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黑子一聽有秘密, 頓時來勁了。

“啥秘密啊?”

王小鐵也一臉好奇,不知道自己妹妹還知道什麽。

王甜甜一臉神神秘秘,將幾個人帶到偏僻地方,又確定四周沒人, 這才壓低聲音開口:

“這件事你們可不能往外說啊, 我會被罵死的。”

除了翟弘毅, 其他三個人點頭跟搗蒜似的, 一臉期待地聽著。

“我其實也是無意中聽到,沒有故意去偷聽的。”

三人又在那應和。

王甜甜還是不放心:“這事你們聽完就忘了哈……”

王黑子再也忍不住了,“哎喲喂, 到底啥事啊,你可快點說吧, 真是快把人給急死了, 你去當說書的真是可惜了。”

王甜甜一臉懵懂:“啥是說書的啊?”

“就是……哎呀, 快說,別打岔!”

王甜甜要開口, 大家都豎起耳朵認真聽著,翟弘毅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身上。

可她的嘴張了半天,許久才道:“算了, 還是不說了。”

“啊啊啊——你們別攔著我,她是女孩我也要打死她!”

王黑子直接蹦了起來, 就要往王甜甜那衝,王小鐵連忙將人給按住, 王甜甜則躲到唐青青身後。

“你們說她可不可惡,吊了半天胃口, 竟然啥都不說!不行,今天你非說不可, 否則我吃飯都不香了!”

王甜甜苦著臉,“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們,就是不知道咋開口,而且好像說出去不大好。”

王黑子快瘋了,在那嗷嗷亂叫。

唐青青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看這麽多人,不好說出口,要不悄悄告訴我?你就告訴我一個人,也是保守了秘密。”

王甜甜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兩個小姐妹就躲到一邊說悄悄話了。

王黑子這時候才被鬆開,他氣得撿起樹枝在那胡亂耍了起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王甜甜和唐青青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唐青青也沒立刻逼問她,而是拿出了一顆水果糖。

自從唐青青知道自己有低血糖之後,身上就隨時備著糖,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趕緊吃一顆。

她舍不得買昂貴的大白兔,所以買的是這種最便宜的水果糖,沒票一毛錢也能買到八顆。

一年都吃不上幾次糖的王甜甜,並不在意是便宜的還是貴的,能吃到糖就很開心了。

今天她都吃了兩顆糖了,覺得簡直太幸福了。

“姐,我不是故意耍你們的,我剛突然想到,這事好像不太好說出去。”王甜甜不好意思地撓頭。

王甜甜經常跟在媽媽身邊聽閑話,那些老嬸子們也沒個避諱,總覺得她是個孩子聽不懂,或是不感興趣。

實際上每次她都會豎著耳朵聽,並且記在了心裏。

又或者她們覺得自己已經壓低聲音了,覺得她在玩耍或者幹活聽不見,實際上她聽得可清楚了。

唐青青笑道:“我又不是你們村子裏的人,外頭的人也不認識你們村的人,你就算告訴我,我也沒法傳給你們村的人,我在外頭傳,別人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這話有點繞,可王甜甜還是聽明白了,眼睛都亮了起來。

王甜甜頓時沒有了心理負擔,說起了自己無意中聽到的秘密。

“村頭的趙奶奶是我們大隊的接生婆,我們大隊好多人都是她接生的,我和我哥也都是。”

唐青青不明白怎麽扯到這裏,不過也沒有插話,耐心地聽她說著。

“趙奶奶跟我奶奶關係特別好,她經常找我奶奶說話。有一次她們在屋子裏說話,我在外頭做事,就聽到了她們提起亮叔。”

王甜甜靠到唐青青身邊,在她耳邊道:

“趙奶奶說紅姨懷孕了,可孩子沒坐住,沒了。”

唐青青驚訝,“啊?咋沒了?是傷到了嗎?”

“趙奶奶猜是亮叔的問題。”

唐青青臉色不好看:“亮叔把紅姨給打了?”

“不不不,不是的。”王甜甜連忙擺手。

“那怎麽跟亮叔有關?”

“亮叔也是趙奶奶接生的,她說亮叔那什麽長得不行。”

“哪什麽?”唐青青聽得一頭霧水。

王甜甜猛拍大腿,使著眼色,“哎呀,就是那個啊。”

“啥啊?”

“男娃娃的小雀兒。”

唐青青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你看,這事我是不是不好說出來?”

王甜甜雖然年紀小並不知道這對於男人意味著什麽,不過從趙奶奶她們聊天的語氣裏能猜到,這事不好外傳。

而且她也聽說,男孩喜歡比誰尿得遠。

家裏生男孩的,小時候經常被家裏的長輩彈丁丁,要是沒有穿著開襠褲,都要扯下褲子彈一彈。

因此在她的印象裏,這玩意應該是很重要的。

至於趙奶奶說的什麽長得不好,怎麽長得不好,王甜甜就完全想象不出來了,對這些也沒有概念。

她也知道這是羞恥的事,不能在外頭胡說,否則會被人笑話死,也就沒法問,隻能憋在肚子裏。

“趙奶奶還說,剛生下來的時候,都差點找不到了。”

王甜甜說著頓時咯咯咯笑了起來,想象不出來找不到是啥樣的。

村裏的孩子小孩小時候都穿著開襠褲,有的孩子在夏天的時候,甚至連褲子都不穿,所以知道丁丁是長什麽樣的。

“姐,你說為啥男的丁丁長得不好,女的懷孕就不好啊?”這是王甜甜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唐青青哪裏知道啊,她另一段記憶是來自那本書,可書上也沒寫清楚,就看到什麽第二天腰疼啥的,為啥腰疼啊?

兩個女孩都一臉懵懂,不過也隱約知道,孩子是得夫妻躺一起才能有的,缺一不可。

“大概跟人的臉一樣,長得好,更討人喜歡?”

“是這樣的嗎?”王甜甜總覺得不太對勁。

這到底是羞恥的事,兩人默契地跳過了這個話題。

“反正趙奶奶說,亮叔的情況挺不好要孩子的。”

趙奶奶不僅是接生婆,她還懂得一些草藥和醫術,平常大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不會去鎮上或者公社看病,都是去找趙奶奶抓點草藥吃一吃。

以前培訓鄉下赤腳醫生時,趙奶奶也去上了幾天的課。

“趙奶奶家在哪裏啊?”

“趙奶奶去年年底的時候沒了,她沒了之後,我奶奶也病倒了。”王甜甜的小臉垮了下來。

王奶奶生病之後,經常認不出人,經常把王小鐵當王大山,把王甜甜當小姑姑,又或者都當做是陌生人。

可王奶奶她對趙奶奶卻記得非常清楚,她經常說要去找趙奶奶,不讓去還發脾氣,讓人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紅姨孩子沒了的事,你們大隊的人沒人知道嗎?”

王甜甜搖了搖頭:“不知道,都瞞著呢。”

“你確定趙奶奶說紅姨的孩子丟了是亮叔的問題?”

“她說的是有可能有關係,說紅姨也沒做什麽孩子就沒了,估摸是亮叔什麽太弱,孩子才不容易坐住。她們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小,有些詞沒聽清。”

“那紅姨嫁過來幾年沒孩子,沒人背後說什麽嘛?我家那邊有夫妻幾年沒孩子,經常被人念叨呢。”

“當然有人說了……”王甜甜立刻反應過來,察覺到哪裏不對勁了,“可大家都說是紅姨不能生……”

紅姨明明懷過孕,隻是坐不住沒了,不是不能生的。

為啥外頭人都說是紅姨的問題?

她之前也沒想那麽多,因為這段記憶她當初因為聽不明白,也沒怎麽記在心裏,畢竟這都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現在重新提才想起來了。

“這個亮叔辦事很不地道啊,跟你們說的老實人,不太相符啊。”

不管王向紅因為什麽原因坐不住胎,那也不是不能生。

不能生對於一個女人尤其一個鄉下女人來說,是非常致命的,會被人瞧不起和嘲笑的。

榕山大隊之前也有這樣的大嫂子,背後經常被人說道。

有的人抱著孩子路過那大嫂子身邊,都要把自己孩子抱緊一點,生怕那女人把自己孩子搶走了似的。

那大嫂子在婆家完全沒有地位,髒活累活全都是她在幹,成天低著個頭生怕被人看到臉。

在婆家被打罵,她娘家人也覺得沒臉,根本不敢過來撐腰。

後來那女人懷孕了,境況完全不一樣了,成天頂著個大肚子在村子裏晃悠,在從前嘲諷她的人麵前顯擺。

那一胎還是個男孩,更是把她神氣得不行,現在完全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唐青青當時聽著就總覺得哪裏別扭,卻又說不出來為什麽。

若曹亮真的是個好的,妻子被人這麽說,怎麽不出來澄清。

王甜甜想反駁,可也覺得這話有道理。

要是她被冤枉,她家裏人不讓她解釋,還非要讓她瞞著,她得委屈死了。

王黑子總算等到說悄悄話的兩個女孩走出來,看到她們一臉糾結的模樣,心裏那個癢癢。

“你們到底說啥了?”

翟弘毅將他攔住:“我們先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王黑子得不到答案,全身叫個難受。

可他知道翟弘毅的厲害,也不敢胡咧咧,隻能先將這事拋在腦後,問起另外一件事:

“紅姨是啥時候跑的啊?”

王小鐵:“初二一大早,大家都以為她回娘家了,後來公安過來問話,才知道她不見了。”

“那你們咋知道她是跟人跑了?”

“不是跟人跑了,咋就不見人影了?而且那嬸子看到她是往山上走的。”

王黑子不解:“往山上走又怎麽了?”

“往山上走就能去火車停靠站,從那邊上車可以南下。以前紅姨也拿著東西去那邊賣,她每次都比別人賣得好。大家都說她就是那時候跟外地人勾搭上的,現在肯定跑到南方大城市裏了。”

“這說法都是靠猜啊,有人看到她上火車跑了嗎?奸夫有人見過嗎?”

王甜甜和王小鐵都搖了搖頭。

王甜甜:“大家都是這麽說的。”

王黑子白了一眼:“啥都沒有,就說是跟人跑了,萬一遇到拐賣婦女的呢,你們大隊的人也忒不靠譜了。”

王小鐵撓撓頭,之前他們也沒想那麽多,大家說跑了就跑了,哪裏知道還有別的意外。

“當年亮叔的媽也是跟人跑了的,還把家裏的東西都給卷跑了。後來她還回來看亮叔,被亮叔罵跑了。大隊裏的人都說亮叔家風水不好,女人都留不住。”

曹亮家裏窮也是相對於王向紅來說的,在天洞大隊,其實還算可以的。

曹亮非常地勤快,每次都能賺十個工分以上。

自打火車通了以後,他經常跑停靠站賣東西,早些時候還跟人去扒火車,他一次都沒有被抓過。

因此他的條件放在天洞大隊,真的算不上差。

可這麽上進的一個人,老婆還是給跑了。

翟弘毅:“你們知道紅姨那天是往哪裏跑的嗎?那嬸子是在哪裏見到的人?”

王小鐵:“知道,翻山隻有一條路。”

王黑子慫恿道:“我們一塊去看看唄,回頭我們也去那個停靠站看看,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火車呢。”

幾人一同前往那條山路,山路非常的小,隻夠一個人通行,是靠人硬生生踩出來的。

山上樹木不少,上麵積滿了雪,王黑子一到地方就忘了自己幹嘛的。

他朝著一棵樹用力一踢,然後迅速躲開,讓後麵跟著的人猝不及防被淋了一頭的雪。

“哈哈哈,你們都成雪人了!”

唐青青快被氣死了,“下次我不帶你來了!”

翟弘毅直接大步上前,提起他的後衣領,然後把他腦袋按進雪裏。

“再胡鬧,回頭要你好看。”

王黑子被收拾之後,頓時老實了不少。

王小鐵和王甜甜在那捂嘴偷笑,毫無同情心。

王黑子抓起一團雪就往兩人身上砸,“笑什麽笑!哼哼哼,看我無敵炮彈!”

王小鐵和王甜甜不服氣,也抓起雪製作成雪球開始砸他。

頓時,現場的雪到處亂飛。

翟弘毅指著附近一塊平地,吼道:“你們都給我去那玩,要是誰把雪球砸到這邊,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三人被他的威嚴震懾,立馬暫時休戰跑到他指的地方,繼續剛才的雪仗。

看那三人又玩鬧起來,不再注意這邊的情況,翟弘毅才開口問道:

“剛才王甜甜跟你說了什麽?”

唐青青理解了王甜甜之前為什麽難以啟齒,她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將王甜甜的話複述了一遍。

“我不太能聽得懂。”

雖然說得含含糊糊,翟弘毅卻聽明白了,“就是種不行的意思。”

“種不行?”

“男人負責播種,女人負責孕育。女人這塊地再好,種子不行那也白瞎,就算勉強種出來也是也是幹癟的,不成型的。”

這麽一解釋,唐青青立馬聽明白了。

“那為啥不跟外頭人解釋啊,平白讓王向紅被人說嘴。”

“對一些男人來說,男人要是被說種不行,比說女人不會生孩子還要嚴重,就好像成了古時候的太監。”

唐青青瞪眼:“所以就活該女的挨罵啊?這種男人也太惡心了吧!”

翟弘毅聳聳肩,“世間惡心的事多著呢。”

“曹亮也是這種人?”

“不好說,那個趙奶奶也不過是猜測。具體要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有的女人體弱,也容易流產。”

短小確實容易導致不孕,可也不是絕對的,得看具體情況。

翟弘毅不好跟唐青青說太深,雖然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可也不好提,隻能含糊帶過。

唐青青對這些實在不了解,她還是決定從自己的專長入手。

唐青青蹲下來用樹枝撥開地上的雪,查看地上的情況。

翟弘毅也上來幫忙,為她清掃地上的雪。

過年期間並沒有下大雪,路上的積雪也比較少,因此能看到之前的人留下的腳印。

不過大約是過年期間,大家都想在家裏貓冬過年,所以路上的新鮮腳印並不多。

“有發現嗎?”

唐青青勘察了許久,走了很長一段路,搖了搖頭道:

“比較清晰的腳印,隻有三個男人的,並沒有女人的腳印。其中一個腳印在三天前,另外兩個不到三天。”

翟弘毅好奇:“你怎麽看出來的?”

“我之前問過甜甜最近的天氣,她說三天前下了一場雪,然後就再也沒有下雪了。你看,這兩個腳印是踩在雪上的,另外一個人的腳印是在雪下麵的。”

翟弘毅沉吟片刻:“我們還是得找到那個看到王向紅的大嬸,看她到底是在哪裏看到的人。”

“可咱們這麽去問,就很容易暴露了。”

翟弘毅看向正在玩鬧的王黑子,“讓他去試試。”

王黑子被召喚,並被派以這麽重要的人物,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保證完成任務!”

王黑子勾著王小鐵的肩膀,拉著他一塊去找那位最後看到王向紅的大嬸。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把那大嬸忽悠過來了。

“我那天就在這裏,也是準備回娘家瞧瞧,就看到曹亮媳婦在那棵大樹那,就最大的那一棵,沒一會就沒影了。”

王黑子看那棵大樹,距離有二三十米,而且還被樹杈擋到一些視線。

“這麽遠你咋看出是紅姨啊?”

“嗨,看她那身衣服認出來的唄。我們整個大隊,就沒有比她穿得更鮮亮的了。我們的襖子都是灰色藍色的,比較耐髒,就她有一件紅色花布的。”

王向紅的那身紅色大棉襖非常具有標誌性,是她娘家在她結婚的時候給她置辦的,不僅顏色鮮亮而且特別的厚實。

大家的衣服基本都是縫縫補補的,而且襖子還特別薄,很多人的棉花都硬了,衣服根本不暖和。

王向紅的襖子一看就好看又暖和,每次看她穿這襖子村子裏的嬸子嫂子們就非常的羨慕。

“原來你是靠衣服認人啊?沒親眼看到她啊?”

“這不就夠了,她那一身怎麽可能舍得借給別人。平時大家看到,想上手摸一摸,她那臉都拉得老長。”

那嬸子答完話就走了,整個人美滋滋的,完全不覺得被打擾到。

“你做了什麽,讓那嬸子願意大冬天跑這麽一趟?”趁著王家兄妹倆不注意,唐青青低聲詢問,“你告訴她我們的身份了?”

“哪能啊,我有那麽傻嗎,我可是合格的地下黨。”王黑子拍拍胸膛。

“我就跟她嘮起來,然後就順便問了她在哪裏看到的。大嬸特別熱心,就主動過來給我指路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唐青青不可思議,“這也太簡單了吧?”

“原本就不複雜啊,這些大嬸最喜歡別人聽她說這些事了,隻要你說到她的興頭上,你不想知道太多,她都硬是要告訴你。”

隻要注意適時誇一下對方消息靈通,就恨不得對你掏心掏肺。

不僅是唐青青,翟弘毅都不禁嘴角抽抽。

早知道這麽容易,他們剛才還擔心個啥啊,直接叫王黑子去問人,也不至於做了那麽久的無用功。

果然是電影看多了,把事情想複雜了。

唐青青走到大嬸說的地方,查看那裏的情況。

大樹下有一雙清晰的腳印,唐青青一看就認出是山道上的那雙腳印。

“這個人當時站在這裏挺長時間的,腳印非常清晰完整。”

如果隻是路過,不會一對腳印是並排站著的,應該是一前一後的。

“隻有這個人的腳印?”

“嗯,這裏石頭比較多,王向紅有可能是踩著石頭走的,所以沒有留下腳印。”

“這個腳印的主人是什麽樣的?”

唐青青道:“年齡是二十三歲左右,身高一米七,偏瘦,走路有些內八字。”

“跟曹亮的特征符合?”

他們雖然沒有見過曹亮,可之前在公安局的時候,就詢問過曹亮的樣貌。

“我看到他就能確認腳印的主人是不是他,不過確定是他也沒什麽用。妻子在這裏消失,他出現在這裏也很正常。”

翟弘毅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可他為什麽要站在這裏呢?”

“興許知道妻子最後的背影在這裏出現,所以站在這裏懷念一下?”

兩人都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可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他站在這裏做什麽?偏偏還是那位大嬸最後看到王向紅的位置。

翟弘毅叫來王黑子:“那位大嬸給曹亮指過她最後一次看到王向紅的地方嗎?”

王黑子搖搖頭:“她跟別人提起的時候,也就是說在這片地方,沒給人指過。要不是我能嘮,還給她孫子每人一顆糖,大冬天的她也不能這麽勤快。”

這裏距離大家居住的地方還是有一定距離的,聽八卦聽個大概就行了,沒必要還跑到現場看那麽清楚。

翟弘毅表情凝重,讓唐青青和王黑子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麽了?”

翟弘毅搖搖頭,“我們去曹亮家看看吧。”

王黑子很是鬱悶:“你們今天是怎麽一回事,怎麽老是喜歡賣關子呢,知不知道這樣會把人給急死的!”

唐青青隱約猜到什麽,卻又看不清楚,因此不管王黑子怎麽抱怨,也沒說些什麽。

曹亮家距離其他人家有些距離,最近的鄰居家也有二十多米遠。

王黑子好奇:“他們家怎麽自個跑這邊建房啊?”

一般大家都喜歡聚集一塊建房,這樣更加安全。

從前野獸經常下山,一戶人家單獨豎立在一個地方,被野獸攻擊了都不知道。

大家住一塊,還能防著點,野獸看到這陣仗一般也不會進家。

“曹亮他媽就是跟隔壁人家過來探親的親戚勾搭上,後來跟著一塊跑了。自打那以後,兩家人關係就不好了,他們家幹脆就申請另外的宅基地建房。”

“原來是這樣,這家男人也是夠倒黴的。”

王甜甜:“我其實還聽到另外的說法。”

“啥說法?”王黑子說完立馬警惕起來,“你這次必須給我說清楚了,不準藏著掖著。”

王甜甜有些不好意思,剛才她確實不太厚道,想說又覺得害臊,結果就卡在一半了。

“聽老人說,亮叔媽是被他爸打跑的。他爸一喝酒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把她媽打得不行。亮叔原本還有弟弟或者妹妹的,愣是被打沒了,後來亮叔媽再也生不出來了。”

王小鐵也知道這件事,“聽說當初亮叔他媽跟鄰居親戚勾搭上,就是因為那親戚看他被打得厲害,可憐她,就帶著他跑了。”

王黑子一聽,拳頭都捏緊了。

“難怪要跑呢!換做是我我也得跑,都是爹生娘養的憑啥你打我,什麽東西!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打女人,有本事找爺們練練啊!”

王小鐵:“他平常也不這樣,就是喝醉了,頭腦不大清醒。”

“可拉倒吧,他喝醉不清醒的時候,去找壯漢幹架嗎?我不信他在村子裏頭沒有瞧不順眼的男的,他敢動手嗎?”

雖然都是以前的事了,不過王小鐵和王甜甜確實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所以說啊,這男人不行,換做我是媽被揍,我打得過就幹過去,打不過我就帶著我媽跑。”王黑子義憤填膺。

王小鐵:“亮叔因為他爸的關係,滴酒不沾。”

他們本地人是很好酒的,雖然經常肚子都填不飽,可就喜歡喝酒。

有時候不吃飯,都得喝一口酒,就當是肚子喂了東西了。

曹亮滴酒不沾,在大隊裏還是很少見的。

王大山雖然也很少喝酒,因為嫌棄浪費糧食,是為了省錢,可實際上也是好酒的。

翟弘毅突然開口問道:“曹亮打老婆嗎?”

王小鐵和王甜甜都愣了愣。

“咋可能啊!亮叔才不是這樣的人,他脾氣可好了,從來就沒跟人幹過架。”王小鐵反應過來,連忙否認。

王甜甜也道:“亮叔是出了名的疼媳婦,髒活累活都不讓紅姨做。紅姨晚上渴了,都是亮叔去倒的。紅姨愛幹淨,冬天都洗得可勤了,隔三差五就得洗一次,都是亮叔去打的柴。”

熱水不易得,本地很多人冬天也就擦一擦,很久才洗一次澡。

王黑子嘖嘖:“傳話的人是鑽到別人床底下嗎,知道得那麽清楚。”

“是紅姨自己說的。”

王黑子這下沒話說了。

幾人走到曹亮家門口,王小鐵朝著院子裏麵喊人。

半晌,曹亮才從屋子裏走出來。

曹亮個頭不高,長得很白淨,看著斯斯文文的。

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潔幹淨,要不是確定他是土生土長的天洞大隊人,根本看不出是個農家子,更像城裏人,而且還不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那種。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唐青青終於明白為什麽王向紅非要嫁給他了。

不得不說,他長得確實好,不是翟弘毅銳利的帥氣,而是看著很舒服沒有攻擊性的,氣質非常的溫和,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啥事啊?”

“亮叔,這是我城裏來的哥哥姐姐,外頭太冷了,我家裏地方又太小,我們來找你玩啊。”

這話是王黑子教王小鐵說的。

曹亮皺起眉頭,“咋想到來我家?我家可什麽都沒有。”

“我們一路玩正好路過你家,就想來找你玩,而且你這裏也清淨。”

後麵這句話是王小鐵自己加的,聽得王黑子直翻白眼,這不是往人痛處戳嗎。

果然,曹亮臉色很不好看,卻也沒說什麽,放他們進去了。

曹亮家裏很幹淨,而且仔細打量,到處都布滿了小心思,可以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在認真經營這個家。

雖然沒什麽錢,卻盡量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得更好。

窗台上還有一些小擺件,明明就是一些草、樹枝編的,可看著就是特別好看。

窗上貼著漂亮的窗花,不僅漂亮還很喜慶。

唐青青看著那充滿心意的窗花,心中無法想象,一個就要私奔的女人,還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去布置這個家。

看著窗花的主題,都蘊含著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待。

什麽花好月圓、胖娃娃抱錦鯉等等。

每個窗花都非常的精致,需要花很多心思才能剪出來。

屋子裏還有一台縫紉機,在天洞大隊裏也是頭一份了。

這是王向紅的嫁妝,當初抬進來的時候,直接轟動了。

很多人都跑過來看稀奇,看到縫紉機一轉,縫得又勻稱又快。

唐青青一進屋,注意力就被縫紉機給吸引走了。

她也就在夢裏使用過,現實中碰都沒碰過。

縫紉機上鋪著用毛線鉤織的遮塵布,花式很複雜也很好看,製作的人手非常的巧,看得出主人很愛惜這台縫紉機。

曹亮並不喜歡說話,他將幾人放進來,在桌上擺了些花生瓜子,就坐在一邊不吭聲了。

期間隻是看了一眼高大的翟弘毅,卻也沒有過多停留。

翟弘毅朝著唐青青投來一個疑問的目光,唐青青朝他點了點頭。

腳印的主人,確實就是曹亮,和他走路的姿勢步伐是一致的。

唐青青打量這個家,屋子裏被打掃得很幹淨,院子裏也沒有什麽痕跡,實在看不出所以然來。

“這個窗花好好看啊,手也太巧了。”唐青青道。

王甜甜是個沒心眼的,順著道:“紅姨的手就是很巧,我們大隊就沒有睡比她剪得更好看的……”

話說到一半,這才反應過來,她偷偷瞄著曹亮。

曹亮臉色雖然不大好看,卻也沒有說什麽,在那嗑瓜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王小鐵壯著膽子問道:“叔,紅姨會不會是被人拐走了,我覺得她不是那種人。”

曹亮白淨的臉上透著不耐,“以後甭提她!”

王小鐵頓時不再吭聲,眼神偷偷瞄了一眼一旁不停給他暗示的王黑子。

王黑子看他這樣,很是恨他不成器,嘮嗑都不會嘮。

曹亮現在明擺著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王黑子再能聊也不好硬湊,太容易暴露了。

王黑子不甘心,硬著頭皮撿回話題:

“你們剛才說啥拐賣?我之前就聽說有個婦女拐賣案,那個人後來被槍斃了。現在這種事可不少,你們還是先找找人的好。萬一是被拐賣,又沒人去找,那不是太慘了。”

曹亮目光掃到王黑子身上,王黑子莫名覺得背脊發涼。

“叔,咋了?我說得不對?家裏走丟了人,不管因為啥,不都得先找找,萬一是出了事呢?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我這裏有事,你們趕緊出去吧。”

曹亮突然站了起來,板著臉開始趕客,而且不容商量。

幾人臉皮再厚也不好賴著,隻能出了房門。

王小鐵撓頭:“亮叔這是咋了,平常他不這樣啊,平常他可好說話了,怎麽胡鬧他都不生氣。”

王黑子:“他不是說他有事嗎,咱們自個玩咱們的。這裏挺寬敞,咱們在這裏堆雪人吧!”

“啊?”

“他說他是有事,才讓我們出來的,又不是不歡迎我們。來來來,堆雪人,我們堆好看點,他看著也會高興。”

王黑子愣是帶著幾人賴著沒走,屋子裏一直沒有動靜,並不在意他們在外頭做什麽,也沒有人出來。

王小鐵和王甜甜都感受到他的古怪,不過也沒有多想。

畢竟他家剛出這樣的事,有些脾氣也很正常。

唐青青等了一會,才去找翟弘毅說話:

“哥,我覺得王向紅根本不像是要私奔的人,否則沒必要還這麽費心思過這個年。曹亮的反應也很奇怪,不是說他們恩愛嗎,隻能聽說有可能被拐賣,一點表示也沒有。”

如果王向紅並沒有私奔的打算,曹亮為什麽那麽篤定地給自己戴綠帽?

總不能是他正好碰到吧?

“還有他家裏特別的幹淨整潔,到處都仔仔細細地擦過,看得出是個喜歡收拾的,可是你看看院子裏的雪卻沒有及時清掃。”

院子很亂,和屋子裏的情況完全不同,很不符合屋主的性格。

院子也是家的一部分,而且經常需要經過和用到,一般情況下,愛好收拾的人,是無法容忍院子亂糟糟的。

翟弘毅:“你看看他在他家四周的腳印,看看有什麽特別的。”

唐青青勘察地麵的腳印,王黑子看她開始掃雪,眼珠子轉了轉。

“院子裏那麽髒那麽多雪,咱們在這裏玩,順便幫著掃掃院子唄。”

王甜甜和王小鐵沒有異議,一起在院子裏掃雪。

幾個人同時忙碌,很快就把院子清理出來了。

唐青青一直緊緊地盯著地麵,不錯過一絲細節。

很快她發現了一個殘缺的腳印,那裏的土相對比較軟,才留下了一點點的印記。

她不由皺起眉頭,用手在那裏比劃著。

王甜甜察覺她的異樣:“姐,你在幹什麽?”

王黑子蹦到她麵前,神神秘秘地說:“她在找雪地蟲。”

“雪地蟲?那是什麽東西,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就是傳說一種長得跟雪一樣的蟲子,摸起來冰冰涼的,如果能找到並且一直養著,到了夏天放在身上,就會感覺冰冰涼涼的,再也不感到熱了。”

“哇!還有這樣的蟲子!”

王小鐵和王甜甜驚呆了,兩人絲毫不懷疑,都信了王黑子的話。

要是有了雪地蟲,大夏天在太陽下幹活也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王黑子煞有其事地胡編亂造雪地蟲的樣子,把王家兄妹倆哄得一愣一愣的,依照他所說的方法在地上翻找。

唐青青看沒人打擾,也不再管外頭的事,繼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工作中。

她順著那個腳印往外走,在附近轉了一大圈,才在二十米以外的地方,再次看到了那個腳印!

“他往林子裏走了。”

唐青青看著前方,鎖定了腳印主人的行走方向。

“他是誰?”

“曹亮。”

唐青青說完就朝著那個方向追去,時不時停下來畫圈,時不時又開始奔跑,在林中穿梭著。

王甜甜和王小鐵很是詫異。

王甜甜:“不找雪地蟲了?為啥跑得這麽快?”

依照王黑子的胡扯,找雪地蟲就得細心用心,慢慢在地上翻找才有可能看得見。

“興許她是內急了,找地方小解呢。”

王小鐵:“那為啥毅哥也跟著一塊去呢?他是男的,這樣不好吧。”

“這不是怕有熊瞎子嗎,跟上去保護她。”

“哎呀,怎麽可以在外頭尿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回家啊!”王甜甜跺腳。

作為農家人,肥料可是極為重要的資源,就算拉到一半,也得卡住回家裏的茅房再釋放。

“興許是發現啥好玩的,我們也跟上去吧。”

王黑子也跟著追了不過,王甜甜和王小鐵也不管什麽雪地蟲了,也跟著跑了。

幾人都往林子裏跑,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房門被打開了,曹亮陰沉沉地站在門口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