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周日, 唐青青如同平常一樣,到公安局食堂吃飯。
唐青青走進食堂就看到宋衛國正在狼吞虎咽,她打好飯就到宋衛國麵前坐了下來。
“宋叔。”
宋衛國抬頭:“是青青啊,我正打算找你呢。”
宋衛國風卷殘雲般將飯盒裏最後一點飯扒拉幹淨。
“經過調查, 嚴虎臨走之前給家裏留下了一筆錢, 數目還不少。”
唐青青停下筷子, “這筆錢是哪裏來的?”
“嚴家人說他們也不知道, 當時嚴虎說的是這些年他沒怎麽好好管家裏,所以給這筆錢當補償。”
嚴虎對家裏人還算不錯,他這些年開賭場也賺了不少的錢, 嚴家日子一直過得不錯。
一開始宋衛國也沒察覺到這筆錢有什麽不對,畢竟嚴虎有這個本事賺到這麽多。
經過多番打聽, 嚴虎的賭場被端, 損失慘重。
而且他之所以能全身而退, 是因為花了錢讓人為他頂缸。
他不僅要花錢擺平頂缸的人,還得花錢堵住知道內情人的嘴。
他平常又是個大手大腳的, 掙得多花得也多,根本存不住什麽錢。
而且嚴虎要南下逃亡,身上也得帶上不少錢心裏才有底。
可他竟然留了兩千塊錢給家人, 根據宋衛國的調查,這筆錢來得非常蹊蹺。
不過沒有人知道這筆錢嚴虎是哪裏來的, 是他以前留的後手,還是別人給的, 除非抓到嚴虎,否則難以知道真相。
嚴虎的家人對於嚴虎在外頭做了什麽事, 一問三不知,就知道他能拿回來很多錢, 其他都不會去問。
唐青青抿唇:“宋叔,您的意思是,嚴虎很有可能並不是簡單的報複,而是有人買凶傷人?”
“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那些被嚴虎煽動的人,也是拿了嚴虎的好處的。”
再加上本來就跟翟弘毅有仇,被這麽一鼓動,腦子一熱就去找翟弘毅的麻煩了。
“嚴虎沒提過找我的麻煩嗎?一開始就直衝著翟弘毅去的?”
“提了,但是不多,更多還是衝著翟弘毅去的。嚴虎最先鼓動的人,之前曾被翟弘毅教訓過,一直耿耿於懷。因此嚴虎一提議,他就衝著翟弘毅去了,後麵的人也都被帶了風向。”
被嚴虎鼓動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在翟弘毅手底下吃過虧的。
他們雖然也很厭惡唐青青,可對比之下,翟弘毅更招人恨一些。
再者,他們覺得翟弘毅是個男人,可以下手更狠一些也不怕出事。
“這群人下手這麽狠,也是嚴虎帶的。他們原本就是想教訓教訓,可打起來之後,就顧不上了。”
一開始那一棍子就是嚴虎砸下去的,他的狠勁也帶動了這群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的人,頭腦一熱就不管不顧了。
翟弘毅也不是站在那任由別人胡來,他一路跑一路還擊,不少人也挨了揍,而且他下手特別狠,全是朝著下三路去的。
那些人原本隻是想著教訓翟弘毅,讓他沒法參加高考。
可被這麽揍了,頓時什麽都顧不上了,隻想把翟弘毅往死裏弄。
“宋叔,我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
宋衛國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抓不到嚴虎,目前也難有進展。”
嚴虎做事非常小心,否則之前賭場被端,他也不會這麽容易就能出來。
若真的有人找他教訓翟弘毅,他肯定會把尾巴擦幹淨。
隻怕他能南下,也跟幕後黑手有關係。
這年頭,人跑了就非常難以追回了。
唐青青很不甘心,卻也沒有辦法,隻能央求宋衛國不要放棄調查。
宋衛國應下:“放心吧,這個案子我會記在心上的,要是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
唐青青趁著王黑子到公社時,跟王黑子提起了這件事。
翟弘毅雖然走了,王黑子的生意也沒有落下。
不過現在隻剩下他了,一些地盤他就守不住了,有些生意也就沒法做下去。
即便如此,王黑子還是有得賺的。
王黑子聽到這些消息,罵罵咧咧了半天。
“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他奶奶的,要是被我抓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們在外頭做生意,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唐青青覺得能出得起這麽多錢雇傭嚴虎的人,肯定是比較有經濟實力的。
她之前破的案子,大多數當事人都是沒有什麽錢的。
有這麽多錢,不僅是在鄉下,在公社那也是一等一的家庭了。
“要說沒有肯定是假的,可我想不出誰能這麽大手筆。”
別看生意看著不大,其中的惡性競爭也不少。
翟弘毅也是一路打拚過來的,才把生意給做起來,有了自己的路子和人脈。
可要說恨到這個地步的,王黑子還真想不出有誰這麽小心眼。
畢竟他們之前雖然爭地盤,可也秉持著和氣生財的理念,下手是有分寸的。
他們也不會吃獨食,讓別人幹不下去,斷了人的財路,很容易被人反手一個舉報,全都玩完。
所以不少人都是不打不相識,沒有到結仇恨的地步。
唐青青和王黑子一同琢磨,可到了最後也還是沒找到可懷疑的對象。
兩人垂頭喪氣,沒想到破了這麽多個案子,現在竟然開在自己身上了。
“也不知道毅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到現在都沒有一點消息。”
王黑子聲音低沉,整個人很失落。
雖然生意繼續做著,可沒有翟弘毅總感覺不得勁。
“唐青青,你說毅哥不會跟以前那些離開的知青一樣,再也沒有音信了吧?”
唐青青沒吭聲,心裏非常地難受。
她也難以判斷翟弘毅會不會還記得他們,依照以前一些知青回城後的表現,很多聯係著聯係著就斷了。
有的知青原本還跟其他知青或者本地人好過,可回了城就完全忘了還留在鄉下的人。
有個公社的本地女孩,就是因為跟她相好的知青回城後就沒有了音訊,絕望之下跳了河的。
他們都覺得翟弘毅不是這種人,可那個本地女孩又何嚐不是這麽想那個知青的,否則怎麽可能會跟他好上?
王黑子握拳:“他要是沒有音訊,以後咱們就去京城找他去!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啥說的!當初咱們都說好了的,要做一輩子的哥們!雖然沒有桃園三結義,可感情跟他們是一樣的。”
唐青青也從惆悵中抽離出來,“沒錯!說好的做一輩子兄弟,他要是把我們忘了,咱們也得踹他一腳才決裂!”
兩人對視一笑,頓時覺得沒有那麽傷心了。
“青姐,我一個人做生意有點轉不開,你說我能找合夥人嗎?”
“你需要的話就找唄,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過多個人也能搭把手,也省得被人黑了。不過你得找個可靠老實的,否則被自己人捅一刀,損失會更大。”
唐青青雖然沒參與,可王黑子一直是把她當成一份子的。
唐青青讚同他的做法,他徹底放下心來。
“我打算找我們大隊的陶大壯。”
“陶大壯?他倒是挺合適的。”
陶大壯是大隊裏有名的憨子,倒不至於傻,就是心眼比較實,腦子不怎麽聰明。
他人如其名長得五大三粗的,跟座寶塔似的,胳膊比唐青青大腿都粗,有一米九那麽高。
他從小就特別能吃,家裏窮沒東西吃,他就到處找田鼠、蟲子吃,有時候實在餓得慌,都去啃饑荒的時候才吃的樹皮,隻要能入口的都不放過。
陶大壯老娘那叫個發愁啊,成天長籲短歎的,不明白怎麽就生了這麽個能吃的。
可這麽胡亂吃著,個頭一下串到了一米九幾,進房門都要低著頭。
不過他能吃也能幹活,大隊裏工分拿得最多的就是陶大勇,可即便如此還是不夠他吃的。
陶大壯今年已經二十二了,按道理他這種壯勞力是最好找媳婦的。
可由於太能吃,把家裏都給吃窮了,壓根沒有人願意嫁給他。
就算有那不介意他能吃的,看到他這大塊頭,心裏也覺得害怕,擔心他一個揮臂就能把人給砸死。
他們家窮,也沒有足夠的彩禮,於是陶大壯這個年紀也就無人問津了。
去年也大概這個時候,哥嫂們覺得他太能吃,他沒結婚就強烈要求把他給分出去。
陶大壯也沒說什麽,順從地把自己分了出來,找了個偏僻地方,搭房建灶。
對於他來說,單過也沒什麽差別,反正都是填不飽肚子。
甚至因為就他一個光棍,還不需要幹太多的活兒,比如每天挑的水都少了不少。
活動得少了,也能少吃一點。
王黑子道:“我找他不僅因為他看著唬人,還看中他一個人住,不怕走漏風聲。”
現在做生意還是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聲張。
雖然大家隱約知道些什麽,可隻要沒被戳穿就不算什麽大事。
可要是找那些家裏有很多人的,那肯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陶大壯話也不多,不是那種喜歡吹牛打屁的,也就不會到處瞎嚷嚷。
“那挺好的,有他陪著你,我也能放心一點。”
王黑子做的生意雖不算大,每次手裏也沒有幾個錢,可這年頭從不缺為了一點錢下狠手的。
王黑子雖然個頭躥起來了,可是臉嫩,還特別的瘦,聲音也才剛剛開始變聲,因此很多人依然把他當做孩子,也就更容易被人給盯上。
“行,回頭我領他過來給你看看。”
唐青青失笑:“你決定就好了,給我看幹嘛啊。”
“規矩不能亂,毅哥不在,更應該注意。”王黑子堅持。
唐青青斂起笑意,她明白王黑子是借此時刻提醒翟弘毅的存在。
沒過幾天,王黑子又上了一趟公社,這一次他帶上了陶大壯。
兩人邀請陶大壯去一家隱藏在居民區的地方吃麵,老板是個大方實在的,每一份麵分量都很足。
唐青青和王黑子都在長身體,胃口非常地大,可吃一碗也都夠了,頂多王黑子再加一塊大餅。
可陶大壯在得到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的承諾後,竟然足足吃了四大碗,每一碗還撕了一個饃進去泡湯吃。
饒是唐青青早就知道陶大壯的厲害,還是被震驚住了。
最要命的是,陶大壯吃完還來了一句:“今天吃得可真滿足,應該能有個七分飽了吧。”
要不是陶大壯長得五大三粗的,唐青青都懷疑他的肚子裏有蛔蟲了。
不過有陶大壯在身邊守著,明顯很有安全感,往那一站啥都不敢,就是一種極強的震懾力。
陶大壯這個‘飯桶’,也不是隻會吃飯,力氣特別地大。
王黑子之前受了傷,現在也沒好透,很多事都幹不成,有了陶大壯就不用擔心了。
“可惜公社距離大隊太遠了,要不然你去破案,帶上陶大壯也能放心一點。”
王黑子受了這次傷,更不放心唐青青。
冬天的生意其實沒有那麽多,可王黑子擔心唐青青,因此隔三差五會跑一趟。
“你也不用這麽擔心我,我每次都是跟著公安局的人一起行動呢。”
“毅哥不在,我必須要保證你的安全。”
唐青青聽到這話沒再吭聲。
翟弘毅一直沒有音訊,這讓兩人心裏很不安。
雖然公社醫院的醫生說他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可腦子受傷可大可小,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高考成績很快就出來了,榕山大隊也收到了好消息,張亞彬考上了大學!
雖然隻有一個人考上了,可很多大隊一個知青也沒有考上,他們能占一個很是不容易。
今年有五百多萬考生參加高考,可錄取的人數隻有二十多萬不到三十萬,這意味著大約三十個人裏隻能考上一個人。
恢複高考到高考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很多人這些年都把學業荒廢了,一個月的時間根本複習不過來。
張亞彬雖然插隊多年,可從來沒有放棄過學習,因此才能脫穎而出。
唐青青很為張亞彬高興,不過又開始發愁大隊小學的老師問題。
張亞彬教得很好,他離開之後還得找人接班,別到時候又跟孫芹一樣。
王黑子道:“我找我大爺商量過了,老師還是從知青裏挑,不過不是定死的,教得好大家滿意,就繼續教,否則就換下一個,反正沒有編製。”
王黑子現在也已經在學校裏就讀了,所以覺得自己有發言權。
“大隊長能聽你的話?”
“往年估計會覺得我這是瞎胡鬧,可現在高考恢複了,你猜他想不想咱們大隊也出個大學生?他肯定比以前更注重教育,也就不會放任不管。”
以前讀書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現在有高考這個大蘿卜吊著,雖然想考上並不容易,可這也是給了大家一個信號,現在是讀書有用了!
身為大隊長,王長福也不希望因為老師不行,耽誤了自己大隊的孩子。
既然他們大隊能培養出唐青青,也能培養出第二個。
唐青青考完期末考試,又拿到了成績。
沒有懸念的,她考了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而且總分遠遠將其他人甩開,每一門科目不是滿分也臨近滿分。
可翟弘毅依然沒有消息,這讓唐青青失望又擔心。
她曾跑去找醫生,詢問這麽長時間,翟弘毅要是沒什麽太大問題的話,會不會醒過來。
醫生說過,按照他們之前查到的情況,現在早就該醒了。
除非是他們儀器不夠先進,檢測不到一些病症,所以誤判。
唐青青聽這話稍稍安心了一些,然後隻能繼續掰著手指數日子,希望翟弘毅康複後,能給他們報個平安。
唐青青回大隊那天,王黑子頭一天又過來了,主要是來接她,做生意隻是順帶。
翟弘毅不在,王黑子一個人撐著攤子,明顯沒有之前那麽順暢,雖然還是能賺到錢,卻是少了很多。
陶大壯跟著王黑子沒多久,感覺又比之前更加壯實了。
大冬天天氣寒冷,唐青青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陶大壯卻隻穿著一件薄薄的棉衣,裏麵連個線衣都沒穿,也絲毫不覺得冷。
他的話非常地少,開口也都是跟吃有關,要不是塊頭大,存在感強,有時候都忘記他的存在了。
唐青青看到王黑子很是感動,要是他不來,還真有點難辦。
放假回家被褥衣服等也得帶回去,放在學校不僅不安全,她回家也沒有多餘的鋪蓋。
被子被褥還好拿,捆好背在背上就行。
她之前來學校的時候,大伯給她用木頭做了個木頭箱子裝衣服,這東西又大分量又實在,唐青青一個人就不好扛著了。
之前報道的時候,還是翟弘毅和王黑子送她去公社一中的。
當時翟弘毅幫她把東西放到宿舍裏,引來不少人側目。
後來還有高年級的女同學詢問翟弘毅的情況,都被他的樣貌所吸引。
大約是三人組的名頭比較響亮,愣是沒有人懷疑他們三人之間有什麽,都默認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王黑子:“要是毅哥在,知道你考得這麽好,肯定很高興。”
王黑子跟唐青青說話,三句話裏必有一句會提到翟弘毅。
用王黑子的話來說,翟弘毅沒有消息,他吃飯都不香了。
唐青青並未因此感到厭煩,她心中的惦記也不比王黑子少,隻是沒有他那麽喜歡掛在嘴邊罷了。
今年過年,比去年又更加紅火。
尤其是大伯一家,今年他們養的兩頭豬,一頭又是三百多斤,而且不再被人分走功勞,得到的工分和肉更多了。
與之相對的,隔壁家的日子就沒有那麽好過了。
分家之後,缺少了王四妹,大家才知道原來少了這麽個重要的勞動力。
這倒也還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唐建國那邊今年給的錢和東西比往年少了很多!
“媽,你是不是藏錢了?這大過年的,哥怎麽就寄過來幾件衣服和一點吃的?錢呢?”
唐建軍翻著包裹,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吳老太原本臉色就不好,一聽這話更生氣了。
“你這是啥話!我一個老婆子把錢藏起來有什麽用,我收了誰給我去鎮上取錢?”
“可是不應該啊,哥多久都沒給咱們寄錢了,現在大過年的,咋還是一分錢也沒有?他這是幾個意思!”
唐建軍心裏也清楚,自家老娘想要瞞是很難瞞得住的,因為郵遞員一來,大隊裏就傳開了。
他每次基本都會跑回來,詢問郵遞員有沒有自家的掛號信。
趙大花的臉色也很難看,尤其看那幾件舊衣服,大部分都是夏秋季的,現在能穿的沒兩件,而且都是女孩的衣服。
“寄這麽幾件舊衣服過來,這是打發要飯的呢!他不會是不想孝敬他親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