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家裏寫作業寫得天昏地暗,還沒反應過來呢,就又要回學校了。
嚴格說起來,月假其實連兩天半都沒有,周五下午放學,周日晚上上晚自習,再加上來回在車上耗費的時間,在家的時間也就一天半,而且基本全用來寫作業了。
即便緊趕慢趕,她手上還剩了一套半的卷子,隻能晚自習的時候繼續補。
人生就是如此殘酷,不是在寫作業,就是在寫作業的路上。
放假回家的時候隻帶了試卷,回學校的時候除了試卷,宋輕予的包裏還多了一堆玻璃瓶子,全是各種豆豉肉末,辣椒蘿卜之類的下飯菜,都用泡沫紙包好了,說是食堂飯菜不好吃的時候,可以用這個拌飯。
郭妍裝瓶的時候,宋輕予大老遠就聞到一股濃鬱的油香氣,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就覺得餓了。
果然媽寶女,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存在。
薑霍看起來就比她慘多了,怎麽回來的又怎麽回去,書包裏還是那堆鼓鼓囊囊的書,其他什麽加餐都沒有。
照霍阿姨的說法,男生挑食,天理不容,食堂裏的飯菜就足夠他吃飽喝足了,沒必要再帶其他東西了。
“我媽給我帶挺多的,到時候分你一半。”
對自己的補習工具人,宋輕予還是很慷慨的。
薑霍看了她一眼:“以後一起去食堂吃飯?”
平時宋輕予的飯搭子主要是陸佳倫,有時候也和別的幾個聊得來的女生湊一塊,薑霍可從來都挨不上,也就偶爾在外頭加餐的時候,可能喊薑霍去湊個人頭。
“那沒必要,”宋輕予搖頭,“我媽給我裝了挺多小瓶子,分你幾瓶就是。”
高中三年,教務處主任的火眼金睛早就深入人心,但凡男生女生老坐一塊吃飯,不到三天,那位肯定就能直接找上教室,說不定還要喊家長。
雖然喊家長關係也不大,但宋輕予覺得,也沒必要招惹這個麻煩。
薑霍抿了抿嘴,眼睛又移到了車窗外頭:“你們幾個女生一起吃飯,沒幾天就吃完了,沒必要分給我。”
宋輕予壓根沒注意到薑霍的小心思,翻開背包,拿出了兩瓶直接塞給他:“這個這個,這可是我媽的招牌菜,一勺肉沫能下兩碗飯,你肯定喜歡。”
薑霍被迫接過她塞過來的好意,捧著那兩個玻璃瓶的時候,臉上還劃過一絲無措,不過很快又重新風平浪靜了。
兩個人先去小洋樓放了東西,下車的時候,薑霍順手把兩個包都提走了,宋輕予打著傘在後麵追,都差點沒追著。
怪就怪這家夥腿太長,一步能頂自己兩步。
今天從家裏出來得早,距離晚自習還有挺長時間,宋輕予又拉著薑霍,問了半天化學試卷上不會做的題,終於搞定最後的一套半試卷,兩個人才出去吃了晚飯,然後回學校上晚自習。
距離打鈴還有半個來鍾頭,班上絕大多數人都已經來了,而這其中大部分,都還在趕作業。
陸佳倫也拉著宋輕予:“你英語寫完了沒?借我來抄一抄!”
宋輕予把英語試卷給她,順手又從陸佳倫那裏拿來理科試卷,到也沒準備抄,而是從前往後一道道的對答案。
雖然後麵老師肯定還會講卷子,但是重點班的講課速度太快,要是沒有提前做好準備,宋輕予容易跟不上。
陸佳倫一邊寫,一邊還羨慕的往同桌這邊瞟:“你卷子都做完啦?效率也太高了吧,你在家是不是沒日沒夜的寫作業?”
陸佳倫偷偷承認,這兩天她隻是在家裏偷了一小會兒懶,等反應過來快要來不及寫的時候,就真的來不及了。
宋輕予笑:“我跟你可比不了,也隻能勤能補拙了。”
陸佳倫歎口氣:“我還羨慕你的英語呢,輕輕鬆鬆就能打高分,你怎麽就學得這麽好呢!”
“多聽多讀多背就行了,你的單詞表呢,背到哪裏了?”宋輕予問。
上個月臨堂小測驗的時候,宋輕予英語拿了個滿分,陸佳倫對此豔羨不已,還纏著她請教英語學習方法。
宋輕予也沒藏私,告訴陸佳倫每天背單詞,聽課文錄音,最好能把課文背下來,隻要堅持,肯定能有不小的進步。
麵對宋輕予的問題,陸佳倫扯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就……還在背abandon……算了,我先抄作業。”
果然,重點班的學生但凡有偏科的,其實也沒哪個是真學不會,主要還是不願意學。
這大概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分高任性吧。
班上分高任性的還有一個,就是坐在宋輕予斜後方的薑霍。
這家夥早就被老師免了作業,平時上課的時候也隨他自己安排,開學這麽久,宋輕予甚至就沒見過他翻開過課本,偏偏每次隨堂考,依然全是滿分。
再看看自己理科那幾門,成績起起伏伏的,總是達不到期待。
宋輕予再次歎口氣,決定不想那麽多了,還是全力以赴拚吧!
10月中旬,薑霍去參加了數學競賽,半天就回來了,問起來隻淡淡的說考得還不錯,陸佳倫同樣也去參加了這場競賽,回來卻是一臉慘淡,罵罵咧咧說題目出得太變態,簡直要人老命了。
她本來還指望著試試走競賽路線逃過英語這一關,結果這場比賽以後,心思反而沉下來,終於開始認認真真的背單詞讀課文了。
宋輕予的目標則一直簡單而直接,她知道自己沒希望走競賽那條路,隻能努力當個不瘸腿的六邊形戰士,在同樣殘酷的高考賽場上,好好廝殺一番。
不過在此之前,她要保證自己成功留在重點班。
還能怎麽著呢,努力拚唄。
————
又過了幾天,聽說她爸跟新廠長徹底鬧翻了臉,廠子那邊是徹底不去了,宋熙文幹脆每天坐公交車過來看小洋樓的裝修進度,順便又給宋輕予帶了一堆好吃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投喂,宋輕予覺得自己胖了一圈,臉都圓了。
偏偏她爸還不以為意,聽到女兒的抱怨隻哈哈大笑:“胖一點有什麽不好,臉圓圓的多可愛,就跟小時候一樣。”
很顯然,中年老男人是不能理解小姑娘的煩惱的。
還好她媽懂她,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抱怨以後,宋熙文再帶過來的菜終於清淡了不少,不再那麽大魚大肉的瞎補了。
小洋樓那邊的裝修進度也成果喜人,聽她爸說,大概11月初,大體裝修部分就能完工了,剩下的就是添點櫃子掛杆,還有各種小擺件之類的事情了。
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進貨。
宋熙文現在正好賦閑在家,原本大包大攬著,準備一個人南下去進貨,可郭妍對他的品位實在不放心,幹脆請了幾天假,和丈夫一起走。
反正現在廠裏到處亂作一團,有她沒她沒什麽影響,下不下崗的也無所謂。
廠裏都要發不出工資了,那些威脅,是一點用處都沒了。
郭妍給女兒又留了些應急錢,就和丈夫一起登上了南下的火車,而高一的第1次期中考,也越來越近了。
跟平時的隨堂小考單獨出卷不一樣,期中考試年級統一出卷,一起統分,考的也是正常的高一第1期內容,和重點班的進度天壤之別。
老張之前還絮絮叨叨,各種威脅恐嚇,可臨到考試了,他看起來反而一點不在意,說是已經提前看過試卷了,那麽容易的題目,要是連年級前60都考不到,還不如早點去平行班,免得耽誤時間。
可惜老張這話一點減壓的效果都沒有,反而讓宋輕予更加緊張了。
她原本還指望著老師們留兩天時間,提前複習一下期中考相關內容呢,沒想到全體理科老師的態度跟老張一模一樣,好像壓根沒把這次考試當一回事。
也隻有語文周老師,用了一節課時間快速回顧了一下上半期的重點內容,可惜對宋輕予來說幫助實在不大。
上課沒得複習,那就隻能下課的時候自己補了,可她本來任務就重,不但要提前預習和課後複習老師講的內容,還要額外加上期中相關,簡直忙得像個轉暈了的陀螺,吃飯都沒胃口了。
“再怎麽樣也得按時吃飯,”陸佳倫一把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來,“今天試試我從家裏帶過來的酸醃蘿卜炒臘肉,保證又開胃又下飯,吃起來就停不住。”
宋輕予沒精打采的被拖到食堂,腦子裏想的,還是剛才看的那道題。
就在這種緊鑼密鼓,壓力爆棚,甚至頭發掉得都比平時多不少的節奏中,宋輕予終於迎來了高一第1次期中考試。
畢竟隻是期中考,沒有那麽正式,每個班還是在自己的教室參考,隻是把原本堆在桌上的課本和教輔收了起來,把挨在一起的課桌稍微拖開了一點,變成了獨立的8個小組,考試間隔也比一般的大考更緊湊,九門考試直接壓在了兩天之內考完。
原來每個人的桌子上書都堆成了山,乍然把書搬走,整個教室都顯得空曠了不少,看起來像是到了另一間教室。
陌生感夾雜著緊張,讓宋輕予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可才轉過頭,又被旁邊陸佳倫的鬼臉逗笑,心情瞬間平複了下來。
有什麽大不了的呢,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不管什麽結果,她也不會後悔了。
第1堂考的是語文,為了盡可能的提高總分,宋輕予拿出了十萬分的認真,閱讀理解也是壓著得分點,踏踏實實一條一條寫的,目標就是能拿分的地方絕不丟分。
最後的作文,她更是拿出了自己十成的功力,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堪稱範例的作文,再加上瀟灑漂亮的字體,能給閱卷老師扣分的空間應該也不大。
英語就更容易了,從聽力開始,宋輕予感覺自己就一路開掛,不用多久就做完了所有的題,再仔細檢查一遍,確定能拿個高分。
雖然重點班隻看理科成績,但幾門文科也一樣要考,宋輕予其實完全沒複習,但畢竟有之前三年的底子,再加上上課偶爾聽的一耳朵,覺得試卷還挺簡單,輕輕鬆鬆就飛快寫完了。
對她來說最難的,還是數理化。
生物一如既往還是個小透明,知識點雖然有點碎,但基本考驗記憶力,難題都沒幾道。
數理化……怎麽比印象裏容易多了?!
記得第1次參加高一期中考試的時候,宋輕予覺得數理化門門都是變態,每一門都隻能低空飛過,拉了她不少的分。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一次年級700多個考生,她頂多排到400來名,當時甚至覺得還不錯,至少每門都及格了。
等到高一下學期期末考試的時候,那時候她已經決定放棄理科,專攻文科,分數就更加慘不忍睹,數理化全不及格,充分展現出了她選擇文科的必要性。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重點班被虐習慣了,曾經覺得千難萬難的題目,現在再看,好像也不過就那樣嘛。
前麵基本全是送分的基礎題,彎都不用轉,隻要把課本學紮實,就肯定能拿分。@無限好文,盡在
後麵幾道大題倒是稍微提高了一點難度,可放在重點班的試卷上,也屬於必須得分的題目,要不然老張就該罵人了。@無限好文,盡在
一直寫到最後一道函數題,宋輕予才終於感覺有些複雜,可仔細回想之前學過的內容,再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做,做完以後才發現,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麽難。
整一套數學試卷做完,宋輕予還有些懵逼,既覺得題目意外簡單,又擔心是不是自己疏忽大意,沒注意到試卷裏故意留的坑。
她於是又重新回到第1題,拿著草稿紙,仔仔細細的開始了驗算。
然後果然找到了一道計算失誤,馬上如獲至寶的改了答案。
可除了這道三分的選擇題,宋輕予就再沒碰到不對勁的題目了,哪怕是幾道大題,她翻來覆去的驗算,也覺得一點問題沒有,應該能拿滿分。
滿分……這個微小的念頭在宋輕予的腦子裏短時間的轉了轉,又被她直接搖頭甩遠了。
這可是最變態的高中數學,她怎麽可能能拿到滿分呢!
後麵的物理也比想象中簡單,雖然做下來的時候,卡殼和不確定的地方比考數學的時候多了點,但這種情況反而更讓宋輕予安心。
化學……依然不怎麽樣,簡單題她能拿的分都拿了,配平依然做得稀裏糊塗,不過最後那道實驗大題反而在宋輕予的舒適圈,很快就得出答案,拿下了最後這15分。
九門考試兩天時間全部考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考試中間宋輕予依然不喜歡對答案,等到全部考試完了,她才忍不住支著耳朵,聽旁邊人對題,和自己一樣的就忍不住開心的笑笑,要是不同的,又忍不住在腦子裏轉半天。
重點班絕大多數學生都是一臉輕鬆愉快,說這次題目果然簡單,老張沒訛他們。
宋輕予覺得其他幾門也都不錯,但是一想到化學,神情又忍不住沮喪起來。
隻希望這一門不要拉太多分,要是因為這一門叫她進不了前60,宋輕予覺得,自己以後大概再沒有這種使盡全力拚學習的衝勁了。
說實話,她現在甚至已經愛上了這種一門心思衝刺的感覺,哪怕沒有那個教曆史的餘老師,她也想繼續留在重點班。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本事留下來。
考完試,卷子交到了閱卷組,學生則直接放假,等到兩天以後回到學校,才能看到這次的成績,同時迎接最殘酷的升降班結果。
因為化學考得很不滿意,回家的路上,宋輕予明顯看著有點蔫,還問薑霍,要是自己萬一去了平行班,可不可以繼續過來問他題目。
薑霍還沒來得及回答,宋輕予又自顧搖頭:“不行不行,都被淘汰了,我可沒臉再去1班了。”
薑霍一臉無奈:“我覺得你留下來的機會挺大的,隻有一門化學而已,問題不大。”
“誰說問題不大,這一門可能就被甩了三四十分,這可是三四十分啊!”宋輕予越說越心痛。
但誰叫自己不爭氣,化學怎麽都學不通!
薑霍對她的信心反而更足些:“就算這次發揮失誤,期末考的時候再考回來就是,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宋輕予還是搖頭歎氣,又開始琢磨著,要萬一去平行班,自己最有可能去哪個班。
5班肯定是最好的,有蔣梅在,2班也行,她最近認識的一個新朋友就是2班的。
至於其他班級……反正別去4班就行。
哪怕現在皮膚白白嫩嫩,也算小美人一個,但對於4班,宋輕予總有點心理陰影,一時半會兒的繞不過去。
薑霍看著她掰著指頭在那裏數自己能去哪個班,差點都氣笑了,幹脆直接轉移話題:“宋叔叔和郭阿姨都出去了,要明天才能回,今天你就直接在我們家吃吧。”
宋輕予還在琢磨著那個嚴肅的問題,隻分出小半心神,點點頭:“行,又要麻煩霍阿姨了。”
她從小就習慣兩家這麽竄來竄去的,也沒什麽好客氣。
再說了,霍阿姨對她,那比對親兒子都寵多了。
反正一到薑家,宋輕予就直接衝進了霍阿姨的懷裏,嘴甜得跟親生閨女似的,霍阿姨也摟著她各種噓寒問暖,對杵在旁邊高高大大的兒子,反而正眼都沒看一下。
薑霍早習慣了這種差別待遇,直接把兩個人的包放下,進廚房給他爸幫忙去了。
在薑家,男人才是下廚的那個,至於霍麗,要想讓她下廚也行,不過最好提前備好胃藥。
礙事兒的兒子走了,霍麗又把宋輕予拉到沙發前坐下,仔仔細細左瞧右看:“我怎麽覺得你瘦了,是不是學習太吃力?我家那傻小子你能用就盡管用,反正放在那裏也創造不了什麽價值。”
宋輕予被霍阿姨逗得咯咯笑:“現在比剛開始已經好多了,我還要多謝薑霍呢,要不是他幫忙,我是真跟不上班裏的進度。”
很多時候,宋輕予覺得自己就像是意外混進了白天鵝群裏的醜小鴨,跌跌撞撞的,跟得很艱難。
不過至少成功跟到現在,沒有早早就哭鼻子喊著要換班,宋輕予覺得還挺驕傲的。
霍阿姨又拉著宋輕予說了一會兒話,薑霍才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裏走出來,說是可以吃飯了。
薑叔叔不怎麽愛說話,廚藝卻相當好,還總給宋輕予勸菜,好像也覺得小姑娘要養得白白胖胖的才健康。
麵對豐盛的大餐,宋輕予也一時沒忍住,一不小心,又吃多了。
吃完了飯,反正宋家沒人,霍阿姨又把宋輕予留了下來,宋輕予也很自在,直接趴在沙發上,抱著自己專屬的小靠枕,跟霍阿姨說起薑霍在學校裏的事情來。
霍阿姨看著不怎麽稀罕兒子,其實一聽到這些就眉開眼笑,偏偏自己家這個兒子早熟得厲害,小學開始就不喜歡講學校裏的事情,還好有宋輕予這個小小的耳報神,才讓霍阿姨多得了不少樂趣。@無限好文,盡在
薑霍反而有點害羞,僵硬的在邊上坐了一會兒,就躲進臥室看書去了。
兩個女人於是聊得更加肆無忌憚,時不時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把屋裏的薑霍惹得無奈搖頭,也全沒什麽辦法。
第2天又出了意外,宋家夫妻原本說今天回來的,可又打了個電話說遇見了一點情況,還要延遲兩天才能回。
“現在廠裏這情況,開個店子也不錯,就是不知道那邊出什麽事兒了,你媽說得含含糊糊的,但聽起來也不像什麽壞事,”霍麗說,“你就繼續來我們家吃飯啊,有你過來還熱鬧點,不像我們家那個傻兒子,一天到晚悶在房裏不做聲,跟他爸一樣。”
宋輕予答應一聲,說做完手上這幾題就過去。
才考完了期中考,這次老師們難得良心發現,一張試卷都沒發,大概也是想讓他們好好休息,集中精神應對下半個學期更艱巨的任務。
不過宋輕予早就習慣了忙碌,雖然不確定能不能留在重點班,但習慣還是繼續保留著,依然按照正常作息晨讀做題,一絲不苟的完成著原定的任務。
對爸媽那邊她雖然有點擔心,但聽電話裏的聲音,也確實不像是遇見了什麽麻煩事,反正具體發生了什麽,等過兩天他們回來就能知道了。
下午宋輕予又跟何晴碰了一麵,聽何晴話裏的意思,舒阿姨好像準備走海外親戚的關係,直接帶著一家三口去國外了。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出國,”何晴悶悶不樂的踢著腳邊的小石頭,“我英語又不行,那些外國人嘰裏呱啦說話,聽著就頭疼。”
何晴其實更想留在國內,跟著舅舅一起學做生意,隻可惜,她媽怎麽都不可能同意小姑娘單獨留下來。
印象裏,何家後來還因為這件事發生了一場大戰,何晴離家出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舒阿姨還來宋輕予家找過人。
宋輕予仔細打量了自己閨蜜一眼:“其實出去也沒你想的那麽可怕,而且,你還不用參加高考了呀。”
作為一個總是被親媽逼著學習的學渣,高考這片陰雲,從來就沒從何晴腦袋上下來過。
且不說出去以後能不能申請到心儀的院校——或者說叫舒阿姨滿意的學校,至少,高考這一段路是可以提前結束了。
聽了宋輕予的話,何晴眼睛微微一亮。
“而且在國外不也一樣可以倒騰生意嘛,”宋輕予又給她出主意,“或者你還可以跟你舅合作,做些出口外貿之類的事情不也挺好的。”
“出口外貿?”何晴懵懵懂懂的抬起頭,“就是那種能賺外匯的生意?”
90年代,外匯還是一種很緊俏的資源,要是誰手上有外匯,不少人都是願意貼錢換的,很多進口大家電和奢侈品,也同樣隻能用外匯買。
“可做什麽生意啊?”她覺得這主意有點意思,可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能幹嘛。
“跟你舅舅商量商量唄,他肯定有主意。”宋輕予說。
宋輕予沒見過何晴的舅舅,但聽何晴說起這人,應該是個天生的生意人,而且特別喜歡折騰。
何晴點點頭:“行,我先去問問我舅。”
說話間,那份不情願已經漸漸淡了,她的神色裏流露出一點期待之色。
好像出國這件事,確實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畢竟,她媽就再也沒有借口逼自己認真學習準備高考了。
宋輕予知道,不管和家裏怎麽鬧,何晴最後還是出去了,而且混得不錯,若幹年後,還被不少初中群裏的同學叫富婆,紅包一發都是上千塊。
雖然有點舍不得,不過眼看著閨蜜奔向更好的前程,怎麽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這一回,她肯定不會再因為別扭,主動和何晴斷了聯係,就算遠在異國他鄉,姐妹倆的感情也要長長久久才行。
約定好就算出國也要定期聯係,何晴就揮了揮手,找她舅嘮嗑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宋輕予又聽霍阿姨和薑叔叔聊起何晴他們家的事,才知道舒阿姨是因為寫舉報信被穿了小鞋,一氣之下辭職不幹了,正好她在寫字畫畫上有些名氣,國外又有親戚幫忙,給她聯係了一份收入不錯的教職,何叔叔手上有技術,聽說在國外也好找活兒。
說起這事兒,機械廠裏那是人人羨慕,就連原本對何家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新廠長,聽說她們要出國了,都不由自主又客氣了幾分。
說起那個新廠長,霍麗又氣起來,罵那家夥就是標準的小人得誌,可惜禍害了一大廠子的人。
但事到如今,又能有什麽辦法呢,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小人胡作非為,真正正直有能力的那些,也全都四散走了。
“阿姨,你和薑叔叔什麽打算?”宋輕予好奇的問。
霍麗無奈的搖頭:“你叔叔手上的項目眼看著就要出成績了,他一時半會兒舍不得走,具體是走是留,總要等這邊做完了再說,至少,也要等明年再說吧。”
薑叔叔是整個江山市都出名的機械專家,手上這個新型挖掘機相關的項目已經做了五六年了,眼看著就到了收尾的階段,誰想到,卻碰到這一堆爛攤子呢。
雖然就算項目完成,估計也隻是被新廠長糟蹋的份,但畢竟是多年的心血,說丟沒那麽容易丟,想要帶走,估計也很難。
這位新廠長,指望他做事是一點不靠譜,可要說搞起破壞,那真是天生一把好手,骨頭縫裏都透著壞。
霍阿姨還在**開罵,宋輕予的腦子裏忽然想起一點什麽,可實在過得太快,還沒來得及抓住,那念頭就又飛走了。
————
月假過完,就又要回學校了。
想到一回學校就能看到成績,宋輕予表示真的一點都不期待。
戰戰兢兢的坐著59路公交車,到達學校的時間也是下午5:59,每一個兆頭似乎都在暗示,自己這回的成績估計不會太妙,畢竟59,差一分才及格。
薑霍真是拿她哭笑不得:“咱們每次坐的都是59路公交車,你以前也沒覺得怎麽樣啊。”
宋輕予深沉的對他搖頭:“你不懂,可能命運早就暗示過了,隻是我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而已。”
她板著雪白的小臉,一本正經說這些的時候,還真有點玄學大佬的氣質——雖然每一個字,都是在胡說八道。
到教室的時候,後門邊上已經圍了一群人,看樣子成績已經提前貼出來了。
宋輕予忍不住又是一個哆嗦,就跟一隻馬上要踏上絞刑架的小羊羔似的。
“要不我幫你去看看?”薑霍問。
“不用,我自己去看。”宋輕予堅定的搖頭。
就算死,也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死的才行!
宋輕予的個兒矮,擠了好一會兒才擠到成績單跟前,首先第一眼,就是去看最後那幾行。
成績單第一列是姓名,後麵跟著各科的得分以及除掉三門文科成績的總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關係著是走是留的全年級排名。
她首先沒敢看名字,而是從最後一列的年級排名看起。
這次重點班排名年級60以後的有五六個人,這些全是要發配去平行班的。
最下麵一行還有幾個陌生名字,應該是考進前60,能夠升到重點班的原平行班學生。
就……看起來心裏還挺慌的。
宋輕予深吸一口氣,終於把目光移到了第一列的姓名上,從最後一個掃起,一連往上看了七八個……咦,竟然沒看到自己的名字!
這時候,旁邊陸佳倫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不出來呀,一天到晚說自己這裏不行那裏不行,沒想到這麽厲害!你這是藏私了啊!”
順著陸佳倫手指的方向,宋輕予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班級排名第十,年級排名也是第十。
“你這次可牛逼大發了,好幾門滿分呢,語文也差一丁點就能滿分了,要不是化學拖了後腿,說不定跟薑霍那家夥也能去拚一拚。”陸佳倫說。
英語滿分還在意料之中,數學滿分卻讓她狠狠的吃了一驚,剩下的語文考得也很不錯,150分的滿分她得了145,估計不是閱讀理解就是作文,到底被老師想方設法扣了幾分。
三門分數占比最高的主科,宋輕予幾乎拿了大滿貫,就算化學稍微差得多一點,也讓她一舉進了年級前10,難得風光了一把。
當然,這次數學題目特別簡單,也是宋輕予能夠得到滿分的重要原因,上上下下隨便一看,理科班數學這一科一大串的滿分,她置身其中也並不顯得突兀。
再仔細看看成績單,可能是因為卷麵難度確實不高,重點班前二十名的成績並沒有拉開太大的差距,而且其中絕大多數人都是數理化生多門滿分,總分主要還是被語文和英語拉下來的。
而在這一群人中間,宋輕予仿佛典型的文科種子選手,理科成績一般,語文英語卻一騎絕塵。
就算是在強者如林的重點班,這兩門主科雙雙能上130的也不多,光是這一進一出,宋輕予差不多就把別人甩了三四十分去,剛好補了化學留下來的坑,甚至還有富餘。
這次她排名高,確實有種種巧合的因素在,但畢竟,那也是玉山中學的年級前十啊!
宋輕予這輩子,還真沒拿過這麽高的名次!
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醜小鴨褪了毛,終於展現出一點白天鵝的風采,感覺自己,好像也沒有之前想象的那麽差嘛!
再看看排名在自己前頭的,果不其然,薑霍依然牢牢霸占榜一大哥的位置,第二名則是班上一個沒什麽存在感的男生,靠著每科的穩定發揮,把英語有點瘸腿的陸佳倫,趕到了第三名的位置上。
安全上壘,還拿到一個不錯的名次,宋輕予的心情瞬間輕鬆下來,和陸佳倫手挽著手又從人群中擠出來,遠遠對著正看向自己的薑霍,比了一個閃閃發光的“ok”。
薑霍瞬間也笑了起來。
不過她輕快的步伐,在看見一個發揮失誤的女生,坐在座位上默默哭泣的時候,遲滯下來。
跟不上重點班的節奏,或者單純的發揮失誤,又或者,鬼知道什麽原因,然後就被淘汰掉了。
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說是兩個月後的期末考還可以東山再來,逆境翻盤,但是以重點班的進度,差距隻會越拉越大,而不是縮小。
到時候能不能回來,回來以後還能不能適應重點班的節奏,誰都說不清楚。
他們就像是在進行一場漫長而殘酷的馬拉鬆,隻要稍微懈怠,就可能徹底落到後麵,隻能改換賽道。
改換賽道不一定是壞事,但是作為好勝的少年人,誰又願意成為那個被淘汰的人呢?
至少宋輕予就不願意。
而為了不被淘汰,隻能拿出更多力氣,全力以赴,繼續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