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熟謝謝
走出消防通道, 梁思思才問她:“你這樣會不會太傷他心?”
說的是剛才兩人的對話。
她這才知道,剛才那番話,許心瞳就是故意說給傅聞舟聽的。
許心瞳:“這麽容易受傷, 還是回他的國外去算了。”
她掏出車鑰匙按了車門,上車時也沒什麽表情。
司機安靜地在前麵開車, 梁思思安靜地坐在旁邊陪著她, 她不說話,她也不敢吭聲,隻敢悄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許心瞳。
她略支著下頜,望著窗外的流光幻影發呆, 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可若是真不在意, 真不在乎, 為什麽要故意說那些話。
這些年,許心瞳的性格已經沉穩了很多, 很少會做這種看似無厘頭、情緒化的事情。
可離開公司後, 看不到傅聞舟之後, 她又變得沉靜下來, 似乎回到了平日的狀態。
了解她的梁思思卻覺得,她平靜的外表下並不是那麽泰然。
車在路上馳了會兒,停在她現在的住處——
西單那邊的一家四合院門前。
“麻煩你的司機再送我一程了,瞳瞳。”梁思思下車後,衝她擺手。
許心瞳笑了笑:“慢走。”
甫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那棵槐樹下的傅聞舟。、
許心瞳:“……”
她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今天在公司的話, 她確實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也是一次賭。
這些年,她每一次的商業戰役都是豪賭。
與其焦灼, 不如更狠一點看清彼此的內心。
她賭他不會就這樣離開,但她沒想到他今晚就會出現在這裏。
氣氛一時非常古怪。
傅聞舟此刻轉過身來。
四目凝視, 許心瞳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著他。
他主動對她露出笑意,沒有慣常的那種深藏在骨子裏的強勢,隻是用那種溫和包容的目光望著她,隱隱還帶著一絲憂傷,讓人心裏泛酸。
配上這豐神俊朗的外觀、蕭索落拓的氣質……很難讓人狠下心腸。
許心瞳別開了頭,本能地不想跟這樣的他對視。
“瞳瞳,那我先回去了。”梁思思也察覺氣氛不對勁,二話不說,跟她打了招呼就爬上了車。
隨著引擎聲響起,車輛緩緩馳離了胡同。
四周又安靜下來,月明星稀,夜色深沉,微風中隻有他們兩人,遙遙相對。
有那麽會兒,誰都沒說話。
許心瞳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後也覺得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有些荒唐。
怎麽想到用這種方法來打擊他?她多久沒有做這麽不成熟的事情了?
隻能說這個人有這個能力,能這樣牽動她的情緒。
這些年,沒有人能這樣輕易地影響她。
許心瞳在看著他的時候,傅聞舟也在看她,過了會兒,他主動走過來,接過了她手裏的包:“回來了?”卻不提之前在公司裏的事兒。
許心瞳覺得,她這會兒不搭理他倒顯得自己挺不大度的,而且顯得自己特別在意,於是淡淡點頭:“嗯。”
“鑰匙還是以前的嗎?沒換?”他取出一串鑰匙,將其中一枚插入了鑰匙扣。
許心瞳沒吭聲。
傅聞舟試著轉了下,門開了。
“吱呀”一聲,在安靜的黑暗裏格外清晰。
兩人都沉默了。
鑰匙還是原來的鑰匙,門也是原來的門,她沒有換過。
傅聞舟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有一種胸中沉悶的酸澀,眼眶微濕。
可過一會兒,他又忍不住提起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好似發現了某種秘密。
爾後,他一言不發地推開了大門。
四合院還是那個四合院,隻是,院子裏的花木陳設變了。
他記得以前院子裏種滿了各色花卉,西南兩邊的角落裏都有魚池,養著幾尾肥肥壯壯的錦鯉魚,一聽到人聲就會鑽出水麵跳躍嬉戲。
現在看著冷清了很多,花草基本都換掉了,換上了清一色的草坪地皮,秋千架上的薔薇花也盡數摘掉了,光禿禿的鐵藝欄杆暴露在寒風裏,看上去生疏而冷硬,邊緣還有些生鏽。
可見,多久沒有精心養護過。
“現在不喜歡花了?”傅聞舟溫聲問她,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
“不是。”許心瞳搖頭苦笑,“你走以後,沒人打理,我嫌麻煩就都換了。”
她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工作又忙,不願意花時間打理,且不想再看到跟他有瓜葛的事物,就讓人把這些花草全給拔掉了。
這樣,就不會想到他。
“我可以重新為你載滿園的花嗎?”傅聞舟望著她,緩緩開口。
沒有任何的脅迫和高高在上,聲音裏、眼底都是懇切。
許心瞳有點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神,別開了目光,轉身進屋:“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幹淨整潔,也不容易養蟲。尤其是夏天,池子上麵全是蚊子,我一出來就被叮得滿身包。”
那時候,她被叮了就跑到屋子裏跟他告狀,賴在沙發上要他給她塗紅花油。
他塗一半她時常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又親又抱,咯咯笑個不停。
他就勒令她坐好,可她從來都不會聽……往事曆曆在目,而今物是人非。
傅聞舟隨後進屋,嫻熟地將她的背包擱到置物架上。
隻是,想換拖鞋時發現櫃子裏沒有男士拖鞋。
許心瞳看到,說:“有一次性的,要麽你就穿我的吧。你走那天,我就把你的東西都扔了。你不介意吧?”
傅聞舟苦笑,沒說什麽。
這至少證明這間屋子沒有經常往來的男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一件好事。
他去廚房給她倒水。
許心瞳說:“水壺是粉色那個,在消毒櫃旁邊,之前你買的那個早壞了,我給扔了。”
“……好。”處處都是過去的回憶,可處處又沒有過去的痕跡。
傅聞舟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像是吃了一顆酸梅,酸澀的感覺絲絲縷縷在心底蔓延。
燒完水,他替她泡了一杯茶。
茶葉罐還是以前的茶葉罐,隻是茶葉是新的。
金駿眉。
他記得她以前不愛喝這個。
似乎看出他的疑問,許心瞳解釋道:“這是周凜送的,我隨便喝喝,你喜歡的話也可以拿一些去。”
“不用了謝謝。”傅聞舟扯了下嘴角,表情平淡。
之後他們好像就沒有什麽話題了。
許心瞳坐在沙發裏低頭修剪指甲,手機裏隨手播放著一首歌曲。
是粵語歌,在安靜的客廳裏緩緩流淌,旋律聽著莫名感傷。
傅聞舟聽了會兒就聽不下去了,說:“我的東西……”
“都扔了。”許心瞳說,“一直放著放三年也不習慣,是不?”
傅聞舟沒話說了。
之後她又接到一個電話,臉上平淡的表情立刻被職業化的微笑取代,邊接通邊笑著站起來,在客廳裏走來走去:“那肯定的,那批貨我給你的都是最低價,咱可是老朋友啊,我怎麽會坑你……”
她的笑容自信又大方,侃侃而談,過去不太熟練的話術現在說起來滔滔不絕。
傅聞舟知道,自己今天不適合繼續待下去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回見。”
門在許心瞳身後關上,不輕不響的一聲,許心瞳下意識朝門口望去。
門口空****的,早沒有傅聞舟的身影。
心裏莫名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自嘲一笑。
直到手機對麵人連喚她兩聲,她才回過神笑道:“不好意思,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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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許心瞳沒去公司,去了外地簽一個合同,返程時遇到飛機誤點,回京都早上11點了。
她肚子餓得咕咕叫,出機場時隨手買了塊麵包就啃起來。
手機震動了一下,許心瞳下意識掏出來看,這才發現上麵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竟然都是傅聞舟打來的。
她皺著眉回撥過去。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說完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兒硬,她咳嗽了一聲,說:“我剛剛下飛機,一會兒就要去坐車,可能沒那麽多時間跟你叨嗑。”
他淺淺地笑了笑:“沒關係,那等你到家我們再說吧。”
“我要去公司。”話說完就冷場了。
許心瞳心道,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她真要去公司。
分明機場大廳人來人往的,許心瞳卻覺得四周非常安靜。
她不由懊惱,覺得自己還是少說點兒吧,舟車勞頓、剛下飛機,急性子的她多少有些說話不經大腦。
傅聞舟的反應卻很正常,招呼她路上小心就把電話掛了。
路上遇到大雪,原本不到四公裏的路,硬是開了一個多小時。
許心瞳坐車抵達博宇樓下,已經是下午1點。
她下車來,拍了拍大衣,又將外套脫下遞交給助理,大步跨進公司裏。
“怎麽這麽晚才到?”廖珊珊趕上來,飛快將資料遞給她,“你要不看看?這麽急,一會兒都來不及看。”
“一個普通會議而已,還用得著看資料?”
廖珊珊被她狂妄的語氣驚呆:“……那隨你吧。”
電梯“叮”一聲到了。
許心瞳大步跨出電梯,會議廳的門緊閉著,隔著磨砂玻璃隱約可以看到攢動的人影,人應該已經到齊了。
她直接推門退去,“不好意思來晚了”的話還沒出口,就對上了主位上那雙沉靜的眼睛。
傅聞舟西裝革履地端坐在那邊,手裏鋼筆輕輕抵了下桌麵,對她一笑:“許總到了?請坐。”
許心瞳忽的想起一個多小時前他的那個來電。
怎麽都不信,他是臨時起意才過來聽她開會的……
許心瞳眸光微轉,麵上卻維持著微笑衝他微微頷首,抻開椅子坐下。
例行的會議,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開始了。
許心瞳很快進入狀態,期間沒有再看傅聞舟一眼。可是,她能感覺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並不避諱,灼灼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