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場記在鏡頭前打板：“《海之夢》第十四場, 三鏡三次。”
“Action！”
鏡頭緩緩從遠處的波光粼粼的海平麵處拉近，輕柔的海浪拍打著岸邊砂石礫礁的聲音無聲做這伴奏。
鏡頭再次拉近，對焦在了岸邊的兩個身影處。
“哥, 嫂子是明天來家裏做客嗎？”陳則手裏翻曬著手上的漁網, 對著
在旁邊無所事事，正在看海的少年說道。
陳放聞言回頭，眼神中透著亮光，他道：“對，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了！”
陳則聽到後, 翻動的手一頓，無聲苦笑, 但在哥哥看過來的瞬間恢複正常, 說道：“咦，戀愛的酸臭味。”
“小則, 你也上了高中啊，怎麽沒碰上合意的？高中最容易成了。”陳放打趣道，但弟弟在外人麵前一向內向，他是希望弟弟能多跟外麵的同學接觸接觸, 不要總是宅在家裏。
“我哪有哥哥這麽好看的臉啊, 現在女孩都是看臉的。”陳則停下手中的動作，盯著哥哥的臉，這有這時候，他肆無忌憚的眼神能得到偽裝。
陳放是整個漁村一頂一的美男子，從小美到大。
小時候哪個鄰居阿婆大爺見到, 都走不動路, 非要上去捏捏陳放的臉才肯罷休。
從小打到，陳則隻聽到過一句對哥哥不好的話, 一個路過這的老道士。
老道士身上破破爛爛的，一副神神叨叨的感覺，路過學校的時候，正值放課。
陳放帶著陳則準備回家，陳放一時不查，撞上了這個老道士，嚇得兩小孩連連道歉，生怕這麽一個奇怪的陌生人逮他們。
不過出乎意料的，老道士被撞倒了也沒鬧，反倒是上下打量了圈離得近的陳放，而後又是神叨地掐指算了算。
猛得睜眼，見到眼前茫然又漂亮的臉蛋，反倒什麽也說不出了，最後輕輕歎息道：“孩子，你這命不好啊……”
老道士的話沒被陳放放在心上，反倒是陳則一直記到現在。
臉上突如其來的輕微疼痛將陳則拽回了現在，原來是陳放見陳則神遊天外，以為他自慚形穢，便上前捏著臉寬慰：“誰說我家陳則不好看的！小則你隻是沒長開，而且你太瘦了，看著跟個黃豆芽一樣，哪有女孩願意要。”
陳放說話一向是心直口快，等話說出來了，才發現，本來準備誇的，反倒像是在貶了。
陳放將少年轉過來，麵對他的眼睛，而後雙手捧著陳則的臉，表情肅穆道：“在我心裏，小則一直都是好看的！”
身後不遠處的木屋裏傳來一聲“陳放”，是母親喊她，陳放這才放下手，去屋裏找母親。
在他轉身後，很少露出笑容的陳則嘴角的弧度漸漸變高，手不自覺地撫摸到臉上，眼神中透著……
“哢！”任導死鎖著眉厲聲喊道，低氣壓令全組人都不敢喘大氣，“今天怎麽回事？你們倆狀態不對啊。”
今天是奚澤進組的第三天，前兩天奚澤和江黎月兩人個各自拍單獨的戲份，AB組的拍攝順風順水。
結果兩人一起拍的時候，異常艱難。
奚澤見任導有點慍，立刻鞠躬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問題，給大家添麻煩了。”
江黎月眼神微暗，先是去監視器地方看了遍回放，而後沉聲致歉：“我的，不好意思。”
這已經是這一鏡拍的第三回了，取得海邊外景拍攝，需要時刻注意陽光的變化。
他們從下午3點開始，現在已經是快5點，對光線分外敏感的攝像頭是經不起這樣消耗的。
其實可以通過後期的濾鏡的調光進行修補，但任導總覺得這種的影片就失去了原有的質感，不是他追求的原生自然光線下的真實感。
任導既不想浪費掉恰到好處的光線和背景，又不想浪費所有人的時間精力陪他們再走兩邊無用的鏡頭，於是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道：“陳則陳放，你們都去化妝室休息一下，調整調整狀態。”
“來！所有人休息5分鍾，我們下一場要‘搶密度’！光替隨時待命。江黎月和奚澤你們兩準備好了就出來，最多給你們15分鍾。”任導拿著喇叭喊道。
江黎月點了點頭，俯身拿起放在監視器旁的水杯便進了化妝間。
奚澤正準備跟在後頭，被任導拽住。
任導眼神瞄著江黎月，確定他進了房間後，這才對著奚澤小聲說道：“你記得我之前跟說戲的內容吧，好好再琢磨琢磨。剛才那條，如果隻是你的單人鏡頭，其實可以留的，但放在你們兩個人的場裏麵，你就得再收一點，你現在有點情緒外露了，收知道嗎？”
奚澤心中有愧，大紅著臉點了點頭，虛心道：“我知道了，下一次一定收住！謝謝任導指點。”
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的男神搭戲，能不激動嗎？
他現在感覺自己的精氣神，繞著整個海岸邊瘋跑一圈都消耗不掉！
“嗯……”比起奚澤，任導顯然現在更擔心江黎月一點，懷疑是不是陳則和陳放兩兄弟之間的接觸引起了江黎月的不適。
那被江黎月知道現在的戲份中，陳則隱晦地對哥哥陳放生了不該有的情愫，那不是完了。
任導想到就頭皮發麻，對著奚澤鄭重其事道：“陳則，進去可別跟你哥說你這心路曆程，可千萬得爛在心裏！”
奚澤顯然也是知道江黎月的某些出名屬性，握著任導的手，分外理解地說道：“我懂！一定會爛在心裏的。”
“對，你戲裏戲外都是爛在心裏，記住這個感覺！”
奚澤在就江黎月的化妝室門口敲了敲，而後輕聲道：“江老……哥，我進來了。”
由於時間緊迫，任導要求他和江老師要一直沉浸式體驗角色，因此要求兩人在平時都要帶入角色。
奚澤不能喊江老師，隻能稱呼他為哥。
而江黎月則叫他‘小則’。
奚澤進來的時候，江黎月正在喝水，但這個喝水又與平時他在片場看到的姿勢不太一樣。
平時江黎月喝水很優雅，給人感覺喝的不是水，是香檳。
現在他麵前的江老師，正一仰著頭，嘴裏鼓起來又快速咽了下去，桌子上還擺著一個白色小藥瓶。
奚澤若有所思，而後福至心靈詢問道：“江……哥你這是在吃藥？”
江黎月咽下水，看了看奚澤，搖頭說道：“不是，吃的維生素。”
奚澤沉默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們拍戲趕進度的時候，經常內分泌紊亂，吃點維生素能有效緩解這些症狀。
沉默很快蔓延到整個化妝間。
奚澤心裏暗罵自己剛才腦抽沒有出聲應道，隨便說兩句都比現在這樣好很多。
但都已經沉默這麽久了，再出聲，不是更尷尬。
奚澤內心糾結地不行。
最終還是江黎月先開的口，“不好意思啊，小則，剛才幾次NG是我這裏的原因，連累你陪我挨訓了。”
奚澤哪裏承受的起有影帝稱號的江老師，忙不迭否認道，奚澤試探性的問道：“那個，哥，你今天是不是狀態不太好。”
眼見江黎月黝黑的眸子向他看來，奚澤小聲繼續說道：“我不是說您不好的意思，是指您戲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感覺您今天經常出神。”
“因為前兩天我們分別拍的時候，我結束得早，去您那看過，就沒聽見那個吹毛求疵的任導喊過‘NG’。我想，今天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
“你……”江黎月沉思著，頓了兩秒，而後突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是也出演過《憶浮生》，四年前？跟我搭過兩場戲的‘阿福’？”
奚澤此刻的心情簡直難以言表，他甚至有種奪門而出，對著天地大喊的衝動。他的男神真的真的還記得他！
他單方麵決定，今天是他的幸運日！
“對對對！江老師，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我。”奚澤靦腆地垂頭激動道，他怕自己熾熱的眼神嚇著男神，隻敢低頭看低，手指死死攪著，克服著澎湃激動的心。
“其實當年我跟你一起拍了五場，隻是三場我都沒有話，也不是直接跟你對手戲，
就是個旁邊的背景板。”奚澤回憶起當年第一次見到江黎月的場景，眉飛色舞，語調透著歡樂。
雖然兩個人在此時‘相認’有點不和情況，但奚澤明顯感覺說開之後，江老師看他的神色都緩和了不少。
他們兩人是在任導的命令下，在私下也需要代入角色，總沒有兩人從心底裏就這麽認定的效果好。
“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最後我們最後一場戲，是年三十拍的……”奚澤越說越小聲，到後麵，幾乎不敢說下去了。
因為，那天的江老師因為不在狀態被當時的導演好一頓訓。
整個片場的人都被那天低氣壓的導演給嚇得，一個都不敢玩手機，就連跟親人聯係都得背著導演。
無外乎，一向備受表揚的江黎月那天的狀態實在是太差了，拍了一天，幾乎沒有能用的鏡。
江黎月隨著奚澤的話，陷入當年的回憶，他自然記得他當時為什麽不在狀態。
是因為趙晨星。
那是趙晨星出國後的第一個“大年夜”，他當時堅定地認為趙晨星就算是出國，過年一定會回來的。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國內，國外什麽都沒有，冷清又孤單，怎麽可能留得住生□□熱鬧的趙晨星。
然而，那天一早，他便得知，趙晨星不回來的消息時，可想而知，當時的他有多難受。
心裏轉過無數個年頭，最終敵不過一句：他不配。
思緒翩飛，各懷心思的兩人被門口的場務喚醒，趁著光線勉強夠拍一條，任導等不及叫兩人上場。
江黎月和奚澤走進拍攝區後，兩個光替快速出場。
“各部門，直接走，必須一條過！沒有第二遍，也沒有保一條！”任導高喊，聲音頗有些興奮，他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氛圍的細微變化。
果然，這次拍得異常順利，江黎月有了基於吃透人設和劇本的自由發揮。
一如既往地無可挑剔的演技，無話可說的吸睛感。
當陳則說羨慕他有了嫂子的時候，陳放提前走到弟弟身邊，自然地搭上弟弟的肩膀，然後說道弟弟上了高中很快也有機會的。
再之後銜接捧臉安慰便愈加自然。
任導燥鬱了一下午的心終於得到了解放，所有部門都沉浸在任導帶來的快樂效應中。
大概是先抑後揚的情緒起伏過於激烈，任導興奮地給每人買了杯奶茶，然後請主創和主要負責人一起吃飯。
奚澤自然也應邀在列，他一想到晚上又能看到男神，興奮地連自己的私服都選不好了。
奚澤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成為新的‘陳則’，其一是他的外形條件非常符合劇本中的人物設定。
故事時間線中的陳則是個內向寡言的高中生，纖細瘦弱，看臉有著難以抹除的少年感，五官沒有一個是帶有攻擊性的，全都是柔和的線條。
奚澤幾乎是從劇本中走出來的一般，加上他一直都盯著他男神的劇本，有一點機會都會上去創造條件與男神搭戲。
因此，陰差陽錯地成就了這個新角色和新故事。
“不過我選他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任導開了瓶五糧液，給副導演邊倒酒邊說道。
兩人此時正趁著奚澤去上衛生間的空檔談論著八卦。
副導演手拿著小酒杯，低著頭盯著酒線問道：“什麽原因？”
“這小孩，幾個月前被爆出來‘殺害自己的親生父母’，當時差點就上熱搜了，被方策斥巨資壓下來了。不過這小孩之前參加的電影都不能播了。”
這話一出，酒桌上每一個人手裏這酒都喝不下去了。
這感情好，你也打算白拍？
副導演當即酒也不喝了，放在桌上，嚴肅道：“老任，這話你得說清楚啊，這我們要是知道肯定是不帶用的，這小孩可是你一手選定的？難不成有隱形。”
任導一副‘你說對了’的神色，神秘兮兮地說道：“方策當時有多捧他，你們都不敢想。”
“幾乎是什麽資源，當時的奚澤是想要什麽有什麽，他想要什麽方向，就給他那個方向的資源。”
“據說，當時他想去大熒屏，然後他第一部 戲就是跟著業界盛譽的趙導。這下給同期的幾個對家眼紅的，餘下幾個小經濟公司聯合起來，直接對齊炮筒開炮，一股腦地黑。”
“我也是事後了解到的，這小孩是可憐的。父母因為家裏資產破裂雙雙在家中自殺，還被小孩給看見了。”
“難怪，這跟陳則陳放故事有重合片段。”
“所以啊，你懂我為什麽選他做陳則了吧。”任導慢悠悠地抿下酒。
旁邊製片和負責人唏噓，果然娛樂圈的爆料，反著看就行，幾乎沒幾條是真的，大多都是反轉反轉再反轉。戲劇哪有生活有意思呢？
副導演聽到他們說這話，突然提到：“那11·13大地震呢？”
任導平時看著冷漠嚴厲，實則有一個愛好八卦的心，從上麵嚴密的起承轉合故事就能看出，任導是個內娛秘辛小能手。
“小江那個自然是假的，但凡接觸過小江這人的，都知道這種不可信。”
“那……詹影帝呢？”旁邊有人問到。
“詹文的事情，你們問我不問方策人？”任導說著指了指，剛推門進房間，一臉鬱鬱的奚澤。
奚澤：……
奚澤本就因得知‘江老師有事不來參加’而悶悶寡歡，這下還讓他做內應探聽經紀公司的內部八卦，更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