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了
季子陽警惕的看著殷珣:“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殷珣下頜緊繃著,神色冰冷,緩緩開口:“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
季子陽:“你——”
季子陽深吸一口氣,他現在必須要冷靜,他不清楚殷珣來這目的,到底是否和徐燈有關……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旁邊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那個,請問你們需要什麽嗎?”
殷珣和季子陽同時轉過頭。
徐燈神色無奈,道:“實在不好意思,我要交班了,如果你們不需要什麽的話,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徐燈歉意又無辜的看著兩人。
殷珣眉心緩緩舒展開來。
無論陶沐安到底是不是徐燈,至少現在看來,他似乎也不願和季子陽相認,也許今日之事真的隻是巧合……而且徐燈如果有意和季子陽相認,之前在暮山廢宅之時,就不會讓自己趕走季子陽。
自己剛才一時衝動之下想多了。
季子陽則有些意外的看著徐燈,難道是自己猜錯了,陶沐安並不是徐燈?
少年的表情不似作偽,他似乎有些著急,連連道歉,然後從這裏離開。
季子陽快步跟了出去,但是少年走的很快,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殷珣卻隻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雖然他心中隱隱覺得陶沐安和徐燈有關,但如果他真的就是徐燈,說明徐燈也並不想和自己相認,自己如果逼的太緊,反而會讓徐燈再次產生逃離的心思,到時候自己失了線索,想要再找到徐燈就更難了。
這一次他一定會更有耐心、更小心,不再給少年從他身邊逃離的機會。
………………
季子陽晚上回去躺在**輾轉反側,一開始隻是覺得陶沐安和徐燈相似,令他產生了錯覺,以至於產生了探究的心思,可是殷珣的出現讓他覺得事情也許並不簡單……
自己的猜測真的很荒謬嗎?
深夜季子陽霍然坐起,開始撥打江铖的電話。
江铖這些天沒日沒夜的陪師父東奔西跑,好不容易找了一點可疑的線索,現在師父去學校盯那個叫做陶沐安的少年了,自己好不容易可以睡個好覺,結果半夜又被電話吵醒了。
一看淩晨兩點半,江铖爆粗口的心思都有了,但低頭一看是季子陽來電,又生生憋了下去。
他這個好兄弟最近也不好過,江铖實在不忍心,便耐著性子接起了電話。
季子陽迫不及待的聲音傳來:“铖哥,如果人死了變成鬼,有沒有可能,又附身別人活過來?”
江铖神色一凜:“首先,我必須要糾正你的說法,人死了是不可能活過來的。”
季子陽:“可是……”
江铖:“沒有什麽可是,如果真有厲鬼附身,那也不是活人,隻是鬼物罷了。”
季子陽沉默了許久,道:“可是我最近看到一個人,真的很像徐燈,我忍不住去想,會不會是徐燈附身了他,到底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江铖歎了口氣:“厲鬼是可以附身,但是附身活人乃邪物所為,難道你喜歡的人,會是那種奪人身體的惡鬼嗎?”
季子陽:“當然不是!”
江铖:“那你還胡思亂想什麽?”
季子陽委實不甘心:“隻是,陶沐安他真的給我感覺太像了……”
江铖聞言一怔。
陶沐安。
這不是師父懷疑的那個學生嗎?
江铖一個激靈終於想起來,陶沐安好像還是季子陽同學?所以季子陽也注意上了他?該不會陶沐安真的是徐燈吧……
但是這實在不太可能啊!
別說他察覺不到絲毫鬼物的氣息,就是徐燈,至少從江铖的了解來看,不像是那種會附身活人的惡鬼。
季子陽許久沒有聽到江铖的聲音,著急道:“喂,喂?铖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江铖神色凝重,他實在沒想到會從季子陽口中聽到陶沐安的名字,這會兒半點不敢再掉以輕心,他不希望季子陽陷的更深,於是隱瞞了自己知道的事情,隻是道:“你也許隻是太思念他了,所以才看誰都覺得像。”
江铖:“好好休息,實在不行出去散散心。”
季子陽不甘心:“萬一不是我的錯覺呢……”
江铖道:“你也說了隻是萬一,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如果他不是徐燈,你這般懷疑糾纏,在別人眼中又算什麽?”
季子陽聲音一滯。
江铖故意道:“還是說你打算找個替身,就這樣自欺欺人?”
季子陽怒道:“怎麽可能!”
說完氣的直接掛了電話。
江铖聽著聽筒裏的忙音露出無奈之色,摁了摁自己的額頭,他現在是對徐燈越來越好奇了,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讓季子陽和師父這麽執著?
隻是如今看來,事情說不定要變的麻煩了。
江铖唉聲歎氣。
………………
當時在奶茶店,徐燈靈機一動,裝作誰也不認識,從那裏溜走。
但回到寢室後左思右想,都覺得這樣不是辦法。
他真沒想到這麽快就引起了殷珣和季子陽的懷疑。
不如暫時離開學校。
而且他答應陶沐安的事情還沒辦完,以免有什麽意外,還是要盡快辦了才是,恰好上次賺了五萬塊,回家的路費也有了。
想到就做。
當晚徐燈就給輔導員請假了,說自己家裏有事,需要回去一趟,然後在網上購買了回去的車票。
第二天徐燈起了個大早,匆匆趕去了車站。
經過了四個多小時的車程,又轉了一次車,徐燈終於來到了陶沐安的家鄉。
陶沐安的老家在一個小縣城。
徐燈來到縣財政局的家屬院,也是他小叔的家所在,這裏沒有大城市的繁華和忙碌,雖然是中午時分,但不少街坊鄰居都會回家吃飯。
鄰居們看到徐燈回來了,都親切的打著招呼,徐燈也都回以微笑。
陶沐安的家在給母親治病的時候就抵押了出去,小叔雖然對陶沐安十分無情冷漠,不但不還錢,還騙一個走投無路的孩子去借高利貸,但表麵卻十分喜歡裝模作樣,在陶沐安無家可歸之後,表示願意收留陶沐安,所以有一段時間陶沐安住在這裏,人人都認為他小叔是個重感情的好人。
但這其實隻是做給別人看的樣子罷了。
陶沐安一開始當真以為小叔真心收留,還曾抱有幻想,但來了後卻處處受到擠兌和冷暴力,他一個人睡在客廳,遭人白眼,吃口飯都要被嫌棄,小小年紀嚐盡人間冷暖。
陶沐安也是有自尊心的,考上大學後就迫不及待搬了出去,靠著貧困助學金和打工的錢生活,最後卻還是逃不過高利貸的逼迫。
如果陶成益知道陶沐安死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少了這麽一個拖累和負擔。
徐燈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陶成益正在吃飯,心道這會兒誰會來找,他打開門一看,看到徐燈站在門口處,怔了怔,然後才不自在的道:“你怎麽回來了?”
當初陶沐安離開家去大學,他還記得那孩子離開時的樣子,他還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等等,該不會又是來找自己要錢的吧?
陶成益想到這就心煩,警惕的看著徐燈。
徐燈露出一個微笑,道:“我回來看望小叔,小叔不歡迎我嗎?”
陶成益眉頭皺起:“你回來做什麽?”
裏麵陶成益的妻子孟芳聽到了聲音,過來推了陶成益一把,對徐燈笑道:“站在門口做什麽,快進來。”
孟芳表情和煦溫和,但徐燈有著陶沐安的記憶,知道她和陶成益一條心,最擅長兩麵三刀表裏不一,讓自己進門,也隻不過是怕被人看了熱鬧罷了。
孟芳心裏也不耐煩陶沐安回來,卻更沉得住氣,反正這小子臉皮薄,待會兒吃了沒趣自己就知道走了。
孟芳笑道:“吃了飯沒?沒吃就過來一起吃吧。”
雖然喊徐燈進來吃飯,但碗筷都不給。
徐燈大方的道:“好啊。”
他不客氣的坐到桌子邊上,自己給自己拿了副碗筷,夾起一筷子菜吃了口,皺眉道:“叔母這做飯的手藝這麽多年都沒長進,還是這麽難以下咽,也不知道小叔這麽多年是怎麽吃下去的。”
孟芳震驚的看著徐燈,然後怒火上湧,給你飯吃就不錯了,竟還敢蹬鼻子上臉!
陶成益卻深有感觸,露出讚同的表情,但是他可不敢說,一說孟芳就說你咋不自己做,他一轉眼,看到孟芳怒不可遏,連忙斥責徐燈:“你怎麽說話呢!”
徐燈露出無辜的表情:“我隻說了實話而已。”
孟芳這會兒也有點裝不下去了,冷冷道:“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徐燈點點頭:“你委屈我的地方,可不止這一處呢。”
孟芳皺眉,和陶成益對視一眼,都意識到徐燈這次來者不善。
陶成益對付陶沐安已經很有經驗了,這孩子就是心軟好忽悠,所以才總是被自己拿捏,他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覺得是我虧待了你,但我每個月這麽一點工資,還要生活,是真的沒錢,這樣,我這裏還有……八百塊錢,你先拿去用別客氣。”
陶成益將口袋都掏出來給徐燈看,表示自己真的隻有這麽多錢了。
徐燈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家是什麽人,但還是差點氣笑了,他眉梢微揚道:“小叔現在都是手機支付了,還看什麽口袋,不如給我看看賬戶餘額,還有……這八百塊要是給了我,小叔下午的牌資可就沒了。”
陶成益被戳穿,但臉不紅麵不跳,歎道:“什麽牌資,這可是小叔我這一個月買菜的錢。”
徐燈若有所思看了看他,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還錢的。”
陶成益頓時不悅道:“你這是什麽話?我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錢早就還給你爸了,隻是欠條忘了拿回來,你這孩子怎麽這樣?我願意幫助你出於親人情分,可不是欠了你什麽。”
死無對證,還不是他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這才是陶成益有恃無恐的原因。
徐燈似乎認真思考了下,道:“你這樣說我怎麽相信?”
陶成益無賴耍到底:“我說了你又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徐燈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就請街坊鄰居們做個見證,你要是當著大家的麵,也敢發誓說還了錢,我以後就再也不提這件事,你覺得怎麽樣?”
陶成益愣了愣,回頭和孟芳對視一眼。
發誓?發誓算是什麽東西?就是個笑話!
不過很快陶成益意識到,這是個擺脫徐燈的好機會,這可是徐燈自己提出的!到時候自己發了誓,當著大家的麵,徐燈以後就再也不能拿這事和自己糾纏,這簡直是幫他的大忙啊!
這小子真是讀書腦子都讀傻了。
還以為這次回來真的長進了,都敢耍脾氣了,沒想到還是這麽天真。
陶成益道:“好,這可是你說的。”
徐燈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笑容:“我說話算話。”
孟芳心中冷笑一聲,轉身就去喊街坊鄰居了。
這老家屬院住的都是熟人,左鄰右舍都認識,而且這會兒大部分都在家,孟芳一喊就都出來了,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街坊鄰居們站在院子裏,看了看徐燈,又看了看陶成益夫婦。
難道這是和陶沐安有矛盾了?
兩夫妻不是一直對這可憐孩子很照顧嗎?
陶成益見大家都來了,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大聲道:“我這侄兒的事情大家都清楚,我見他可憐對他一直十分照顧,他無家可歸的時候,我還收留了他住在家裏,供他讀書,但是他卻對我始終有些誤會,覺得我欠了他父親的錢沒有還,今天把大家喊過來,就是想請大家做個見證,我陶成益是什麽人大家都清楚,怎麽可能欠錢不還,尤其還是我親哥的錢。”
眾人交頭接耳,看向徐燈的目光就有些複雜,以前覺得這孩子挺懂事,又可憐,大家都十分關照,偶爾還收留他吃個飯。
怎麽沒看出來是個這樣狼心狗肺的人,不知道感恩,就知道要錢。
徐燈卻十分平靜,隻是道:“你敢發誓嗎?”
陶成益道:“我有什麽不敢的!我發……”
“等等。”徐燈忽然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衣角,露出一個笑容說:“衣服沾灰了,小叔你繼續吧。”
剛才他已經將一張真言符,貼在了陶成益的身上。
陶成益看著徐燈微笑的雙眼,莫名覺得渾身發毛,但現在已經騎虎難下,等會兒就要這小子知道人世險惡!
陶成益清了清嗓子,道:“我發誓,我不但欠了我親哥的錢沒還,而且也根本不打算還,這小子想找我要錢門都沒有!就算他有欠條又怎樣,反正死無對證,我是不可能還錢的!我若說了一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陶成益說完見大家目瞪口呆,有些不明所以,他剛才一口氣說完,還沒發覺哪裏不對,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孟芳睜大眼睛,看陶成益的眼神像是看個瘋子,衝上來就打他:“你在亂說什麽!”
陶成益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頓撓,心中火氣也起來了,怒道:“你這個臭娘們在做什麽,長的醜做飯也難吃,要不是我做的事情你都知道,我早就和你離婚了!別當老子沒有脾氣!”
孟芳這下子也呆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陶成益,都忘了動手。
她有些惶恐的後退了一步,周圍人的目光,令她背脊發寒,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四周一片寂靜。
唯有徐燈此時上前一步,好奇的看著陶成益,問道:“你的什麽事情她都知道啊?”
陶成益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他臉色漲的通紅,想要否認自己剛才的話,但是卻怎麽都說不出來,好像一口氣堵在了胸口處,終於他憋不住了,開口就是道:“當然是我貪汙的事情啊,我這些年貪了不少錢,還挪用公款,孟芳都知道,我當然不敢和她離婚啊!”
眾人嘩然!
孟芳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忽的,她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轉身麵向徐燈,神色猙獰又恐懼道:“都是你,一定都是你,你這個混賬,是你害我們!”
陶成益知道自己死定了,這時候唯有把鍋推給徐燈,也怒道:“對,肯定是他動的手腳!才讓我把真話都說出來了,我們這些年這麽欺負他孤兒寡母,騙他借高利貸,假裝收留他卻虐待他,不給他吃喝,連學費都是他自己打工賺的,這小子肯定心裏麵記恨我們呢!”
孟芳:mmp!你給老娘閉嘴啊!
眾人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夫妻兩個。
他們就是這樣欺負陶沐安這個孤兒的嗎?虧之前還裝的那麽好,一有人在場就對陶沐安噓寒問暖,還到處說是他們撫養了陶沐安,原來就是這樣養的?不但欠錢不還,還這樣對待親人唯一的孩子,這還是人嗎?對了他們還貪汙,這可是犯罪啊!
已經有人開始撥打報警電話了。
孟芳看著這一幕,知道自己徹底完了,頹然的往地上一坐,麵無血色,恨恨的看著陶成益。
都是這個廢物亂說話!
陶成益這會兒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他猙獰的看著徐燈,再也顧不得絲毫的情麵,隻恨不得上前撕了徐燈!掄起袖子就要過來揍徐燈!
陶成益長的人高馬大,鄰居們遲疑了一下,就這麽眨眼的功夫,眼看陶成益的拳頭就要落下來。
大家都準備上去拉扯,陶沐安長的這麽瘦弱,可不禁揍啊!
徐燈眼神微凝,他雖然不怕陶成益,但大庭廣眾之下,不好暴露自己身份……
但就在這時——
一隻手從旁伸出來,抓住了陶沐安的手。
眾人錯愕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一個身穿黑衣的瞎子,站在了少年身邊。
瞎子手指修長白皙,看起來也很消瘦,按理說根本不會是陶成益對手,卻一隻手捏著陶成益的手腕,紋絲不動,而高大強壯的陶成益,怎麽都晃動不了絲毫,接著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痛楚,臉色泛白道:“啊啊啊你鬆手啊,痛死老子了!”
殷珣卻沒有鬆手,隻是緩慢而堅定的用力,直到陶成益再也受不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才驀地鬆開了手。
陶成益捂著手腕恐懼的看著殷珣,這他媽還是人嗎?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力氣!他的手腕被生生捏斷了!
大家看著殷珣也很不解,麵麵相覷,大家都不認識這個人,不過大門也沒鎖,該不是外麵過來看熱鬧的?
隻有徐燈有些緊張,他都躲的這麽遠了,殷珣怎麽還是跟過來了!
他該不會真的認出自己了吧?
可如果真的認出了,為何不戳穿自己?
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陶成益逃脫不了法律的製裁,自己也算完成了陶沐安心願,現在他隻想擺脫殷珣。
聽著外麵的警笛聲,趁著人多嘈雜,徐燈悄無聲息的就開溜了。
他腳步輕快,繞到了外麵的一個無人小巷,見殷珣沒有跟上來,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徐燈有些苦惱,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算了,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但是徐燈一回頭:“……”
殷珣就站在小巷口,神色溫和,道:“我看你似乎在想事情,就沒有打擾。”
徐燈:你要嚇死我啊!
罷了……以殷珣的本事,自己想要擺脫他很難,逃避也很可疑,不如直接麵對。
徐燈眼神變幻。
既然殷珣不打算戳穿自己,說明他現在也不確定,既然他沒有證據……不如繼續坐實陶沐安身份,打消殷珣的懷疑,若殷珣不再懷疑自己,自然就會離開了。
徐燈裝作一副警惕的表情,開口道:“你是什麽人,跟著我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