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太熟

年前,市場部的工作特別多。這幾日,許心瞳基本都要加班到很晚。

部門裏的幾個員工私底下都在抱怨,把陸卓罵了又罵。

許心瞳私底下和梁思思聊天的時候,梁思思就一個勁兒地慫恿她:[跟你老公反應啊。他可是你們集團公司大老板,陸卓還不是聽他的。]

許心瞳給他發了一長串的“……”和“?”。

梁思思也很快意識過來了,又問她:[傅Boss知道你和陸卓的事情嗎?]

許心瞳回了個“不”。

梁思思:[……祝你好運。]

許心瞳:[???]

梁思思:[傅Boss看著不慍不火的,其實骨子裏是很強勢的那種人吧,鐵定跟我爸一樣,大男子主義晚期那種。他要是真知道了你和陸卓的事情,肯定很精彩。]

梁思思:[有好戲看了。]

許心瞳:[???]

許心瞳:[當我打出三個問號,不是我有問題,而是你有問題。]

就這麽盼著她完犢子?

而且,她也不覺得傅聞舟會為這種事情生氣。

傅聞舟那種人……許心瞳想了一下。

她覺得他是那種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破防的人,情緒超級穩定。

兩人同居一個多月了,上次S市發大水,譽恒旗下某製造公司大受打擊,股價連日跌停,他也隻是冷靜地跟電話那頭的負責人對話,給出建設性意見,何況是她這種小事。

想看到他發瘋?下輩子比較實際點。

晚上回到家,許心瞳照例站到稱上去稱了稱,給自己比了個“耶”的手勢。

然後她又蹬蹬蹬跑到衛生間裏,對著鏡子前後照了照,拿腔拿調地說:“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問完後,她又咳嗽兩聲,故意壓低了聲音道:“當然是許心瞳小姐了。”

正臭美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咳嗽聲。

許心瞳嚇了一跳,忙回頭,傅聞舟就站在她身後,臉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

她的臉不由自主地漲紅。

“你怎麽走路都沒聲音的啊?”她不由埋怨。

說完又覺得自己造次,小心地看他。

誰知他不在意地笑了笑,解釋:“我喊你了,可惜你鏡子照得太投入,好像沒聽到。”

許心瞳這下子真的社死了。

他還不如不說呢!

“你叫我有什麽事情嗎?”後來她問他。

“吃飯了嗎?”

“…還沒。”

“那一起吧。”傅聞舟說,“阿姨今天不在,我們出去吃。”

許心瞳說好,她不會做飯,也不想做飯。

傅聞舟?瞧著就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你嘀嘀咕咕地說什麽呢?”出門時,他掃她一眼。

“沒有啊。”她心虛地轉開目光。

傅聞舟無聲地笑了笑。

-

傅聞舟開的是他車庫裏最不起眼的一輛奧迪,可牌照還是挺亮眼的。

“我來開吧。”許心瞳說。

“你開?”傅聞舟多看了她一眼。

許心瞳覺得他的目光裏帶著某種不確定的探尋,有點像是看扁她。

她不高興了,小聲說:“我這段時間天天開車上班,車技有顯著提升。”

“顯著提升?誰一個禮拜擦車兩次?”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許心瞳麵紅耳赤,連忙找補:“那不是剛剛上路那時候的事兒嗎?老黃曆了您還在這兒翻舊賬?!”

“走吧。”傅聞舟不笑話她了,勾了車鑰匙按開車門。

許心瞳還有點不情不願的,想要說幾句證明自己。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在他眼裏,她車技好不好本質是一樣的,仍舊是沒長大的小孩。

他對她的看法,並不會因為她車技提升而有什麽改變。

這種鬱悶直到抵達商場。

臨近春節,商場大廳張燈結彩,洋溢著節日的氣息。彩色的飄帶纏繞著懸在挑空的頂樓,在熱風機的吹拂下微微搖曳,大紅色的中國結隨處可見,連各大專櫃門口都鋪上了喜慶的紅色地毯。

坐扶梯的時候,傅聞舟收到短信,低頭回複了兩條。

再抬頭時,許心瞳已經站到了幾層台階上。

她穿著蓬蓬的麵包衣,可這種寬鬆的衣著反而襯得她愈加嬌小,露出的小手和巴掌臉都小巧玲瓏,惹人憐愛。

她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跟隻小鬆鼠似的上躥下跳,好像對什麽都充滿了好奇。

其實傅聞舟也挺不理解她的,這邊商場每年過節不都這個調調兒,這有什麽好看的?

許心瞳似乎永遠都有旺盛的精力和好奇心。

她看了會兒,目光朝下時不經意跟他的對上。

傅聞舟唇角一牽,淡淡地笑了笑。

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可他笑起來是真的好看,許心瞳莫名覺得很熨帖。

她抿了下唇,也對他露出個羞澀的笑容。

路過賣某品牌的專櫃,她駐足看了會兒。

“這位小姐,您的眼光真好,這是我們店裏的新款。”櫃姐連忙上前介紹,拿了一條米色的無袖羊絨裙給她。

純色款,幾乎沒有別的裝飾,但是版型非常好,看著優雅而知性,肩膀的地方還帶一圈毛茸茸的邊。

許心瞳愛不釋手,可接過來隨意一翻,看到了後麵的吊牌。

她默默數了下:一個0,兩個0,3個0……4個0!

她默默將衣服還了回去,笑笑說:“有點成熟,好像不太適合我。”

櫃姐專業素養很好,笑著點頭接過:“那您要不要看看別的?”

“好的,謝謝,你去招呼別的客人吧,我隨便看看。”

對方都要走了,看到她身後的傅聞舟,像是被撞了一下,眼神驚豔:“您男朋友長得真帥!”

這倒不是客套話——許心瞳從她的麵部表情變化上得出結論。

傅聞舟的好看是客觀事實,許心瞳並不覺得奇怪。

但是,此情此景多少有點給她長臉的感覺。

她矜持地笑笑:“不是男朋友。”

心裏快要樂開花了。

櫃姐的“抱歉”還沒開口,傅聞舟低沉有力的聲音已經響起:“我是她丈夫。”

許心瞳心裏微微震動,猶豫了會兒回頭望向他。

他已經走到外麵走廊上去接電話了。

傅聞舟高大英俊,在人來人往的人流裏依然鶴立雞群。

路過的行人多少也會駐足看他兩眼。

他說,他是她的丈夫。

很簡單的兩個字,其中蘊含的責任卻舉重若輕。

結婚一個多月了,其實許心瞳對這段婚姻一直有種遊離的感覺。

她和傅聞舟認識的時間不長,差距又這麽大。

可這一刻,她真切地有種他們是一家人的感覺了。

這日晚上回去時,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翻開了結婚證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唇邊抿了一絲笑意。

“在看什麽?”傅聞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手裏還端著一杯水,正靜靜喝著。

許心瞳嚇了一跳,像是被老師抓包開小差的小學生似的,連忙將結婚證藏到身後,磕磕絆絆地說:“就是忽然想到,我那天拍照時好像長了一顆小痘痘,所以翻出來看看。”

“沒有啊。”傅聞舟回憶了一下,說,“我沒看到。”

“可能是工作人員幫忙P掉了吧。”許心瞳心虛地打了個哈哈。

傅聞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也沒多追究。

等他離開,許心瞳才悄悄拍著胸脯鬆了口氣,連忙將結婚證塞回了櫃子裏。

晚飯吃的是麵條,她沒有吃飽,走到餐廳裏打算再去覓點兒吃的。

餐廳和客廳是通的,她一出去就看到了擺在客廳茶幾上的一個巨大的禮盒。

黑色的,上麵還紮著金色的緞帶,細心地打著一個蝴蝶結。

許心瞳走過去,想打開又不確定是不是給自己的。

想了想還是沒動,先去廚房裏給自己下了碗麵。

傅聞舟開完視頻會議從書房出來,隨意朝客廳掃了眼,發現盒子沒打開,失笑,緩步走到她身邊:“給你的,為什麽不打開看看?”

“給……給我的?”循著他目光朝向的方向,許心瞳又朝客廳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看了眼。

不知道為什麽,心跳有點兒快。

“……是什麽呀?”

傅聞舟笑,手隨意支在她身側:“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因為她是坐著吃麵的,他和她說話時微微伏低了些。

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撐在一側的手臂,薄薄的棉布料勾勒出緊實有力的肌理。

目光往下,她看到不該看的,像是被燙到似的移開目光。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飄打在玻璃窗上,敲出一陣陣伶仃作響的聲音。

四周太安靜了,她覺得自己有點亂。

好像心裏有一把小鼓在敲。

她飛快吃著麵,頭埋得很低,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傅聞舟閑閑的聲音玩笑似的在她頭頂響起:“頭再往下,臉都要埋到麵裏去了。”

許心瞳噎了一下,咳嗽起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攜著張紙巾,平靜地遞到她麵前。

“……謝謝。”許心瞳垂著眼接過,胡亂擦了下嘴巴。

-

年會那天,許心瞳一早就起來打扮了,不但穿上了傅聞舟送她的新裙子,還戴上了徐慕梅女士送她的16歲生日禮物——一條白金項鏈。

她花了一個多小時給自己畫了個淡妝,又精心做了挽發。

抵達年會現場時,明顯感覺不少同事的目光都朝她聚焦過來,她心裏美滋滋的。

“瞳瞳,你今天好漂亮啊。”劉晴和溫曉藝都圍過來。

一人摸摸她的項鏈,一人好奇地抬起她的裙裾。

“哇,這個麵料好柔軟啊,是全羊絨的嗎?”溫曉藝好奇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別人送的。”許心瞳不好意思地說。

“真漂亮,看著就挺高級的。”劉晴恭維。

當然高級了,16萬呢。

雖然不是他付錢,許心瞳心裏還是在滴血。

感覺有點不值。

但是收獲了一堆驚豔的目光後,許心瞳又覺得其實挺值的。

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很快年會就開始了,市場部的老領導王忠上台講話,然後幾個部門的領導和高層相繼上台發表感言,都挺無聊的。

許心瞳沒什麽興趣,趁著沒人關注她,偷偷溜到一旁拿小盤子裝了一大堆東西。

正吃得開心,不經意抬頭,發現不遠處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正單手入兜,在落地窗邊笑望著她。

可不就是傅聞舟?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裝的麵料卻不是純色,而是黑中透著一點點淡淡的鴉青,襯得他那張立體分明的麵孔分外矜貴,尤其是不笑的時候。

有種自然而然的淡然高遠,令人高山仰止,望而生畏。

他身邊還圍著幾個同樣穿西裝的男男女女,約莫是公司的高層。

他在其中,如眾星捧月,卻仍是泰然自若,麵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許心瞳覺得傅聞舟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這種氣質正好是她所欠缺的。

所以,他可以成為領導,而她,隻能做一個小職員。

兩人間,好像有一道淡淡的鴻溝,難以跨越。

她捧著盤子的手略略收了收,目光落在他身邊那些高層身上,猶豫著,到底沒有上前打招呼。

許心瞳捧著盤子回到了座位上,年會致辭已經結束了,大家都在自由活動,氣氛顯然輕鬆了很多。

“瞳瞳你去哪兒了呀?”溫曉藝找到她說,“快到遊戲環節了。”

“遊戲環節?這有什麽特別的嗎?”

“當然特別了!到時候,可以看領導們上台表演啊。”溫曉藝興致勃勃地說。

許心瞳當即明白了。

平時高高在上的領導,這種時候大多都會出糗。

對於普通員工來說,這挺新奇的,對公司而言,可以拉近上下級的距離。

第一個上台的是夏瑤,她今天穿得很性感。

大冷的天,黑色赫本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迷人而懷舊的氣息,實在抓人眼球。

她手裏還拿著一支紅色玫瑰花,叼在嘴裏,在一片起哄中大大方方地對台下所有人鞠了一躬,然後唱起了一首情歌。

下麵起哄聲不絕於耳。

誰也想不到,平時高貴冷豔的女領導還有這麽一麵。

唱了會兒,不少人都發現了異樣。

“她是不是在看陸總?”劉晴跟許心瞳咬耳朵。

“我怎麽知道。”許心瞳下意識掰了一下手裏的麵包,塞了一塊到嘴裏。

不止是她們看出來了,不少人也看出了夏瑤的意思。

但今天這種氛圍,對這種事兒沒那麽嚴苛,大家看熱鬧的架勢更多,沒往別的地方想。

而且,領導和領導之間搞曖昧,跟底下員工的性質不一樣。

可惜,陸卓全程麵無表情,端著酒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自斟自飲,不接這茬。

除了視線對上時禮貌地笑一笑,沒別的意思了。

“陸總也太高冷了,簡直是不解風情啊。”溫曉藝幸災樂禍地說。

“也許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呢。”劉晴笑道。

夏瑤的人緣不怎麽樣,兩人樂得看笑話。

許心瞳沒半點兒興趣。

夏瑤見此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坦然地下了台。

領導們一個個上去了,有讓人大跌眼鏡表現還不錯的,還有讓人啼笑皆非大出洋相的。

氣氛推到了高峰。

有人卻在底下悄悄說:“傅總也在啊,怎麽沒人去請他上台表演呢?”

這聲音不低,四周聽到的人都靜了靜。

這人多喝了兩杯,話出口也清醒了,懊惱地拍了下嘴巴。

雖然沒人真的敢上,但仍有不少目光朝東邊角落裏望去。

陸卓彎腰在跟大老板說話,他點點頭,偶爾淡笑一下,心情似乎還可以。

“要不抓鬮,誰抽中了誰就去。”有人提議。

得到了一致好評。

這種極小的概率,沒人覺得自己會是倒黴的那個,很快他們就拿來了折好的紙。

每張紙一樣大小,往裏折成四邊形,十幾張裏,隻有一張有標記的,誰要是抽中了誰就去請大老板上台。

大家拍手叫好,很快就開始了。

許心瞳按順序排在中間,隨手抽了一張。

她抽的時候也不覺得自己會這麽倒黴,所以隻是隨手一抓。

可等大家一一展開手裏的紙時,她傻眼了——

所有人手裏的紙都是空白的,唯有她手裏這張——做了標記。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朝她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