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兩不疑

周青山屬於那種深得老一輩喜歡的那種, 一桌子飯菜,倪南沒吃幾口,宋文女士快給周青山碗裏堆成山。

宋文女士邊給他夾菜, 邊調查戶口, 還要看一看對方對倪南的重視程度。

“周周家裏是幾口人啊?我們家獨生女, 就我們倪南一個,我們也是捧在手心長大的,沒讓她吃什麽苦,平日裏家務活都不讓怎麽做一下。”

周青山家裏關係有些複雜, 跟普通人家不一樣,思忖著怎麽簡化關係,腦海中忽然冒出禹菁跟她說過的。

斑斕旋轉木馬前,禹菁蹲在他身邊:“小青山,我們就是很普通的一家三口, 與別人沒有什麽特別。”

“加上爺爺是四口人。”周青山眼看著雞翅全到了自己碗裏, 不動聲色又夾給倪南,笑了一下說:“阿姨您放心,倪倪是我的珍寶, 我定是舍不得她做事的。”

宋文女士噎了一下, 喝了一大口水, “那就好,我們家倪南啊,性子比較悶,不大會說話,你們兩個要是有什麽矛盾呢, 好好解決溝通, 別動不動提分手。”

統共分了一次, 在宋文女士眼裏,他們就像把愛情當兒戲。

周青山各方麵沒得挑,要長相有長相,要錢有錢,除了年齡大點,宋文女士不是很滿意。但是看見打著石膏的那隻手,年齡好像又不是什麽問題了。

年齡大好,年齡大的會疼人。

宋文女士跟倪鍾生打起視頻電話,嘴裏心疼的話可沒少說。

“我們家現在是虧欠周周,傷筋動骨一百天,而且傷的還是右手,聽倪南說啊,他忙得很,自己有公司,經常是要簽字什麽的。那你說,大家都是用右手,這一下右手傷了,不得耽誤好多事啊?”

倪鍾生在那頭點點頭。

宋文女士一下來火:“你除了會點頭還會幹什麽?!連人家周周都不如,你看看人家周周在做什麽——”

手機鏡頭翻轉對外麵,周青山跟倪南站在青梅樹底下,相視而笑,恩愛兩不疑。

她頓時覺得心塞,矛頭都對準了倪鍾生,這個一年到頭不回幾次家的。

女兒帶男朋友都不回來,要來幹嘛。

“周周多重視我們女兒,你曉得他帶了多少禮嘛,那一車子都是,搬都搬幾趟。你看看你,不重視小輩,也不重視你女兒,人生大事都不回來一趟。”

倪鍾生:“那不是你說這不算什麽正式見麵,讓我把票退了……”

“我讓你退就退啊?那我讓你回怎麽沒見你那麽聽話過?”

那頭一聲熟悉街道喊賣,宋文女士想了一會兒,熟悉,但是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

倪鍾生說他有工作要忙,先掛了,宋文女士挎著張臉讓他去和工作過日子。

她是越看周青山越順眼,拉著倪南回房間,跟她講著注意事項,醫生已經講過一遍。

宋文女士在那說:“這周周啊,真是哪哪都好。前邊跟你爸打完電話,還跟你姥爺打了一個,你姥爺說他勤快又會幹活,人謙虛,一點都沒有那種有錢人家公子哥的紈絝。”

“這樣的人也是少得了,你看你堂姐找了一個稍微有點小錢的,結婚沒多久開始有二心,還覺得理所當然,說什麽有錢人都這樣。放狗屁,他那點錢,還沒我們家有錢,你爸怎麽沒有這樣呢。周周更有錢,那怎麽三十好幾了,才談你一個。”

飯桌上,宋文女士要將周青山刨根問底,問及以前談過幾個對象的時候,得一個回答喜笑顏開。

周青山三十好幾就談了那麽一個,一個就是要一輩子的。

“所以說啊,就是他不行,他品德有問題。媽媽之前還怕你也遇到這樣的,現在看來是不用擔心了,周周比我想象的靠譜,也比我想的更愛你。”

不算正式見麵,因為倪鍾生沒有來,周青山打算等倪鍾生回來再拜訪,下一次就是商議婚事。

京城落雨,倪南送周青山到胡同口,撐著一把傘,目光不舍在流連,周青山明天得去港市一程,倪南擔心他這樣沒辦法好好照顧自己。

林途跟著一起去。

她拜托林途幫忙看著些。

港市結束完每日一視頻,一旁的魏潮生笑起來:“你這手還打算裝到什麽時候?”

周青山:“怎麽?你羨慕了?”

魏潮生直起身,納悶:“我羨慕你什麽?羨慕你打著個石膏?我瘋了我。”

周青山:“你羨慕我有人疼。”

話音剛落,不給魏潮生半點反應,拿著手機離開酒店,魏潮生一個人在沙發上愣著,然後笑。

還真他媽羨慕有人疼。

倪南可謂是太盡責了,在京城的時候寸步不離照顧,水果洗好喂周青山嘴裏,周青山稍稍一皺眉就緊張到不行。

這份待遇誰看了都眼紅,這麽香香軟軟的小姑娘在你跟你會跟你撒嬌,會軟著嗓子問你疼不疼。

他們這些遊走風月場,單純閃著光的眸子已經是看不見,利益的精是沒少見過,接近他們的人都有所圖,圖什麽都不圖他們的愛。

倪南什麽都不想圖,隻想圖周青山的愛。

曾經倪南跟他們出去玩,聽見他們的話,很無語說:“肯定有人也是喜歡你們的啊,但是你們從來不回頭看,也不把別人的真心當一回事,這樣子哪個女生還敢你們談感情啊。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還去說別人。”

周青山撐腰,說話都有底氣,在場人沒人敢反駁,陸曼還應她的話,說這群男人就這臭德行,自個問題不找,就知道找別人原因。

有人問倪南,她怎麽敢的?

敢隻圖一個感情。

倪南笑,一無所有的賭徒怕什麽?再差也不過又是回到一無所有。

-

港市忙完,周青山接了電話又飛往國外,倪南一連好多天沒見著人,思念緊,電話又不敢多打。

倪鍾生回來好多天了,就在周青山來的那天回來的,手裏捧著花,還有珠寶,討宋文女士開心。

宋文女士臉上嫌棄他亂花錢,佩戴珠寶的時候,一個勁問倪南:“怎麽樣,還不錯吧。”

倪南點頭:“好看,媽媽戴什麽都好看。”

頭都沒抬,敷衍極了。

宋文女士癟癟嘴:“在和周周聊天啊?他現在忙什麽?”

倪南這才抬頭,“嗯!他去港市了,我也不清楚忙的是什麽。”

“那你要他別太累了,還傷著手,需要多休息。我跟你爸出去散個步。”

原以為港市回來就可以見一麵,沒想到他又去國外了,倪南看著一下回到恩愛時期的父母,默默回房間。

躺在被窩裏麵,發消息問周青山什麽時候回來。

周青山:【你生日之前會回來。】

倪南今年生日還沒有想好怎麽過,宋文女士問了她,她也不知道,倪鍾生說要不要幹脆兩家父母見個麵,辦個訂婚儀式。

一頓普通飯就辦訂婚儀式了。

宋文女士一巴掌打在倪鍾生背上,“訂婚怎麽可以簡陋,不行,我告訴你啊,該走的流程步驟一樣不能少,該大辦的大辦,這些都不能簡下來。”

倪鍾生倒不是不辦的意思,隻是兩家人一起商量,宋文女士翻個白眼,說他表達個意思都表達不清,張著嘴幹嘛。

帶鎖的拉鏈將倪鍾生嘴縫上。

最終決定還是看倪南跟周青山,要一起吃飯也可以,要小兩口單獨去過二人世界也行,都看他們。

生日前兩天,降溫大,倪南有點冷,一身素白裹了顏色。

晚上突然接到周青山電話,說他就在胡同口。

倪南燒著的水都沒管就往外麵跑,在胡同口見到日思夜想的人,黑灰穿著,融在夜色中。

他緩緩過來。

倪南在離他還有十步距離停下,目光始終與他對視,記憶仿佛被拉到前年的冬天,他帶她出逃,在雪下漫步。

京城無雪有風,今日心境如往。

倪南心怦怦跳,他止住腳步,還差一步到她麵前,絲絲密密的風吹在身上。

一切好像都靜了,周青山上前一步,單手張開,抱住倪南,剛洗的頭發飄著淡淡香味,很好聞,讓人上癮。

“換洗發水了。”

倪南嗯了一聲:“這個味道好聞嗎?我看它出了新味道就想試試,我媽媽說不好聞。”

好聞的,一種凜冬清冷香,不是花香也不甜膩,就是一種淡淡的味道,越聞越覺得好聞。

倪南笑眼彎:“那我以後都用這個,用到了你覺得膩為止。”

周青山:“那完了。”

倪南問:“完了什麽?”

心都被他提起來了,他卻是不急不慢,含著笑,還要看一眼月亮。

“用在倪倪身上,我永遠都不會膩,那倪倪豈不是要用這個味道一輩子了?”

倪南一不小心又碰到他的另一隻手,臉上笑止住,麵容一絲無措,小心柔聲問他還疼嗎?

周青山過了兩秒才說疼。

那怎麽辦呢?他低下頭,視線由眼睛緩緩往下,停在紅潤唇上,一句話讓倪南臉也紅。

轉身往胡同裏跑。

宋文女士拽住她胳膊,在家裏跑什麽?倪南臉上紅暈未散,腦海**著周青山那句讓她疼疼他。

這話倪南說過。

怎麽疼呢?倪南回到房間簡單收拾就準備離開,宋文女士嘖嘖兩聲:“水燒開了,不請人家進來喝一杯水再走?”

倪南換上鞋:“他不喝。”

剛到西山就落雨,大雨磅礴澆濕整麵窗,倪南望了一眼外麵,手指在第三顆扣子停住,有點難解。

收回視線,倪南說:“周青山,你這扣子好難解啊。”

周青山好豪氣說:“那就撕了吧。”

是她想象的那種撕嗎?酒吧有熱舞,台上身材一級棒的模特熱舞,扭著電臀,在驚呼聲中撕掉襯衫。

倪南有幸在高湫手機裏見過。

還沒在現實見過,如果是周青山自己撕就好了,她力道不夠,襯衫質量太好,用力撕了半天,憋著張臉,發出怒吼的聲音。

無果。

往後退一步,無奈的眼神,稍不留神人被帶到柔軟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噗嗤笑了。

可惜啊,襯衫不解春意,不解他們相思意。

倪南小聲一嗔,怪他的襯衫太好了,撕都撕不開,她還要顧及著他的手,不敢動作大。

周青山的吻落在脖頸鎖骨上,細細密密地,勾得人好癢,頭發撥開弄到後麵,他低哄說下次買質量差點的,一次性消耗品,讓她撕個夠。

“那好哦,那等你手好了,你還要自己撕給我看。”

周青山稍頓,笑了一聲:“行。”

吻漸漸往下,倪南身子一顫,事後煙嗓音迷人慵懶,夜裏昏黃一盞燈,外麵雨聲滴答,身子搖晃的節奏跟一切光景對上。

倪南不由自主想要被風輕撫,靈魂顫抖。

收緊的力道,呼出一口濁氣。

仿若一個神的墜落。

雨落在地麵,歌聲戛然而止,周青山將人抱起來進浴室,倪南渾身疼,注意力不集中,竟然連他是雙手將自己抱起來的都沒發現。

發現的時候泡在浴缸裏,一下睜開眼,看著給自己按摩大腿的人。

瞪大眼說:“你手好了?!”

周青山低頭看一眼,又開始裝:“沒有。”

說著那隻手又使用不正常了。

倪南很無語看著他,看他還要怎麽演。

她悔啊,顧及他的手沒有狠狠撕開他的襯衫,早知如此,她顧及什麽呢?

倪南偏開眼,不想看他,任由他伺候再好也不想理,按摩到肩頸,有一塊地方有些酸痛,倪南不得已出聲,讓他那塊地方多按兩下。

何時睡過去的記不清了,隻記得醒來很早,周青山比她醒更早。

手上已經沒有打著石膏了。

鬆垮黑色浴袍係著,慵懶躺到她旁邊,手肘撐著床,倪南哼了兩聲,對於美色視而不見。

她可正直,美色對她無用。

下一秒她就收回這句話了,周青山太勾人了,倪南將臉埋在胸膛裏,肚子咕咕叫,她說:“我餓了。”

周青山:“起來,帶你去吃早飯。”

“好。”

等到動身去買早飯已經過了早飯高峰點,西山這邊早餐店鋪也多,倪南看了一家賣醬香餅的。

想問可以再放點醬嗎,看見餅上醬已經很濃,周青山走了過來,老板忽然笑起來。

“小周好久沒來啊。”

老板戳了一塊小餅給周青山:“嚐嚐,看哪裏還需要改進,你上回跟我說了一下,我試著改進了一下口味,沒想到啊,那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

周青山喂到倪南嘴邊,也笑回:“那得問問我愛人了,是她提出來的。”

老板很驚訝,隨後把倪南誇成花,那餅也沒收錢,讓他們以後多來。

祝福的話也說個不停。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條街走下去,倪南收獲了不少這句話,剛開始對於“愛人”二字還羞澀臉紅,周青山一路都這麽介紹。

我愛人,我未來妻子。

倪南後來幹脆也這麽介紹——我愛人,我未來先生。

餅脆醬濃,很合胃口,吃完後將袋子丟進垃圾桶。再繼續漫步下去,倪南看見那家唱片店還在,裝修風格沒有變。

不知道裏麵的小貓還在不在,胖了嗎?

倪南扯了扯周青山衣角,給他指了指那家店,“我大學的時候有段時間經常來,裏麵有隻超級可愛的貓。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店了誒,我們再走走然後進去逛逛吧?”

周青山問:“這兒離京大那麽遠,常來這做什麽?”

“給高湫拿唱片啦,我大學沒什麽事做嘛,高湫大學就在做自媒體,有時候沒空。”

另一個用意沒有說,她不說,周青山也知道。

這兒離他家近,她藏不住的意都落在他眼裏,為了遇見他,可那時候回西山次數實在少,唱片店來了兩三次,也都是幫忙。

他一直在錯過她。

店門忽然開,倪南一喜,拍了拍他,“今天居然這麽早就開門了誒!我以前最晚還等到過十二點。”

店主變化不大,見牽著手的兩個人笑了笑,倪南是以為店主不記得她了的,沒想到還記得,很準確說出了倪南每次來時的模樣。

都打扮漂亮,像是在等一個人,不像是幫朋友拿唱片。

如今種種有了解釋。

沒有說太多,正緣已得,過往心酸先拋諸腦後,祝福話多說。

店裏那隻貓越來越胖,圓乎乎的,倪南擼著停不下來,店主說,這貓年紀大了,越來越不愛動。

倪南拿逗貓棒逗了一會,它開始給麵子玩,後來趴在地上不動,偶爾敷衍玩一玩。

周青山倚靠收銀台櫃前,臉上不自覺帶著笑。

羨煞旁人的一對佳人。

領著祝福離開店裏。

生日當天,手機響個不停,好久沒有聯係的親戚聽聞了倪南有對象,來頭不小,關係又聯絡起來。

不熟的親戚發來紅包,倪南一個沒接。

一一回了消息。

早上跟周青山先去見了父母,原本是說昨晚去,有事耽擱了,生日當天去墓園很多人會覺得不吉利,周青山打算過段時間再帶去。

倪南不這麽覺得,那是周青山的爸爸媽媽,一直愛他的親人,怎麽會不吉利呢?

倪南拉著他的手晃,撒著嬌說就今天去嘛,過段時間又過段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

高湫問她今天什麽安排的時候,剛回家不久,她抬眼看了看周青山的背影,心忽然刺痛一下,想今天哪也不去,好好陪著他。字剛敲好,他走過來,拿了一套特別青春活力的衣服。

一套學生製服。

倪南疑惑著,周青山讓她去換上,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製服隻有拍照穿過,生活中沒有穿出去過,乍一穿,特別不習慣,要是走出去更不習慣。

周青山穿上去沒有違和感,倪南在看到那一瞬好像回到了Hela高中,看見意氣風發的少年,穿著製服在主席台發表演講,而她是底下眾多人的不起眼的一位。

他在發光,她在黯淡。

就一眼,又在青春走一趟。

風吹裙擺,樹在搖曳,青山重重,情愫翻湧,那道聲音跨越一番山水到她耳邊。

回複高湫的話刪了重新打字。

她回複:【去他和我的青春裏看一看。】

歲月悠長,青春仍在,她給他一個吻,他還以無計數的綿長吻。

十指相扣的手往外走,周青山邀她一起回青春,讓十七歲的倪南和十七歲的周青山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