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三場夢境
這場武林大會, 1號敗得很慘。
1號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得這麽慘！
他天真地相信了係統的話，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已經是天下無敵了。想著自己反正都這麽強了，而且寧雁織又再次脫離了劇情, 跑得不知所蹤——是的, 寧雁織又跑沒見了。
原本的設定是, 妖女回到了明月山, 想要脫離魔教。但教主不肯，親自動手對妖女施了重刑。
妖女身受重傷, 無法下山去見情郎。
而被愛人迷暈過去的少俠在醒來後, 一路尋找愛人的蹤跡，終於打聽到魔教那位聖女跟自己的愛人麵容相似。
他一路追上明月山, 看到的卻是為了保住情郎性命, 不得已和教主扮演戀人的妖女。在被妖女一陣違背心意的譏諷之後，少俠獨自離開，並回到家中決定迎娶長輩給他定下的妻子, 而後參加武林大會, 奪取盟主的位置。
少俠和妖女, 在武林大會上, 才終於重逢。
緊接著就又是一陣虐身虐心的劇情, 最後兩人合力毀了魔教, 又殺死了教主。這才在眾人的祝福之下，成功在一起了。
可誰知道這個寧雁織根本不按套路來，1號隻是需要對方在魔教好好待著，別的什麽都不用幹！
1號甚至都料到, 她不會受那教主的威脅，和自己劃清界限。也料到了她可能受設定影響沒有那麽深, 對他的喜歡不會太多。
但1號怎麽也沒想到，寧雁織竟然上都沒養好，就自己給跑了！
等他按照劇情千辛萬苦打上明月山，想著自己可以狼狽一些，讓寧雁織看到感動感動。可結果別說感動了，這人根本早就跑了！
也多虧了1號給設定的武力值高，不然他都擔心自己沒辦法活著離開明月山。
這些也就算了，1號覺得沒關係，一時半會兒找不見寧雁織，他就先回去參加武林大會。反正以寧雁織那樣的好勇鬥狠的性格，她肯定也會摸過來的。
而自己絕對不能辜負這個絕世高手的設定，先將武林盟主拿下再說！
但1號發現，自己終究是太天真了。
他給自己的設定，是整個武林最強的存在。但他忘記了，有個人她生下來就是無視設定的存在。
甚至，當1號和寧雁織在擂台上相遇，對方一劍斷了他的劍後，1號還莫名有一種果然如此，和心中石頭落地的輕鬆。
但這兩種情緒，都無法讓他在看到寧雁織一步步成為新的武林盟主後，感到一絲愉快。
“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了，我才是這個夢境裏武力值最高的人嗎？！”1號覺得自己再也冷靜不了了，這個寧雁織根本就不正常嘛！
係統幹脆回複：“宿主，一般情況下你的確是夢境中最強的存在。但現在你將目標也拖了進來，作為天道之子，她的到來引起一些變化也是正常。
1號：？！正常，你跟我說劇情跑偏成這樣，叫做正常？！
1號抓了抓頭發，他的頭好疼：“那你告訴我，現在該怎麽辦？從寧雁織那天在擂台上揍我的力道來看，她根本沒有沒有設定，對我產生任何好感！這已經是我可以使用的最後一個夢境了，要是再失敗，我真的無法保證自己可以順利攻略寧雁織。”
最後一句當然是假話，1號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哪怕沒有了夢境這個捷徑。但隻要給他時間，想要獲得目標芳心還是有機會的。
隻是1號從前嚐過太多此夢境的好處，不想輕易就放棄罷了。
係統依舊的冷漠：“很抱歉宿主，這隻能靠你自己了，係統無法為你提供超出規定之外的幫助。”
1號咬了咬牙，他沒想到係統這個時候會這麽廢物。
想起之前管理者零問他要不要換一個係統，那個時候他還完全沒有這方麵的想法。但現在看來，他的確需要換一個更加智能的係統了。
係統還不知道自己將迎來被替換的命運，但1號卻看著不遠處，即將從自己夢中親爹的手裏接過盟主權柄的寧雁織。
對方換上了一身男裝，但她沒有刻意掩蓋自己的真實性別，所以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知曉寧雁織是個姑娘。
而正是這個姑娘，將這麽多男子都打敗了不說，還讓當今劍聖俯首，甘願拜她為師。
1號從不懷疑寧雁織的習劍天賦，但強大到可以無視設定，是不是也太離譜了些！
看見親爹已經將盟主令牌給了寧雁織，1號忍不住找到了前盟主，小聲抱怨了起來：“爹，你怎麽那麽輕易就將東西給她了？她一個女子，哪裏有資格做武林盟主？”
雲爹看了看四周，在發現沒有人往他們這邊瞧之後，才瞪了兒子一眼道：“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不爭氣，在人家手底下輸的那麽慘，我怎麽會把盟主令交出去？我原本還想要你延續雲家的輝煌，誰知道你竟然是塊兒扶不上牆的爛泥！你昨日的表現，簡直丟盡了我雲家的臉！往後在外邊兒，你別說是我的兒子！”
雲爹怒罵了1號幾句，才甩著袖子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1號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也知道自己當時的表現有些差勁，被寧雁織踹下了台。但誰讓她太強了呢？
思來想去，1號還是覺得不應該讓寧雁織這麽輕易爬到自己頭上。他想了想，抬手叫來了自己府上較為親近的下人，對他耳語了幾句之後，才慢慢地走回到了人群裏。
這約莫是寧雁織這些日子以來最風光的一日，她握著新到手的盟主令，聽著耳邊所有人的恭維。
她剛剛收下來的徒弟，此刻正抱著劍守在她身邊，試圖用一張冷臉嚇退不斷圍過來的熱鬧人群。
寧雁織站在中間樂嗬嗬地對眾人笑著，心裏卻在思索，到底什麽時候帶著人去滅了魔教比較合適？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闖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新任武林盟主？嗬！一個出身魔教的妖女，也有資格做武林盟主嗎？”那聲音尖銳非常，乍一聽就讓寧雁織耳朵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探頭看了過去，隻瞧見個蒙著麵的高瘦身影。
在所有人驚訝又疑惑的目光中，那個人緩步走了進來。他麵相略有些刻薄，一進門就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寧雁織。
微微朝下的嘴角掀動了幾下，吐出一串不太悅耳的話來：“寧雁織，你一個魔教中人，不知用了什麽歪門邪道，跑來武林大會贏了諸位英豪。怎麽，你竟然還有臉皮敢接下這盟主令？！你算個什麽東西，這盟主之位合該是雲臨淵少俠的才是，你用了不光彩手段獲勝，沒被大家發現都該偷著樂了，竟然還恬不知恥想要做武林盟主？！”
中年人氣得揚起了眉毛：“我且勸你，將盟主令交還回去，再給被你羞辱過的雲少俠好好道歉。以雲少俠的寬容大度，或許會原諒你。”
寧雁織歪了歪腦袋，有些不明白麵前這個陌生人在說些什麽。
她正想開口問呢，忽地就從人群裏鑽出來個穿著白衣的人，二話不說就往她這裏紮。
劍聖當場就要拔劍了，但想了想還是隻出了腳，將人猛地踹開。
對方那句“竟然是你啊雁織！”也被迫卡在了喉嚨裏。
那人被踹出了老遠，等他滾了許多圈終於停下來後，寧雁織才看清了對方的模樣：“雲少俠，你這是演的哪一出？”
她拍了拍劍聖，示意對方不用保護自己。
被踹飛出去一身都在疼的1號忍住了心間那口血，強撐著把台詞說完：“是你啊雁織，我一直在找你，當初看見你時我有心要問，但你怎麽都不肯承認。原來真的是你，雁織，我不在乎你是魔教妖女，你也不用為了我爭什麽武林盟主。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是愛你的！”
夙清仙尊那張臉，稍稍一做癡情模樣就分外令人感動。
再加上雲家在江湖裏的好名聲，幾乎是1號一開口，所有人就相信了。
其中幾個圍觀者，早就不滿意寧雁織一個女子成為盟主了，當即就譏諷出聲：“嗬，原來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我說她怎麽會那麽厲害呢。”
“一個魔教妖女，憑什麽做盟主？！讓她把盟主令交出來！”
被這些人鼓動著，底下不太理智的武林人士就要衝上去“製服妖女”了。
但他們但凡敢靠近，都會被劍聖一劍鞘掃落。
“劍聖這是何意，她可是魔教妖人，作惡多端！你不會想要護著一個惡人吧？！”最先指認寧雁織是魔教中人的中年男子，再一次開口了。
劍聖卻依舊護在寧雁織身前：“我不管什麽魔教不魔教，我隻知道，她的劍很強！”
寧雁織揉了揉臉，第一次沒有在心裏吐槽劍聖的名字叫劍聖。反倒還有些慶幸，這是個認死理的戰鬥狂。
眼看還有人蠢蠢欲動，寧雁織抬了抬手，在他們安靜下來後開口道：“我不知道什麽歪門邪道可以打敗這麽多絕世高手，也不知道為何會有人說我是魔教妖女。可笑，我一家人都被魔教所殺，我這麽多年辛苦練劍，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為家人報仇！而且不瞞諸位，我之所以想要成為武林盟主，就是想帶著諸位攻上明月山，滅了他魔教！”
“你說得好聽，但你真的願意對魔教動手嗎？更何況雲少俠都承認了，你還敢說你不是？”那中年繼續不依不饒。
寧雁織抬頭看向他：“別人說了就可信，我說了就不可信？他說我是魔教人，我就一定是魔教人？你們不如講一講，那魔教妖女與我有什麽相似？再說了，我是真心要滅魔教的，隻要諸位願意幫忙，我可以做先鋒，打頭陣，半月後就上明月山去！你們敢嗎？！”
她是看著中年人問出的話。
中年人大約在守鶴城裏也有些名望，被寧雁織這麽一問，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嘴邊的小胡子微微抖動了一下，回答：“我如何不敢，就怕這隻是你的緩兵之計！”
“廢話不用多說，我隻問你們，我和那妖女，有哪裏相似？”寧雁織沒去看他那張黑臉。
“你們都叫寧雁織！”
寧雁織笑了：“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為何叫一個名字就是一個人？我之前還見過個叫雲臨淵的乞丐，怎麽，你們麵前的雲少俠，也是個家道中落，被迫乞討的可憐人嗎？”
“你們長得相似！”
“你怎麽知道長得像，你見過那女妖？”寧雁織看向那個開口的人。
那人被她點出來，又立刻縮回了人群裏：“沒，沒有……我聽雲少俠說的。”
多虧了原主性格古怪，下山後常年戴著麵紗，山下的人沒有一個見過她真麵目的。這下子，隻要寧雁織速度快，將魔教給滅了，天底下就沒人知道她的過去了。
寧雁織在心中呢喃著。
“其實說起來，盟主和那妖女的確不像一個人。前者是什麽性子，諸位都清楚，那人就跟他們教主一樣，是個瘋子！但盟主這些日子來待人溫和有禮，說話也帶著文氣。根本和那妖女不像呀！”
有偏向雲家的，自然也有偏向寧雁織，想要追隨她的。
兩次反駁之後，幫寧雁織說話的聲音就更大了：
“是啊，咱們盟主一手劍法出神入化，那妖女明明隻學了鞭子。而且鞭子使得也隻是稍稍好那麽一些而已，根本與盟主的劍法沒辦法相提並論。”
這個觀點得到了最多人的支持，雖然中年人指責寧雁織用了不正當手段贏得了比試。但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人家的劍法純熟，身形也敏捷。當然是真本事，而非用了手段。
這一連串的聲音冒出來，中年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哼，算你逃過一劫。但既然你說了半月之後便要攻打明月山，我就放出消息去，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膽色！”說完這些話，中年人便忙不迭離開了。
寧雁織甚至都來不及回他一句，就隻能看見對方遠去的背影了。
中年人走了，寧雁織隻能將目光投向才剛剛被人扶著起身的1號了：“雲少俠看起來很在意你那位戀人啊，對方既然是魔教中人，想來你不會拒絕隨我一起攻打明月山的計劃對吧？”
1號才剛緩過一口氣來，剛剛被劍聖踹過的胸口瞬間又疼起來了。
他抿著唇很想拒絕，但這麽多人看著，他終究沒說出那個不字來，隻能點頭：“這是自然，剿滅魔教，是我輩應盡的責任，我身為雲家人當仁不讓。
“啊，那我就放心了。”寧雁織微笑。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寧雁織借著武林盟主的名義廣發英雄帖，召集了整個江湖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張旗鼓表示要攻打明月山，問人家支不支持，願不願意出一份裏，或者獻一份財。
被問的人哪怕再不願意，也不能在這個關頭拒絕，隻能咬牙答應了。
而得知了這個消息後，魔教那邊也沒有閑著。開始積極在山下設置障礙，打算和寧雁織這個狗東西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當然是不可能於盡的，在寧雁織十多日的充分準備之下。再有原本對於明月山過於了解的記憶在。魔教的這些陷阱，根本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在攻山的那一日，寧雁織按照她所說的，衝在了第一個。
不僅將跟隨她而來的江湖人嚇了一跳，也將魔教的人嚇的不清。
可以說隻用了一日的時間，整個明月山就被徹底摧毀了。教主和兩位護法皆死在了寧雁織手裏，跟過來的人們甚至都沒來得及見過這三人，寧雁織就取了他們性命。
整個魔教上層人員，唯二活著逃走的，就是曾給寧雁織送過藥，與她有過舊情的兩個姑娘。而她們也在這場劫難之後隱姓埋名，慢慢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1號也在這場混戰中收獲了從人群裏丟出來的利落一劍，雖然人還活著，但因為傷到了要害，即便最後養好了，這輩子也都不可能再動武了。
自己不過參加了混戰，結果卻受了這麽重的傷，此後隻能做一個身體虛弱的普通人。而寧雁織卻憑借這場攻打魔教的事，一躍成為了江湖中名聲最顯赫，也最為強大的盟主。
這對1號來說，簡直是最大的打擊。
後來的那幾十年裏，1號隻能看著寧雁織越來越強大，每日聽著別人訴說她今日做成了什麽大事，明日又打敗了那位早已不出世的高手。
自己卻困在一間小小的院子裏，什麽都做不成——知曉了他廢了武功之後，雲爹便直接放棄了他，選擇趁還年輕再生一個兒子，試圖奪回雲家的榮耀。
這是1號第一次這麽怨恨夢境，怨恨時間。
終於，當寧雁織老死的那一刻，夢境徹底崩碎。1號再睜開眼時，他的眼角甚至還帶著淚。
那一瞬間，1號忽然明白了，隻要身處這個世界，他就永遠不可能贏過寧雁織，哪怕是在夢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