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了飯, 柳煙凝要帶著阿寶回去了,葉庭早早地吃完就回了書房忙去了,柳煙凝一口飯都沒吃, 阿寶倒是吃了一碗,他餓了, 不過也隻是墊了墊肚子, 他覺得飯菜沒有秦姨做的好吃。

“蓓蓓,我們要回去了。”柳煙凝站起來, 對葉蓓蓓說道。

葉蓓蓓的表情一瞬間又有些惶恐, 蔣丹母子都還不肯走, 阿寶跟他媽媽卻要先走了。

柳煙凝朝葉蓓蓓招了招手,“蓓蓓,送我們下樓吧。”

葉蓓蓓點了點頭, “好的。”

蔣丹在收拾桌子,大概要將碗筷清洗了,才會回去。

柳煙凝拉著葉蓓蓓往樓下走, “蓓蓓, 你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麽會想要嫁給你爸爸嗎?”

葉蓓蓓搖頭,她就是想不明白。

“因為肖童童,她想讓你爸爸輔導肖童童,做肖童童的免費老師。”

葉蓓蓓驚訝地瞪大眼睛,“我爸爸?那怎麽可能呢,他眼裏隻有他的那些學生,他都不肯花時間陪我, 憑什麽會花時間教導肖童童?”

有了後媽成後爹的男人也不是沒有, 葉庭還這樣年輕,再找個女人也正常, 隻是這個女人不能是蔣丹。

“蓓蓓,我教你,你就這樣.”柳煙凝對葉蓓蓓仔細地交代,“聽懂了嗎?隻要你爸爸不耐煩教肖童童,蔣丹就不會想要成為你的後媽。”

葉蓓蓓眼睛亮起來,果然還是阿寶的媽媽有辦法。

送到樓下,柳煙凝就讓葉蓓蓓上樓去了,她帶阿寶打車回家。

端午的氣氛越發的濃厚了,大街小巷都在賣粽子,艾草。柳煙凝來了興致,想起小時候編過的五彩繩,在商店裏買了材料,準備給阿寶編一個手鏈。

她好久沒編過了,捏著繩子想不起來怎麽起頭,幸好秦姨記得。

秦姨在包粽子了,柳煙凝喜歡吃白粽蘸糖,沈牧不挑,阿寶喜歡吃五花肉粽,秦姨自己喜歡吃蛋黃粽,各種口味都包了一點。

阿寶和毛寧寧在房間裏玩耍,端午節放三天假,沈牧單位本來放假了,臨時有事,早上去加班了。

柳煙凝一口氣編了兩條五彩絲繩,編好之後將阿寶他們叫了出來,戴在孩子們的手腕上。

五色絲繩漂亮極了,阿寶和毛寧寧戴在手上看了又看,高興極了,異口同聲地跟柳煙凝道謝,“謝謝媽媽/阿姨~”

稚嫩的強調拉得很長,聲音直傳到院子裏,沈牧一腳踏進門檻,“怎麽了,這麽高興!”

阿寶看到爸爸回來,高興地蹦過去,抬起手腕給他看,“爸爸,你看我的手鏈,是媽媽給我編的哦。”

毛寧寧也連忙喊,“我也有,我也有!”

沈牧走到沙發邊坐下,柳煙凝還在整理沒用完的材料,“留著明年再用。”

毛寧寧和阿寶又跑進書房了,沈牧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上麵隻有一塊幾年前買的上海牌手表,他坐到柳煙凝身邊,誇讚道:“煙凝,你手可真巧。”

柳煙凝看了他一眼,飛揚起來的眉眼仿佛在對他說——你說的不是廢話嗎?

沈牧笑嘻嘻的,“能不能給我也編一個,怪好看的。”

柳煙凝奇怪地看向他,“你戴這個?”

沈牧點頭,目光期待,“嗯嗯!”

“那是小孩子戴的。”柳煙凝話這樣說,還是撿起一個絲繩,“行吧,把手伸過來。”

她要量一量沈牧的腕圍,沈牧也很配合,趕忙抬手讓她量。

比劃完,柳煙凝看了看圈,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怎麽了?”沈牧問道。

“你這手也太大了,阿寶和毛寧寧兩個都用不到你這麽多絲線量。”

沈牧笑了起來,“我可是成年男人啊!絲線還夠不夠,不夠我去買。”

柳煙凝算了算,“應該夠了吧,先編吧。你來幫忙。”

沈牧沒回來的時候,柳煙凝是拿了個衣架輔助,拉住絲線的另外一頭,這回她讓沈牧抓著另外一頭,她方便編。

秦姨就坐在餐桌旁邊包粽子,見夫妻二人配合默契,會心一笑。

“宋先生已經將信刊登了,你看到沒有,我早上出門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沈牧說道。

柳煙凝點頭,“看到了。”

她纖細靈巧的手指翻動得飛快,很快就能看到手圈的雛形了。沈牧盯著她肉粉色的指甲,看得入迷。

手鏈編好,柳煙凝幫他戴在手上,笑道:“帶上五色絲,長命百歲。”

沈牧抬起手,轉來轉去地看,顯然是喜歡極了。

柳煙凝也心情愉快,給沈牧編完,五色絲剛好用完,“我辛苦給你編的,你放著不戴的話我要不高興。”

柳煙凝故意逗沈牧,沈牧又不是孩子了,他都已經升了主任,不可能戴這個出門。

但沈牧竟笑道:“那肯定是要戴的。”

柳煙凝沒放在心上,收了東西去洗手了。

蘇婉清的親筆信登報之後,柳煙凝也沒有聯係師大那邊,那房子到底能不能保住,她已經不關心了。

柳煙凝忙著考駕照,平時兩人都要上班,隻有周末能去練一練車,但是有時候沈牧又有事情沒辦法陪她去,柳煙凝聽沈牧說了某些駕校裏發生的事情之後也不敢一個人去練車,隻能等沈牧有時間,所以一個月也上不了幾節課,一晃就已經到了盛夏了。

夏天柳煙凝是最不喜歡出門的,可是為了能早點拿到駕照,這個夏天柳煙凝也出門練車,她膽大心細,學得比多數男人還快一些。

阿寶已經放暑假了,葉蓓蓓經常過來和阿寶一塊看書,葉蓓蓓又在準備一本科普物理小常識的書籍了,想要阿寶和她一塊去圖書館看書,柳煙凝不放心兩個小朋友結伴去,就讓沈牧帶他們去圖書館將想看的書借回家來,看完了再去借。

這期間,安娜給柳煙凝打過幾次電話,要麽約她去做美容,要麽約她去吃西餐,柳煙凝都找理由推脫了。

暑假來了,柳煙凝也有理由辭職了,她遞交辭呈。

董總非常震驚,因為柳煙凝的待遇已經算是天花板了,一個月能拿四千多塊錢,是普通人工資的十幾倍。就這樣,柳煙凝還是要辭職?

董總將柳煙凝叫到辦公室,“是對薪資有什麽不滿嗎?如果是的話,這個是可以談的,你辭呈裏麵的理由我不認可,你的薪資足夠你請幾個保姆照顧孩子了,雜誌社現在正在起步的時期,你跟老板又是好友,總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吧。”

柳煙凝說道:“安娜那邊,我會跟她說的,我上了幾個月的班,薪資確實非常可觀,我也在工作中獲得了很多的樂趣,但是上班也讓我失去了很多陪伴孩子的時間,兩相權衡之下,我還是想選擇我的孩子。”

柳煙凝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拒絕了董的挽留。

安娜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給柳煙凝家裏打電話,柳煙凝也在等著她這通電話,安娜在電話裏表達了不解。

柳煙凝將自己跟董總的話跟安娜複述了一遍,“我更願意將時間花在陪伴孩子上麵,工作沒有辦法給我帶來和陪伴孩子成長一樣的快樂。”

安娜顯得很是惋惜,“我以為你在工作中會意識到自己的價值不僅僅是妻子和母親這兩個身份,體現自我價值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為柳煙凝察覺到安娜夫妻對阿寶另有所圖,她肯定不會辭了這份高薪工作,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不管是不是真實的,她都不會繼續相信安娜了。

安娜見勸說不了她了,隻好說道:“查爾斯這些天一直很想念寶,什麽時候讓他們見見麵。”

柳煙凝說道:“這段時間他要去他朋友家裏,過段時間有空的時候吧。”

“我送查爾斯過來也行的。”安娜說道。

“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柳煙凝說道,“這段時間我在練車,實在是太忙。”

安娜也就不再勉強,“好的,那你將工作上的事情交接一下。”

把工作辭了,柳煙凝站在電話機旁邊發呆。其實她很認同安娜的那些話,女人活著的價值確實不僅僅是母親和妻子,她還是她自己。

柳煙凝走到書房,從箱子裏取出一本隻寫了一個開頭的文章,這是她想以自己為原型創作的一個女孩的成長故事,她幾次想要將故事大綱創作完整,每次都半途而廢,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卻還是沒有勇氣去回顧她的前半生。

門被沈牧從外麵推開,他想叫柳煙凝吃飯,卻看到柳煙凝站在窗戶邊,在地上投下一個落寞的影子。

柳煙凝上班的這些日子,從前她雖然也將阿寶照顧得很好,也在努力地去做好母親這個角色,但沈牧感覺她比從前更鮮活了。

他走進去,“我給你重新找個事情做,怎麽樣?”

柳煙凝扭頭看向他,橙紅色的夕陽從窗戶照進來,映在沈牧英俊的麵容上,望著她的眼睛也因此變得格外的溫柔。

柳煙凝的心裏突然聚起了無限的勇氣,她撿起那隻黑色筆記本,搖頭,“不用了,我要先把這本小說創作完成。”

阿寶得知媽媽不去上班了,既高興,又擔心,因為阿寶也發現去上班之後的媽媽比之前待在家裏的時候更開心。

在八月初,苦練了三個月車的柳煙凝終於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駕駛證,拿證的第一天,柳煙凝就帶著老公孩子去最大的車行看車。

他們是打車去的,柳煙凝雄赳赳地說道:“等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開自己的車了。”

阿寶也激動極了,“媽媽,我們要買一個什麽樣的車啊?”

柳煙凝搖頭,“不知道,去看一眼再說。”

在車行裏看了半天,柳煙凝最後選了一款紅色的夏利。

沈牧一點都不驚訝她會喜歡這個顏色,柳煙凝趁機讓車行銷售帶她練了一個多小時車。

柳煙凝天生就膽大心細,開車更是如此,隻上路開了一個多小時,就能融會貫通,起步換擋都很熟稔了。

購車合同簽了,又去銀行取款,一手付清了現錢。

將近十萬塊,沈牧的心都已經麻木了,柳煙凝已經跟他講過了這筆錢的來曆,本來就是蘇老先生留給她的,柳煙凝想要用來買車改善生活,也沒人能說什麽。

沈牧雖然自己拿不出錢,也並不會心安理得地享受柳煙凝帶來的物資生活,但是他也不會因為柳煙凝比他有錢就感到自卑,甚至是遷怒於她,掙不到那麽多錢是他的問題,他不會阻止柳煙凝去過她想過的生活。

光是購車手續就辦了大半天才辦完,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六點鍾了,午飯都是在外麵吃的,柳煙凝很少運動,她平時是支撐不起這麽大的活動量的,但是今天她卻一直神采奕奕,下午回家的時候真就跟柳煙凝去的時候說的那樣,開著車回家。

沈牧坐在副駕駛位,柳煙凝學車的這些天他雖然沒在車上聽,但是他在基地的時候學過,所以能幫柳煙凝練練車。

柳煙凝開得很慢,她才剛學會開車,車上還有丈夫孩子,也不敢開快了,就開個兩三檔。

阿寶坐在後排,車是簇新的,到處都還有塑料保護膜沒有撕下來呢,他心裏很高興,但看著前麵開車將方向盤握得緊緊的媽媽,他閉著嘴,不敢說話影響她。

一路無驚無險地開回了家屬院,家屬院的院子足夠大,車完全可以直接開進去,就是陌生車需要登記,傳達室的門衛大爺見是一輛不認識的紅色夏利,探出頭來詢問,“進去做什麽的?”

柳煙凝從窗戶探出頭來,笑道:“大爺,是我啊。”

大爺揉了揉眼睛,確定是柳煙凝,驚訝得長大了嘴,“煙凝啊,啥時候買車了?”

他從傳達室走了出來,繞車走了兩圈,這摸摸那看看,確定這是輛新車無疑,“啥時候買的啊?”

柳煙凝笑道:“今天買的,以後我們就要停到院子裏去了。”

門衛大爺驚訝地看著沈牧,笑道:“可以啊,你們夫妻倆,小車都買上了!”

沈牧苦笑,他直言不諱,“托我愛人的福。”

大爺也不是沒看過車,主要是這輛火紅色的夏利是大院裏的第一輛,他作為門衛大爺都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行嘞,沒問題。”

柳煙凝一腳油門,將夏利車開進了大院,沈牧當初修的水泥路就有兩米寬,車行駛在上麵非常寬敞,之前他們修的那個寬敞的水泥壩可以用來停車。

毛寧寧聽見小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從家裏跑了出來,看到一輛火紅色的小汽車停在他家和阿寶家中間的空地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讓他更加驚訝的是,從車上下來的人竟然是阿寶一家三口!

毛寧寧站在他家台階上,陌生地看著阿寶,阿寶的名字就在他嘴邊了,卻喊不出來,從小汽車上下來的阿寶,這還是他認識的阿寶嗎?

倒是阿寶看到毛寧寧,歡喜地大叫了他一聲,“毛寧寧!”

接著又指了指他家買的小汽車,“快看,我媽媽買的小汽車哦。”

毛寧寧慢慢地走過來,站在三米開外立住了,目光熱切地看著這輛帥酷的小汽車,還是火紅色的,真好看!

“阿寶,這是你媽媽買的小汽車啊?”毛寧寧瞪著眼睛,他好想上去坐一坐啊,但是他不好意思說。

阿寶回頭看了一眼爸媽,後座的門都還沒有關上呢,他快走兩步,拉住毛寧寧,“寧寧,你可以上車坐一坐哦!”

胡雪華家的廚房對著院子,她也看到了小汽車,從門口走了出來,看到柳煙凝夫妻就站在那輛嶄新的小汽車旁邊,也感到吃驚,指著汽車問柳煙凝,“你們買的?”

柳煙凝點頭,“是啊,平時出行打車費都夠買台車了,有個車方便一點。”

柳煙凝也沒存炫耀的心思,這車肯定是要停到家門口的,哪個時候都不缺哪種欺人窮怕人富的人,萬一停在外麵被人劃了車漆,紮了輪胎都不知道。

胡雪華也難掩震驚,柳煙凝一直以來的消費是很大,但是也遠遠沒有到能消費一台車的地步啊,她甚至都不用打聽,都知道這台車起碼也是大萬起步了,她們家雙職工,這些年也有些積蓄,兩三萬是有的,遠遠不到購買車的程度。

他們對沈牧的情況也非常了解,出身農村,工資他們都能大致猜出數字,也不是能消費汽車的收入,那這台車就隻能是柳煙凝出錢買的了。

胡雪華心裏暗暗吃驚,柳煙凝這幾年也沒露太多富,要是她在沈牧沒回來之前就買了這台車,那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她主意呢。

“你們兩口子真行啊,”胡雪華笑道,說不羨慕是假的,但人過日子,想攀比也得看自己的斤兩。

柳煙凝笑道:“以前沈牧不在家,有什麽事都是毛大哥送我,以後你們要是有什麽需要用車的地方,盡管開口,我有空一定送你們。”

秦姨也出來了,歡喜地盯著新車看。

“行啊,那我先提前謝謝你了。”

阿寶和毛寧寧在車上好奇的這裏摸摸,那裏摸摸,毛寧寧羨慕地對阿寶說道:“以後你出門都可以坐小轎車了!”

阿寶眯著眼睛笑道:“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坐車的呀。”

毛寧寧驚喜地瞪大眼睛,“可以嗎?”

阿寶想了想,媽媽很喜歡毛寧寧,而且媽媽也很大方,他經過一秒鍾快速地思考,點頭肯定,“肯定可以。”

“那太好了!你們什麽時候出去呀?”毛寧寧迫不及待地坐著阿寶家的新車去兜風了。

阿寶搖頭,“我不知道哦,要我媽媽才知道,到時候我叫你。”

毛寧寧連連點頭。

“阿寶,帶著寧寧下車吧,我們要回家吃飯了。”柳煙凝在外麵喊他,秦姨已經將飯菜都做好在等著他們了。

毛寧寧爽快地下了車,看著阿寶一家三口進了家門。

胡雪華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毛寧寧很喜歡小汽車,家裏都有好幾個小汽車玩具,但是他們家買不起小汽車,在兒子羨慕地看著別人家的小汽車的時候,胡雪華心裏難免感到愧疚,他們給不起兒子這些東西。

毛寧寧甩著手回到家,將自己的小汽車全部取了出來,一一擺在客廳的茶幾上,問胡雪華,“媽媽,你覺得哪輛小汽車最像阿寶家買的那輛啊?”

胡雪華掃了一眼,他們給孩子買的幾乎都是一些工程車,唯一一款小汽車跟阿寶家裏的也並不像。

等毛曉峰回到家,他也看到了停在門口的那輛小汽車,進門就問胡雪華,“那是誰的車啊?是阿寶家裏來客人了嗎?”

阿寶家裏的客人開車的也挺多,宋嘉和就有汽車,安娜也有汽車,但是他們的汽車都不開進來。

“是阿寶家裏買的。”胡雪華說道。

“買的?”毛曉峰也驚訝極了,畢竟小汽車對他們這種工薪階級來說,還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

胡雪華心裏不是滋味,忍不住對毛曉峰說道:“我覺得太虧欠寧寧了。”

毛曉峰挑了挑眉,“虧欠?虧欠他什麽?”

胡雪華吸了口氣,“我也不是羨慕人家,隻是阿寶擁有的東西比寧寧多太多了,我怕寧寧心裏會委屈。”

毛曉峰沒正麵回答她這個問題,隻是招手將毛寧寧叫了過來,“寧寧,你羨不羨慕阿寶家裏有小汽車了?”

毛寧寧愣了一下,很快就理解了‘羨慕’這個詞的意思,他點了點頭。

毛曉峰又問他,“那咱們家裏沒有怎麽辦呢?你想不想讓爸爸媽媽也買一輛?”

毛寧寧點點頭,又搖頭,“不想,我們家已經有自行車了呀,還有兩輛呢,小汽車也用不上呀。”

“那阿寶家裏也有自行車呀。”毛曉峰說道。

“那輛自行車是阿寶爸爸的呀,買小汽車是因為他媽媽用得上呀,我們家又用不上。”

胡雪華驚訝地看著兒子,她從來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樹立起了這麽正確的價值觀,在她擔心因為買不起小汽車虧欠兒子的時候,毛寧寧並不認為昂貴的小汽車一定就是好的,一定就是讓人追求的,他喜歡小汽車,卻並不因此想要擁有它。或許也有毛寧寧知道家裏情況的因素,可他能說出這番話,就證明毛寧寧的三觀大方向一定是沒有問題的。

毛曉峰誇獎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好兒子,玩去吧。”

等毛寧寧過去了,毛曉峰才對胡雪華說道:“咱們的孩子你還不知道嗎,不管其他東西他是否比阿寶擁有得多,父母的愛,他一定不比阿寶擁有得少。咱們的寧寧是個正直開朗的好孩子,你作為孩子媽媽,應該更清楚這一點。”

胡雪華麵上露出慚愧的神色,她以大人的視角去揣測了孩子,然而孩子的世界天真純粹得多,毛寧寧會羨慕阿寶家裏有小汽車,但他絕不會因此自卑。

他們家才剛吃完飯,沈牧和阿寶就來了。

見沈牧來了,毛曉峰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什麽事了,他們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的時候都在家裏忙活呢,不像女人孩子那樣有事沒事可以串門。

果然,沈牧確實是有事而來。

“我想在水泥空地上搭建個車棚。”

毛曉峰笑道:“可以啊,需要幫忙嗎?”

沈牧笑道:“到時候可能會需要,明天我先去買材料回來。”

“行,到時候你喊一聲我就來了。”

雖然鋪路毛曉峰他們家給錢沈牧沒收,但是當時毛曉峰一直在幫忙,所以沈牧也並不認為這空地完完全全地屬於他們,在上麵修建車棚,於情於理都得來給毛曉峰說一聲。

那片空地很大,就算修建一個車棚,剩餘的空間也足夠孩子們玩耍,晾曬衣服了。

毛曉峰又說起那輛汽車來,“是煙凝選的顏色吧。”

沈牧笑道:“是的,這顏色符合她的個性吧?”

毛曉峰笑了起來,“是啊,是很符合。”

阿寶和毛寧寧此時守在了小汽車旁邊,嚴防死守,不允許圍觀的孩子們將髒手印印到車上。

小軍繞著車看來看去,羨慕的哈喇子都快流到車上了,這可是小汽車啊,雖然現在小汽車並不罕見了,可這是大院裏麵的第一輛車。

孩子們看向阿寶的目光也徹底地變了,這時候的阿寶早已不是曾經的小傻子,現在沒人敢叫他小傻子了,所有的孩子都被自家爸媽拿阿寶為例子鞭策過。阿寶雖然不是小傻子了,但是也不影響其他孩子排斥他,因為阿寶過於優秀,讓他們在其父母眼中什麽也不是,他們都被阿寶比到泥裏了。

但此時阿寶在他們眼裏的形象已經完全變了,他可是大院裏第一個擁有小汽車家庭的孩子,孩子對小汽車的熱情是與生俱來的,這導致他們看阿寶的目光也變得崇拜。

阿寶和毛寧寧一左一右,看可以隨便看,但是不能摸。

還有不少大人也遠遠地坐著看著這邊,議論紛紛,他們沒辦法不議論,沈牧家的日子是有目共睹的好,沈牧都已經回來快一年了,柳煙凝還用著保姆呢,沈牧也不說什麽,別人家誰舍得花錢請個保姆啊。

現在更是將他們斷層般地甩開,連小汽車都買上了,這回再也沒人敢說當年柳煙凝打扮得花枝招展,花錢如流水是靠男人了,她自己本身就有錢,多半是嫁妝!

柳煙凝可不管外麵的人是怎麽議論的,她做人做事從來不看別人的臉色。

不過沈牧很快就被人舉報了,理由就是生活作風驕奢浪費,並且希望組織嚴查沈牧家裏買小汽車的錢款來源,懷疑沈牧被間諜收買。

劉院長收到這個舉報,趕忙將沈牧叫去了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問他,“你們家買小汽車了?”

沈牧一愣,隨即點頭,“是的。”

“多少錢買的,什麽牌子?”劉院長又問。

“夏利,九萬多買的。”

劉院長忍不住站了起來,“你們哪來的這麽多錢?”

沈牧從他的反應中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是組織要審查他了,“是我愛人的嫁妝。”

劉院長盯著沈牧,他從抽屜裏抽出了一封信,“沈牧,我個人來說,我是相信你的,但是我們收到了好幾封舉報信,說你愛人跟外國人來往密切,你的工作性質你應該非常清楚,你若是真的有賣國的舉動,我也保不住你。”

沈牧皺眉,“這怎麽可能,如果我真賣國,上回我就不會請你幫忙了。”

上次沈牧跟劉院長還一塊去了某領導人的家裏,為的就是這個事情。

劉院長的表情鬆弛了一些,“可你愛人我們也查過了,她父親是師大的教授嘛,能給她這麽多的嫁妝嗎?”

“但是她外公是大文豪蘇適先生,蘇適老先生一生出版了三十多本著作,現在這些著作的收益全給我愛人,每年光是版權收入大概就有四五萬吧,我愛人還資助了多名貧困學生。”

談到蘇適老先生,劉院長怔了怔,“我當年還是他老人家的學生呢。”

“這筆錢就是蘇適老先生留給我愛人的嫁妝,如果你想要依據的話,我們也可以提供。出版社每年都會給她提供票據,這些東西她都保留著的。”

劉院長點頭,“好,我知道了,畢竟是有人舉報,我本人相信你不足以服眾,將這些票據提供一部分上來就可以了。”

沈牧要走,劉院長突然叫住他,“對了,龔揚馬上要派去昌市了,你知道嗎?”

沈牧一愣,“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

“哦!”劉院長點頭,“是他自己申請過去的。”

沈牧找到龔揚,龔揚正在收拾辦公室,似乎真的在為前往昌市做準備了。

“你要去昌市,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聽到沈牧的聲音,龔揚扭頭看過來,嘴裏還叼著根香煙呢,“正要找時間跟你說呢,你聽誰說的?”

“劉院長。”沈牧複雜地看著龔揚,他妻子是為航天事業犧牲的,龔揚分明是可以留在北京的,可他卻自己申請前往昌市。

“昌市的衛星發射中心需要我這樣的人才。”龔揚俏皮一笑,“反正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在哪都一樣。”

沈牧去戈壁灘四年,生活條件已經很艱苦了,昌市的條件據說比戈壁灘還要艱辛,而且航天人,為航天事業奉獻一輩子都不是什麽稀奇事,或許這一別,他和龔揚見麵之日就遙遙無期。

“山高水險,千萬珍重。”沈牧眼睛有些酸澀,比他自己前往戈壁灘的時候,心情還要複雜。

“你也要認真地想一想,你遲早是要去前線的,沈牧,”龔揚表情略顯嚴肅,“你的心一半給了家庭,一半給了航天事業,總有一天,你會站在這條分界線上,隻能前往一邊,到時候,我希望你跟著你的心走。”

沈牧回到家,飯菜已經擺上了桌,還在熱騰騰地冒著氣。

柳煙凝和孩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他回來,柳煙凝拉著阿寶去洗手,準備要開飯了。

沈牧站在門口愣了一會兒,這是他的家,溫馨舒適,老婆孩子都在等著他回家吃飯,這種日子如此的安逸,讓他忍不住想要永遠地沉醉,可他的心,時不時卻會想起戈壁灘上那片金黃色的胡楊林。

“怎麽了這是?”柳煙凝奇怪地看著他,沈牧從回到家開始就沒怎麽說過話,臉色雖然不難看,可他的眼神卻騙不了人,當裏麵藏著事情的時候,就不會那麽有神采。

沈牧搖頭,“沒事,對了,明天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幾個同事要給龔揚送行。”

柳煙凝知道龔揚,之前阿寶半夜發燒的那次,沈牧就是在龔揚家裏喝多了,但是她對龔揚並沒有惡感:“他要去哪裏?”

“昌市。”

柳煙凝沉默下來,出差,或者是調動工作,在他們家永遠是個沉重的話題,那代表著夫妻分離,父子離散。

沈牧看向阿寶,小家夥比他剛回來那會長大了很多,對他也親近了太多,但沈牧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最開始回來的時候阿寶那陌生的小模樣,那是他一生的隱痛,對妻兒一輩子的愧疚。

吃了飯,沈牧開始去忙活車棚,車棚還沒有弄好,材料也沒有一次性買齊,毛曉峰聽見他叮叮當當地在敲打,也出來幫忙。

本來做車棚應該是個很簡單的事情,隨便找幾根木頭撐起來就行了,隻要刮風下雨不倒就行,但沈牧卻不願意做一個這樣的車棚,一時半會兒不會壞,但時間久了就會出問題,他要給柳煙凝做一個堅固的,起碼可以支撐幾年的車棚,所以他花大價錢買來了不鏽鋼梁柱,又買了個電焊機,一點一點地焊接起來,確保車棚的牢固。

就連毛曉峰都為此感到驚訝,最開始的時候還建議沈牧做個簡單點的就行,“又不是住人。”

沈牧卻堅持己見,如今車棚的雛形已經完成,在上麵蓋上彩鋼瓦,就能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