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曹玥心裏咯噔一聲, 聰慧這個詞,用在外麵四阿哥身上還好,畢竟四阿哥已經這麽大了, 可若是用在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難免就有捧殺的嫌疑。
要是日後這個孩子並不聰慧, 那皇上一定會對他失望,繼而不會看重他。
曹玥心念一轉,故意別過臉去哼了一聲:“皇上就是要哄妾,也得說一些靠譜兒的話, 妾腹中孩子還未出生, 什麽都不懂,方才也不過尋常胎動而已, 您就直誇他聰慧,您這是在臊妾呢。”
康熙本也就是隨口一說,哄一哄曹玥罷了,誰曾想曹玥想的多了些, 康熙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就差舉手發誓了:“哪裏就臊你了, 朕說的是實話, 朕與你的孩子,怎麽可能平庸?”
曹玥這才重新扭過臉, 臉上的笑很是溫柔:“平不平庸的妾不在意, 妾隻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 健健康康的長大,這是妾最大的心願了。”
當年如意的悲劇, 萬不可再重演。
一想起如意,曹玥的心裏又是免不得一痛。
康熙無奈的彈了下曹玥微涼光潔的額頭:“你呀, 願望也太淳樸了些。”
旁人哪個不是盼著自己兒子日後能位列親王,乃至更高的位置。
可康熙卻忽略了,孩子若是不能平安健康的長大,那些願望也不過是虛妄而已。
曹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眸光掃向殿外:“所以皇上,您是不是可以讓四阿哥起來呢?四阿哥年紀還小,跪的久了,難免傷了腿骨,長大了可是會遭大罪的。”
康熙多看了曹玥兩眼,奇道:“你素來不喜多過問旁人的事,怎麽這回肯為胤禛求情了?”
“妾也是快要做額娘的人了,看見孩子自然心生歡喜。”曹玥從一旁桌上拿了塊兒點心喂到康熙唇邊,看著他一口咬下去,又道:“況且四阿哥肯為了皇貴妃在乾清宮長跪,可見其孝心,如此有孝心的阿哥,皇上您還怎麽忍得下心看四阿哥繼續跪著呢?”
康熙三兩口咽下點心,喟歎道:“四阿哥是皇貴妃的養子,你與皇貴妃之間又頗有恩怨,朕本以為你是不會去管四阿哥的事兒的,更別說替四阿哥說情了。”
這話說的有幾分試探之意,令曹玥瞬間就變了臉色:“難道在皇上心裏,妾就是那麽是非不分的一個人嗎?妾與皇貴妃之間的恩怨,與四阿哥無關,妾為四阿哥說情,看的是四阿哥的孝心,也與皇貴妃無關,偏您就喜歡話裏有話。”
“既然您懷疑妾別有居心,那方才的話,您就當妾從未說過好了。”
越說曹玥越是生氣,自個兒扶著肚子起身,氣呼呼道:“妾也不在這兒礙您的眼了,妾告退。”
康熙忙伸手把人拉了回來,好聲好氣的哄著:“脾氣怎麽就這般大,朕隻是說了幾句,你就有一堆話在等著朕。朕幾時說你別有居心了?你可不能給朕扣一些莫須有的帽子。”
“您是沒明著說,可您分明就是那個意思。”
曹玥在康熙懷裏掙紮了幾下,見掙脫不開,也就消停下來沒再白費力氣了,可臉上還帶著一些紅暈,像是被氣的一般。
與曹玥相處兩年,康熙還從未見過曹玥如此不講理的模樣,隻覺得頭疼,可再頭疼也是得哄著的,不然自己舍不得不說,要是心裏存了氣兒,傷了孩子,後悔也來不及了。
康熙抬手按了按眉心,低沉又暗啞的嗓音附在曹玥耳邊,好話說盡,才算是哄的人將將消氣。
見曹玥終於露出笑顏的那一刻,康熙才鬆了口氣:“玥兒隨朕一同出去?”
曹玥點了點頭,示意康熙放開她,自己去了寢殿那邊的穿衣鏡前,對著鏡子整理好衣裳和發鬢,跟在康熙身後出去。
殿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四阿哥抬頭看見來人,下意識喊道:“皇阿瑪……”
康熙負手而立,高大的身影就如同他在四阿哥心中的地位一樣:“胤禛,你可知錯?”
四阿哥仰著頭,眼裏依舊含著一絲倔強:“皇阿瑪,兒臣不該插手您後宮之事,兒臣知錯。隻是額娘病重,兒臣身為人子,無法在其他方麵盡孝,便隻能盡力完成額娘的心願,這一點上,兒臣無錯。皇阿瑪,兒臣不明白,額娘就算有錯,可她病著,隻是想您去看一看她,您為何就不肯呢?”
“你這是在指責朕嗎?”
康熙眯了眯眸子,心情顯然不似剛出來時那般好了。
一滴眼淚從四阿哥眼角滴落,砸在亮的能照出人影的地磚上,頓時碎成了幾瓣。
四阿哥低頭道:“兒臣沒有,兒臣隻是不理解,不明白。”
康熙重重的哼了一聲,不滿道:“你不需要明白,你隻需要明白一點,那就是無論朕做什麽,都有朕的理由,由不得你質疑,更遑論是跑來質問朕。”
“罷了,念在你年紀還小的份兒上,你回去吧。上書房那裏,朕會替你告兩天假,回去阿哥所後,請太醫瞧一瞧腿,跪了那麽久,也不知道跪出毛病沒有。”
隻要這些阿哥們不犯了康熙的忌諱,從另一方麵來說,康熙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兒子的。
當然,所有的兒子加起來都比不上太子一人就是了。
四阿哥一時不知是該感到欣喜還是該再繼續苦求。
康熙沒給四阿哥選擇的機會,直接命人把四阿哥送回了阿哥所。
皇貴妃原本知道四阿哥去乾清宮的目的,心中隱隱存著希冀,想著不管怎麽樣,表哥總要看在四阿哥一片孝心的份兒上,來看一看她的。
於是皇貴妃就一直強撐著精神等著康熙過來,最終卻等到了四阿哥被罰跪訓斥的消息。皇貴妃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承乾宮就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在冬日的第一場雪來臨時,一直被拘在景仁宮後院學規矩的曹李氏終於含著淚把宮裏的規矩學完了,曹玥才肯鬆口讓安順帶著曹李氏在宮裏四處逛逛。
景仁宮的暖閣裏被奴才們用炭燒的暖洋洋的,曹玥隻穿了一件春日的衣裳都不覺得冷。
孫老夫人餘光瞥了眼承乾宮的方向,小聲道:“聽說皇貴妃已經病入膏肓了,怕是隨時都會……”
住在宮裏的這些日子,孫老夫人除了會去壽康宮陪太後說話外,其餘的時間都用來了解曹玥這兩年在宮裏過得怎麽樣了,有沒有被人所害等等。
因為孫老夫人是曹玥的親生母親,一心為了曹玥考慮,安凝又是個藏不住話的,除了一些不該說的,安凝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
所以孫老夫人就得知曹玥會子嗣艱難,入宮兩年才懷上身孕是由於皇貴妃的陰毒,心裏對皇貴妃就有了怨恨,害她的女兒,就等於是要她的命。對於要她命的人,孫老夫人自是厭惡至極。
曹玥瞥了眼正跪在她腳邊給她錘腿的宮女,揮手讓她退下:“皇貴妃的身子早就是強弩之末,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母親您放寬了心,不必時時惦記著,以前的恩怨,女兒早就不是很在乎了。如今她幾近油盡燈枯,女兒還有兩個多月就要臨盆,除了位份,和她已然是天差地別。”
孫老夫人立時放下了那心思,眉開眼笑道:“說的正是,是母親著相了。不過玥兒,對於你嫂子的事,你準備何時動手?”
宮裏不隻是有人想利用曹李氏來害曹玥,曹玥更是想用曹李氏來完成自己的計劃。
曹玥目光落在針線筐裏的小老虎布偶上,唇角微揚:“自然是等到合適的時機。”
她不缺耐心,自己主動出擊,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倒不如引導旁人給自己創造機會,如此一來,事後自己身上便能不染塵埃。
這些日子曹李氏每每出去,她都有命人跟在曹李氏身旁,曹李氏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也都有人跟她一一稟報。
而其中見的最多的人,便是榮妃了。
據傳回來的消息,曹李氏與榮妃兩人不止一次偶遇,可見榮妃本身就沒安什麽好心。
禦花園,千秋亭,榮妃讓人拿出了兩個做工精巧的荷包:“冬日天寒,宮中嬪妃大多都畏寒,太醫院每到冬日就配了不少藥材,佩戴在身上,時日久了,可以驅除寒氣,對身子大有裨益。昨兒太醫院給延禧宮送了不少,本宮想著昭妃有孕,這荷包怕是也不夠用,更別提分夫人你兩個了,所以本宮就從自己的份例中分出來兩個給夫人,夫人可別嫌棄。”
曹李氏忙笑道:“怎會嫌棄?到底是榮妃娘娘您的一片心意,高興還來不及呢,隻是我可能要辜負您的好意了。”
曹李氏看著那對荷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做工是精細了,隻是榮妃怕是忘了她家爺是做什麽的了吧?
江寧織造,專供皇室珍貴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等,論起精致華麗,曹李氏在江寧時自己用的都比這對荷包精致。
隻可惜自進了宮,那些東西都被自家小姑子給命人拿走了,自己的穿戴都是小姑子重新命人送來的,素淨的很,一點兒華麗氣兒都沒有。
榮妃忙問:“為何?”
曹李氏感歎道:“您也知道昭妃娘娘懷著孕,平日接觸的人和吃用都有人一一檢查,母親更是看的嚴,若是有人進出景仁宮,一律都是要搜身檢查的,像是這種含有藥物的東西,更是不能帶進去,以免有什麽不好的東西混在裏麵,傷了昭妃娘娘可就不美了。”
榮妃聽罷,連連笑道:“不妨事,是本宮考慮不周,夫人勿怪。”
注視著那對荷包,榮妃抿了抿唇,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