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貓咪
全家人七嘴八舌, 給孩子們上了一堂信息量密集的安全教育課。眼看倆孩子都聽懵了，佳慧才打發她們去玩。隨後奶奶問起林芬昨天看房子的情形, 林芬便把進城的經過說了。
原來，昨天胡春平親自帶他們在小區轉了一圈，各種麵積的房子都看了幾套。這個小區本來受爛尾樓傳言的影響，售價定得就不高，一平米不到四千塊錢，再加上胡春平給他們每平便宜了八九百，算起來三千出頭就能拿下。不消說，這個價格林芬和文佳都非常心動。唯一的問題是看的房型多，反而挑花了眼, 對於到底是一步到位買套大房子，還是照原計劃買個一百平的房子，兩人都糾結未定。
“姐, 你說我們買多大的好？”林芬現在對佳慧換了稱呼, 直接喊姐了，更顯得親熱, “房子最小的七十多平，兩室兩廳，房型還蠻板正；大的有一百來平, 三室兩廳，看著也還通透；我們還看了複式樓, 那樓上樓下的，可寬敞了！文佳有點想貸款買那個複式樓，全家人過去都住得下。媽和爸呢又不願意背債, 勸我們買套一百二十平的，將將夠住就行。哎, 各說各的理，說得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根據上一世的記憶，佳慧推測姑姑和文佳手裏可能一共攢了四五十萬塊錢。平安市的房價十年後似乎漲到了五千多到、接近六千的樣子，如果將這些錢當作首付買兩套房，一套房自住，一套房過幾年賣掉，是個不錯的理財方式。但是——，凡事都有但是。如果他們真買了兩套房，巨額房貸肯定會給姑姑全家造成強大心理負擔。上輩子佳慧深受房貸折磨，所以不舍得讓姑姑也受這種苦。
她便說：“平安市的房價肯定還要漲，別說胡春平給咱們優惠了，就算沒有他，你們也應該在城裏置套房。不過呢，咱們買房又不是全家人都過去住，隻是為了方便孩子以後上學，買複式樓沒那個必要。平安市地方小，一百二三十左右的房子更容易買賣，以後你們想做個別的什麽大生意，抵押或賣掉都很方便。”
林芬現在對佳慧心悅誠服，聽了忙點頭，說：“姐這麽考慮才最周全！我也覺得複式樓太大了，貸款買回來，每年交物業費又是一大筆錢！那我回去跟家裏商量商量，明天再去看房去，琳琳你也去！”
“不管是買多大的房，都要量力而行。”佳慧又叮囑：“貸款的話，也要考慮你們的還款能力。雖然都知道房子要升值，但也不能因為買房影響到全家人的生活。”
奶奶雖然聽得不是很明白，此時也插嘴說：“你大嫂說得對。就你爸你媽那個性格，借了別人的錢沒還清，夜裏都會急得睡不著覺！”
“我曉得，”林芬忙說：“我們貸款，自然是我們來還。爸和媽還要給文琳攢錢呢！我們琳琳馬上就大學畢業，早則一兩年，晚則三四年就要結婚，家裏肯定也要早些預備起來才好！”
文琳正大睜雙眼聽著，沒想到扯到自己身上來了，不由嚷嚷道：“二嫂你瞎說什麽呀，誰要這麽早結婚……”
“那不是遲早的事麽？”佳慧也打趣，又對林芬說：“就算以後房子漲價了，也別後悔這時買小了或買少了。你們兩口子有手藝，又肯踏實掙錢，日子總能越過越好。以後等咱們有了錢，想買幾套買幾套，想買別墅買別墅。”
林芬哈哈大笑，說：“姐，你不要笑話我們了！這還是沾了你跟哥的光，我們才敢去買公寓房，哪輩子才能買別墅哦！”
接下來的幾天，馮小河帶姑姑一家頻繁進城，全家人商議後，最終買下的還是那套一百三十多平的三房。首付二十多萬，文佳在外做生意這麽些年，姑姑又會攢錢，因此這筆錢家裏還是能比較輕鬆地拿出來的。然後就是每月還款一千多，要還二十年，林芬覺得也沒問題。前前後後胡春平幫了不少忙，姑姑對他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等房子匆忙敲定後，就到了正月十五，家家戶戶都在忙忙碌碌團小年。小年過後，最後一撥打工的人群也要返城了。姑姑早就把吃食塞了幾大包，文佳和林芬也收拾好行李，文琳學校有招聘會，更是提前一天就走了。
鄉村彌漫著告別的悵惆氣息。正月十五下午，姑姑特意把苗苗送到漫水橋這邊，說第二天家裏忙，請佳慧送兩個孩子上學。但佳慧知道，她其實是怕苗苗舍不得父母走，到時會哭會鬧。可苗苗又不傻，這幾天頻繁看同村的小夥伴送別父母，早就猜到爸媽要走了，因此一下午都悶悶不樂，不複往日的活潑。奶奶和外婆心疼壞了，百般哄著，問她要不要吃東西、想不想畫畫，苗苗都搖頭。等姑姑走後，她更是一個人去了小木屋。
奶奶不放心，要過去看看，被佳慧攔住了。“先讓她一個人待會兒吧。”佳慧說。
因為姐姐不快樂，七寶也高興不起來，她問：“媽媽，姐姐為什麽難過？”
“因為姐姐的爸爸媽媽出遠門了，要好長時間才能回來。”佳慧說。
“那二叔和二孃為什麽要出遠門啊？”七寶嘟囔道。
“因為他們要出門掙錢啊。”佳慧輕輕歎了口氣。
“不掙錢不行嗎？”
“當然不行啊，沒有錢怎麽買東西呢？”
停了一會兒，七寶又問：“那你跟爸爸都在家掙錢，他們怎麽就不能在家呢？”
佳慧想了想，說：“爸爸跟二叔不一樣。爸爸種香菇，在家就可以。二叔是做豆腐的，要去集市上開店才行。咱們鎮上已經有三家豆腐店了，再多一家也沒那麽多人買，所以他和孃孃才把豆腐店開到外地去。”
七寶便跟個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摟著同樣憂愁的三妹，在廊下坐了一會兒，又說：“媽媽，我想去看姐姐。”
“好，”佳慧說：“你去安慰姐姐吧，別鬧她哦。”
七寶便去了小木屋那裏，敲敲門，小聲問：“姐姐，我能進來嗎？”
“嗯。”裏麵傳來苗苗的聲音，也小小的。
七寶便推開小木門，脫了鞋爬進去。就見苗苗背對門口，蜷縮在被褥上，——被褥還是前幾天林芬和佳慧鋪的，鋪得很平整，孩子們在上麵玩耍也暖和點。七寶便爬過去，在姐姐身後躺下，用她的小短手摟著苗苗，說：“姐姐，我挨你睡。”
小木屋裏響起悉窣聲，苗苗翻過身來，用手把小被子搭到七寶身上。姐妹倆相擁躺了一會兒，七寶忍不住道：“姐姐，你不要難過了，我的媽媽也可以當你的媽媽。”
苗苗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是我有爸爸媽媽呀。”
“不是的，不是的，”七寶趕緊辯白，“我是說，二孃不在家的時候，我的媽媽就是你的媽媽；等二孃回來了，她還是你的媽媽，好不好？”
她覺得自己這個建議非常棒，說完就很期待地等著姐姐的回答。但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苗苗說：“可是我還是會想我的媽媽。”
七寶於是也感到了深深的難過。她絞盡腦汁想啊想，最後說：“姐姐，我們自己蓋一座城堡吧，到時候讓你的爸爸媽媽和我的爸爸媽媽都住進來，好不好？”
苗苗輕輕嗯了一聲。
七寶順著這個思路想了想，又補充道：“大太太小太太啊，姑爺爺姑奶奶啊，幺幺和三妹啊，他們也都要統統住進來。”
苗苗說：“嗯。”
七寶又自言自語道：“姐姐，我們把幼兒園也搬進來吧，我的張老師，你的賈老師，還有端端，還有劉子健，也住進來好不好……”
但是她又想到媽媽說還要掙錢，不由歎氣，說：“要是我也能掙很多很多錢就好了。”
就在七寶生平第一次為金錢苦惱的時候，佳慧接到了林芬的電話，林芬問：“姐，苗苗怎麽樣？有沒有哭？”
“沒哭，就是情緒不高，現在跟七寶在秘密基地說悄悄話呢，”佳慧說：“等會兒蛋糕烤好了，我拿幾個去看她們。”
林芬歎氣，說：“去年我們走的時候，苗苗哭得都差點閉氣了，今年真不敢讓她在家了。姐，我跟文佳明早三點多就走，就不過來跟你們告別了。你跟外婆和小外婆都說一聲，下回再來看老人家。”
佳慧答應了，林芬又說：“姐，孩子要麻煩你費心了。你讀的書多，見識比我強，苗苗跟著你我再沒有不放心的。我現在就想著，等我們在外麵再掙點錢，我也要回來多陪陪她。每年這時候我心裏都可難受……”
說到這裏便有些哽咽，佳慧忙寬慰她：“孩子也就是這兩天難過，等過幾天就好了。你不要太掛心，有時間了多跟她打視頻電話，跟在身邊陪著是一樣的。”
林芬當然知道，打電話跟在身邊陪著是不一樣的，可是想到他們現在在城裏有房了，苗苗以後能去市裏讀小學了，她又覺得，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為了孩子有個更好的未來，她和丈夫一定要更勤快些。等再掙一筆錢了，就一定把生意轉到平安市裏來，再不出遠門了。
兩妯娌說了半天話才掛電話。佳慧放下手機，去麵包窯那邊取了剛烤出來的杯子蛋糕，給奶奶和外婆分發了兩個，又找了一本書，這才叫上三妹往屋後走。
三妹看兩個姐姐都不理自己，早就委屈得嗚嗚叫，聽到佳慧喊它，立刻搖著尾巴跟上來。一人一狗到了小木屋外，佳慧敲敲門，說：“我烤了杯子蛋糕，有人想吃嗎？”
裏麵悉悉窣窣的一陣響，片刻後兩個小姑娘開了門，七寶說：“我跟姐姐都要吃的呀，謝謝媽媽！”
第二天一早，馮小河開小貨車去送文佳兩口子，佳慧開汽車送孩子們去上學。一路上七寶很興奮，因為馬上就能見到張老師和同學們了。苗苗的情緒雖然也好轉很多，但偶爾望向窗外時，臉上還是有些悵悵的。
開學第一天，幼兒園門前照例很多人。佳慧停下車，帶著兩個孩子朝裏走，忽然看到大門右邊聚著一群人，正圍成一團竊竊議論。三個人經過那裏時，苗苗朝裏看了一眼，立刻停下了。
“小貓！”她拽著七寶的手說：“裏麵有小貓咪！”
“真的嗎？”七寶也瞪大了眼睛。
兩個孩子帶佳慧一起擠進去，就見路邊有隻小竹筐，裏麵墊著件舊衣服，兩隻小奶貓毛茸茸的，每隻的個頭還沒有手指長，正咪嗚咪嗚地小聲叫著，顫微微往上爬。
竹筐邊蹲著好些孩子，都看著那兩隻毛茸茸的小團子。七寶問：“這裏怎麽會有小貓啊？它們的媽媽呢？”
有位奶奶在旁道：“這說不定是誰家母貓下了崽，沒人要就隻好扔到這裏了。”
“肯定是！”另外一個媽媽補充道：“我早上送孩子來，看到筐裏還有三隻崽，這會兒不知被誰抱了一隻走了。”
苗苗伸出手想摸摸小貓，其中那隻小橘貓卻用前爪抱住了她的手指，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了舔，“咪嗚”叫了一聲。苗苗看著柔弱的小貓，突然掉了眼淚。
“大媽，”她扭過臉問：“它們的媽媽不要它們了嗎？”
“當然不是，”佳慧趕緊給她擦了擦眼淚，說：“不是它們的媽媽不想要，是養貓的人不想要了，就把小貓放到這裏。這兒人多，誰想養貓就可以抱一隻走。你聽那位媽媽說了沒有，剛才還有三隻呢。”
“那我們都抱走吧！”七寶立刻道：“求求你了媽媽，我們都抱走吧！”
佳慧看看兩個孩子，又看看兩隻小貓，說：“好吧，我們都抱走，大太太正想要隻貓呢。走，咱們把小竹筐抱到車上去。”
七寶歡呼雀躍，苗苗也破涕為笑。這時，旁邊又有一個小男孩也央求起來：“奶奶，我也想要一隻！我也想要一隻！”
但他很快就被拖走了，他奶奶的聲音在風中傳過來：“貓來窮狗來富，丟在外麵的貓有什麽好養的……”
在其他孩子豔羨的目光中，佳慧小心翼翼抱起了竹筐，放進了後備廂。兩個孩子扒在車後，戀戀不舍地看著小貓。佳慧催促道：“走吧走吧，你們先去幼兒園。中午睡覺前可以先想一想小貓的名字。”
兩個孩子都答應了，朝學校走時，佳慧又補充：“不過，不準再叫三妹四妹這種名字了。大太太意見很大，說把家裏輩份都搞亂了。”
七寶很遺憾地啊了一聲，顯然“四妹”正是她為愛貓醞釀的名字。苗苗忽然說：“黃色的那隻就叫臘梅吧。它的顏色好像臘梅花，肯定也跟臘梅一樣香香的。”
七寶立刻大拍彩虹屁：“哇，姐姐，臘梅這個名字好好聽！”
苗苗對著妹妹笑了起來，“那你要給另外那隻貓咪也想個好聽的名字哦！”
七寶頓覺責任重大，忙說：“姐姐，我們一起想！”
“好！”苗苗鄭重點頭，說：“我們一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