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景嫻驚喜的轉過身, 看到商南臣風塵仆仆的，似乎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她原本給養回來的肉又沒了，臉上都是胡子茬, 眼下一片青，看著就讓人心疼。
“你先進屋躺著一會兒, 要是睡著也沒事兒。不用著急起來吃飯, 餃子我包好就放在這兒，等你醒了我再煮。”景嫻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夠貼心, 明明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 不少話想要說, 卻說不出來。
她現在隻想讓他去休息。
“行，那我睡一會兒。”
商南臣的確累極, 也沒客氣, 洗了臉和手, 就這麽躺在炕上睡著了。
景嫻抽空進去看兩眼，拿著他的軍大衣蓋在他身上。
出來叮囑幾個孩子，讓他們小點聲。
屋裏靜悄悄的，孩子們都聚在外屋，和前幾天沒什麽兩樣，可確確實實有什麽東西不一樣。她懸著的心放下了, 不經意間的愁容悄悄褪去。孩子們不再不安，臉上的笑容也真真切切，不再小心翼翼。
大毛和小毛的不安是害怕景嫻把他們送走。
鐵蛋和福生也同樣害怕。
他們不害怕被送走，他們隻害怕再也沒辦法和景嫻生活在一起。
人一旦擁有過最好的, 就再也不想隨便將就。
幾個孩子吃完餃子, 偷偷溜到隔壁, 看著熟睡的爸爸, 高高興興的跑出去玩。
家裏孩子多，沒辦法一人一個滾鐵環，但是有兩個。
四個孩子輪著玩，在屋子裏都能聽見孩子們的尖叫聲和笑聲。
忽然，景嫻聽到鐵蛋霸道地說：“你們小點聲，別吵著我爸睡覺！”
其他孩子立刻小點，等景嫻到門口去看，孩子們到路口那邊去玩。
她回到屋裏，找了幾塊破布，縫成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口袋，留了一個口反過來，把高粱殼裝進去。
前幾天，她下班回來，看到幾個孩子羨慕地看著人家丟沙包。他們也想參與，可人家女孩子不跟他們這麽小的孩子玩。大毛倒是可以去，但是大毛不會丟下弟弟，就帶著弟弟們回來了。
幾個孩子懂事，明明想要，也沒跟她說。
她擔心商南臣沒心思做別的，現在商南臣回來，她打算給幾個孩子個小驚喜。
商南臣這一覺睡到下午。
他睜開眼，景嫻就發現了。
“我去給你煮餃子。”景嫻正好縫好沙包，放在炕沿邊上，就要下地，忽然手腕被人抓住用力帶過去，跌入一個硬朗的懷裏。
耳邊傳來商南臣剛醒來時暗啞的嗓音：“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這趟出去，他差點把命丟了。
當時想著要是能活著回來，肯定要好好抱抱她，跟她說以後要是他死了，就讓她改嫁，孩子們組織上會安排的。
景嫻聽到外麵的動靜，撐著他的胸口要坐起來，聽到商南臣嘴裏發出一聲悶哼，頓時臉色一變。
她聽力好，嗅覺也很好。
仔細一聞就聞到點血腥味，景嫻立刻坐起來問：“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商南臣不想讓她擔心，看著她發紅的眼睛，轉移話題，賣可憐，“媳婦，我餓了，餃子還有嗎？我想吃。”
景嫻半晌沒動，忽然轉過身下地說：“我去燒水給你煮餃子。”
鍋裏的水還沒冷。
景嫻點著火，往裏麵塞上柴火，轉身就進了屋，繃著臉說：“你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傷口。”
“不用了，醫生都給我包紮過。”
商南臣不敢給景嫻看，可是在景嫻冷颼颼的目光注視下，他隻好把衣服脫下來，讓她看看傷口。傷口傷在肩膀，剛剛她不小心按那一下，都滲出血
來來。
“沒事兒的，你別擔心。”商南臣心虛地說。
景嫻狠狠瞪他：“這就叫沒事兒，那什麽叫有事？是不是不躺在棺材裏就叫啥事兒都沒有？”
商南臣一句話也不敢說。
景嫻沒好氣地說：“等著。”
她轉身過去東屋櫃裏找紗布。
上次張卉娟腦袋受傷的時候，是她當時從醫院買回來不少，這會兒正好用上。
景嫻解開他身上的紗布，裏麵一層一層的血，傷口是刀傷，砍了很深，看商南臣的樣子應該是沒傷到筋骨。景嫻把最裏麵的紗布給他換上，又重新綁起來。
不是她不想用異能給商南臣處理傷口。商南臣太敏銳，一點細微的變化他自己都能感覺到。
“我去看看水開了沒有。”景嫻轉身出去，要拿柴火往灶膛裏放。
商南臣從裏麵出來說：“我來燒火。”
“不用，你回屋待著去。”商南臣沒進去，就站在外屋看著她忙碌。
景嫻把水燒開，掀開鍋蓋，把餃子放進去煮。
等餃子煮好端上去。
她問：“要醬油醋嗎？”
“不用。”商南臣就幹吃餃子。
景嫻給他盛了一小盆餃子湯放桌上，轉身出去，刷了鍋往裏麵放點水，開始燒火。
廚房的櫥子裏有泡著的黃豆，她用異能催生出豆芽來，放在鍋裏過一遍熱水撈出來。撒點鹽倒點香油，拌好涼菜端上去給他。
她坐在他對麵，看著商南臣吃飯，一邊跟他說話：“等自留地收拾出來，在那邊種點花生。到時候給孩子們炒著吃，煮點花生米當涼菜，鹵點花生給孩子們吃。”
“你看著辦。”商南臣沒意見。
“院子裏的菜基本上就夠咱們這一夏天吃的。”景嫻認真安排著，就是到到時候她需要天天去地裏晃悠，還有土豆和蘿卜，大白菜什麽的。
她要用有限的自留地，種出一家足夠吃完整個冬天還能吃的好的菜。
商南臣說：“等我休息的時候，再去弄。你別自己去。”
“你要是不受傷我就喊著你去。你現在這樣，除非傷口愈合的快，不然還是老老實實歇著吧。”景嫻的話瞬間讓商南臣安靜。
商南臣當初就覺得景嫻是個有主意的，現在才發現景嫻不隻是有主意，脾氣也相當暴躁。
特別是他理虧的情況下。
景嫻很有耐心，等商南臣吃完，她收拾好碗筷，洗完之後，把鍋裏的熱水舀出來放在盆子裏，給商南臣擦身子。商南臣自己不行，需要景嫻幫忙。
景嫻趁機問道：“劉彩蘭的事兒解決了？”
“嗯。”商南臣說，“你發現的那個日記本很重要，上麵牽連出來不少人。我們利用那個日記本抓不到不少人。那天害怕走漏風聲，誰也沒回家就直接去執行命令了。”
至於別的商南臣不能說。
“她出軌的那個人是誰？”說完，景嫻意識到可能這個問題不能問，又說了一句，“要是不能說就別說。”
“不是一個人。”
“什麽？”
景嫻自認見過世麵，這會兒也傻眼了。
不是一個人是幾個人？
景嫻一時間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覺得自己髒了。
“牽連出來好幾個。”
具體的細節商南臣不能說，裏麵涉及到的最高職位的人是一個喪偶的團長，現在那個團長已經差不多走到頭了。估計過段時間就要安排轉業。
不隻是他們軍隊內部的，還有外麵的，涉及的東西很多。
很難想象，半年的時間裏，劉彩蘭到底接觸了多少人。
“她沒傳遞出去消
息吧？”景嫻問。
商南臣搖頭說：“那些男人沒把她是什麽好女人。而且，這裏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去的。她想讓人帶消息出去，也帶不出去。至少現在沒帶出去過。最重要的是……”
“是什麽？”景嫻好奇的問。
“陳保民立功了！他不給劉彩蘭一分錢，劉彩蘭就是想讓人買東西，都買不到。”
這一招真的絕。
景嫻都想拍巴掌，倏地，她恍然大悟地說：“我終於知道她為什麽要舉報我了！原來是我露富，引起她仇富了。”
商南臣：“……”
他覺得景嫻真的很聰明。
“我說的對吧？”景嫻覺得有些人真的是不可理喻，“她還說什麽都是為了陳保民才這樣做的。也虧得其他人沒聽見，不然陳保民頭上的帽子可是摘不掉了。”
商南臣神色複雜地看著景嫻，要不是知道景嫻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他還以為景嫻是在現場呢。
“你猜的沒錯，她的確是覺得你有錢，花錢大手大腳的，一點都不像鄉下來的小媳婦，所以才嫉妒的。她過來手裏真的是一分錢都沒有。陳保民根本不給她錢，還讓她自己準備吃的。偶爾幾次你去副食廠碰見她，都是她自己掏錢去買東西的。”
“陳保民吃她花錢買的東西，她高興？”景嫻覺得劉彩蘭應該不高興才是。
商南臣說：“他基本不在家吃飯，每次都找借口溜走。在部隊吃了飯，回來暗中觀察。這次他叫他大姐過來，就是想讓他大姐看看，劉彩蘭是不是最開始要嫁給他的那個劉彩蘭。”
“陳保民是個人才。”景嫻覺得陳保民這樣的人不往上走走，都對不起他這個腦袋，“那劉彩蘭是本人嗎？”
“是，不過她真名應該叫劉彩英。她和劉彩蘭是雙胞胎，小時候被人抱走了。實際上是被人當成特務培訓，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劉彩蘭。劉彩蘭能有這麽好的婚事，也是劉彩英在暗中使勁兒。”
商南臣壓低聲說：“這事兒你就當沒聽過，以後也小心謹慎點。”
“我保證，不再露富。可咱們家人口多，買一次海貨也吃不了幾天。”大不了她每天去買點，或者讓孩子自己過去買。
她的工資，加上商南臣的工資，足夠養孩子們。不買貴重的東西，還能存下點錢。
“你該買就買，不用太小心。沒有那麽多特務，咱們這兒的老百姓還是很樸實的，沒有那麽多陰暗的小心思。”商南臣擔心景嫻被嚇到。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景嫻微笑。
正好幾個孩子進來，景嫻把沙包丟給他們，四個小家夥高興地抱著景嫻喊媽媽。
福生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你是我最喜歡的媽媽！”
“媽媽，你就是我親媽！”小毛不甘示弱衝上來。
被搶了台詞的鐵蛋說：“你媽媽，你是我永遠的媽媽！”
大毛比較內斂，也笑的特別開心：“媽媽，以後我天天幫你燒火。”
被無視的商南臣：“……”
“好了，好了，這兒不用你們，出去玩，晚點記得回來吃飯。”景嫻把幾個孩子轟走，孩子們瞬間蹦蹦跳跳地出去玩。
走到外麵了，還能聽見鐵蛋大聲說：“福生，沙包給我看看。”
商南臣看到孩子們高興的背影已經不想跟景嫻說謝謝。
餘生他會用行動告訴她，嫁給他沒有錯。
她永遠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第二天，還是周末，依舊放假。
景嫻去市場買肉回來，又買了不少雞蛋。每天早上六個雞蛋，吃雞比吃肉還費錢。肉不能頓頓吃，雞蛋每天一個要跟上。
景嫻覺得家裏應該養幾隻雞。
這樣雞下蛋，還能省點點。
到時候，她暗中多催生點玉米出來，就夠喂雞的。
說幹就幹，景嫻吃過早飯，就帶著幾個孩子出去買小雞。還真讓她買了四隻雞回來。大毛帶著弟弟們，給雞蓋了個雞窩，商南臣雖然傷著，但是可以指揮幾個小家夥。
父子三人忙活一上午，一個雞籠子就做好了。
上麵蓋上木板子，木板子上麵蓋上破麻袋，防止下雨漏水。
她這邊忙活完，就聽見隔壁傳來說話聲。
趙秀芝的嗓門是真的大，她氣的罵道：“劉彩蘭這個髒心爛肺的臭娘們，真就不把她給崩死了呢？一天到晚滿嘴跑火車，全天下可就她自己長了一張嘴了。什麽東西！”
景嫻狐疑：“這是怎麽了？”
她小聲指著隔壁問商南臣。
商南臣說：“跟劉彩蘭關係走的近的，都帶回去問話了。還有陳冬霞以及那個楊廣林。都帶回來了。”
“我知道了。”
這事兒還真是很嚴重。
景嫻以為嚴重，沒想到比這更嚴重的還有。
又過了幾天下午，周五的時候，許凝自己過來了，宋寧跟孩子們在外麵丟沙包。
許凝低聲和景嫻聊天：“你還記得陳東平嗎？”
“記得。”景嫻對這個人有印象，長的還行，就是為人有點輕浮，總喜歡跟女人牽扯不清。
許凝四下看看，又把聲音壓低好多，幾乎輕不可聞：“我那個同學前幾天被帶去問話了。她被帶走好幾天，昨天才出來，整個人都跟魔怔了似得。聽說，就是跟陳東平有關係。”
“陳東平？”
“聽說，陳東平是特務。”許凝知道點消息，“我那個同學後來鬼迷心竅，覺得陳東平很好。倆人都要談婚論嫁了。這次陳東平出事兒，她才知道陳東平跟好幾個女人都有關係。那些女人和陳東平通的信，她都看見了。那些女人也被帶過來了。”
景嫻震驚：“這也太不正經了吧？”
“我那個同學完了。現在後悔沒聽我的話，背著我跟陳東平來往。現在全毀了。”許凝歎氣。
景嫻心想，陳東平恐怕不是特務，是被劉彩蘭供出來的其中一個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