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江黎月接到袁漓給他電話時, 他剛趕完一個平麵拍攝的通告,薑雲開著商務車送江黎月下班。

江黎月輕輕捏著鼻梁,示意薑雲把車載音響調低後, 接起。

袁漓先是關心他的日常行程, 忙不忙累不累之類的慣用語,江黎月從容應答,隻是聲音有些低沉。

倒是袁漓的聲音聽著與平時不太一樣,透著些許的慌亂。

也是,一朝大鬧微博, 不是誰都有機會幹的。

這麽想著,江黎月微微抬了抬聲調, 帶著笑意道:“媽, 怎麽了?”

像是他的聲音安撫住了對麵,袁漓靜了會, 歎了口氣道:“微博出這樣的事情,你們一個二個都不跟我說是吧,讓我自己在家瞎操心?”

江黎月望著夜晚的絢爛的車燈,勾了勾唇角, 沒有接, 他知道對麵會自己念叨下去。

“所以,不乖的孩子是不是要有點懲罰?”

“嗯?”

“罰你回家擦地縫磚!”

江黎月一聽,立刻放下捏著鼻梁的手,挺直身板,討饒道:“媽……”

“嗯?再加上數石榴葉!”

“別再找理由了, 小月兒, 再找懲罰更多。我可是看過你通告了啊,這幾天剛好有個行程在家, 沒什麽事就回家。”

等江黎月掛了電話,薑雲憋了會,沒忍住好奇心,問道:“擦地縫磚這麽恐怖的嗎?”

車內車窗緊閉,江黎月的電話她聽得清楚,也知道聽到懲罰的時候,江黎月的態度轉變。

在她印象中,她小時候逢年過節,大掃除的時候,也幫老母幹過,是挺累,但也就小半天的事。

“五層樓的量……”

趙家別墅的地磚,不在管家和阿姨的工作範圍,因為這是袁夫人特地作為懲罰任務留給孩子們的。

為你點蠟默哀。

薑雲識趣地沒有多追問。

對江黎月家裏是別墅莊園這事她並不感到驚訝,雖然對江黎月的背景了解得不多,但五年的相處,從很多小細節能抿出是個富貴人家,教養良好的天之驕子。

不過說起通告,A城倒確實是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中心。

“今天這個商務通告搞定,有些小的通告之前能給你推的都給你推掉了,綜藝那邊下一期是實景錄製,而且還得等你和詹文這些事平息差不多再進行。聽說差不多兩三周,12月差不多。”

“你這我不太擔心,隻是詹文這事吧,被錘就基本完了,綜藝還得重新找人。”薑雲談起這個多災多難的綜藝,深深歎了口氣。

誰曾想,江黎月首個真人秀綜藝竟如此不順。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薑雲忙在心底默念三遍。

“你9月殺青的任導那部《海中夢》,劇組那邊有些鏡頭需要補拍,好像還新增了一點劇情,具體回頭問問導演和編劇。”

電影一般輕易不補拍,大多內娛工作人員,都有些迷信,覺得重拍不太吉利,因此電影很少會有補拍。

但這其中一定不包括任之錦導演,他是出了名的‘任補鏡’。

任補鏡在完成拍攝後,和後期剪輯一起看初剪版,如果發現有些內容表達的不符合,甚至有些地方多餘,他毫不留情減

掉並重拍。

這並不代表導演編劇菜雞,很多黑粉認為任導這樣就是不專業,他們不能夠在初拍的時候就安排好全部,沒有全局觀。

恰恰相反,任導是一個極嚴謹負責的大導演,熟練多種著名的鏡頭表達。

但更多時候,拍攝不是按照時間順序和敘述故事的角度拍攝,因此最終的成片有可能導致前後的割裂感,或鏡頭語言沒有表達完整。

這都是劇組常發生的事。

因此《海之夢》初剪版出來後,任導看完,完美主義潔癖犯了,一點瑕疵不留,直接聯係組裏做好補拍重拍準備。

深知任導雞毛屬性的江黎月,絲毫不驚訝,畢竟跟過他三次電影,習慣任導這樣突來的鏡頭潔癖。

“那你在A城的這幾天,我就不跟你了,任導的組你熟。”薑雲開進江黎月小區,江黎月在京城有自己的複式公寓。

薑雲打聽過,江黎月那個小區的複式戶型,月租差不多12w上下。

更恐怖的是,江黎月不是人紅了之後住進來的。

而是一開始就住著。

當初簽完合同,薑雲準備給他安排公司宿舍的時候,江黎月婉拒並隱晦表示自己有房子。

薑雲當初也沒在意,後麵才知道了他住在京城數一數二頂豪華的小區,甚至沒敢問這房是租的還是買的。

因為,隻有在答案不確定的時候,她還能腦補是月租這個可能性。

如果真知道答案,而且還是買下來的,那她能直接仇富到把自己藝人給吃了!

“那我把裏希特接到我那?你之後又是電影補拍,又是錄製綜藝,沒什麽時間照顧吧。”

薑雲瞄著江黎月的神色,試探著開口。

江黎月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它認生,不熟悉你那的環境,還是我帶回去吧。”

認生……

你是主子,你說了算。

薑雲還想繼續掙紮些什麽的時候,被江黎月的手機鈴聲打斷。

大概是進了小區的緣故,江黎月打開了車窗戶,帶著寒濕意的桂花香飄進車內,薑雲聞著清香感到神清氣爽,很是舒服便也打開了窗。

“張叔。”

“他回家了是嗎?”

“什麽時候到?”

“嗯。”

“我再等等回。C市那邊……”

“嗯,好。謝了張叔。”

對麵言簡意賅,薑雲把車停到他樓下的時候,剛好結束通話。

開了車窗的原因,風聲掩蓋了通話聲,薑雲隻能連蒙帶猜。

“晨星回國了?回A城了?”

“嗯。”

“那敢情好,明天問問他那這事怎麽處理,估計他也看到熱搜了。”薑雲叨叨著,“他要是回的話……你也今天回A城?”

之後的通告就在A城,薑雲估計江黎月知道趙晨星已經回A城了,應該會提早回去。

江黎月偏頭按開安全帶,皺著眉思索了會,才道:“不,我等兩天再回。”

薑雲:震驚我一萬年。您居然不回?

還以為趙助理一回國,您就得像狼狗聞著味撒丫子追過去呢。

大概是薑雲的表情過於震撼,江黎月對應她這個表情沒有任何表達欲。

車內陷入一片詭異的靜謐。

薑雲很快回神,好奇道:“你倆……”

江黎月輕輕吸了口氣。

“吵架了?”

江黎月:……

這麽多年當狗腿子伺候‘聖上’,薑雲也有經驗,尤其是通過江黎月麵部表情揣摩此刻聖意。

那就不是吵架了。

江黎月下車前,薑雲又多問了一嘴:“怎麽?難不成你在C市還有事?”

C市靠近邊境,很少有內娛相關事項在C市,因此江黎月突然說到C市,倒是有點反常。

江黎月扶著車門,逆著小區路燈,薑雲看不清神態。

“嘖……有毒蛇在那邊,順手幫個忙。”

薑雲:……

不想說不說嘛!

別欺負我不懂中文!

搞得姐現在很難看!

等江黎月關上車門,薑雲捏了捏方向盤,最終決定給自家搖錢樹甩臉,一腳油門招呼沒打就走了。

*

邊境C城,廢舊大樓。

此時的夏思勞鼻青臉腫地跪在水泥地上,朝著對麵坐在黑色真皮沙發翹著二郎腿的男子磕頭。

“韓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被稱為韓哥的男子,聞言僅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半邊唇角,晃了晃手中帶冰的雞尾酒,含笑道:“是嗎?我都不知道你膽子這麽大,錯哪了?”

夏思勞一隻眼睛已經被打得高高腫起,看事物帶了重影,根本看不清,隻能聽到老大的聲音。

嗡鳴聲中傳入韓哥帶笑的聲音,他以為韓哥已經消氣了,便哆嗦著跪行至人影前,剛摸到韓哥的皮鞋,便被一腳踹在胸口,踹出三米遠。

韓哥略帶嫌惡的看著自己的鞋底,彷佛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一個眼神,身旁小弟拿出絲綢,仔細擦了擦韓哥的皮鞋。

夏思勞嘴角溢出血跡,肋骨應該斷了,他現在直不起身,但也知道韓哥還沒消氣。

“讓你去京城發展業務,你倒好,沒人幫你你就廢成這樣?”韓哥慢條斯理地說道。

“韓……韓哥,我是,廢物,您再給我次機會,我一定能辦成。”夏思勞費力半支起身子,跪趴在冰冷的地上,粗重的呼吸掃起一層浮灰。

“你知道,你這次給我惹了多大麻煩嗎?”韓哥將酒杯放在茶幾上。

‘咯噔’一聲脆響,這一刻,仿佛跟夏思勞的心,跳在一個拍上,瞬間,夏思勞的汗毛陡立。

“不不……韓哥,你聽我說,傅杏的死我已經讓他們做手腳了,不會被看出來的。”

“嗬。”韓哥緩步踏至夏思勞一步遠,嘲諷道,“你確定嗎?萬無一失?”

“我確定,這娘們……她已經暴露了,不能留了,您放心……下麵人做得很幹淨。”

“哈哈哈哈。”韓哥彷佛聽了多大的笑話,他肆意地笑著,看也沒看地上的夏思勞,而後輕輕揮了揮手。

兩個人從韓哥身後走向前,架起夏思勞就往屋外拖。

身後上來個黑衣人,問道:“老夏怎麽處理?”

等人被拖走後,韓哥這才重新坐回沙發上,對著旁邊的小弟輕飄飄道:“按規矩處理啊,斷他幾根手指長長記性和腦子。”

說完又想起了什麽,韓哥對著小哥招了招手,悄聲問道:“你知道他錯在哪了嗎?”

小弟無聲屏息搖頭。

“錯在他蠢啊,到現在還不知道栽在誰手裏。以他那愚蠢的智商是不會想到要滅傅杏的口的。這事警方介入調查了,你聯係一下,別查出我們的手腳。”

“還有,看看這兩天到底那位找死的聯係他了。如果不知內情的,教訓一下就行,如果知道得多……”

“那就讓他知道,什麽是好奇心害死貓。”

“是。”

就算是條狗,也得看看主人再決定打不打。

*

江黎月進屋,沒開燈。

隻見玄關鞋架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兩個綠油油的小熒光珠子亮了。

“裏希特……”

回應他的,是奶呼呼的“喵——”。

裏希特通體黝黑,在沒開燈的屋裏,它不睜眼,根本看不見它在哪。

裏希特張著綠瑩瑩的豎瞳,無聲地看著主人在黑暗中,而後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主人摸它。

而後,它再次“喵。”

試圖引起主人的注意力。

然而亦是枉然。

裏希特也有自己的脾氣,於是自己順著鞋櫃旁的矮腳凳,跳到地上,自己跑去落地窗前的窗簾裏縮著了。

江黎月進了門,便靠在門口,一動不動。

回過神的時候,裏希特已經不在玄關了。

養了五年的貓咪,他大概是摸清了它的小脾氣。

他沒開燈。

他的公寓是臨江一棟的頂層,月光正對著落地客廳,透過半遮光的窗簾灑進空曠的客廳。

看到窗簾在動時,他便知道裏希特生氣了。

它一生氣,就會待在窗簾裏麵。

大概是第一次帶它回家的時候,它

就躲在裏麵,所以對這個位置情有獨鍾,是被它認定的自己的安全空間。

但他這麽多年過去,依然不會處理。

他又喚了兩聲,裏希特不出來,他便沒招了。

從櫃子裏拿出個貓罐頭,倒在碗裏,裏希特也沒有出來。

倒是等他歎了口氣,離開客廳時,裏希特才從簾子裏鑽出來。

一麵瞄著他,一麵吃著糧。

江黎月靠在樓梯扶手旁,輕聲道:“哥哥回來了,你知道嗎?”

江黎月經常在裏希特吃東西的時候對它說話,聲音很輕。

客廳很大,很空,倒顯得他的聲音莫名有種孤寂感。

江黎月頓了會,望著裏希特身旁從窗簾下方透出的月光出神道:“你想見哥哥嗎?”

裏希特被養了五年,隻對兩個詞敏感,“裏希特”以及“哥哥”。

無外乎,這倆算是它短暫貓生中的高頻詞,出現的頻次太高以至於它已經分外敏感了。

因此,聽到‘哥哥’的時候,它抬起小貓頭,看向出聲源。

那人隱在黑暗中,但以它的視力倒是可以看得清晰。

主人半依在旋轉樓梯旁,握著微微發涼的木質樓梯扶手,好像很用力,手繃得泛白。

“喵。”裏希特輕輕喊了聲。

樓梯旁的人這才收心,握著扶手的手也悄然放鬆了點。

裏希特繼續低頭吃罐頭,今天是雞肉糜,是它喜歡的。

“我們後天回去見哥哥?”似是疑問又仿佛不是,語氣充滿了迷茫。

“你沒見過哥哥對吧,你一定很想見,早點帶你熟悉他,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那我們……明天回?”仿佛這句話,有什麽阻力一般,在主人的喉間滾了兩邊,這才出來。

江黎月說完,看了看手機。

21:02

還有兩個小時多點,就是明天了。

裏希特一臉滿足得吃完罐頭,踏著優雅滿足的貓步回老地方窩著。

月光正好,適合睡眠。

感覺它沒睡多久,被一個猛刹驚醒的時候,已經在車裏了。

“喵?!”

“喵喵?!”

第一聲震驚為什麽它突然不在家了?突然奔赴旅途。

第二聲震驚為什麽自己睡得這麽死,這個男人就這麽讓它感到安全嗎?!

才五年時間,它就被馴養得如此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