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玫瑰22(入v三合一)

下午的時候, 鬱睢不在陳山晚的身邊。

因為鬱睢頂了天一天也就能出來6個小時,“他”還想陪陳山晚吃晚飯,想讓陳山晚吃“他”做的晚飯, 下午就沒法出來。

說實話陳山晚不是很懂“他”的這個執著,但陳山晚也不是很在意。

他從小就是這樣, 很多事都無所謂, 他初中時還有同學說過他像個冷血動物。因為陳山晚不會在意誰的去留。他好像跟誰都可以玩得很好,畢竟他脾氣性格很好, 可他又似乎和誰的關係都一樣,無論是誰對於他來說都是“路人”。

哪怕是看似和他玩得好的朋友明天就要轉學了, 他也會很平靜地接受。

也許是在福利院見多了生離死別——畢竟陳山晚有記憶的時候, 是福利院接收小孩最多的時候。

很多生下來有問題的孩子直接被丟棄在福利院門口,有些都來不及等到救治, 就瀕死。尤其是大冬天。

還有些就算是得到了救治, 在福利院待了幾年後也會出現病情惡化然後病危。

這其中不乏和陳山晚一起長大、一個宿舍, 甚至因為床位太滿還同床共枕過的孩子。

陳山晚確實沒有什麽情緒, 甚至不會難過。

他不知道怎麽說, 他就是…找不到歸宿感。

那種被肯定、堅定需要的歸宿感, 沒有他就不行的感覺。

他找不到,所以從小到大經曆的一切都好似如泡沫般, 是幻影。虛浮的。

就算能被他的腦子記住, 也沒有辦法在他心上過一道。

但……

鬱睢有些不一樣。

在確認了鬱睢就是當年那個小哥哥後, 哪怕陳山晚的記憶仍有空缺,他也依舊覺得周圍的一切都無比真實。

他的情緒也會隨之有所起伏。說句不好聽的, 好像這麽多年, 就隻有這一刻是真正活著的。

陳山晚有些想不明白。

所以陳山晚現在獨自坐在對著落地窗的沙發上, 一時間沒有動作。

他其實不是很懂鬱睢為什麽要點破。

但反正已經點破了, 他也沒什麽辦法。

他沒有給予任何回應,鬱睢也不在意。

但……“他”明顯心情很好,搖頭晃腦還輕哼著不知名的小曲陪他吃完了飯,親手洗了碗,又笑眯眯地跟他說了他先上樓關禁閉去了,才消失了。

嗯。

說實話那一瞬間陳山晚都不知道究竟是鬱睢大他十一歲,還是他大鬱睢十一歲。

不過。

陳山晚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鬱睢在演他的話,就目前來看,其實作為不是人的鬱睢,在某些方麵似乎要比人類更加純粹。

是因為“他”幾乎沒有怎麽接觸過社會嗎?

陳山晚枯坐了會兒,他剛想要去樓上看看大二的專業書,就聽見了搖鈴聲。

和之前會覺得發毛不同,這一次陳山晚無端品出了點委屈。

其實他大可以不管的,尤其前不久鬱睢才戳穿了他的心思。

但陳山晚站在樓梯口時,在搖鈴聲中停了會兒,到底還是無聲地歎了口氣,上了三樓。

鬱睢也不裝了,陳山晚到三樓走廊時,“他”就停止了自己宛若招魂的舉止。

陳山晚借著手機燈光,視線滑過還掛在三樓走廊,正對著樓梯口的那幅黑玫瑰畫,始終存在的視線感瞬間變得更加濃鬱。

陳山晚甚至幻視了鬱睢就站在那兒,笑吟吟地看著他,那雙闃黑的眼眸裏是藏不住的占丨有丨欲。

陳山晚不知道鬱睢到底有沒有掩蓋一下,又或者“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再怎麽裝,那雙眼睛也總會暴露“他”所有的想法。

對他的侵占欲,已經溢出來,在空氣中化作無形的鎖鏈,試圖束縛住他。

陳山晚挪開視線,在門口站定:“怎麽了?”

鬱睢似乎不能理解陳山晚為什麽這麽問,語氣既有悶悶不樂,也有幾分困惑:“想你了,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沒有上來陪我。”

陳山晚:“?”

他看了眼時間,距離鬱睢離開他身邊才不到半個小時而已。

“鬱睢。”

陳山晚本來是想就鬱睢這個行徑說點什麽的,但話才到嘴邊,就打了個轉。

他在心裏無聲地歎了口氣,心說算了。

陳山晚看著門上貼得密密麻麻的黃符:“如果我開了門,你還會被限製住時間嗎?”

“不會。”鬱睢很清楚陳山晚做了什麽讓步,“他”彎起眼:“但我依舊隻能在這棟別墅活動,我去不了別的地方。”

故而“他”哀求道:“阿晚,別走好不好?就在這兒陪我,我很有錢的。”

陳山晚“十動”都沒有了:“我不想做米蟲。”

他不喜歡做一個沒有意義又或者價值的人。

像是知道他的潛台詞一樣,鬱睢低低地說:“可你在這兒陪著我,是因為我需要你。阿晚,隻有我這兒是非你不可的。而且我隻需要你一個。”

陳山晚撚著黃符的手一頓。

他終於察覺到鬱睢像是一個熟知人心欲丨望的魔鬼,一眼就能夠洞穿人的靈魂,然後低聲蠱惑著人類落入“他”布下的陷阱。

但陳山晚對於鬱睢看穿他這事並沒有半分惱羞成怒,甚至可以說是很平靜的:“但我不是非你不可,我還有很多興趣愛好。”

陳山晚看著黃符上的古代文字:“我很喜歡我的專業,我想繼續研究下去。而且我才十八歲,我還有很多想要去看想要去了解的事。”

空氣安靜了幾秒。

鬱睢意味不明地低笑了聲:“阿晚,你這話聽著好像渣男。”

陳山晚:“?”

他莫名其妙:“我隻是跟你闡述一個事實,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你曾經也是個人類的認知,又或者對人類的認知還有多少,但我得提醒你,我是個人,在人類社會裏,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他的確很想要鬱睢說的那種獨一無二,陳山晚是承認鬱睢的話直擊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望,可不代表他想要變成一株隻能攀附的菟絲花。

鬱睢其實該生氣的。

“他”有成千上萬種方法將陳山晚直接關起來,那樣他們就根本不用在這裏談論這種會讓“他”極其不悅的話題。

可那是陳山晚。

鬱睢都懷疑“他”是不是上輩子欠了陳山晚什麽,“他”這樣沒有絲毫道德感,都已經不是人的存在了,居然還是會不斷為陳山晚退讓,連強硬地將他關起來都做不到。

“他”的靈魂……就好像被陳山晚馴服了,打上了失敗者的標記一樣。

鬱睢隻能咬著牙裝可憐:“那你舍得讓我就在這裏每天扯著花瓣數著日子等你回來嗎?”

陳山晚有點被“他”的形容詞逗笑,他很輕地彎著眼:“所以比起我們在這裏糾結我留不留下來,我們更應該解決最根本的問題。”

他翻找著每一張符:“你究竟是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有沒有辦法解除這個限製?”

他說著,又陷入自己的思緒,呢喃:“如果‘養神’這事是真的,而且和我們學的內容相差無幾,那按理來說,能控製你、限製你的隻有你的心髒,你說那朵黑玫瑰是你的心髒,但它已經被我挖走……”

陳山晚若有所思:“鬱睢,你成神的最後一步是吃掉我,和你的心髒這件事有什麽關聯嗎?”

鬱睢覺得陳山晚真的是個事業批。

“他”無奈歎氣:“沒有,你想到哪裏去了?”

嗯?

不是嗎?

陳山晚的猜測是鬱睢的心髒可能被他吃掉了又或者怎麽樣,所以鬱睢最後要吃掉他才能把自己補全。

畢竟電視劇裏的那些虐戀都是這麽演的嘛。

鬱睢:“阿晚。”

“他”好像很頭疼:“你少看點那些荼毒思想的電視劇。”

陳山晚稍揚眉,確認了這些黃符的確都一模一樣後,轉身背靠上門:“那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總不可能是他又把鬱睢的心髒給他們了吧?

“原來那個心髒確實已經不在了。”

鬱睢低頭盯著門縫裏陳山晚的影子,漫不經心道:“但我說過,那些人為了能夠控製住我,用了點別的辦法。”

他們用的辦法也很簡單,就是催化鬱睢再長出一顆“心髒”。

這又沒有什麽難的,畢竟那個時候的鬱睢不僅虛弱,還已經不是人,整個“人”都是由荊棘構成的,“他”隻要長花就好。

鬱睢說到這兒時,還低笑了聲,完全不覺得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有多殘忍:“阿晚,你看見的所有花,都是我的心髒。”

也是將“他”困在這裏的罪魁禍首。

陳山晚幾乎是瞬間就回憶起了自己一些摸花的舉動:“……”

鬱睢好似真的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笑吟吟地:“是哦,阿晚你總是在撩撥我,自己卻不知道。”

陳山晚不背著鍋:“不知者無罪。”

可既然鬱睢被困在這和他沒關係,那為什麽鬱睢成不成神會和他有關?

鬱睢輕唔了聲:“因為你是第一個和我做交易的人,我也是因為你才活下來。”

陳山晚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一愣:“什麽?”

鬱睢卻說:“我不是很想說呢。”

“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淡:“畢竟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鬱睢。”陳山晚皺起眉:“這也是我的記憶,我有權知道。”

鬱睢並不否認:“是呀,可是阿晚,正是因為你自己不願意想起來,所以你到現在都還沒有記起。”

“他”很是無辜地:“我其實也很希望你能早點想起來,這樣你對我的感情會更深吧。”

鬱睢不在意陳山晚給“他”的感情究竟是什麽,無論是喜歡占大頭,還是別的更多,“他”都無所謂。

“他”在意的隻有“他”在陳山晚那兒是不是分走了陳山晚最多注意力的,陳山晚給他的情緒是不是最多的。

什麽都好,恨都可以。

“他”隻要最濃烈的。

要陳山晚永遠永遠記住“他”。

.

入夜。

晚上鬱睢給陳山晚做了飯,再陪陳山晚吃完飯,就到了“他”的防沉迷時間。

不過陳山晚這回主動上三樓陪了鬱睢,陪到九點就下樓洗澡了。

洗澡時,陳山晚還在想下午的對話。

他是有注意到鬱睢說的是“感情”,而不是特指“喜歡”。

鬱睢比他想象得還要偏激。

陳山晚洗完澡出來後,重新被那若有若無的視線感包裹住。

他頓了頓,一時間居然有點欣慰至少他洗澡的時候鬱睢沒有偷看。

……他底線真低。

陳山晚自我反省了一下,但也就一下。

他不是很在意鬱睢盯不盯他,非要說在意,也是躺在**關了燈後,那種視線感仍舊如影隨形地黏在他身上。

和之前不知道並且習慣了就沒太注意不同,陳山晚現在很清楚這種感覺來自哪,就多少有點擾他睡夢了。

所以陳山晚又睜開眼睛,看著眼前一片黑漆漆:“…你能別看了嗎?”

空氣很安靜。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陳山晚忽然又明白了什麽似的,輕聲補了句:“鬱睢,晚安。明天見。”

其實陳山晚也是蒙的答案,但他覺得他大概率可以蒙對。

畢竟鬱睢好像確實很在意這些東西。

於是視線感慢慢消失,陳山晚也得以安心閉上眼睛。

陳山晚入睡得很快。

他從小就是這樣,隻要沾床,就能很快入睡,除非是有什麽大事被他惦記著。不過從小到大也沒有什麽大事被他惦記。

初中中考時陳山晚睡得都很香,高考也是,他高考可是省狀元。

而在陳山晚睡著後,那種視線感就又出現了。

不過陳山晚是察覺不到了。

漆黑的荊棘影子慢慢往上,一如既往地纏住了睡夢中的陳山晚。

鬱睢用自己的神識與陳山晚糾纏,在觸及陳山晚的太陽穴時稍頓。

啊。

“他”靜靜地想,阿晚要想起來了啊。

其實鬱睢那時候沒說實話,“他”也不是那麽想陳山晚想起來的。

那些記憶對於陳山晚來說大抵是痛苦的。雖然“他”並不覺得“他”的人類有那麽脆弱,可難過和痛苦這種情緒是苦澀的。鬱睢不想在他身上品嚐到。

陳山晚是做夢了。

他夢到自己回到了福利院,回到了自己五六歲的時候。

他的對麵坐著那個眼睛上捆了繃帶的小哥哥,他輕輕眨眼,看著坐得板正到可以說是有點像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的小哥哥,把自己剛裁剪好的廢紙給他:“哥哥,你還會折別的什麽嗎?”

小哥哥沒有說話,隻是動了動手指。

他慢慢折了一隻千紙鶴放到陳山晚的手上。

陳山晚笑起來,把千紙鶴放到自己的鐵盒子裏。

鐵盒子已經鏽跡斑斑,打開都不是很利索了。這個盒子還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月餅盒子了,院長給陳山晚讓他存放自己的“小秘密”的,

每個孩子都有,陳山晚的盒子裏麵全是折紙。

有元寶、小船、鳥、花、小兔子、小青蛙等等,全部都是這個小哥哥給他折的。

陳山晚喜歡這個小哥哥。

福利院裏有很多孩子,其實陳山晚跟每個人都玩得可以,但他本人最喜歡這個小哥哥。因為小哥哥隻會給他折紙,也隻會對他的話有反應。

他還會把小蛋糕和糖果全部讓給他,會幫他吃他不喜歡的胡蘿卜,會陪他一起翹課。還會幫他洗他不想自己洗的貼身衣物……

所以陳山晚覺得這個小哥哥和可可姐姐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小哥哥隻是不會說話、看不見,他是聽得懂別人說話的,隻是他隻理他而已。

小哥哥來了福利院後,陳山晚的日子都好像鮮活了起來。

他跟他相處得很好,誰都知道他們的關係很好。

但好景不長,有一天晚上,和他擠在一張**的小哥哥忽然坐了起來,拽著他的手好像要帶他去哪。

陳山晚雖然偶爾會有些小頑皮,但本質上是個很聽話的小孩,院裏的規矩是晚上不能在院內亂走,所以他拉住了小哥哥:“哥哥?”

他小聲說:“我們不能離開房間的。”

小哥哥沒說什麽,隻拽著他要往外走。

他看著瘦瘦弱弱,手勁卻意想不到地大,可終究是他察覺得太慢,在他們輕手輕腳打開門時,正好撞見了院長。

陳山晚一愣,下意識地要幫小哥哥打掩護:“媽媽,我想上廁所,但我有點怕黑,就拉著哥哥陪我。”

他仰頭去看院長,在一片漆黑中,看見了院長冰冷的目光。

院長嘴裏也說出了他根本就聽不懂的話:“…他們說你是另一個,看樣子是真的啊。”

陳山晚懵懵地,被小哥哥擋在身後,推著慢慢往後退,

他根本不知道院長在說什麽,但他看見了院長手裏拿的東西,在漆黑的走廊裏借著一點微弱的月光反出了寒芒。

那是一把刀。

院長媽媽明明說過,刀是危險物品,不能在他們麵前展示……

說起來,今天這間房間裏隻有他和小哥哥,其他人都去做體檢了。

他們都是分批次體檢的,陳山晚的身體沒有什麽殘疾,就是容易小病不斷,體質弱而已,所以都是排在最後的。

陳山晚腦袋亂糟糟的,那一瞬間他的思考能力突破了一些桎梏,展現出了不像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該有的智慧,但也僅僅隻有一點。

陳山晚本能地覺察到危險,攥緊了小哥哥的手臂。

院長一步步慢慢走進來,像是已經將獵物堵到了死角的獵人,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從容不迫:“晚仔,到媽媽這裏來。”

她以為自己還能蠱惑住陳山晚,又或者隻是單純地在警惕另一個“人”的存在:“你抓著的那個,可不是人類,是怪物。”

陳山晚根本就不信:“這個世界上沒有怪物。”

院長似乎是覺得好笑,毫不猶豫地舉起刀揮下!

少年帶著陳山晚躲了兩下後,陳山晚在極度的恐懼中誕生出了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冷靜。

他在想院長為什麽要對他們動手,在想…小哥哥明明看不見,是怎麽躲避的?

院長到底是大人,少年又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很虛弱,在院長再一次揮刀亂砍時,一道黃符也直接從打開的窗戶飛進來,砸在了少年的肩臂上。

那一刹那,陳山晚的三觀被顛覆了。

他清楚地看見藍色的火焰燒上少年的肩膀,那種皮肉燒灼的場麵並沒有出現,他的小哥哥隻是……半邊肩膀從人的形態變成了一堆糾纏在一起,好似在痛苦掙紮的荊棘。

少年也因為過大的痛苦而跪倒在地,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膀卻又不能,嗓子裏都發出了“嗬…嗬……”的怪聲。

陳山晚其實被嚇到了。

他完全沒有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到底是為什麽,但在看見他喜歡的哥哥身上著了火時,他幾乎想都沒有想就撲上去,抱住了少年。

陳山晚用自己的身體撲滅了火焰。

而窗口翻進來了一個男人。

他看著抱著少年的陳山晚,陳山晚的臉上已經寫滿了焦急和擔憂,緊緊抱著半邊肩膀都被燒灼成了幹癟的、很明顯喪失了活性的荊棘,眼裏並沒有半分同情和憐憫,反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倨傲,甚至可以說是不是看人的眼神。

更像是在看任人擺布的物品,掛在掛鉤上等人來買的肉。

陳山晚不喜歡他的視線。

他抱緊了呼吸都很微弱的少年,小哥哥的側臉壓在他的脖頸上,冒出的大片冷汗蹭在了他的脖子,是濕黏的。

男人注意到陳山晚的視線,有點意外地揚揚眉:“居然沒被嚇哭,他這性格倒是意想不到地堅韌…養出來的話會很強,但恐怕也不好控製啊。”

院長握緊了手裏的刀柄,看向男人:“你要坐地起價?”

大概是覺得兩個孩子做不了什麽,兩人居然就這樣聊了起來。

男人低笑:“我也可以不起價,就按我們之前的方案走,看你要不要在鋼絲上跳舞了。”

他提醒院長:“他的靈魂可比那個誤入你們這裏的更強,不然也不可能能挖走‘他’的心髒,甚至……”

男人的視線一轉,落在了擺放在陳山晚床邊的黑玫瑰上:“還能養起來。”

他微微眯眼:“這靈魂…我師公修行了這麽多年,恐怕都不及他千分之一。要是能養成功,恐怕可以影響全世界。”

院長吞咽了一下口水:“…我不需要影響全世界。”

男人輕嗤:“知道,你隻是單純地希望他能夠幫你讓這福利院能繼續開下去,還有你的這些孩子們,讓他們健健康康地長大。我呢,也不要多了,就是如果你養成後,我要把他分成兩半,留一半給你,足夠你實現你那些簡單的願望了。”

院長皺起眉。

男人端詳著她的神色,覺得好笑:“你不會是怕他難受吧?你明白你要做什麽嗎?你待會可是要親手挖了他的眼睛,廢了他的四肢,再剖開他的心髒把‘圖騰’種下去,再把他活埋的。比起這些,等他成神後把他分成兩半根本就不算什麽痛苦了。”

陳山晚呆呆地看著他們。

他可以聽懂他們說的每一個字,但又似乎無法聽懂。

陳山晚看向院長,有點無助地:“媽媽……?”

院長登時將刀柄握得更緊,指甲都嵌入了自己的掌心裏。

她轉身看向陳山晚,沙啞著嗓音說了句:“晚仔,別怪我。你也喜歡大家不是嗎?隻要犧牲你一個人,浩浩哥哥和妮妮姐姐他們都可以活下來,你也看見他們有多痛苦了……”

陳山晚和少年被逼至了角落,根本無力逃脫,他隻能咬緊了牙:“不要。”

他看著院長,稚童的聲音總有幾分很難分辨男女的尖細:“這是你一廂情願!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該不該給你是我自己決定!”

然而院長根本聽不進去:“抱歉了……”

她猛地舉起刀就要揮下,但也就是這時,少年另一隻手倏地化作了荊棘,幾根擋住了院長的刀,另外幾根飛速將那朵靜靜開在一旁的黑玫瑰掠走。

男人一驚,邊掏符邊喊:“攔住他!他如果把自己的心髒吃掉了的話會變成真正的怪物,到時候就失控……”

男人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少年直接將那朵黑玫瑰塞到了陳山晚的嘴裏。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兩個孩子,眼睛都瞪大了:“你瘋了?!”

陳山晚也懵住了。

但在黑色的花瓣被碾碎了一點,有清苦又帶一絲甜的汁液侵入他的感官時,他詭異地聽見了自己腦海裏響起了青澀的少年聲——

“吃進去。”

陳山晚完全是下意識地照做。

“快向我許願!”

“…許、許願……?”

“隻有向我許願,我才能擁有力量,才能保護你。”

“許什麽願?”

“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

陳山晚看向已經斬落了荊棘的院長,看向麵露痛苦之色的小哥哥,呢喃:“我要……一切回到從前。”

“……”

空氣安靜了一瞬,少年湊近本來就和他離得很近的陳山晚,在他的眉心落了個輕吻:“如你所願。”

在那一刹那,他瞬間變成了數不清的荊棘將陳山晚包裹住。

陳山晚也在那一刻察覺到自己似乎不該許這個願望,他往前,卻墜入荊棘的擁抱中:“哥哥——”

他聽見少年不知道跟誰說:“有我一個就夠了吧?反正現在他吃了我的心髒,也沒有辦法滿足你們的條件,成不了神了。”

“我會如他所願抹除你們所有的記憶、修改你們的記憶,然後跟你走。”

“放過他。還有你…對他好點,要是讓我知道你讓他受苦了,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

再然後,陳山晚忘記了一切。

他第二天在**醒來,放在床頭邊的黑玫瑰消失不見了,睡在他旁邊的小哥哥也不見了。

他赤腳跑到走廊裏,就見院長媽媽手裏拿著不知名的花走了過來:“晚仔?”

她跟陳山晚說:“你床頭的花枯掉了,惹了蟲,我幫你把它埋在了樹下,就是大家之前埋小鳥的地方。”

她把手裏的花遞給陳山晚:“這是我給你摘的新花。”

陳山晚沒有接,隻是仰著頭問她:“哥哥呢?”

院長偏偏腦袋,眼睛有一瞬變得毫無光澤,陳山晚卻沒有察覺:“哥哥啊,他家裏人來找他了。原來他不是孤兒,隻是跟家裏人走丟了。他回家去了。”

陳山晚動動唇。

院長又把花往他麵前遞了遞:“去把鞋子穿上?”

陳山晚搖頭也點頭:“我不用花了,媽媽。”

他低著頭,小聲說:“我隻要那一朵,壞掉了也不要別的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其實記憶中小哥哥的形象並沒有那麽清晰,和他好像也沒有太多交集,但他就是……

陳山晚看向窗外,不高興地呢喃:“也不跟我告別。”

.

陳山晚醒來時,第一感覺就是頭疼欲裂。

然後有一雙冰涼的手覆蓋在了他的腦袋上,指尖搭在他的太陽穴和眉心,還有幾根落在了他的頭頂,像是按摩器似的,給他按了按。

“……鬱睢。”

陳山晚的身體有一瞬緊繃,但在想起隻有誰時,又放鬆下來。

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任由鬱睢幫他按摩。

鬱睢垂著眼,嘴角噙著笑,愉悅地看著陳山晚,手上的動作其實是有幾分生疏的,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給人按摩。

但按著按著,就慢慢掌握了技巧,熟練了起來。

因為知道陳山晚沒有睡著,所以鬱睢低聲問:“舒服點了嗎?”

“…嗯。”陳山晚語氣漠然:“向你許願還不允許撤回嗎?”

鬱睢猜到他多半要算賬,有點無辜:“阿晚,人類有句老話說得好,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再說當時情況危急,我也來不及等你修改啊。”

可陳山晚難得地主打一個“不聽不聽王八念經”,還在繼續:“獨自一人扛下所有,然後再讓別人忘了自己都做了什麽很酷是吧?像是一個英雄是吧?”

他語調平平:“說起來你那個時候也的確才十六歲,正好是中二的年紀。”

鬱睢微頓。

“他”有點想笑,當然看著這樣的陳山晚,“他”是更想親他的,隻是得忍住。

不然陳山晚的怒氣值隻怕會無聲地再往上躥幾個格子。

鬱睢這回沒辯解了,而是果斷滑跪認錯:“阿晚,我錯了,對不起。”

“他”一邊繼續給陳山晚按摩,一邊俯下身,就連蠢蠢欲動的荊棘都小心翼翼地纏上陳山晚的手指,親昵又討好地蹭了蹭:“別生氣了。”

陳山晚無情地:“別在我這浪費時間,回去吧,不然你這六小時今天就不夠晚上陪我吃飯了。”

鬱睢停了停。

“他”看著陳山晚,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阿晚,你不打算給我開門?”

陳山晚麵無表情地睜眼看“他”,他本來是要說什麽的,結果話到嘴邊,先被這場麵給噎了一下。

因為鬱睢整個“人”是半掛在他床頭的,“他”隻有半個身子顯露出來,剩下的半截身子都是荊棘。

也不知道是“他”沒預料到陳山晚會睜眼,還是“他”幹脆不裝了。

反正這一幕對於一個曾經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的人來說極其衝擊——再說就算不是,現實裏瞧見這一幕多少也會被震到。

所以陳山晚默了默,那渾身凜冽的氣息都跟著退了點:“…不開。”

也是因此,他原本冰冷的話語都莫名變得像是在鬧脾氣地撒嬌:“你就繼續你那六小時的防沉迷吧。”

鬱睢到底沒忍住。

“他”失笑,胸腔震鳴著悶出笑意,給陳山晚按摩的手也停住,變成了撫摸。

“他”揉著陳山晚的腦袋,喟歎:“阿晚。”

像是預料到“他”要說什麽一樣,陳山晚搶先開口,卻和鬱睢的聲音重疊響起——

“你最好閉嘴。”

“你好可愛。”

“……”

鬱睢果斷選擇撤回:“我剛剛說了什麽嗎?”

“他”眨巴了下眼睛,捂住陳山晚的耳朵:“我什麽也沒說。”

陳山晚:“。”

他冷漠地盯著掩耳盜鈴的“人”,心裏的鬱結和那些不知如何形容的煩悶情緒到底還是全部消散。

他抬起手,主動將自己的手覆在了鬱睢的手背上,什麽都沒有說,又好似什麽都說了。

鬱睢心神一動,將自己放得更下,下半身也緩緩成人型,連衣服都用荊棘編製好。

“他”撐在陳山晚上頭,試探著在陳山晚唇上落了一個輕吻。

陳山晚沒有躲避。

於是鬱睢呼吸一停,不屬於“他”的、“他”從陳山晚那兒偷來的心跳都跟著和陳山晚割席了似的,停滯了一瞬。

黑色的荊棘控製不住地順著杆子往上爬,纏上了陳山晚的腳踝,甚至還在往腿上、膝蓋走,鬱睢也探入了陳山晚的唇舌間。

又是一個一開始小心,然後慢慢變得熾熱猛烈的吻。

鬱睢的體溫也在撕咬與掠奪中逐漸由冰冷變得滾燙。

陳山晚知道“他”在進食,但鬱睢實在是吻得太深,也太重。

又是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可這一次陳山晚沒有將手抵在鬱睢的肩膀上欲要將“他”推開,而是勾住了鬱睢的脖頸。

如同墜入茫茫大海的人,抓住了大海特意給他的一根海草偽裝的浮木。

一根隻會將他拉得更深的浮木。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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