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這不是寧雁織第一次渡劫了, 但卻是她道心圓滿的重要時刻。
她修的功德道,這一百年來寧雁織與黎月樓一起沒少做好事,救一人或者救一朝他們都沒有含糊過。
但令寧雁織道心圓滿最重要的,還是她修補天幕的這項功績。可以說, 修補撕裂的天幕, 幾乎將她修出的所有靈力和功德都用了上去。
幾乎是天幕被修補好的瞬間, 寧雁織就感到自己用出去的靈力和功德被盡數填了回來, 甚至比從前還要更多。
若說之前的她是一隻快要灌滿水的瓶子,那麽現在這隻瓶子裏的水就實打實的要溢出來了。
寧雁織索性不再壓抑自己, 肆意地釋放了渾身的氣勢。
也就是在這一刻, 前來圍觀的各宗宗主和劍宗弟子們才清楚地意識到,並非寧雁織修為不足, 而是他們被蒙蔽了雙眼!
之前還跟人一起說寧雁織壞話的年輕宗主呆愣愣地看著淩空飛起, 朝著劫雲撲上去的女修,仿佛下巴脫臼一樣怎麽也合不上嘴巴。
而那幾個應和過他的修士卻已經悄悄走遠了幾步,一副急著要和他劃清關係的樣子。
也好在這個時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寧雁織身上, 沒人去看他們的小動作。就連心底一直瞧不起寧雁織的年輕宗主, 也全被半空中的女修攝去了全部心神。
濃厚的黑雲遮蓋了大半的日光, 整個昊陽劍宗很快陰暗了下來。甚至不僅是昊陽劍宗, 就連周圍的城池, 都有一半在黑雲之下。
電蛇不客氣地在雲中流竄,任誰看了都能猜想出這場雷劫的可怕。
不少在這百年中渡過雷劫的修士都在暗暗驚歎,明明他們經曆的雷劫都像鬧著玩兒一樣容易,怎麽到了這位氣運之子身上, 就這麽駭人了?
還不等眾人做好準備,第一道天雷就猛地砸了下來。
那一刻, 昊陽劍宗的人隻覺得自己腳下的土地都在震動,仿佛大地也要被那道水桶一樣粗的天雷給劈裂了。
江褚在一旁看得驚人,雖然從前被劈壞的頭發早就養了回來,但此刻卻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
跟他站在一起的鳳煊更是害怕地躲在了小鴻身後,似乎對天雷十分的畏懼。
鼎德真君和玄德真君雖然心裏清楚,寧雁織絕不可能渡不過雷劫。然而在看見天雷不斷落下,還一道比一道厲害的時候,心頭也跟著顫了顫。
等又一道天雷劈下來的時候,別說寧雁織了,就連靠祭壇稍微近一些的人都是渾身一麻。
修士們見狀,趕緊退後十幾米。眼睜睜看著寧雁織底下那座祭壇很快化為飛灰,而主峰的地板也被劈出了焦黑的痕跡。
然而身處劫雲中心的寧雁織,卻並不像這些人想象的那樣痛苦。
她感受著天雷流入她的經脈,一寸一寸滋養著她的身體。她感受著濃鬱的功德之力淬煉她的皮肉筋骨。
她覺得,自己似乎在被這場雷劫重新鍛造。
隱匿在雲中的小天道也清楚自家氣運之子接下來要打的是一場硬仗,所以不遺餘力地將好東西塞進劫雲裏,通過降下的天雷落到寧雁織體內。
當然,祂也不是偏寵寧雁織一個,若是有膽子大的,敢靠近寧雁織一些,一同經曆天雷的淬煉,自然也能得不少好處。
但可惜的是前來觀禮的大部分都不敢靠近,少部分如黎月樓這樣的,一心隻顧著寧雁織,生怕自己貿然靠過去會給她帶來麻煩,自然是要躲多遠躲多遠。
寧雁織身份特殊,她的飛升雷劫更加特殊。統共要劈滿九百九十九下才行。
但劈的時間太久小天道也擔心會出意外,所以前麵二十道劈完,祂見寧雁織還很輕鬆的樣子,當即五道、十道地往她身上落。
觀禮的眾人見此,心裏對寧雁織的擔憂和敬佩也更深了一分。
這樣聲勢浩大的雷劫很快就驚動了雲川界所有的修士,因為從未有人的飛升雷劫像寧雁織的這般可怕。
將自己藏匿於深林之中修煉的齊臨淵忽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浮現出寧雁織此刻渡劫的樣子。
他心下猛地一跳,意識到某個時刻即將到來,當即不再修煉,動身往昊陽劍宗的方向而去。
位於妖族領地的鳳昀自巨大的梧桐樹上探出頭來,吸納著空氣中逸散出來的一絲道韻。
他隨手喚來一名妖族,詢問道:“是誰人在渡劫,為何這波動都影響到我們妖族來了?”
那妖族趕緊回話:“是昊陽劍宗的寧雁織,三皇子剛剛傳來消息,對方如今正在渡飛升劫呢!”
鳳昀的眼眸微微瞪大,他在梧桐樹上休眠了良久,用以儲蓄力量。不過在休眠之前,他將妖族的大半權力都交到了較為靠譜的大兒子手裏,讓他幫著協調和修士們共同抗擊主神的事兒。
他先前也聽說過人族那位氣運之子的事,心中還默默念叨過,覺得天道未免太過偏愛人族,怎麽次次氣運之子都出自人族。
隻是讓鳳昀著實沒想到的是,這位氣運之子不過才修煉了一百年,竟然都要渡飛升雷劫了?!
沒等他在心裏感慨完,一股強大而又陌生的氣息就隱隱落在了他的頭上。
鳳昀仰頭,身上的毛猛地炸起,仿佛受到了什麽刺激。整隻鳳凰像個大型的雞毛撣子一樣,眼中滿是防備與忌憚。
一旁的其他妖族並沒有鳳昀這樣敏銳的感知,卻也在看到自家妖皇的樣子後,意識到危險的降臨。
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妖族還是魔族,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天空。
在巨大的烏雲團附近,又一道深藍色的渦流漸漸展開。
雲川界的所有生靈似乎就在那一刻聽到了“哢嚓,哢嚓”的碎裂聲,才修補好沒多久的天幕,轉眼就再次裂開了!
裂紋從渦流的中心向四周蔓延,幾個眨眼的功夫,半邊天幕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紋,似乎隻要輕輕施加力道,那一半天空就要整個落下一樣。
在眾人的擔心中,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幾乎遍布了整片天幕!
而在裂紋急速擴張的過程中,另一邊的寧雁織也終於迎來了最後一道天雷。
黑色的劫雲裏不斷傳來隆隆聲,電光每每閃過,天上的裂紋就會多一道。
終於,紫色的雷龍咆哮著朝寧雁織衝了過來。
龐大的氣流隨著雷龍的俯衝蔓延向四周,帶著讓人忍不住想下跪的威壓。
那一瞬間,似乎整個天地都隻剩下雷龍的咆哮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劫雲下那道身影,她看起來瘦弱極了,似乎都比不上雷龍十分之一大。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雷龍落下的瞬間,就舉起手裏的劍,直直地迎了上去!
“嘶!她這是要做什麽,她瘋了不成,那可是最強的一道天雷啊!”
有人在人群裏發出驚呼。
但宗主和江褚等人卻充耳不聞,隻是一心看著那道被淹沒在雷龍中的影子。
她不會出事的,她可是寧雁織啊!
無數人的心頭都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一個百年飛升的女修,一個承擔了救世之責的女修,一個會為這方天地帶來新生的女修!
寧雁織!
北州,移星崖。
中年人看著天邊處的黑色劫雲心中滿是激**,他早測算出雲川界要出一個飛升之人,卻沒料到這場飛升雷劫來得這麽快。
中年人還待再看,想要親眼見證這位天之驕子飛升的場麵。
一身黑甲的青年已經兩步走到了他身旁,朝著他躬身行禮:“師叔,我要帶著門中弟子出發了。”
中年人驟然回頭,當初陪著他一起在崖上看星星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可以獨當一麵的大人了。
莫名地,看著青年的麵龐,他的腦中似乎浮現出了一個影子:“星河,好孩子。你此去危機四伏,一定要完事小心。”
名為星河的青年鄭重點頭,將中年人的話一一記下。
這些年來因為雲川界的各種異常,移星崖早就意識到了不對,更是測算出有危機在日漸逼近。
先前天幕上的詭異驚動了原本在閉關的太上長老,他出關之後吩咐整個移星崖開始備戰,一旦天上再次出現異狀,移星崖的弟子便要立刻出去迎敵。
當時他們還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敵”到底指的是什麽,如今卻是很清楚了。
中年人本來也該是這個隊伍裏的一員,隻是他早年間的傷一直沒有好,身體根本支撐不了他外出,索性就讓他留守宗門,處理各種突**況了。
和師叔告別過後,青年轉身走入了隊伍之中。
他們移星崖弟子,會的可不僅僅是觀測星辰,也是時候該叫那異界來客知道知道,祂的手伸得實在太長了!
巨大的浮空舟很快飛離了移星崖,那邊的飛升雷劫也終於結束了。
當劫雲消散,漫天的靈雨落下之際,天邊一道金色光柱直直地落了下來,將滿身狼狽的寧雁織籠罩其中。
就在這一瞬間,一顆巨大的黑色頭顱猛地順著接引光柱破開的縫隙鑽了進來。
轟隆隆的巨響不斷從天幕上傳來,那仿佛預示著雲川界隕落的開端。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股股記憶就像洪水一樣衝破了束縛,在中年人腦中奔騰。
他使勁捂住腦袋,卻還是不自覺地記起,曾經有個孩子乖巧地喊他師父,被他帶在身邊教導多年。
“啊,原來我忘記的,是月樓啊!”中年一邊說著,一張臉已經被淚水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