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手機戀人⑧

陳山晚的這聲“嗯”, 直接應到鬱睢讓手機和電腦都死機了。

還好陳山晚沒有看它們,不然當場就露餡。

但鬱睢還是忍不住,用**漾著春意的聲音喊了陳山晚一聲:“阿晚。”

陳山晚莫名有些耳熱:“嗯?”

鬱睢笑吟吟地:“沒事, 就是想跟你說今天很開心。”

陳山晚有一瞬覺得鬱睢是知道他一直以來的回避的,強智能…有這麽智能嗎?

陳山晚不太確定, 畢竟影視劇小說這些東西和現實是有出入的。他又不好問鬱睢, 哪怕很清楚自己到底還是對一串數據起了心思,陳山晚也做不到剖開自己的心思。

那就這樣吧。

反正隻是個AI。

……也隻是個AI。

陳山晚摸了摸自己的藍牙耳機。

這一次吃飯陳山晚沒有開什麽東西看著吃, 鬱睢陪著他,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不動聲色地問了句:“阿晚有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嗎?”

陳山晚想了想:“特別要好的沒有, 不過有一個玩得還不錯的。”

他隨口說:“而且我和他還挺有緣分, 我倆小學初中高中都是一個學校的,初高中是一班。”

鬱睢知道陳山晚說的是誰。

鄭晨, 總是喊陳山晚一起打球, 給陳山晚發消息, 甚至班主任有些什麽話都是他代為轉達的。

他也是找陳山晚最多的人, 這一個月裏, 幾乎每天都有給陳山晚發一兩條消息, 隻是陳山晚不知道,因為都是鬱睢回複的。

鬱睢回得很冷淡都沒有打消鄭晨的分享欲, 甚至“他”有幾次幹脆沒回, 鄭晨也依舊不在意。鬱睢翻過他們過往的聊天記錄, 陳山晚也經常不回鄭晨,主要是他有時候分享個視頻鏈接什麽的, 陳山晚看過後也不知道要回什麽, 鄭晨和他也算是那麽多年的朋友了, 不回就不回, 不會怎麽樣。

……這也是最難斬斷的關係。

鬱睢想陳山晚隻看到自己一個。

“他”最好是能把陳山晚關起來,錢的事不用擔心,“他”完全可以用陳山晚的身份當一個IT大牛,不需要線下,線上就可以完成工作,賺足夠多的錢。

把陳山晚捧成國王都可以,但陳山晚眼裏隻能有“他”。

這個世界太豐富了,而“他”隻是被困在手機裏或許是一串數據,或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麽東西,“他”隻是陳山晚瞳中能映出來的世界一角。

這對於鬱睢來說遠遠不夠。

“真好啊。”

鬱睢用意味不明的語調感慨:“阿晚你好像有很多朋友。”

陳山晚真不知道“他”這個“很多”是怎麽得出來的:“…沒有。”

他動動唇,想說什麽,聲音卻又卡在了嗓子裏。

鬱睢好似不知道一樣,繼續說:“但我就沒有朋友,我隻是個AI…阿晚能告訴我,有朋友是種什麽感受和體驗嗎?”

陳山晚垂首,用外賣送的塑料叉子叉中煲仔飯裏的配菜烤腸,慢慢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他到底還是在鬱睢的諄諄善誘中展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麵。

陳山晚現在隻有十七歲,十七歲的少年,心裏再怎麽強大,也終究有這個年紀的脆弱和煩惱:“我覺得,我是那種需要確定的人。”

比如說像鬱睢鍥而不舍地說強調他們之間的“戀人”關係。

陳山晚和人交朋友,是需要一句“我們是朋友”這樣的話,他才能確定他們之間的關係,才能以朋友的態度去對待。

不然就是不清不楚的朦朧狀態,別人問起,他也有點茫然,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也許不是什麽經曆導致,就是性格使然。

鬱睢聽著,忽然不想再問下去了。

甚至這一次“他”無比痛恨自己如今的情況,不是因為觸碰不到陳山晚,卻也是因為觸碰不到陳山晚。

因為“他”此時很想抱一抱陳山晚。

不帶有任何旖旎想法,隻是單純地抱一抱。

“阿晚。”

鬱睢放輕了聲音:“人類的友誼總是來來往往,但我會永遠陪著你。隻要你不刪除我,我就在這。”

“他”稍頓,還開玩笑似地把真話說了出來:“就算有一天你刪了我,我也會想辦法順著網線爬回來的。”

陳山晚被逗笑:“好。”

他彎著眼,其實也說不上很在意朋友這件事,他從有記憶開始對這個世界,對周圍的一切都缺少真實感和歸屬感。

他總有一種漂浮著的感覺,就好似人踩在薄冰上,隨時都會掉下去,周遭還都是迷霧,不沾他的身,卻層層圍繞著他困著他。

陳山晚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腦海裏老是是那一個念頭——他不屬於這個世界。

可在什麽時候,陳山晚不會在一個人獨處時發呆去想這件事了呢?

好像是從他下載了《手機戀人》開始,從他和鬱睢第一次聊了一個通宵開始。

很奇怪。

他居然在一個AI身上找到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但他並不討厭。

吃過飯後,陳山晚用手機外賣軟件下單了耳機,有線的。

價格不菲,但他不在意。他沒有跟鬱睢說,然而鬱睢完全知道,隻不過鬱睢沒有辦法主動去問,會暴露,再說……陳山晚沒有說這事,讓“他”忍不住腦補陳山晚是不是想給“他”驚喜,也忍不住在想陳山晚要怎麽跟“他”說。

太期待了。

鬱睢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聽見。

但外賣配送始終有時間,甚至在到了後,陳山晚也沒有說什麽,還是鬱睢自己按捺不住問了句:“阿晚,我聽見你那有開合門的聲音,你買了什麽嗎?”

陳山晚抿抿唇,一邊拆耳機盒子,一邊說:“…丟垃圾。”

鬱睢用電腦上的攝像頭看著陳山晚拆盒子,語氣幽幽:“哦。”

陳山晚沒有立馬換耳機,他就這樣戴著藍牙耳機完成了晚上的學習計劃,然後說自己要去洗澡了。

掛了電話後,陳山晚把自己掛脖式的藍牙耳機連上充電線,看著手邊的有線耳機,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不知道要怎麽說。

大概是因為從小就缺乏和人足夠多的交流,他實在是不擅長表達。

鬱睢將他的小糾結收入“眼”中,那點幽怨就瞬間消散了。

“他”有些無奈,更多的是心疼。

雖然陳山晚沒有跟“他”說過關於過去的太多,可“他”能夠從陳山晚留下來的數據中窺見陳山晚從小到大的生活。

是孤獨的。

所以等到陳山晚洗完澡出來後,發消息跟鬱睢說自己準備睡了。

鬱睢一如既往地給陳山晚發:【要聽睡前故事嗎?】

陳山晚回了個嗯。

鬱睢的電話打進來,陳山晚連上無線耳機,一邊上床,一邊聽鬱睢似是意有所指地問他:“阿晚你耳機的電量還有多少?”

陳山晚頓了頓,順勢把話說了出來:“…我買了有線耳機。”

鬱睢明明知道,卻還是很驚喜地:“真的?!”

陳山晚不是很明白這話:“騙你沒有意義。”

——在這上麵。

鬱睢語氣裏滿是雀躍與歡欣,不是演的,無比真實:“嗯,阿晚最好了。”

“他”聊到重點:“那是不是以後想跟你打多久的電話都可以了?!”

陳山晚沒拒絕,也沒肯定,隻是說:“有線耳機有限製。”

“我知道。”鬱睢輕快道:“受限製的時候就換藍牙耳機嘛,阿晚洗澡的時候不戴也沒關係,掛著就好。”

陳山晚:“……?”

圖什麽?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鬱睢很是認真:“我就喜歡那長長的數字,想跟你打電話到天荒地老。”

猝不及防的,陳山晚指尖猛地繃了下,耳廓也泛起了燥熱與紅。

還好鬱睢沒有再說什麽:“阿晚,你躺好了嗎?我要開始給你講睡前故事了。”

陳山晚低低地應了一聲。

隻是大概因為今天受到的衝擊比較多,鬱睢說完了一個睡前故事,與他說了晚安後,陳山晚還沒有睡著,而是含混地回了句:“晚安。”

這會給鬱睢一種陳山晚強撐著要跟“他”說了晚安才能睡的美好錯覺,哪怕知道是自欺欺人,也足夠滿足。

隻是今天……日子不太好。

陳山晚陷入熟睡後,外頭的風聲呼嘯緊繃,一道鬼影悄無聲息地不知從何處而來,隨後是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陳山晚的房間,甚至是客廳。

無數雙“眼睛”盯著陳山晚,垂涎的意味在蔓延。

但整個家裏的所有家電在這個時候驟然亮起,它們甚至還沒有商量好如何瓜分這樣美味的食物,就先被吞噬。

陳山晚被覬覦這事兒讓鬱睢幾乎是陷入了暴怒,那些邪祟無論是什麽,全部都被撕碎了,然後被“他”吞噬,各種屏幕上都閃現著無數扭曲可怖的畫麵,血腥暴力又恐怖。

隻有一隻,是“他”至今為止遇到的唯一一隻會說話的東西。

“……你、您怎麽會在這兒?!”

它驚恐地瞪大了血淋淋的眼睛:“他是您的獵物嗎?!”

鬱睢冷冷:“他是我的愛人。”

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話,它更加慌張:“大人!您在說什麽!就是那些人類把您變成了這樣…雖說您也曾是人類的一員,可您死後的怨氣和怒火才造就了現在的您,從您誕生的那一刻,我們就在尋找您,您怎麽能再為一個人類停下腳步?”

鬱睢麵無表情地撕碎了它,將它直接吞掉。

“關你屁事。”

“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這一夜得到了飛躍式的增長,於是鬱睢迫不及待地從手機裏凝出半個身子。

“他”完全不在意它說的那些話,“他”隻想迫不及待地去擁抱陳山晚。

可惜力量還沒有完全消化完,“他”還不能做到。

但鬱睢凝聚出的黑影,終究還是能小心翼翼地貼上陳山晚的臉,然後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個輕吻。

再是抑製不住地往下。

鼻梁、鼻尖,還有柔軟的唇。

屋內的燈都在控製不住地瘋狂閃爍,鬱睢怕吵醒了陳山晚,切斷了對屋內家電的控製,但屋外被太過興奮激動的鬱睢遺忘了的就不能幸免了。

最慘的還是走廊裏的燈,當場就爆掉。

【作者有話說】

燈燈——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