏上了火車,回到了江山市。
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婆女兒顯擺剛拿到手的合同。
一份是新訂單的合同,一旦交貨,總價值整整35萬,利潤差不多有20萬。
但更叫他得意高興的還是另一份薑工和霍麗的入股合同,這一下,他等於是成功的把這位大神綁上了自己的戰車,單從技術上來說,應該是不用太擔心了。
郭妍都直誇丈夫有決斷,談下訂單的第一時間就去找薑工談合同去了,這一招實在是妙。
宋熙文狠狠的抹了一把頭皮:“老薑願意和我簽這個合同,倒也不單純是因為有訂單了,主要還是因為不甘心。”
至於究竟是因為什麽不甘心,宋熙文沒說,但郭妍和宋輕予也能很輕鬆的猜出來。
前一陣子才聽說第二機械廠已經正式進入了破產清算程序,有好幾條生產線上的機器已經被拆分賣掉了,至於廠子什麽時候賣……誰知道呢,說不定下個月,或者下下個月,那個熱鬧過,也蕭條過的廠房,就要被拆幹淨了。
雖然老的第二機械廠宋熙文救不了,但重新再造一個二廠,他還是有這個心氣的。
隻要有他,有老薑,這個廠子就算不能重現昔日的輝煌,總歸在江山市,甚至整個江東省,肯定還能再有一席之地!
心裏有了奔頭,宋熙文跑訂單都勤快了不少,沒多久就聯係上了好幾家之前被原老板搞丟的客戶廠商,不過有些人不太信任新廠,或者嫌價格太貴沒搭理他,也有人要他先把樣品帶過去看看再說。
就這麽又東奔西跑了小兩個月,宋熙文成功拿到了兩個訂單,一筆30個零件,另一筆50個,又是十幾萬的利潤進賬,至少今年下半年,不用太擔心新廠的生存問題了。
雖然靠著這一個零件,廠子的生存不用愁了,但宋熙文的野心可不僅僅止於吃飽飯,和薑工在電話裏商量過後,他又引進了一條新的生產線,生產另一種目前比較緊俏,但是同樣很少有廠子能夠生產的加工件。
至於之前賺的錢,自然是全都投進了這條生產線裏。
隻不過出乎意料,這個工件並沒有之前想象的那麽簡單,因為結構過於複雜,需要的工序太多,剛開始一段時間,生產線下來的全都是廢件,光是材料費就差不多浪費了上萬塊。
宋熙文沒辦法,又拿著圖紙和資料跑去特區找薑工,不過這一次,看不到實物薑工也不好下定論,不過反正很快就要過年了,特區這邊的廠子也要停工,薑工就能親自去一趟宋熙文的工廠,好好研究一下那些機器再說其他。
宋輕予這邊,她的高二第一個學期,也隨著期末考正式結束了。
今年是開創杯作文大賽的第二屆,因為上一屆的熱度,這次的報名人數據說至少增加了10倍,競爭也更加激烈。
上次在決賽時候認識的仲曉菲給宋輕予寫了好幾次信,表示很期待在決賽上再次和她碰麵,哪知道這一屆宋輕予幹脆連初賽都沒報名,對外說是沒什麽靈感,其實她是真覺得這種比賽,參加一次見識見識就夠了,要每年都去,那該多閑呢!
畢竟她本質上真不是什麽文學少女,也沒有任何跟文藝相關的追求,寫得最好的全都是應試作文,上次拿獎純屬運氣,就沒必要再去自取其辱了。
除了仲曉菲,另一個對宋輕予沒有參賽覺得失望的,就是現在還在京城的薑霍。
他本來還一心盤算著帶宋輕予在自己的學校逛一逛,甚至還專門做了一份少女肯定會喜歡的美食攻略,哪想到,精心準備全成了無用功,宋輕予連初賽都沒報名,就更不用提複賽了。
寫信的時候,薑霍還對著床頭櫃上高中的集體照,連連歎了好幾口氣。@無限好文,盡在
他一個室友看到薑霍的模樣,馬上就猜到,薑霍歎氣肯定是跟他在老家的小女朋友有關。
這家夥是跳級上的大學,比其他人都要小了一兩歲,偏偏個兒高,臉又長得好,無論是高年級的學姐,還是同年級的女生都挺稀罕他,還有人主動跑到宿舍樓下告白的,可惜全都被薑霍直接拒絕了,說是自己有個喜歡的女生,所以不能接受別人的好意。
薑霍的室友都挺好奇,是什麽樣的女生才能讓這家夥如此神魂顛倒,其他什麽人都瞧不上了,不過薑霍平時不大喜歡說自己小女朋友的事,還是有個室友火眼金睛,無意間瞧見經常跟薑霍通信的那個女生叫宋輕予,再一看薑霍在床頭櫃上貼著的高中同學照片,馬上就有人認出來,感情薑霍的小女朋友還是個名人,不但被好幾家報紙雜誌報道過,當時還被稱為國民閨女呢。
這女生不但有才華,長得還漂亮,那就難怪薑霍在學校裏誰都看不上了。
“怎麽,你們吵架啦?”一個室友十分八卦的問。
薑霍搖搖頭,沒說話。
“第2屆開創杯決賽就要開始了吧?你什麽時候去接你女朋友?”另一個室友問。
這個作文大賽在大學裏影響也不小,還有專門的大學生組,參加的人同樣不少。
薑霍的聲音悶悶的:“她沒參加這屆比賽。”
半年時間不見,隻靠著書信來往,以及極少的一兩次電話,薑霍原本覺得自己沒問題,可沒想到現在,隻是在嘴裏默念著那個名字,都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澀。
就像是很久不見雨水的禾苗,萎靡得都快要直接枯死了。
他想見她,發瘋一樣的想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