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舉報有人代練

短暫的驚訝過後, 殷棠反應過來,掙紮著抬手就朝以撒腦門上敲了個腦瓜崩。

“你現在長本事了啊。”她咬牙切齒,“連魘魔都敢說召喚就召喚,以後還打算做什麽?”

“別再想用這套蒙混過關嗷。”

殷棠彎身撿起被奪去的長柄法杖, 拍了拍上麵沾的灰, 假裝沒看見對麵深淵族沉重的目光。“念句咒語而已, 我又死不了, 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大驚小怪做什麽?而且現在我們說的是你的問題, 不是我的。”

“機械魔女說, 你身上有詛咒。”

以撒深深凝視著她手中抓握著的九星法杖, “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哪怕是一丁點開口的可能性都不行。”

“……”

“嘖。”

“救……救救我!”

另一頭,被下達指令的魘魔專注著自己的獵物。一直表現得遊刃有餘的坎修斯終於在驟然極增的壓力下轉變了臉色, 捂著腹部被利爪撕扯破開的大洞, 扯著嗓子朝這邊吼道。

實戰能力薄弱的煉藥師在深淵怪物的壓迫下節節敗退, 倒地的後一秒眼看著就要被撕成碎片。

“使人異化的毒, 是無解的對嗎?”

魘魔的利齒驀地停頓在慘白麵部的中央。坎修斯從怪物滴落的涎水中戰栗抬眼,看見那個深淵族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走來,鞋底塌落在地麵的輕響宛如死神的宣告。

“可我恰好, 在進行符文改良的時候接觸過這種毒。”

以撒在虎視眈眈的魘魔身邊蹲下, 殷棠這個時候才借著月光看見,臭小子的臉龐上竟然滿是刻印著繁複倒十字藤蔓的圖案。

“確切來說,那並不是任何一種書麵上記載的魔藥, 相反,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還對人體有益。這也是為什麽,皇室那幫試藥師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其中有端倪。”

“……你到底想說什麽?”

德懷特的秘密家主.此刻掙紮在怪物利爪之下滿臉是血的煉藥師在極度震驚中沉默著,半晌沙啞道:“既然是對人體有益的魔藥, 就不能稱之為‘毒’。”

殷棠望著眼前怪誕悚然的一幕,突然想到什麽,從儲物袋中翻出幾分鍾之前剛拿到手的情報。

她一目十行地快速掠過,想起之前黑暗牧師笑著對自己道,“所謂的皇室沾染的懲罰詛咒,為什麽就不能是人為的呢?”

一瞬間她頭腦中繁亂的根根線索出現了連接點,在最中心的空白橫線被填上之後,一些旁枝末節便也清晰了起來。

數月前,殷棠第一次在博裏大街見到大皇子西裏爾與坎修斯,彼時坎修斯在眾人眼中的身份就隻是皇室的煉藥師。他向自己提出購買弗拉明戈魔花,用來治愈王後突發的怪病。

西裏爾被暴揍之後,出於向皇室隱瞞其偷溜出宮的目的,坎修斯帶他前往帝國主城的地下黑聖所,也就是黑市的黑暗牧師那裏進行治療。治愈過程中,西裏爾第一次發病怪化,而作為煉藥師的坎修斯隻是在片刻後見他恢複正常,竟然也不再追究,甚至沒有告知過皇室。

開學典禮上,西裏爾再次發病,騎士長埃裏克借機找到自己,暗示以撒的血統出身與主城危機有關。緊接著,瓊斯家族的女兒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德懷特家族族長威脅,為此利用傑裏使得對方前往德懷特住宅偷取把柄,失敗後傑裏被種下毒藥。

同月,王後宣告病危,葬於聖索裏大洋。

如果大皇子西裏爾的異化真是坎修斯動的手腳,那他必不可能一個人策劃完成整樁計劃。

如今再回顧整條所經曆的時間線,會發現有一個人始終貌似遊離在核心事件之外,卻又與所有事件都有關聯。

以撒:“平時是皇室的試藥師也無法察覺出的增益魔藥,但是,一旦與反式禁咒結合呢?”

——瓊斯家的嫡女,莉娜·瓊斯。

殷棠緊盯著煉藥師瞳孔緊縮的麵孔,刹那間一切線索的源頭漸漸浮出水麵。

“威脅騷擾隻是借口,你背後聯合的是瓊斯家族,你們想替了皇儲自己上位。”

“……”

“……”

“一半一半吧。”

突然間,原本還顫抖在魘魔獠牙之下的坎修斯聳了聳肩,換了一種語氣這樣說道。

理應手無縛雞之力.隻適合在後方以藥材支援的煉藥師抬起手,將先前逃竄中弄得散亂的額發撥至腦後。

他脖頸處的大動脈還在怪物的利爪下跳動,而他置若罔聞,唇角揚起朝著蹲在魘魔邊上的以撒笑了笑。

“你們為什麽會以為,我對那座城堡裏的至高位感興趣?為什麽就不能是瓊斯特地找到我,讓我幫他們將皇室拉下水?”

“沒區別,總之西裏爾的怪化是你們聯手做的。”

殷棠重新將九星法杖提在手中,“可是,對西裏爾或者國王下詛咒都能理解,那王後呢?她背後一沒勢力,二沒權力,根本威脅不到你們的計劃吧。”

“殷棠,我知道你。”

德懷特的秘密家主沒有答這話,隻是突兀地起了另一個話頭,“你可能不記得了,在許多年前,其實我們見過的。”

“哦?看你的表情,好像是真不記得了,那我提醒提醒你。”

坎修斯像是對那雙驟然緊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深膚色手掌熟視無睹,他張開口在深淵族暴戾的神情中困難呼吸,口中語音卻偏偏不停下來。

“在那場宗教戰爭的末尾,起火的聖塔利亞教堂中,我們不是見過嗎?”

“啥?”殷棠滿臉寫著扯淡,“宗教戰爭都什麽時候的事了,那個時候你恐怕還穿著開襠褲到處跑吧。我們怎麽可能見過?”

坎修斯:“可是那個時候,你不是眼睜睜看著科洛絲死在你麵……”

煉藥師驟然被爆裂的力道掀翻出去,他右手扭曲地折疊在地上彎曲成一個不自然的弧度。

下一秒,以撒握上魔女冰涼的手腕,“別在意。我殺了他,從今往後他再也不能出現在你麵前惹你不高興。”

殷棠另一隻手懸空著維持攻擊的動作,黑瞳中的冷意幾乎要溢出來。

“你到底是誰?”

坎修斯抬手想要堵住自己胸前破開一個血洞的傷口。見血怎麽也止不住,下一秒他竟是有些好奇地用指尖戳了戳截斷麵的邊緣,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似的。

“我今天不是重新自我介紹過了嗎?我是坎修斯,坎修斯·德懷特。”

“……”

“不過麽,你要是問我在數十年前叫什麽……我的名字。”

——“亞伯蘭。”

【殺了他!】

混沌詭異的未知咒語再度響徹於長夜,以撒金瞳中裹挾著暴怒惡意,側步上前將魔女擋在身後。

刹那間,在原地待命的魘魔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足以毀滅天地的力量盡數發泄在煉藥師單薄的軀體上,瞬間爆開一陣濃烈的血霧。

刺鼻的血腥氣彌漫在鼻腔,殷棠以一個還算冷靜的動作扯開以撒拉著自己的力道,緩步行至撕扯著屍體碎片的魘魔身旁。

倒在血泊中那團肉塊,已完全失去了作為一個人的形狀。若不是他們親眼看著被扯碎的人長著坎修斯的麵龐,任誰出現在這裏也無法辨認出這團肉塊是個什麽東西。

殷棠用腳尖挑起一塊碎肉,打量半晌。

“是人體沒錯,不是什麽仿製的魔傀儡。”

她身後,直至念出控製魘魔的咒語後便沉默至今的以撒死死瞪著那灘血泊,背麵影子中鋪天蓋地的觸狀體們翕動狂舞。

“離它遠點。”

他突然這樣說道。殷棠似有所感,腳尖點地避開一處蜿蜒的血流,再度抬眼望去的時候,從一地血塊碎肉中,似是隱隱有什麽東西即將破體而出。

那是一雙巨大的.瘦削的.完全展開足以遮天蔽日的,覆蓋著一層薄膜的骨翼。

幾乎在看見那雙呈完全展開狀的膜翼的瞬間,殷棠意識到他們連同整個南潯帝國主城的人,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在意識到這點的下一秒,她強拉住以撒的手腕,以確保對方不會在極端情緒失控下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

降臨於虛空深淵的大惡魔踏著一地殘肢碎肉,張開足以將夜幕遮蔽進去的膜翼,在魘魔似是感受到同類的疑惑低吼聲中撫掌大笑。

以撒麵容上刻印著咒符的銘文閃動幾下,最後發出一點微弱冷光,最終褪散著消失在麵部。

與之對應的,那隻魘魔前肢伏地,兩個血洞狀的眼窩空洞地對著大地,隨著咒符的逝去而重返深淵之底。

埃裏克率領的騎士團在聽聞動靜聲後匆匆趕到,此刻也不禁麵容肅穆,握緊了手中的佩劍。

“快過來!”

他皺眉喊著站在對麵的殷棠與以撒,一邊挽了個劍花,將劍尖對準腳踏虛空的惡魔。

“魔族,主城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教皇大人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勸你盡快束手就擒。”

“哦,教皇?”

大惡魔抬手撓了撓耳朵,俊美到詭譎的麵部上似是顯出一個難以形容的神色。甚至不能稱之為“輕蔑”,而是一種連蔑視都算不上的漠然。

仿佛所麵對的根本不是同一個維度位麵的生物。

“小騎士,你是不是忘了,你們上一任的紅衣主教,慘死在我手上的時候不是很痛苦的樣子嗎?”

“你確定,這一任的所謂‘教皇’,不會在聽到我的名字之後就嚇到尿濕了褲子?哈哈哈哈哈哈……”

惡魔隨心所欲地大笑,張開的骨翼陰影之下,似有數不清扭曲的觸狀詭物在翕動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