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主是個很清瘦的中年女人，穿著一件寬鬆的大長裙子，神色寡淡，也不多話。
幾個人到的時候她已經等在樓下了，見到霍麗點點頭，也沒什麽寒暄，扭頭就帶著幾個人進了屋。
準備賣的那半套小洋樓就在轉角不遠處，兩層高，還帶個半層的尖頂，以及不小的地下室，據說以前還有個小花園，但是早就被拆掉了，全換成了木板混著紅磚搭的雜屋。
這樓是三十年代建的，距今也有六十多年了，原來的建築麵積有六百多個平方，前後兩幢屋子，不過後麵的傭人房很多年前就被推掉了，隻留下前頭的主宅。
主宅兩個進出的門，正門是南門，現如今住著兩戶人家，說是兩戶，其實兩家的人都不少，早就把七八間屋子都占滿了，還往外擴建了幾間雜屋才勉強夠用。
西門這邊才是還給房主的屋子，原來做過一段時間的辦公室，所以房間全被隔成了一間間，安上了淺黃色的木板門，木板看著都有些年代了，門板上的裂縫很寬，還大塊大塊的掉著漆。
屋主似乎並不太想進這麵目全非的故宅，在樓梯間就停了步，讓其他人自己進去看。
郭妍一進來就聞到一股常年不通風的黴味兒，不由皺起了眉：“這地方大是大，但屋子太舊，裝修也要花不老少錢吧。”
麵對挑剔的看房客，屋主的神情還是淡淡的：“我收回房子以後就沒管過，所以隻賣這點價，那邊還有幢情況更好的小樓，就賣得貴多了。”
這條街上還有幾幢小洋樓也有出售的意向，有些是為了出國，有些是屋主嫌小洋樓太舊不好住，像這種隻有半邊甚至更少產權，內裏結構早就破壞得麵目全非的賣得便宜，獨占整棟，甚至還運氣好保留了基本結構的小洋樓，那就貴多了。
宋輕予好奇打聽了一下那種整棟的價格，忍不住咋舌，雖然聽起來依然很值，但顯然是她的家庭現在根本負擔不起的天價。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都沒有平白的大白菜可以撿。
正說著話，樓梯間又冒出一個老太太的腦袋：“喲，真是帶人來看房的呀，我說怎麽這邊這麽熱鬧呢！你們是這邊的學生？想租房不如去我那邊，床鋪日用品都是齊全的，還能包餐呢，頓頓紅燒肉，不比你們在學校吃的好得多。”
老太太大約是看到跟著的兩個中學生，一下就猜出兩家看房的目的。
房主看起來完全沒興趣搭理這老太：“再去看看二樓吧，樓上稍微幹淨點，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老太太瞬間不樂意了：“喲怎麽說話的呢，你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大小姐？要不是看跟你是街坊鄰裏的，你請我我都不進這狗窩棚！”
她對著房主啐了一口，扭頭走了。
房主也一點都不掩飾的說：“她就是住隔壁的老太太，那邊兩大家子人，鬧騰得很，你們要是學生想住，說實話，不會太清淨。”
看她這模樣，就知道為什麽掛著這麽便宜的價格，房子還一直賣不出去了。
郭妍這時候對這房子已經越來越沒興趣了：距離學校有點遠，地方又偏，鄰居還不省事，樁樁件件都是麻煩。
霍麗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她上回來的時候沒碰見這老太，完全沒想到隔壁看起來這麽不好相處，這邊臨時隔出來的牆壁又薄，要是隔壁太鬧騰，孩子確實也休息不好。
宋輕予走在2樓陰暗狹窄的樓道上，那些揚起的灰塵還有黴味，在她聞著，卻全都是錢的味道。
宋輕予才不在乎隔壁是什麽樣的極品呢，甚至也不在乎隻能拿下一半甚至四分之一的產權——她記得聽同學說過，等到修繕重建的時候，隻有這邊的住戶，才有資格用相對低的價格買下小洋樓的產權，而等修繕完畢推向市場的時候，小洋樓就已經被炒到了很高的價格，一般人很難再有機會入手了。
唯一的麻煩是，她媽看起來對這個地方很不滿意，也完全不願意掏錢。
霍阿姨看著也差不多，雖然房子外麵看著還行，但是裏麵實在太亂了，想要整飭到能夠住人的程度還要費大功夫，確實不大劃算。
兩個人已經開始商量著要不給孩子在學校旁邊找套出租屋算了，聽剛才那老太的口氣，有些出租的房東還能包餐，確實比光吃學校食堂強了不少。
宋輕予心裏急起來，用力朝著發小使了個眼色，可惜發小看起來依然在神遊，完全沒有get到她的意思。
宋輕予又看向那個神情淡漠的房主：“張阿姨，我聽剛才那個老奶奶的口氣，她之前不會是想跟你買下這邊吧？”
剛才那老太太提到出租給學生，還有包餐什麽的，但聽房主之前的介紹，那邊自己住著都不敞闊，又哪有地方出租給學生？
房主看了宋輕予一眼：“是提過一嘴，不過報的價太低了，我沒理。”
現在這價格已經是她的心理底線了，再說她本來就煩那兩戶人家，自然沒考慮過叫那邊占便宜。
宋輕予又對她媽說：“媽，剛才那人這麽說話，肯定就是存著把咱們趕走的心，我真覺得這房子挺不錯的，地方大，房子也建得好，隻要稍微維修一下肯定很漂亮，這點錢可比咱們出去玩一趟花得劃算多了。”
宋輕予深諳她媽購物的心理——一是喜歡便宜劃算，二就是別人不能來搶。
要是有人跟她搶貨，就算剛開始沒那麽想要，也會忍不住想要直接拿下。
所以這話一說，郭妍原本堅定的神色就不由自主鬆了幾分。
不過霍麗沒有這毛病，看了一圈屋裏，還是搖頭：“我沒想到這裏頭是這情況，就算買下來，沒有一年半載的也住不了人，到時候說不定你們都要畢業了，放在這裏也是浪費。”
“哪會浪費呀，”宋輕予搖頭，“霍阿姨，你也聽到剛才那老太太的話了，這邊應該不少學生租房的，到時候稍微整理一下租出去，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這話甚至都沒必要背著房主說——一看那個房主就是對經營沒什麽興趣的人。
畢竟是做財會的，霍阿姨天生精打細算，對於發財的機會，嗅覺比宋輕予可敏銳多了。
她點點頭：“也是，哪怕自己不想幹，也可以把房子租出去，總有人願意做的。”
比如剛才那個突然冒出來說酸話的老太，要是她真想做這門生意，還真不見得不願意租這邊的房子。
“再說裝修也用不了那麽久，”宋輕予再接再厲，“我看了一下這邊辦公室的隔間，都是木結構，拆起來也不費事，到時候拆完了再稍微粉刷一下，重新買點二手家具，直接就能住人了，我們就是學生，想要個晚上安靜睡覺的地方而已，也沒有太高的要求。”
“可是隔壁……”郭妍還是覺得不太好。
“這房子用料紮實，和那邊隔的又是用磚頭築的牆，隔音應該還行，”宋輕予敲了敲把兩邊隔開的那堵牆，傳來一陣悶響，“到時候咱們這邊再稍微做一下隔音，肯定就一丁點兒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兩人雖然被宋輕予說動了心，到底還有些猶豫——這半幢洋樓總價4000，比商品房當然便宜了不少，可再加上裝修的錢，還真不一定少得了多少。
就算兩家一個買樓上，一個買樓下，每戶也得掏2000現錢，可不是街頭買大白菜，隨手就買回家了。
所以郭妍隻說：“咱們再考慮考慮，這畢竟是件大事，還要再商量商量。”
房主也無所謂的點點頭，就直接離開了。
看房結束，兩個家長還想著帶孩子去學校裏看看。
現在正值暑假，也沒什麽人補課，隻有個看門的老大爺坐在辦公室裏，忽忽的吹著電風扇。
聽說這兩個孩子都是今年要進玉山中學的新生，老大爺還挺熱情，很爽快的就同意4個人進學校參觀一圈，就當是提前熟悉環境。
玉山中學屬於市裏的老牌名校，建校時間可以追溯到民國年間，這些年也出過不少名人，校園地盤大，教學樓也建得很漂亮，不過兩個家長最關心的還是宿舍樓的情況，可惜因為放假，宿舍樓大門緊鎖，幾個人隻能在外頭遠遠的看一眼。
宋輕予卻對她未來的學習環境一點都不關心：關了三年的鴿子籠，她對每一處地方都熟透了，自然也沒什麽好關心的。
她又悄悄湊到薑霍跟前：“你真想寄宿？到時候校門都出不去，就跟坐牢一樣難受。”
薑霍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喜歡剛才那個地方？”
宋輕予也沒必要掩飾，畢竟她這可是帶著發小一家發大財：“總比學校的宿舍好吧，也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自個兒一間房自由多了，想看書做題也不用擔心熄燈時間。”
玉山中學的寄宿部每晚10:15準時熄燈，到時候還會有查寢的宿管員，雖然不少人會躲在被窩裏偷偷打著手電筒看書，可那也太憋屈了。
薑霍點點頭：“好，我幫你跟我媽說。”
他說得簡單直接，好像也完全沒覺得宋輕予為了延長晚自習就直接買一幢房子的舉動，有什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