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進了屋。
趙秀芝一屁股坐在炕上，不錯眼珠地盯著沒做完的鞋子。
景嫻不動聲色地把做到一半的鞋子往炕梢挪了挪，坐在炕沿邊上，擋住趙秀芝的視線，客氣的問：“嫂子要喝點水不？”
“喝點也行。”趙秀芝特意往炕裏麵坐，那雙眼睛也沒停下來，又往櫃上看，摸著熱乎乎的炕頭說，“你們家的炕可真熱乎，屋裏也暖和。難怪兩個孩子不出去玩。我們家那倆孩子都不著家，一天到晚在外麵野，吃飯還要叫才回來。”
景嫻倒一缸白開水放趙秀芝麵前：“小孩兒都這樣。”
“你們家這倆也是，出去不抗凍。風一刮就跑了，在家也挺好。”趙秀芝可看不上鐵蛋和福生，她覺得景嫻這麽年輕，早晚會生孩子。
親生的能跟別人生的一樣嗎？
這倆小崽子早晚沒好日子過。
景嫻不愛聽趙秀芝講話，有當著孩子麵這麽說話的嗎？
她冷著臉問：“嫂子過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哦，你不是想讓你們家倆孩子明年去上學嗎？這事兒不行。”趙秀芝身為小學的老師，覺得比其他的軍屬都有優越感，馬淑芬沒工作，就在家裏邊做飯，做家務，她可是半點瞧不上。
景嫻長的好看又怎麽樣？
還不是個草包美人。
她可是小學老師呢，初中文化，比其他沒文化的人來不知道強了多少。
“為什麽不行？”景嫻看著倆孩子被趙秀芝嚇著，心裏更來氣，說話也很不客氣，“我們家倆孩子開年就六歲。就算過了年去不了，明年九月份也能入學了吧？”
“才六歲就能上學？他們倆會啥呀？反正你也不上班，就別折騰了。我也是聽說這事兒，特意來告訴你的。這麽好的布料，也不用拿來給孩子做鞋子，讓他們就在家裏呆著，等天氣暖和了，穿個草鞋滿地跑就行。你要是不會編草鞋，就讓隔壁嫂子教你。她編草鞋編的可好了。”
趙秀芝還想上手去摸，福生立刻伸手去擋，大聲說：“這是我的，你不能動。”
“這孩子，我看看咋地啦？”趙秀芝嗓門大，圓臉盤全是橫肉，瞪著眼睛還挺凶。
福生明明害怕，也不退縮：“我的東西你就是不能動！”
趙秀芝可老不高興了，覺得景嫻肯定也不喜歡這倆孩子，就大聲說：“景嫻，這倆孩子你可得好好教教。不聽話就打，哪兒有這樣的，碰一下都不讓。”
景嫻淡淡地說：“鞋子本來就是給他們做的，他們不讓別人碰也沒什麽不對。”
“就是……啥？”趙秀芝瞪著景嫻，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嫂子還有別的事兒嗎？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就不留你了。”
趙秀芝被景嫻趕出來，站在門口還不敢相信。
等回過味來，才嘖嘖兩聲。
一個小媳婦過來，看到趙秀芝問：“嫂子，你怎麽站在這兒？”
“我跟你說件事兒。”趙秀芝拉著小媳婦旁邊走，把剛剛的事兒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我站在外麵才醒過腔來。商營長這個小媳婦完全不怕得罪我，恐怕這麽做就是不想讓那倆孩子上學。你看看，她嘴上說的過了年就送孩子上學，我本來跟她好聲好氣說這事兒，將誒過她把我趕出來了。你說她是不是沒好心眼子？”
小媳婦說：“真是髒心爛肺的東西。後媽都沒好東西，咱們可得好好活著。”
“咋回事？你倆聊啥呢？”又有人過來。
趙秀芝興奮地把剛才話說了一遍，結果人越來越多。
景嫻還不知道自己惡毒後娘的名聲傳遍了整個軍區，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她惡不惡毒自然有時間來證明。
她手腳麻利，一上午把鞋麵
子做好，就等著鞋底子好了把鞋底納出來，再把鞋上完好穿。
“今天中午吃土豆飯行嗎？再煮個蘿卜湯。”景嫻說的倆孩子都是沒吃過。
福生說：“阿媽做什麽都好吃。”
“那行，中午就做土豆飯。”
景嫻沒用倆孩子，自己動手拿了三個大土豆，把土豆皮削掉，切成手指粗的條，放在盆子裏。福生和鐵蛋燒開了水，她把小米撈出來，然後盛出米湯。在鍋裏放上油開始大火炒。
炒完土豆，放上高湯，把半熟的米飯倒進去，蓋上鍋蓋。
“燒開了小火慢慢燒就行，等你爸回來就吃飯。”景嫻看著爐子裏的也開了，把早上特意留下的白菜心拿出來，掰開放在砂鍋裏。
砂鍋不小，裏麵放了一個大蘿卜，又放了兩個菜心，還放了幾隻蝦調味。
鐵蛋負責燒火，福生負責看爐子。
景嫻把扇貝肉處理下來，扔進砂鍋裏煮。這幾天吃的東西不少，她差點都忘記還有扇貝了。扇貝殼丟在旁邊，倆孩子在盆子裏洗幹淨了，擺在鍋台上，等晾幹了倆孩子就當玩具玩。
外麵天陰沉沉的，看樣子要下雪。
商南臣頂著寒風進來，看到老婆孩子都在外屋，下意識問：“還有啥要幹的不？”
景嫻：“放桌子吃飯。”
鐵蛋沒動，仰著腦袋說：“爸，你去拿桌子，我要燒火。”
“阿爸，我在看爐子，走不開。”
福生手裏拿著倆貝殼，坐在爐子邊上，也不知道是玩呢，還是在烤火。
“行，我拿！”
商南臣脫了軍大衣放在炕頭，炕很熱，能驅驅濕氣。等穿的時候，還暖和。
景嫻把土豆飯盛出來，商南臣順手接過來端到裏屋。鐵蛋認為自己的活兒結束了，起身去拿碗筷。福生還堅守陣地，看到他爸過來還不讓拿。
“你得問我媽讓你拿嗎？”福生明明還有點怕商南臣，卻敢不讓他動。
商南臣扭頭看偷笑的景嫻：“這個拿上去？”
“拿吧。”
景嫻開了口，商南臣才低頭跟福生說：“我能端走了嗎？”
福生像模像樣地說：“端吧。”
商南臣敏銳地聽到一聲偷笑，回頭看了眼景嫻，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他一本正經地對福生說：“那我端走了。”
他端起來進了屋，還聽到福生吐槽：“爸真墨跡！我又不是不讓他端。”
商南臣：“……”
這臭小子是失憶了嗎？
剛剛不讓他拿的人是誰？
景嫻沒忍住又笑出聲，倆孩子也跟著大笑起來。商南臣站在屋裏，隔著一道門簾子，聽著外屋歡快的笑聲，覺得這寒冷的冬日竟也比夏日還暖。
土豆飯，蘿卜湯，有肉有蝦，雖然清淡，可是味道真的好。
每人麵前兩個碗，一個盛飯，一個盛湯。
倆孩子吃的直打嗝。
剩下的飯都讓商南臣包圓了。
孩子們吃飽了，躺在炕上背景嫻教的古詩。
商南臣主動洗碗，景嫻也從裏屋出來，打算跟商南臣說說話。
“有事？”
景嫻挑眉，這家夥可真敏銳，她出來腳都沒站穩，他就猜出她是有事兒要說了。
這家夥要是在末世，恐怕身後都能跟著一大票人獨自建立個安全區。
“今兒趙秀芝來了。”
景嫻直接說名字，商南臣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聞言皺眉：“她來有事兒啊？”
“嗯，她說倆孩子明年不能說上學，讓他們倆在家裏多呆兩年。”景嫻沒有添油加醋，語調平鋪直述沒有任何波瀾，就好像為了複述而複述
。
“她又不是校長，她說的話也不管用。”商南臣說話聲也不高，後麵這句話還特意壓低了聲音，“等你工作的事情落實了，就把他們送到學校去。實在不行就多讀一次一年級。”
景嫻有點驚喜：“你去跟醫院的人說了？”
“醫院也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你先等等吧。估計到時候醫院還要審核的。”商南臣不說，景嫻心裏也明鏡似的。
她這個工作可不是誰都能做的。
走一些過場也是應該的。
景嫻心情好，忍不住向商南臣傳授點知識：“你們食堂的夥食是不是不太好？”
“你聽誰說的？”商南臣忍不住回頭看她，“我們的夥食很好。”
“你說好就好吧。”當她什麽都沒說。
商南臣最不喜歡人家說話說一半：“你想說啥就直接說，把話說完。”
“你覺得你們部隊食堂的夥食好，那我還能說啥？”說了也沒有意義。
“那就說說，你為啥認為我們部隊的夥食不好？”商南臣那雙眼睛盯著人的時候，讓人產生很大壓力。
換成其他人恐怕就被商南臣嚇住了。
景嫻沒有怕，她經曆過比這個更恐怖的眼神。
“要是夥食好，你至於跟電線杆似得啊？”景嫻眼裏的嫌棄可太明顯了。
商南臣想反駁，結果仔細想想，人家說的沒錯。
景嫻看著他吃癟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聲，在商南臣惱羞成怒之前，正經地說道：“現在物資緊缺，但是部隊不僅要保證戰士們吃飽，還要吃好。”
商南臣眉心緊鎖。
景嫻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們部隊裏有養豬場，專門養豬殺了吃的。但是光吃肉也不行，也要吃別的東西。”
行家一開口，就知有沒有。
商南臣難得嚴肅起來：“那怎麽吃？”
“魚蝦肉蔬菜水果，不說頓頓都有，也要葷素搭配，種類多一點。你們估計都沒有湯喝，就是白開水，對吧？”景嫻看著商南臣的臉色就知道了。
“飯前一口湯，長壽又健康。冬天喝一口熱乎乎的湯，你自己感受下。”都不用景嫻多說，商南臣就知道好處。
他虛心求教：“還有呢？”
景嫻微笑：“等你們領導來了，我給你展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