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68一座城池中

ACT68 一座城池(中)

act68:一座城池(中)

從高處俯瞰,環島東北方向,一條黑壓壓的洪流迅疾穿過城牆,猶如開閘泄水一般,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分散湧進大街小巷。城門外的屍群仿佛源源不斷,洞開的城門無法滿足流量巨大的行屍,聚集在外的行屍便沿著牆根四散開來,一時間竟有幾分圍城之勢。

鏡頭稍稍向下拉動,你會看到青灰城牆內外,正有好幾個處於同一條直線上的黑點在迅速移動,看他們的朝向,終點似乎都重合一處。

……

城樓內,冷漠男望著腳下蜂擁而入的屍潮,臉色喜憂參半。

喜的是幸好他們趕在行屍來襲前攀上了城樓,而憂……憂就不太好說了,高居城樓一時半刻安全無虞,超市搬回來的物資也夠短時間內消耗,但是縈繞在心頭的不安卻愈發濃重。

冷漠男以前是高陽團隊一員,對於這個消瘦男人還算有幾分了解,深知他不會做一些沒頭沒腦的舉動。所以冷漠男無論如何也搞不明白,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放棄城牆,放棄倒也罷了,或許是尋到更好的安身之所,但為什麽又要大開城門呢?另外,城門前腳打開,行屍後腳就攆了過來,這是巧合嗎?

很可惜,能夠回答這些問題的人,並不在這裏。

“雄哥,咱們……咱們應該挺安全的吧?”民兵甲離雉堞八丈遠,生怕自己探出身子被行屍發現,一米八的大高個兒盡顯慫人風範。

“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冷漠男點了點頭,看了眼淹沒在行屍群中的售票亭,心中安定了一些,回頭吩咐道:“抓緊時間打掃下城樓,先住下來,左右城牆要有人放哨,不知道其他三邊城門有沒有開,先吃點兒東西,下午分兩頭去檢查檢查。”

民兵乙麵露難色,猶豫道:“沒必要吧?四邊城牆那麽老遠,咱們走路得到啥時候。”

“如果行屍從其他三門上來,你覺得自己還有的躲嗎?”冷漠男回頭瞪了他一眼,疤痕猙獰的側臉倒顯出幾分領導風範,當即不再廢話,驅散了身後觀賞行屍洪流的民兵。

民兵散去,城牆上隻剩下冷漠男一人,他站在垛牆前,望著即將再度淪陷的內城,眼中流露出幾分濃濃的悲意,喃喃念出一個名字,一遍又一遍。

……

城牆外,一路走走停停的宋酒和林道長終於姍姍來遲。

倆人在半途找到了一輛耗盡汽油的皮卡,沿著長路繼續前行,終於在距離城牆不遠處找到了洛宇離去時開走的那輛車。車鑰匙沒拔,發動機也是涼的,看樣子洛宇已經離開了一陣子,但一直沒回來。

“城牆你也看到了,正好車也找到了,咱回吧。”一路喋喋不休的林道長二話不說跳上副駕駛,一副‘你不開車我就不走’的無賴相。

“怎麽上城牆?”宋酒沒搭理他,指著遠處醒目的城門樓,道:“剛才上邊的人影應該是侯雄他們,腳下行屍動靜不小,咱們可以無聲無息摸上去。”

“上去幹嘛啊!”林道長又急眼了,掰著指頭跟宋酒數道:“人家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人!咱們呢?倆!你上去幹嘛?”

“總不能白跑一趟呐。”宋酒有些好笑,問道:“你老實說,殺過人沒?”

“沒有。”林道長立馬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同時豎起手指示意宋酒閉嘴,補充道:“也不想嚐試。”

“好說,你幫我放倒三個就行。”宋酒自顧自說著,鑰匙一擰發動了車子,慢吞吞開出低窪,朝著城門那邊開了過去。

“誒誒誒?!停車停車停車!”林道長頓時炸了毛,指著正門拱橋那邊魚貫湧入城門的行屍大呼小叫:“要死了要死了!行屍還沒散,你這不是找死嗎?”

“所以你趕緊告訴我,除了從外邊爬,還有什麽上城牆的路?”宋酒朝他笑了笑,道:“草地那邊倒是好爬,可惜被行屍占了。”

“我說我說!”林道長一臉悲憤,氣道:“進門有個小票亭,登城牆的樓梯就在那兒,你看,現在行屍肯定都擠在門口了,這樣,我帶你去其他門,一樣有樓梯!”

“那不行,繞圈時間太久,就這裏。”宋酒看了眼手表,道:“快四點了,打起精神,速戰速決。”

“怎麽個速戰速決法啊!!”

“我開車衝進去,停下車你先上樓梯,不用等我。”宋酒調轉方向盤,把車子和徐徐漸進的行屍群保持在一個適當的距離,車頭左擺,對準了通往城門的拱橋。

“滾!我不去!”林道長二話不說打開車門準備下去。

宋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兀的踩下油門,輪胎和草地發出一聲刺耳摩擦,草屑飛濺的一瞬,整個車子猶如離弦之箭飛躥而出,朝著拱橋直奔而去!

剛剛打開車門的林道長一聲驚叫,橫開的車門‘咚’的一聲撞上個行屍,血漿迸濺,車門也哐啷脫落,打著旋滾出老遠。

“一血。”宋酒一把將林道長扯回座位,單手給他扣上了安全帶,駛進拱橋前一聲大喝:“抓緊!”

皮卡一頭頂飛墜在尾巴上的兩個佝僂行屍,血雨飛灑的同時前輪探上拱起橋麵,竟是拔高幾寸飛躥而起,高速旋轉的車輪淩空卷碎幾蓬血霧,車身轟然落地,碾出一灘紅白餡餅。臨近城門的屍群被汽車聲響驚動,嘶吼著調轉槍口跌跌撞撞撲了過來,宋酒麵色不改,冷靜換擋踩油門,架在拱橋末端的後輪一陣空轉,將輪下兀自扭動的行屍軀幹刮成漫天飛灑的肉餡,車身猛地一頓,發動機轟鳴中再次躥了出去,帶著一股磅礴氣勢狠狠撞進屍群,用噸位和金屬外殼推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肉長廊!

宋酒緊咬牙關,油門踩到了底,穩穩把住方向盤向前推進,副駕駛的林道長厲聲高呼,驚恐尖叫中還順帶問候了宋酒一家老小,嘴上怒罵不停,手裏倒是沒停下,攥著那柄鋒鋼鋸刃朝車門外一通濫砍,竟收獲了好幾條幹癟腐臭的胳膊。

“左右!”車頭碰撞不斷,皮卡起先的勁頭也弱了幾分,擋風玻璃被血漿糊滿,隻能從頂上縫隙看到即將駛過的門洞。

“左邊!”林道長扯著嗓子喉了一聲,同時探手到後邊打開車門,借著車門扇開的力道又拍出一蓬鮮血淋漓。

宋酒得令,趕在動力喪失之前一個急刹擺尾,沾滿血漿肉糜的輪胎猛地打滑,在蕩開的屍群裏悠了個大圈子,車鬥猶如砍刀一般橫掃而過,當即又是一片人仰馬翻。皮卡車頭調轉,急忙換擋朝著碾壓進來的空地躥出幾步,將林道長那邊貼靠在門洞邊緣,掛起倒擋又撞進了行屍堆。

前排蜂擁而來的行屍被甩進車鬥,嘶吼著撲向前邊的車廂,試圖用爪牙和鐵皮進行一番較量,車底屍骨過多,車身兀的傾斜了一瞬,林道長那邊和牆壁錯開了一道縫隙,一個行屍順勢探下腦袋猛地鑽進了車廂!

林道長嚇了一跳,手裏的鋸刃揮舞幾下竟然沒有削掉行屍腦袋,急忙慘叫著‘救命救命’發出了緊急訊號。宋酒隻得再次扭轉方向盤,碾過車底血垢,車身一晃,狠狠蹭上了青石磚牆。

那行屍胸腹間被卡在車框和牆壁之間,隨著車身急速倒行,縫隙間發出一陣摩擦之聲,整個身子被夾了兩段,一顆枯槁的死人頭掛著半個身子滾進車廂,掉落在林道長褲襠之間。

林道長從上車開始就沒有停止尖叫,方才摩擦行屍迸濺出的血漿噴了滿臉,還以為行屍已經碾碎,沒曾想一顆死人頭突然出現在胯間,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手裏的鋒鋼鋸刃也不用了,抬手捧起那顆鮮血淋漓且口齒張合不停的死人那袋摁在了飛速倒退的牆壁上。

宋酒已然顧不得他這邊的情況,皮卡卯足馬力頂開一條血路,總算倒出了門洞,後視鏡裏看到了林道長所說的售票亭,於是猛打方向盤,借著急刹震開車鬥後的行屍,一把解開了安全帶。

“上!”

林道長嗷嗷怪叫著,手裏還捧著在牆壁上磨成一半的頭殼,抬眼看到樓梯就在咫尺,總算沒有繼續掉鏈子,扔掉血淋呼啦的腦袋,探手抓住鐵欄,手臂用力,‘蹭’的一個鷂子翻身,輕輕巧巧,完美落地。跟在後邊的宋酒眼珠子差點噴出眼眶,返身揮刀砍飛幾隻手臂,以一種極為難看的姿勢落到了地麵。

林道長眼疾手快幫他斬斷幾個探進柵欄的枯手,一把拉起宋酒跑上了樓梯。

“有兩下子啊?”宋酒摸了把臉上的血珠,邊跑邊樂。

“笑你媽!我真想掐死你!”林道長此刻儼然化身燕赤霞,血染道袍,須發獵獵,活生生的暴力喋血道士。

宋酒腳步不停,正要再問,餘光卻瞟到高牆上有個人影一閃而過,急忙加快速度飛奔上去:“被發現了,你四個,我三個!”

被甩在後邊的林道長破口大罵:“媽的不是我三個嗎!”

……

環島西北方向,慈恩陵園。

一輛風馳電掣的山地車衝進洞開的鐵門,一路甩起泥點無數,憋著一股趕超環法的勁頭飛速駛入,穿過坑坑窪窪的鵝卵石路麵,徑直拐進了一片石碑林立的墓園。

‘咣當’一聲,騎車人隨手甩掉自行車,三兩步跑向最靠裏一處角落,果然看到了席地而坐的明俊偉。

“明哥,西門破了!”

明俊偉緩緩轉過頭,麵色有些潮紅,皺眉問道:“朱雀門?”

“對,瑤瑤呢?”研究生擦了擦汗水,瞟了眼明俊偉對麵的青灰石碑。

“瑤瑤在城外。”明俊偉急忙站起身,道:“小魏呢?”

“小魏還在樓上,我先回來報信的。”研究生喘了口氣,道:“環島我回去了一趟,已經跟路茜和一諾交代過了,她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明俊偉應了一聲,彎腰拾起剩下的半瓶酒,緩緩傾倒在石碑之上,又點了根煙紮進香爐。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