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今日是女學開學, 可其餘人因為還未放榜無法進入學府之內,方雲蕊來的時候就有些奇怪,鄭學究不是說他那裏每年都會有幾個名額嗎?為何來的隻有她一個人?

還好方才國公府的馬車還沒走, 方雲蕊便讓小廝捎了口信帶給大夫人,詢問她能不能將海林留在國公府一段時間, 辦完了這些, 又安撫著海林道:“也就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就回去了,你在大夫人那邊乖乖待著,凡事不要多問多管, 知道嗎?”

海林卻歎:“姑娘比奴婢年紀還小, 怎麽反倒囑咐起奴婢來, 奴婢隻擔心姑娘在這兒受人欺負,那女先生看著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滿臉橫肉凶相, 學府哪裏找來的這種女先生啊。”

“噓!”方雲蕊比了個手勢,“來這裏全然隻是為了日後嫁人,還是不要得罪了這裏的女先生才好。”

海林是從小一直跟著方雲蕊的, 這些年在國公府受的大大小小的委屈早就習慣了,哪裏是當真抱怨女先生苛刻, 隻是由衷擔心離了她姑娘會照顧不好自己。

過了也就一個多時辰, 傳話的小廝便折回來了,帶話給方雲蕊道:“大夫人請姑娘放心將海林放在她那兒,還說初二那日是大姑娘回門,府上會有人來接姑娘回去看看。”

方雲蕊麵上一喜, 這麽說幾日之後她就能回去了,便應道:“好!我知道了, 煩請小哥帶海林回去罷,多謝了。”

她說著塞了一點銀子給小廝,小廝被她笑得神魂顛倒的,拿著銀子站在原地,等方雲蕊都進去了,他還咧著嘴笑嘻嘻的。

黃昏時分,與方雲蕊同屆的小娘子們才陸續來了,她首先聽見有人聲說話,之後才見人三五成群的往這邊過來了,她尚未來得及出去瞧瞧,就見一道紅灰色相間的身影闖入她這間屋子裏。

“你住這屋?”進來的小娘子飛快地上下打量了方雲蕊幾眼,“我也想住這兒,你這間屋子沒別人了吧?”

方雲蕊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看著她,見她十分麻利地收拾自己的東西,身上的衣服顏色舊舊的,看著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女兒,便下意識生出幾分親近之心來。

“我叫方雲蕊,你叫什麽?”

姑娘頭也不抬地回:“我叫文雀,你叫我阿雀便是。”

方雲蕊點點頭,覺得文雀似乎是個好相與的性子,便在一旁坐下安安靜靜看文雀收拾東西。

所有女學生都住在一個院子裏,隻是廂房不同,方雲蕊隨便挑了一個既不靠邊也不中間的,細瞧旁人來時果然沒有帶婢女,頂多就是來送人的,幫著收拾好屋子後也就離開了。

“你一個人來的?”文雀突然出聲問她。

方雲蕊回頭,見她已經把自己的床鋪收拾好了,點了點頭道:“算是。”

“看你這穿著打扮,應該是什麽人家的千金小姐吧?”文雀又開始上下打量她了,方雲蕊被她的視線弄得有些不自在。

“像你這樣的人,也要來女學嗎?”文雀看著她努努嘴,“怪不得現在女學的名額越來越難弄,感情是都被你們這種根本不需要的人占去了。”

方雲蕊聽著這話,有些生氣,先不論她並不是什麽千金小姐,還有便是皇後當初下令辦女學的原因就是為天下女子謀一份安生而已,她既沒有規定官宦世族出身的女子不能入學,也沒有規定隻準尋常人家的女子入學,況且這入女學之後隻有成績最終通過考核的才能得到皇後親賜玉牌,又沒有偏向什麽人,她真不知文雀這莫名的敵意是哪裏來的。

她看了文雀一眼,不預備再與文雀說話了。

“小氣鬼!”文雀衝著方雲蕊吐了個舌頭,“你們這種大家閨秀,心眼子這麽小啊,隨便說你兩句你就生氣了。”

“......”方雲蕊開始切實地考慮起來自己要不要換個廂房住,可等她出去看時,別的廂房均已住滿了。

女學每年開學兩次,春一季、秋一季,每季三個月、收三十個女學生,也就是說,每年隻有六十人能入此女學,可見這學院中的名額有多緊張了。

能進到這裏來的小娘子,絕大多數都是家中有幾分路數且肯花這等閑錢在女兒身上的,穿得光鮮亮麗的不在少數,方雲蕊看著這些人,想想文雀身上那身衣服的料子,的確差了許多。

文雀看著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她是怎麽進來的呢?

這個時候了,學府的女先生來叫她們去吃晚飯,到時候會給大家發專門的服飾,也就是說日後上課要穿學府的衣裳,自己的則不能穿了。

來叫人的還是那個凶巴巴的女先生,方雲蕊有些怕她,她們排著隊跟在女先生身後去了食堂。

食堂有兩張很長的桌子,與宴飲時的流水席相當,每張桌子差不多可以坐十五人,她們剛好可以分坐開來,等坐好之後,帶她們過來的女先生便開口道:“我叫黃芸,你們可以稱我黃先生,今後由我來負責你們的飲食起居,為期三月,若中途有人不服管教就會被逐出女學,還請你們自重。”

這位黃芸女先生格外嚴厲,方雲蕊早就領教過她的厲害,此刻聽聞今後日日都要相見,她不免叫苦不迭起來。

倒是文雀道:“這黃先生看著就是個公平之人,有她在我也放心了!”

話音剛落,就見黃芸一記眼刀掃來,提聲道:“不準私下喧嘩!一會兒上了飯菜,你們也不許交頭接耳,食不言寢不語,都給我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的。”

方雲蕊縮了縮脖子。

好在最初的下馬威之後,黃先生沒有再凶過她們,讓她們踏踏實實吃飯了。

女學的飯菜口味不見得有多好,尋常滋味,菜品倒是葷素搭配得宜,不過肉食的分量很少,連方雲蕊這樣不大愛吃肉的都覺得少。

她默默吃完自己的飯,領了自己的衣服回去。

路上,聽見兩個小娘子說話。

“唉,明日便是除夕夜,去年這個時候我還在家中坐著守夜,今年卻要出來為嫁人做準備了。”

“可不是,這女學的名額真難申,我家足足申了三年才給我弄到一個,還好我娘高瞻遠矚,從我十一就開始鼓搗這個,不然我還不一定能進來呢!”

“對了,你不是說,你爹娘想再將你留幾年嗎?我還以為今年你不會來呢。”

“別提了,我娘去年年底給我生了個弟弟,我便要嫁了。”

兩人說著話漸漸走遠,方雲蕊腳步徐徐。

人家都有家人呢,除夕之夜,怎麽也算有個家裏人惦念,可她卻沒有,在國公府三年的除夕夜,幾乎都是她和海林兩個人守歲,最後兩個人一起在**睡了,第二日聽見外麵的鞭炮聲才遲遲醒來。

旁人或許都唏噓今年過年不是和家裏人一起過的,方雲蕊心裏卻沒什麽感觸,頂多是覺得今年沒能和海林在一起,可知道海林在大夫人那兒待著,她其實是很安心的。

回了廂房,方雲蕊便試了試自己領的衣服合不合身,她正試著,文雀也從外麵進來,看了方雲蕊一道,揶揄道:“不能穿你那些漂亮裙子了,你怕是更不高興了吧!哈哈!”

“......”方雲蕊簡直不想同她說話,她收好自己的衣服,就麵朝牆壁那側躺下了。

文雀看著她這樣子,“嘁”了一聲,自去忙別的事了。

夜裏熄了燈,方雲蕊躺在**了無睡意,她心裏沒底,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通過考核拿到令牌,畢竟這是她以後在夫家唯一的倚仗了。

第二天天不亮,方雲蕊就看見外麵亮了燈,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她正想著是誰起這麽早,就聽黃先生的聲音隨後落下:“該起身了,速速洗漱,去靜心堂讀書。”

外麵天還漆黑著,方雲蕊此刻也無暇關心現在是什麽時辰,隻得立刻起身穿衣。

等出了門,隱隱約約聽見遠處有爆竹聲時,方雲蕊才忽然覺得當真是除夕了。

早飯是清粥小菜,她吃完了東西便趕往靜心堂讀書,這麽些年在國公府她早就獨來獨往慣了,等坐定了才發現旁人都是成雙結對或結伴而來的。

學府的書自然是分發下來的,隻是這些書並不會屬於誰人所有,隻能在上課的時候翻看一下,是不能私拿著走的,若要背誦也隻能留在靜心堂默背,背完須得把書留下來。

等人都到齊之後,又來了位姓王的女先生,說今後她們不光要學書文,還要學點茶、下棋、插花、妝容和琴藝,每日要上六節課,除了妝容和插花是半個時辰之外,其餘都是一個時辰,將她們的時間填充得滿滿當當。

方雲蕊有些慶幸,點茶她隻學了一點,下棋和插花則是不會,關於琴藝,她在江南時倒是常學,當時學得還算不錯,可轉眼已經三年不曾碰過琴弦了,正好可以趁此機會熟悉起來,她覺得學府安排的這些課程自己都很喜歡,來了這趟,就算是最終沒有拿到玉牌,也能受益匪淺了。

最需要精神頭的詩書文章課安排在每日的第一節 ,小娘子們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聽王先生授予她們書文。

方雲蕊翻開書看了兩頁,起初覺得有幾分熟悉,到了後麵則是越來越眼熟,她飛快地把這本書過了一遍,暗想這不是在鈴蘭閣楚嵐教過她嗎?楚嵐告訴她這是她入學考試需要準備的,可既然是考試,為何又會拿到課上來教?

疑惑之間,方雲蕊不免看了眼身邊的人,見她眼神探究,有些新奇的樣子似乎對這本書並不熟悉,方雲蕊抿了下唇,心頭忽然升起一個猜測。

“阿雀。”她戳了戳左手邊的文雀,問道,“你們昨日考試的時候,都考了些什麽?”

文雀聞言偏過頭來,看向她的眼神有幾分不善,沒好氣道:“自然是《女誡》,否則還能是什麽?”

“隻有《女誡》?”方雲蕊繼續追問。

“廢話,這種考試自然都是簡單的入門考試,若是難了還讓女子怎麽進來?”文雀說句話的功夫瞪了她好幾眼。

方雲蕊沒有在意文雀的視線,隻心中悄然道:果然如此。

入學的考試隻有《女誡》,其餘的書目文章是楚嵐騙她的,他前前後後教了她好些文章,都叫她背過也默寫過了,這些都是入學之後先生要教的內容,楚嵐先給她過了一遍。

方雲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口忽然熱了起來。

那樣一個冷性子的人,竟會顧慮生怕她最後通過不了考核,先給她教了一遍兜著底。

表哥。

方雲蕊無聲念了一句,細白宛如柔荑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書頁,再也沒有了昨夜躺在**時輾轉反側的忐忑不安了。

早讀課她學得格外輕鬆,這便有了更多的精力去學插花,插花是高門女子必修的內容,嫁低門的大多都用不上,不過插花本身就很陶冶情操的。

今時今日在這女學學府中,她與這些人平起平坐,再也不用覺得學到的東西本不屬於自己,是偷來的了。

誰知剛進了素心堂,就看見有好幾個小娘子指著她指指點點,口中還議論著什麽。

方雲蕊被這一幕刺得一怔,險些以為自己回到了剛待在國公府的那段時間,她下意識攥緊了手,朝著那些人走了過去。

當年便是這樣,那些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說了好些當初聽起來刺心,此刻回想起來卻很可笑的話,她膽子小,一直避讓著那些人,以至於後來很久一段時間她都不敢與人對視,生怕看見旁人異樣的目光。

久而久之,她從不敢與人對視變成了習慣低著頭,過了整整三年謹小慎微的日子,可如今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你們說我什麽?”方雲蕊上前問她們。

那幾人立刻四散開來了,佯裝要去做別的事。

方雲蕊卻不放過她們,她強行拽住一人,再度問道:“你們剛剛說我什麽?再說給我聽一遍。”

被拽住那人瞪大雙眼,似是意外她竟然這般膽大,當即大叫起來:“你自己避開了考試,誰知你是怎麽進來的,又占了何人的名額?最討厭的便是你這種人了!”

方雲蕊愣了一瞬,馬上反駁道:“我占了誰的名額了?我的令牌是鄭學究親自給我的,是他覺得我成績好給我的!這是我自己得來的東西!”

“少胡說了你!”那人反手甩開方雲蕊的觸碰,“一看你便知是那種連《女誡》都不會看的呆子,連入學考試都通過不了!你神氣什麽?還有臉問起我來了!”

方雲蕊便更加惱了,“你才沒臉!我自己得來的東西,憑什麽不能入學?不就是《女誡》?我現在就能完完整整背給你聽!若我背出來了,你又有什麽話說?”

對方顯然沒料到方雲蕊竟還能同她吵起來,一時腦子空白不知自己要說什麽了,瞪了方雲蕊跑遠了,還留下一句:“反正就是不公平!”

方雲蕊站在原地,沉著眸色,不悅地掃了眼這個時候剛踏進門的文雀。

肯定是文雀說的,她隻對文雀說了這個。

她看過去的時候文雀立即偏過了頭,心虛的樣子更加印證了方雲蕊的猜測。

先生馬上就要來了,方雲蕊選了張桌子坐好,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方才的事,可心裏就是亂成一團——其實,她也不是沒有奇怪過,為何全學府裏,獨她不用參加入學考試呢?這可是鄭學究給她的,她不是拿得名正言順嗎?為何這些人要這麽說她?

有個疙瘩放在她心裏,一整堂的插花課,方雲蕊都聽得有些神思飄忽,還請強打起精神才聽進去了幾分。

因著第一日開學的緣故,所有課程都隻是教個入門,總體學下來還算輕鬆。

天幕又沉沉壓下來,太陽落山了,鞭炮爆竹聲不絕於耳,方雲蕊聽著這樣熱鬧的聲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著晚飯。

食堂的飯菜都是各人分開的,方雲蕊正夾著自己的菜,卻發現菜葉之下,不知被誰放了一隻死掉的蝴蝶。

她嚇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隱隱約約聽見身後傳來幾人的笑聲,可當她回過頭時,所有人又都在麵色如常吃著飯了。

方雲蕊的一顆心沉寂下來,她默默隻吃完了白粥,沒有再去碰那道菜,一邊告訴自己她隻是來上學的而已,三個月而已,實在不必去理會這些雜事。

一邊心裏又沒辦法不去在意。

來國公府學堂讀書的不是千金小姐就是大家閨秀,她們處處維持著自己的端莊賢淑,是根本不屑於用這種手段欺負自己討厭的人的。

可這裏的人顯然不會。

她輕歎息一聲,安安靜靜離開了食堂回了自己的廂房。

然而今晚是除夕夜,她在廂房一個人坐著看書,天都黑了,院子裏卻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方雲蕊心頭浮起一絲怪異,再次在腦中確認了一遍晚上的確是沒有什麽課的,忍不住出了房間去看,別說是這邊的院子,就是整個學府也沒有什麽人。

她找了半晌,好不容易看見一個掃地的娘子,上前問道:“先生,請問其他人去了哪裏呀?”

那娘子看見她一愣,脫口而出道:“除夕夜,學府幾個女先生領著小娘子們都出去放燈去了,小娘子你怎麽沒去?”

方雲蕊麵色微微白了幾分。

沒有人告訴她這件事,她絲毫不知情。

怪不得院子裏到現在都沒有人回來呢,原來她們都出去玩了。

“多謝先生了,我不太舒服,就沒去。”方雲蕊想著還是回了一句。

那娘子笑道:“不必叫我先生,我就是個掃地的,小娘子既然不舒服,就趕緊回去歇著罷。”

方雲蕊便從空曠的院子裏再度回到了廂房之中,隻是天上繁星璀璨,鞭炮爆竹聲依舊不絕於耳。

突然夜空中一聲長鳴,一簇煙花在天上炸開,濺起五彩的火花,透過軒窗映進方雲蕊的眼眸中。

她忍不住走出房間,望著漫天的煙火,今日積壓在心裏整整一日的苦悶好像因這一瞬的璀璨瞬間褪去了。

方雲蕊忽然想起,她來京城已是第四年了,然而至今還沒有看過除夕夜的京城是什麽樣子的,會不會也和七夕那晚一樣,燈花如晝,車水馬龍。

她隻知道自己終於踏出了國公府的那方天地,實實在在地站在了外麵的世界裏,她腦中想著方才掃地娘子同她說的話,心中無比向往起外麵來。

此時此刻沒有人管她,她更不必去在意旁人的說法、看法。

去看一眼吧,就看一眼。

方雲蕊懷揣著這個念頭,快步走向學府大門。

女學這邊鮮有人住,她所聽到的爆竹聲都在遠方,門外黑漆漆的一片,唯有頭頂是亮的。

才剛走到門前,方雲蕊就不由自主止住了腳步,一時又不敢再朝前邁去了。

萬一有壞人呢?她想,就如劉善那般的壞人,這世上不算少有。

她現今好不容易把日子過得好了一些,若是為了這樣一個一時興起,毀了自己的一輩子,好像是很不值當的。

煙花而已,燈市而已,除夕夜罷了,不去又不會掉下一塊肉來。

於是她默默把自己勸說住了,站在原地,既不朝前走,卻又不回去,眼睛始終注視著昨天她來時的路。

此時此刻,海林在幹什麽呢?國公府的人都在幹什麽?或許正在榮壽堂吃著家宴,其樂融融的。

不會有人惦念她。

身上有些冷了,方雲蕊攏了攏自己的披風,正轉身想要回去,可還未曾踏入門中,一道清冷的聲線喚住了她。

“方氏。”

方雲蕊腳下一頓,她轉過身來,就看見楚嵐身著淺色大氅,披星戴月向她走來,那雙宛如寒潭的眼底好似映著天上的星河,比天上的煙火還要好看。

楚嵐怎麽會在這裏?

她呆呆望著,心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過來。”楚嵐走到距離學府正門十餘步外的地方便不再向前了,隻是這樣淡然地吩咐了她一聲。

方雲蕊眼角卻頓時紅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分明也沒有覺得多難過,也沒有覺得有多委屈,可是看見楚嵐的時候,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鼻尖泛起的酸意,

“表哥。”她啞聲喚了一句,夾雜著哭腔,然後幾步奔下台階撲到了楚嵐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