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任思思閃著淚光一把抱住江黎月, 就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抱住浮木一般。
洛寧和坐在她肩膀上的縮小版嬛嬛剛進會議室便撞見了這一幕，驚地洛寧女士鳳眸睜大，瞳孔驟縮, 紅唇微微張開, 手不自覺悄然捂住了嘴唇。
驚訝了一瞬，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絕佳的給AI上課的時候，她立刻開啟實時教學模式：“嬛兒，任思思此刻的情緒你覺得是什麽？”
嬛嬛隻是個初級版本的超級AI, 不能理解複雜感情，她快速過了一遍在她們還沒進會議室時發生的事情, 然而在那段時間會議室中沒有任何對話。
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江黎月一進來, 任思思的反應驟變。但是這是洛教授發布的任務，她需要給出一個回答, 錯誤也沒關係，畢竟她不僅需要學習新知識，更需要從錯誤樣本中進行更正修改。
“悲戚，傷心, 痛苦。”嬛嬛根據任思思眼睛上的淚珠判斷道。
“不, 她這是瞬間墜入愛河，痛並快樂著。”洛寧放下手，而後接著道“吊橋效應導致的，你結合心理學定義和他們之前的狀態分析。”
“對了，我剛才的表情你也記錄打上標簽。我的表情是吃驚, 驚訝與興奮。”
“嗯……”洛寧思索了兩秒, 而後接著挽起唇角促狹道，“你再分析一下現在的彈幕, 我大概能想象出直播間的粉絲已經炸了哈哈哈！意外之喜！”
“炸了？是指彈幕很激動嗎？”嬛嬛道。
“嘛！算是。這樣我給你幾個關鍵詞，你帶有明顯情緒的彈幕都分類一下，憤怒與嫉妒，這是課後作業。”
就在兩人激動地進行私下教學時，各種意義上的當事人都不愉快。
【啊啊啊！！給我鬆手！死女人！！日！！我氣炸了！】
【艸！鬆手啊啊啊！換我上！我才是哥哥的女人！】
【笑死，這算是江黎月的緋聞嗎？這個桃花運哈哈哈！】
【本來對這個情侶組無感的，現在我宣布這一對是所有嘉賓中我最討厭的！】
【哥哥如此潔身自好！一朝不查竟被玷汙！要求節目組取消情侶組！】
【潔身自好？倒也不是吧，我印象中剛出道的時候不是被爆出來跟圈外的女子私下約會嗎？】
【5555哥哥不幹淨了！說回來！哥！你咋了！為啥不推開她】
此刻被熊抱的江黎月，身板僵硬，略顯無措。
他不太會處理這種情況，如果對方是個男的，他早就把人手給卸了，但是碰到這種梨花帶雨，明顯情緒不太對的女孩，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麽動作，除了哥哥之外沒什麽人能跟有他這麽近距離的接觸。
再者——
任思思眼裏的驚恐與害怕，他再熟悉不過，這是他曾經一度掙紮的泥潭。
僵了幾息，江黎月便四兩撥千斤不著痕跡地脫出任思思的懷抱，而後像是表達安慰地摸了摸任思思的頭。
以前他情緒稍微有些不穩定的時候，趙晨星就是這樣用溫熱的手掌摸他的頭發。
那段時間的他是寸頭，經常紮得趙晨星沒安撫一會，就收回發紅的手，而後舉起罪證，笑著讓他賠償。但對於他來說，最有效的穩定他情緒的方式卻不是這個，那個動作他隻擁有過一次，也就是那一次讓他知道，有些蜜糖並非憑空就能得到的。
上帝是公平的，各種意義上的公平，他需要付出一定代價後，才能得到。
江黎月的心理活動是不被直播間的粉絲所知的，她
們看到的隻是他們追的明星正在以一種表達親密的動作安慰著另一個異性。
【放開那個女人！啊啊啊！】
【嗚嗚嗚，俺也想被哥哥摸摸頭……】
【這是單身明星能隨便對異性做的嗎？我能說我對象經常對我這麽做嘛？我感覺這個動作很氣密誒。】
【我要對江黎月下頭了，感覺要塌房，哥哥是大家的，我不允許他談戀愛！】
彈幕的激憤快要溢出屏幕，而此刻屏幕麵前正揪著手絹，死死咬住嘴唇的周小安隻想關注趙晨星的反應。
那個助理的存在她應該是全網第一個知道的，大部分粉絲都是因為機場的小視頻知道江黎月突然有新的同性助理。但是她是在機場路透前幾天，在BS咖啡廳就看見了江黎月和這個拿著行李箱的小哥。
當時江老師看著她和劉寧語的表情，她作為情感大師，怎麽能不理解！妥妥的就是個惡狼盯著覬覦他食物的敵人的神情。
就是那時，江黎月與這個所謂的“哥哥”之間的關係瞬間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趙助理應對這種情況的方式將就直接推動兩人之間的關係的細微變化。
趙晨星見江黎月正咋安撫任思思的情緒時，不由得挑了挑眉。
任思思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一整個就是墜入愛河的少女。在這種非戀綜的綜藝節目裏能碰上合適的對象倒也能成就一番佳話。
隻是，在他看來，他不是很同意江黎月跟圈裏人談戀愛，畢竟他家崽子人帥多金，在圈子裏地位高且少有緋聞，這樣幹淨的大腿，難免會有別有用心的女人前仆後繼，想要一步登天。
很快，趙晨星轉念一想，現在是他在這挑三揀四挑剔弟媳出身的時候嗎？
一者，感情這回事，尤其對男人來說，最講究感覺，這隻有當事人最清楚對對方有沒有那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二者，以江黎月這麽多年對感情的逃避狀態來看，這個不出意外也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啊；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算江黎月真的開竅了，想談戀愛了。他趙晨星有什麽資格對江黎月說：不！我覺得你別找圈裏人，阿巴阿巴……
他趙晨星是誰，充其量就是個鄰家小哥，還是那種因為亂七八糟原因拋下發小出國五年音信全無的小哥，說不定對江黎月來說，他隻是個狼心狗肺的認識多年的鄰居而已。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溝通，溝通的深入程度決定了兩人生活互相滲透的程度。他們之間有著空白的五年，五年的鴻溝。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會因為缺少話題而漸變得無話可談無話可說。
人，是社會的產物。社會是個大染缸，無時無刻不在將身處其中的人染上各種色彩，沒有人是一成不變的，沒有人會乖乖地在原地等你。
江黎月在娛樂圈的這五年，周圍接觸的人，演的電視劇，電影，這些隱藏的價值觀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地聊著周圍的話題了，什麽今天這個女生剪了劉海變漂亮了，明天那個男生談了隔壁學校的女朋友……
包括趙晨星他自己也一樣，他甚至連自己在國外的五年經曆都不能隨心所欲地向曾經最親密的存在述之於口。除了國外認識的同學外，知道他在國外情況和原因的大概隻有李螢了吧，不對，她成年之後就火速把自己名字改了，現在叫李安楠。
李安楠高中和他一個班，由於兩人經常一起參加競賽，高中女生裏他跟李安楠交流最多，她也是唯一一個在高中能偶爾混進他們兩人組的女孩。但若是將兩人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打個分，李安楠甚至都比不過江黎月的一個零頭，江黎月……
已經能算是親人了。
可為什麽有些事情能告訴一個不甚親密的外人，卻不能告訴江黎月，這一點他一直都沒想明白，或許等哪天他有勇氣將當年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告訴江黎月的時候他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吧。
此情此景下，他能做的也隻是像個哥哥一樣，打趣一番弟弟的桃花運。
趙晨星回過神，剛準備調侃兩句江黎月，眼神掃過那群挺直腰板坐在會議室的教師們的時候，感到了強烈的違和感。
很快，他便明白這個違和感從何而來——
任思思在現在這個鬼校中的身份是一名高中女學生，而江黎月的身份是“心理谘詢”老師，某種意義上說，他怎麽說也算是個教職工，廣義上的教室。
那麽，從這群教師的角度出發，現在的情況就是：一名相貌上乘的女學生當著一眾老師的麵哭著投入了另一個男老師的懷抱。
師生戀……
是學校內最不能犯的禁忌！
一般老師們麵對這種情形表情應該充滿不認同、否定以及對此感到憤怒，這才是正常反應。
但違和之處恰恰就在於，他們的表情不是他們這個身份所應有的。
這群衣冠楚楚的教師們，盯著眼前的這一幕，眼神中竟透露出興奮與恐懼並存的錯綜複雜的情緒，像是偷看夏娃偷吃禁果的那條陰毒至極的蛇。
趙晨星此刻的大腦高速分析，下一秒便拉過江黎月的手，將江黎月拉直他身邊，用餘光瞄著那群老師們的神情，將老師們的微表情盡收眼底後，他已然心中有數。
“江老師！”趙晨星調整自己的語調和表情，緊鎖著眉壓低聲音，不讚同道：“你這樣成何體統！再怎麽說，你也是個男老師，和女生學生拉拉扯扯……”
後麵他故意說得很慢，打算給那群沉浸在情緒裏的老師們反應時間。
他話落靜默了數秒，剛才帶他們進來的教務處李老師才晃過神，他一麵瞄著坐在會議室高位的男人，一麵迅速做和事佬，拉道：“趙老師，別生氣，江老師也是才來，不太了解這些學校的規定，可以理解的。那個新來的女學生！你回去寫份檢討，把你今天在會議室裏做這事的前因後果都寫清楚！”
“學園祭開辦在即，其他事情都先往後放放。”李老師看向最遠端坐在單個深黑色皮質老板椅上的男人，接著說道，“洪校長，您看……”
洪校長看著像是隻有三十五歲上下，戴著斯文的銀絲窄邊眼鏡，顯得年輕沉穩有氣質。但是在華國教育體係下，這麽年輕的校長幾乎是絕無僅有，這麽想來，這位校長要麽確實保養得當，要麽就是教學手段豐富背景過硬。
洪校長雙臂支在會議桌上，交叉著雙手虛掩在口鼻前方，表情紋絲不動，絲毫沒有透露出任何信息。
李老師也像是習慣洪校長如此，招呼他們坐在會議室裏，而後開始主持‘校園祭會議’。
整個會議過程就像是社畜每周必參加的工作會議，冗長無味，拐彎抹角，死活講不到重點，漂亮話倒是一筐一筐地往外麵倒。
果然，就算到了虛擬世界，畫餅技術也是高級社畜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
趙晨星掩著嘴巴，悄悄打了個哈切，餘光掃了眼江黎月。
？
這人怎麽從剛才開始就分外安靜，不像之前一樣一直用眼神騷擾他。
不是他的錯覺，自從他回國後，他就感覺這孩子像是得了什麽眼疾，視線總往他身上飄，每次他望過去的時候，總能對上江黎月那雙黑得如沉墨般的眸子。
但此時，他看過去，並沒有對上熟悉的視線。
江黎月長而卷翹，羽扇般的睫毛半闔著，細看有些微微發顫。趙晨星順著江黎月的視線往桌子下方看去。
江黎月此刻右手掌心包著左手，搭在小腹前，仗著有會
議桌的遮擋，他悄悄摩挲雙手的小動作除了趙晨星沒有別人發現。
他剛準備悄聲詢問一下，便被李老師的話打斷，這冗長的會議終於要到重點了。
“下麵就是關於校園祭開辦時間問題。”李老師點按著PPT，一麵說道，“以往咱們得校園祭都是每年最隆重的活動啊，會連著辦三天。今年的情況有些特殊……”
李老師的眼神開始變得飄忽不定，連帶著一眾的老師們都紛紛扭捏了起來，擺手的擺手，扭脖子的扭脖子，像是有蟲子在他們身上爬一般。
說起活動時間，趙晨星記得嬛嬛一開始給他們進行背景說明的時候，他以為就是當天，結果當天的11:30到來的時候，隻有整個學校發生變化，從原本的死寂變得生機。
盡早辦活動，盡早結束副本，這麽想著，趙晨星便發言道：“李老師，我和江老師今天也是粗略看了一圈學校的學生給我們的感覺，您別見怪，我們搞心理的，就是有這些職業病，不自覺會帶上眼鏡看周圍的。”
“怎麽說，我感覺我們學校的學生心理狀態吧是有些僵硬的，大概是剛結束高考的原因，學生有心理壓力很正常，這個時候辦活動給她們放鬆放鬆是好事情。”
趙晨星微微皺著眉頭，摸著下巴，顯得很專業的樣子，“隻是對於女學生來說，放鬆時間太長可能就回不到原本緊繃的狀態了。對於校方來說，不是好事情，畢竟咱們學校還是以成績為首要目標的對吧。”
洪校長在趙晨星發言的時候便抬頭望了過來，校長的窄邊眼鏡有些反光，趙晨星看不清校長的神情，但是校長並未反駁，並且他說前半段的時候，他同樣明顯感覺到，有幾位表情管理沒做到位的老師蹙起眉頭，不是很讚同的樣子。
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和這一桌子老師的目標是一致的，他們都不想讓校園祭的時間辦太久。
這就好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