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熟了嗎
等他們回去時, 店裏的人已經稀稀寥寥。
左右也不過買一件衣服的時間,許心瞳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似乎是看出她心裏的疑問,傅聞舟說:“這家餐廳6到7點有活動, 消費滿三百打8折或者可以挑選一件精美的小禮品。”
許心瞳連忙去看手機,現在都七點半了:“過了7點就沒有了嗎?”
“對。”
許心瞳哀嚎一聲, 懊惱的情緒溢於言表。
看她吃癟的樣子, 傅聞舟不覺就笑了。這段時間以來,她成熟了很多,人也變得穩重,待他那樣客氣, 反倒說不出的生疏和陌生。
這樣的她, 才有幾分過去的影子, 讓他心裏熨帖。
“沒辦法補救了嗎?那我們也太吃虧了。”許心瞳說。
“應該沒有辦法了,或許, 你可以去問問。”他一副淡然的樣子。
許心瞳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但看他這樣, 顯然是不會去問的。
“大老板就是有錢, 有沒有活動都無所謂,不像我們勞動人民,一分一厘也要計較。”
“你這是損我呢,還是在變相地抬高你自己?”他挑眉,眼神故作危險。
許心瞳一點也不怕他, 笑著去了櫃台詢問服務員。
傅聞舟坐在位置上望去,她邊問邊打手勢,示意對方朝這邊望來。
對方一臉為難, 後來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回來了。
顯然是铩羽而歸。
“怎麽樣?”傅聞舟裝作不清楚, 問她。
“還能怎麽樣?我就沒見過這麽死板的規矩,這麽死板的店員,不吃了!”許心瞳的心情是真不好,“換個地方吧。”
“不至於吧?為了一個折扣,不吃了?”
“不蒸饅頭爭口氣,太氣人了,一點都不懂得靈活變通。”
他們都要走了,經理卻亦步亦趨地過來,一個勁兒地跟他們道歉,又拉著那個服務員跟他們道歉,然後給他們打了更低一級的折扣。
人走了,傅聞舟悄悄給她豎起大拇指。
她本來是有點得意的,他這樣,她反倒不好意思了,低頭喝杯子裏的檸檬水,不看他了。
飯上來後,他們隨便吃了點,聊著聊著又說起工作上的事兒。
“這段時間都在和盛?沒有想過要換地方?”傅聞舟在給她剝蝦,似是隨口一問。
看到盤子裏擱上的那隻剝得幹淨鮮嫩的蝦,許心瞳怔了一下,壓住心裏那種酸澀,“嗯”了一聲:“挺好的,暫時不打算換。”
他很自然地又替她剝了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
這讓許心瞳想起以前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事無巨細地照顧著她。
“別淨給我剝了,你自己也吃啊。”她看他碗裏空****的。
這種時候他應該說一聲“好”,可他偏要說:“我想給你剝。”說完後,目光直勾勾望著她,眼底濃烈的情緒讓許心瞳一顆心不自覺收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攥住了。
她張了張嘴,喉嚨裏卻幹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一頓飯吃得氣氛古怪,回去時,許心瞳都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麽。
他一直把她送到單元樓門口,也沒有離去的打算,許心瞳有幾次想開口,又把話咽了下去。
他們站在電梯門口等著,就這樣,看著紅色的數字一格一格往下跳,她一顆心好像也在砰砰往下跳。
電梯門開後,傅聞舟伸手擋了一下電梯門,示意她先進。
許心瞳才走進去。
然後又是重複剛剛那一連串等電梯到的動作,兩人誰也沒看誰,都目不斜視盯著模糊的電梯鏡麵。
至少,許心瞳沒敢回頭去看傅聞舟的表情。
等電梯終於到了,聽到那清晰的一聲“叮”,她才鬆了口氣,走出去。
“瞳瞳。”傅聞舟拉了她一下。
他的手掌幹燥、溫熱,微微握著她柔滑的小手時格外有力,掌心的溫度一直傳遞到她心坎裏。
許心瞳下意識將手抽了回來。
可這一抽,氣氛又詭異起來,有一種難言的尷尬。
許心瞳連忙跟他致歉:“實在不好意思,我……”後麵的話她到底還是咽了下去,總覺得越解釋越亂。
好在他不介意,說:“沒事,是我唐突了。”
他禁不住苦澀一笑。
這笑容,深深地刺痛了許心瞳的眼睛。
她看不得他這樣,忍不住別開了目光,轉身去開了門。
梁思思還沒回來,屋子裏空****的。
傅聞舟岔開了話題:“你室友每天都這麽晚回來嗎?”
“嗯,她夜生活比較豐富。”許心瞳笑了笑說,“你要進來喝杯茶嗎?”
“不了,我想起來還有事兒,回見。”
許心瞳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神色複雜。
之後幾天,她忙於工作,還出了一趟差,很快把這些事兒拋到了腦後。
人一旦忙碌起來,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去亂想了。
傅聞舟還是照例每個禮拜發兩條動態,隻是,給她發消息的頻率比之前稍微高了些。
漸漸的,許心瞳也適應了,從一開始的無視到後麵的象征性回複他兩條。
以前都是她閑著沒事就給他發,他在出差或者是在忙,挑著回複她,現在倒是反過來了。
許心瞳發現,人一旦忙起來,是真的沒有時間去逐條回複消息的。
也難怪以前傅聞舟有時候會忘記回複她。
看著聊天框上他發來的那一條條消息,這人竟然也學著發表情包了。
她忍不住笑起來。
走到樓下,正要去按車鑰匙,她手機震動了一下。
許心瞳意外這個時候誰會發消息給她,想著可能是傅聞舟,唇邊的笑意加深,忙伸手去取手機。
可看到聊天界麵上那一條,她的臉色就沉下來了,捏著手機,老半晌沒動。
“許總……你沒事吧?”小助理見她臉色不好,忍不住擔憂道。
“沒什麽,你先走吧,我有點兒事情要處理。”許心瞳寬慰地對她笑笑,等她離開,臉上的表情才完全落了。
她四處觀望,然後看到一輛熟悉牌照的紅旗從前麵緩緩馳來,在她麵前停下。
許心瞳徑直拉開副駕座,跨上去。
周凜發動了車子,沿著行道樹緩緩向西行駛。
路邊的行人和車輛逐漸稀疏起來。
許心瞳沒那個心情跟他兜圈子:“找我什麽事?”
周凜笑了笑,語氣清淺:“瞳瞳,脾氣別這麽大,沒事哥哥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你是誰哥哥?”許心瞳隻覺得太陽穴被針紮一樣刺痛,胸口無來由氣血翻湧。
她深吸一口氣才平複了心緒,聲音仍是硬邦邦的:“有話就說,敘舊的話就免了,我不覺得我跟你有什麽可說的。”
周凜也不再兜圈子:“我爸想見你。不,應該是你爸。”
許心瞳沉默,腦海裏下意識浮現出那張中年人的麵孔。
剛結婚那時候,傅聞舟帶她去見過一次那個人。
許心瞳不覺得有什麽見麵的必要,以前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倒罷了,現在知道了,更覺得沒必要再見。
可不去見,又不知道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一時沉默。
“你可以考慮一下。”周凜把她送到,也沒勉強,隻是說,“考慮好了可以給我回電。”
他默了會兒,眉宇間少了幾分平日的意氣風發,倒像是歎惋,“我電話沒變過。”
許心瞳裝作沒瞧見他的眼神,打開車門徑直下去。
這一天,許心瞳的心思都有些亂,一會兒想起周凜,一會兒又想起記憶裏那個麵容模糊的中年男人,一時決定不下,肚子還疼了起來,像是有人拿把剪子在她肚子裏攪來攪去似的。
她去趟洗手間,果然發現內-褲上都是血。
應該是路上就有了,隻是她心裏有事,一直沒發現。
那種痛感,如今像是壓抑許久徹底爆發出來似的,她額頭不覺爬滿了冷汗,眼前陣陣暈眩。
以前頭天也會痛,但沒有這麽嚴重過。
她回憶了一下,今天好像也沒吃什麽生冷的東西啊。
許心瞳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梁思思,手機這時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下,盯著那個備注看了會兒,伸手接通:“喂——”
傅聞舟在那邊靜了會兒,聲音忽然急切起來:“你怎麽了瞳瞳?”
“肚子疼。”許心瞳有氣無力地說。
本來想問他為什麽要打電話給她,可這會兒實在痛得沒心思問,苦笑,心道病痛也會挑人,人越是脆弱虛弱的時候,就什麽都找上你。
傅聞舟匆匆掛斷了電話,幾分鍾後,門鈴聲就響了。
許心瞳意外他這麽快就上門,忙到門口去開了。
傅聞舟進門後就扶住了她,把她抱到沙發裏,轉身去給她倒熱水。
水壺裏沒有水,他又轉身去燒水,問了她一些“熱水壺在哪”、“杯子用哪個”之類的簡單問題就不多問她了。
燒水聲在耳邊越來越清晰,許心瞳的神經也是緊繃著,直到水開,他將水倒好了端到她麵前。
“我摻了點純淨水,可以喝了,溫的。”
“謝謝。”她捧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著,沒敢去看他的表情。
餘光裏看到側對著她坐在沙發邊沿,隻挨了那麽一點兒,半個身子都傾向著她,是一個隨時要起來扶她的姿勢。
她心裏更加沉默,不經意抬頭,跟他暗沉專注的眸子對上,隻覺得頭頂的白熾燈明晃晃的晃眼。
嘴裏的水,無滋無味的,也不知道喝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