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封六宮的冊封禮是在臘八當日舉行的, 屆時眾妃齊聚承乾宮,受冊封的嬪妃一身朝服或是吉服跪於正殿中央,其中以曹玥為首, 平嬪為次, 其餘冊封人等除了有三位貴人以外, 還有從乾清宮的官女子中冊封的兩位答應,一共七人。
耳邊是皇貴妃看似氣勢十足,實則內裏虛弱的訓話聲,通貴人坐在末尾的繡凳上, 捧著不知何時變涼了的手爐, 眼睛死死盯著章佳貴人,隻覺得她臉上的笑格外刺眼。
可覺得刺眼的同時, 自己心裏也是止不住的後悔,章佳貴人尚無所出,就因為巴結皇貴妃而得了個貴人的位份。
她巴結了昭妃那麽久,也不見昭妃對她有多熱情, 為此她之前在言語間還得罪了皇貴妃。
如今想來,還真是後悔。
若是她一早就巴結的是皇貴妃, 那今日她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員?那身嬪位的朝服, 她便也能穿在身上了……
皇貴妃說幾句停一會兒,足足說了一盞茶的時間, 若不是瞧著定貴人挺著肚子, 臉色微白的模樣, 她還能繼續再說個一盞茶的時間。
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皇貴妃才抬了抬下巴:“好了, 你們都起來吧。訓誡嬪妃是規矩,本宮也不能壞, 倒是委屈你們跪了這麽久了。”
她看著定貴人關切道:“定貴人,你可還受得住?”
定貴人,便是萬琉哈庶妃,康熙顧念著她身懷龍胎,所以賜了封號給她。
定貴人忙笑著道:“回皇貴妃娘娘,婢妾無事。”
就算她覺得難受,也不能說出來,因為今兒不僅是她的冊封禮,更是昭妃的冊封禮,昭妃在宮中的寵愛無人能及,她不願去觸昭妃的黴頭,也不想得罪皇貴妃。
皇貴妃滿意點頭:“都坐吧。本宮記得你這胎已經有七個多月了,日子不短了。”
定貴人輕輕護著肚子,淺淺笑道:“娘娘記得不錯,確實七個多月了。”
榮妃睨了定貴人一眼:“按照規矩,嬪妃有孕七個月時,便要挑選接生嬤嬤和乳母了,不知內務府可有送人給定貴人選?”
定貴人笑意微頓,這兩個月來宮裏事情頗多,自己也不受皇上看重,內務府的人自然拜高踩低,不把她放在眼裏,日常用度不敢缺少,可是再多的也沒了,仔細算來,她的日子也沒因為懷有龍胎而風光多少。
至於這接生嬤嬤和乳母,素來都是一宮主位主動在皇貴妃麵前提及,斷然沒有她張口的道理。
成嬪又一心撲在七阿哥身上,絲毫不關心她,皇貴妃就更不可能把她放在心上,她就隻能被人忽視。
要不是端嬪隔三差五的去看她,給她送一些珍貴補品,順便震懾那群刁奴,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安然養胎至七月有餘。
因為榮妃的話,皇貴妃臉色一黑,端嬪在這時插嘴道:“榮妃姐姐這話該問成嬪妹妹才是,畢竟成嬪妹妹是景陽宮的主位,為定貴人挑選接生嬤嬤和乳母這件事,得成嬪妹妹費心。”
端嬪三言兩語撇開了皇貴妃,把話拋給成嬪。
成嬪輕抿了抿唇:“端嬪姐姐若是不說,妹妹倒是快要忘了定貴人是景陽宮的人了。這些日子端嬪姐姐日日往景陽宮跑,對定貴人關懷備至,哪裏還需要本宮去費這個心思呢。”
端嬪打的什麽如意算盤,六宮皆知,不就是瞧上了定貴人的肚子麽。隻可惜,就算端嬪再費盡心思,隻要昭妃肯開口,也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
聽著成嬪的明嘲暗諷,端嬪笑意盈盈:“本宮怎麽聽著,成嬪妹妹的語氣有些酸呢?不過本宮也不瞞妹妹,本宮的確喜歡定貴人,若是成嬪妹妹你無暇照顧定貴人的話,不若讓定貴人搬去本宮宮裏,本宮一定會照顧好定貴人和皇上的孩子的。”
她說著,扭頭朝皇貴妃微微低頭,恭敬道:“皇貴妃娘娘,您覺得臣妾的提議如何?”
對端嬪的目的,皇貴妃也心知肚明,定貴人這個孩子不論是養在景陽宮,還是養在端嬪那裏,對她都沒有任何影響。
相比較而言,她對剛剛間接幫了她的端嬪更有好感,所以也不介意幫著端嬪說話:“這事兒本宮也不願直接替定貴人做主,還是要看定貴人的意思,看定貴人是否願意搬去你那裏。”
端嬪大喜過望,更是明白皇貴妃暗地裏的偏心,否則她大可以一句話否定了自己,何需去讓定貴人自己抉擇?
眾人瞧著定貴人,定貴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咬唇糾結了片刻,最終點頭同意:“那婢妾就要勞煩端嬪娘娘費心了。”
安嬪嫉妒的心裏直冒酸水:“真是恭喜端嬪了,白白一個得了孩子。”
端嬪心情極好,不欲與安嬪有口舌之爭,故而忽略了安嬪的話,反倒是把安嬪氣了個仰倒。
請安散去,端嬪氣喘籲籲的在長街上追上曹玥,匆匆一禮:“昭妃娘娘留步。”
曹玥停下腳步轉身:“端嬪有事?”
端嬪瞧著曹玥身上比起嬪位來說要華麗不少的朝服,還有那象征著身份地位的兩顆碩大的東珠,掩去眼裏的羨慕:“臣妾想耽擱您一會兒時間,有幾句話想和您說。”
曹玥有些驚訝:“本宮記得,本宮與你,素日並無來往。”
所以,她和自己能有什麽話說?
端嬪臉上不見尷尬,有的隻是因為剛剛疾步走來染上的紅暈,徑直道:“臣妾是康熙八年入宮的,至今已有十六年。在這十六年裏,臣妾曾有過兩次身孕,一次不幸小產,而另一次,雖生下了位格格,可卻因早產體弱夭折了。自此之後,臣妾便再也未曾有孕過。”
曹玥蹙眉:“端嬪隻是想告訴本宮這些?讓本宮同情安慰你嗎?”
端嬪搖了搖頭:“當然不是。臣妾是想說,這十六年來,臣妾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能擁有一個孩子,隻可惜一直未能達成所願。定貴人的身孕,讓臣妾看到了希望,臣妾想撫養定貴人的孩子。”
這回曹玥沒說話,安凝倒是沒忍住道:“端嬪娘娘,皇貴妃娘娘已經同意了讓定貴人搬去您宮裏,您很是不必我家娘娘說這些的。”
您跑來說些有的沒的,難道是想炫耀?
這句話安凝在心裏憋了又憋,到底沒說出口。
曹玥雖沒說話,但也不曾阻止安凝,端嬪就明白了曹玥的意思。
她端端正正的屈膝行禮道:“昭妃娘娘,請您恕臣妾鬥膽,臣妾想拜托您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和臣妾搶這個孩子。”
“臣妾知道皇上寵愛您,若是您開口,臣妾一定搶不過您,可這是臣妾活著的指望,還請您成全臣妾。”
長街上的奴才來來往往,私下裏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曹玥和端嬪瞧,兩人之間的對話也被他們聽的清清楚楚。
不等她們回宮,消息就傳的滿宮都是。
曹玥眉梢冷意盡顯,也不搭理端嬪,扔下她轉身就走。
端嬪要是好好兒和她說,她未必不會同意,畢竟她也沒打算要養定貴人的孩子。可端嬪選了長街上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半是示弱半是脅迫,真當她是泥捏的性子不成?
望著曹玥離去,端嬪扶著丹玲的手緩緩起身。
丹玲擰眉:“娘娘,昭妃娘娘這是什麽意思?”
突然就走了,也不說答不答應。
端嬪勾起唇角:“不管她是什麽意思,總之定貴人腹中這個孩子,本宮要定了。”
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以昭妃高傲的性子,是不屑和她搶這個孩子的。
給定貴人保胎的太醫和她有幾分淵源,她問過太醫,太醫告訴她,定貴人這一胎,十有八*九是個阿哥。
這個插曲曹玥隻當時覺得被人算計,有些不舒服,隨後就把這事兒拋諸腦後了,因為沒過幾日,鈕鈷祿貴妃就著人來請,說是去永壽宮商議宮務。
曹玥也雖是學習,但也擔著協理的名頭,鈕鈷祿貴妃請了其餘三妃,自然也不會漏掉她。
永壽宮,鈕鈷祿貴妃坐於主位,四妃坐在她下首,一盞茶剛過,鈕鈷祿貴妃便道:“昨日內務府總管來請示,是否能提前為太皇太後準備棺木和後事,事關重大,本宮一人不能決定,想問問幾位妹妹的意見。”
一般來說,提前為將死之人準備棺木,也是有衝喜的意思在裏麵。
可是有些人卻忌諱這件事,覺得棺木不吉利,像是在催著人快點去死一樣,尤其是太皇太後癱瘓的病因並不光彩,難保太皇太後和太後不會多想。
鈕鈷祿貴妃問完之後,一時無人答話。
她指尖輕點著手爐,看向曹玥:“昭妃妹妹覺得該如何?”
曹玥的視線慢慢掃過惠妃幾人,態度謙遜:“貴妃姐姐這話可是問錯人了,臣妾初次接觸這些事物,自個兒還一頭霧水呢,如何能做決定?況且皇上可是交代臣妾,隻許臣妾在旁學著,不許臣妾插手,臣妾也沒法子。”
這件事說白了就是吃力不討好,所以鈕鈷祿貴妃才不想自己做決定,叫人請來四妃,就算到時有任何差錯,她們也可以一同承擔,誰都跑不了。
曹玥斂眉喝了口茶,眼底微微蘊著淺淡的笑意,她才不往這個坑裏跳呢。
她的理由光明正大,鈕鈷祿貴妃也不好非要曹玥說出個一二三來,隻得把目光投向惠妃她們。
惠妃她們沒有理由推脫,隻得絞盡腦汁的想法子。
最終還是宜妃道:“提前準備肯定是要提前準備的,不然到時事情突然,臨時準備定會有諸多疏漏。不過臣妾覺得,還是私底下準備為好。”
鈕鈷祿貴妃頷首:“這法子還算周全,也隻能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