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趙晨星不明所以：“剛在外麵不是已經介紹過了嗎？她是我女朋友。”
江黎月感到自己沉溺的水中, 有什麽東西正拽著他向更深處浸，水中龐大的氣壓正向他侵襲而來。
他像是氣息不暢般，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女, 朋友…啊……”
趙晨星：“你不知道當年我倆什麽情況, 洛寧她賊難，我倆難兄難弟，生活不易……”
他憶往昔的話還沒講完便被江黎月一聲充滿陰鬱的戾喝打斷。
“我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江黎月說完，脫力般緩緩靠著門滑下，直至滑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微垂著頭，將修長的雙腿蜷縮著, 雙臂環住自己, 整個人仿佛極度缺乏安全感一般，縮成了一團。
江黎月垂著腦袋曲著腿, 右手扣住自己的後腦勺，在趙晨星看不見的地方，死死擰著眉，閉著眼, 陷入一片他深惡痛絕的黑暗中, 他任由自己浸在這能將他吞噬的幽冥中，現在的他不適合交流，醫生跟他說他需要穩定自己的情緒，不要讓情緒起太大的波動。
他這次好像……不太能做到。
這種壓抑的黑暗在五年間無數次想要完全吞噬他，他都強壓著, 等著他的那束光回來, 再次照亮他的世界。
這次不行了嗎？
說完那就話的他不可抑製地在腦海中播放兩人親密的畫麵，醒目刺眼。說“不想知道”, 天知道他想得快要發瘋！他隻得用右手狠狠地薅了一下頭發，強製自己不去想那些畫麵。
像是溺水之人向岸邊發出的最後求救般，他悶聲道：“女朋友……你不覺得對不起我嗎？”
趙晨星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江黎月這麽生氣是為了什麽，而且，江黎月此刻地狀態讓他覺得很不對勁，感覺像是又回到了他初中那個階段。
趙晨星思索了會，不確定地試探道：“難道是因為我比你先談？”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解釋可能性很高，行得通啊。
初中那會，正是少男少女情竇初開之時，趙晨星作為學校的‘男神’‘校草’深受追捧，不少女孩明著暗著給他示好，什麽明信片巧克力都沒少塞。
那會發生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也是在初中畢業時被幾個女孩子悄悄告知的，他聽過之後哭笑不得，沒想到江黎月的占有欲能強到那種地步。
那是初三上半年發生的事情，趙晨星被學校選去參加‘華羅庚’數學競賽，參加競賽的同學有幾天不在學校，需要去別的學校集中培訓。那些女孩子們呢，年紀輕臉皮薄，不敢當麵跟他表白，總是暗搓搓地示好。
趁著趙晨星不在學校，女生們組織了一波衝鋒，有意思的是，對象不僅僅是趙晨星的課桌洞，還有江黎月。
江黎月在初中的時候比高中還要陰沉，可以說，當時他甚至都不想去學校，是趙晨星威逼利誘好久才勉強答應和他一起去學校。
初中班主任隱約知道一點他倆身上發生的事，倒是心疼他們，沒有跟任何同學說明理由，直接把他倆安排成同桌。
江黎月初中的時候個子沒有趙晨星高，因此他一直坐在前排，趙晨星在最後一排。兩人調到一起，肯定隻能是矮的那個就著個高的，不能擋住別的同學的視線。
於是兩人從初二開始就一直是同桌了。
同班同學們紛紛表示初二的江黎月太可怕了，賊陰暗，搞得同學們去後麵扔垃圾要麽選擇投籃，要麽繞著江黎月的座位。有同學去請教趙晨星都得找江黎月不在的時候。
幾個女孩子商量了一圈，最終打算雙管齊下，大家都知道兩人形影不離，還知道表白如果有親友在旁邊‘吹吹枕旁風’，成功率會高很多。
她們是這麽想的。
但她們沒料到的是，江黎月吹的不是‘枕旁風’，是‘酆都陰風’，直接把她們精心準備的很多話語凍得胎死腹中。
“那個……江同學，嗯……”模樣很是清秀的女孩子支支吾吾地對著江黎月說道。
女孩其實也不理解，明明這麽好看的男孩子，怎麽表現地這麽陰暗呢，小小年紀到底有什麽過不去的。
她們結伴來這，她首當其衝，猜測江黎月頭上是不是安裝了隱形空調，她快凍死了。
“你跟趙晨星平時相處得很好，你們應該經常講話吧……”
江黎月：……
江黎月甚至都沒有看她們，隻是捏著筆杆，眼睛死死盯住桌子上趙晨星的修正帶。
女孩心道你這樣讓我怎麽繼續！她剛想退縮的時候，被身後的小姐妹悄悄捏了下，她想起她身後還有‘萬千’少女等著表白，她得頂住壓力，為她們開辟先河，於是她繼續尷尬道：“哈哈哈，我在說什麽呀，你們關係好是公認的哈哈哈。”
“江同學，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江黎月這才緩緩抬眸，視線淡漠地掃了一圈她們，心中已然明了她們找他說話的目的。
女孩見江黎月抬眼，心髒先是漏了一拍，沒想到江黎月臉這麽好看，比趙晨星更甚！這麽好看的男孩子一定很好說話，她心中一陣激動，她們在早上大家都沒來教室的時候，已經把表白信和小禮品都悄悄塞進趙晨星的桌子裏了，作戰計劃就差江黎月的‘枕邊風’了，有希望！
隻見江黎月薄唇輕啟，緩緩發出兩個字，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很久沒開口說話一般。
“不能。”
嘶——，女孩覺得自己心裏已經是‘撒貝寧吸氧’的表情包了，也沒人跟她說江黎月這麽難搞啊，一點都不紳士，女孩子的忙都不幫，不對，他不是不幫忙，他是連請求都沒聽就直接拒絕！
後麵推著她的手漸漸從她衣服上滑落，估計也是沒想到，她們會在這一步遇上銅牆鐵壁，遇上不帶響兒的槍林彈雨。
打擾了！告辭！
她們回去商量一圈後，決定隻能讓課桌洞裏的那些告白信和巧克力當敲門磚，為她們衝鋒陷陣！
趙晨星參加培訓的幾天時間，課桌裏已經是塞得滿滿當當，仿佛旁邊路過一個人的輕微震動都能把裏麵東西震出來。幾個女生看著那是相當滿意，暗戀便是‘看著自己的付出和努力便能感到無盡的幸福’。明天早上趙晨星就回來了，她們也就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了！
那天的晚上，江黎月走得很晚，晚到年級檢查衛生的紀委都已經查完他們班級的衛生。那同學檢查完，還特地好心囑咐江黎月關燈早點回家。
女同學們第二天紛紛打扮得比平時精致，每一根頭發絲都顯得這天極其重要，但她們沒想到……
這天無事發生，一如往常一樣，平淡得讓她們開始懷疑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她們晚上抱團哭著討論，最後結果就是：趙晨星不愧是校草，學神，他眼光很高，很挑。
思來想去，最後她們開始自我安慰，如果趙晨星真的選了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那不免出現姐妹間隙，這樣誰都不選，她們還能繼續做好姐妹，嗯，真棒！這是最好的選擇！趙同學為同學友誼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是位好同誌！
隻有這樣的好同誌才能當她們心中的男神，男神是什麽，用來看的不是用來玩的！
畢業的時候，趙晨星被問到那天收到這麽多信和東西有什麽反應的時候，他表情可謂是一臉懵逼，還沒反應過來，那些女孩又開始吐槽道為什麽兩個好兄弟性格差這麽多，趙晨星是那種陽光外向型的，江黎月陰暗內斂型，還說起了那天江黎月是如何拒絕她們的經過。
趙晨星聽完後哭笑不得，同時也在心裏感歎以前的江黎月並不是這樣的。他雖然內向，不怎麽愛說話，但不陰暗……
他記得當時根本沒有收到那些情書和巧克力，他的書桌洞裏麵一幹二淨，所有的書和卷子都被江黎月整好帶回家給他。江黎月應該知道這些東西在哪裏，趙晨星便去問他了。
江黎月的回答很直接，沒有任何的閃躲和狡辯：“嗯，是我把那些東西都扔了。”
“為什麽？因為那些東西很礙眼，我都喂垃圾桶了。”江黎月很嫌棄地說道，在他看來那些東西花花綠綠，粉得刺眼，他看得不爽。
趙晨星捏了捏額角，無奈道：“就算你要扔，好歹也告訴我一下吧，這到底都是女孩子的心意，隨意處置太傷她們心了。”雖然他確實沒打算在初中就談戀愛，初中太早了，好多都隻是荷爾蒙作祟，一時的衝動罷了。
“我……沒有資格處理那些垃圾嗎？你想跟她們談嗎？你難道不覺得……很惡心嗎？”
當時江黎月說完這話的時候，整個人眉頭死死鎖著，手指也在不安分地扣弄著，都出血了自己也沒察覺。
這種情況的江黎月是不能受到刺激的，趙晨星連忙順著毛道：“你當然可以處理啊，不是你不能處理的意思，我也不會談戀愛的，最起碼肯定不會在你前麵談，怎麽樣。”
江黎月聽到他說這話，才稍稍舒展眉頭，輕聲又確認一遍：“你不會談戀愛的，對吧。”
“對對對，我肯定在你後麵，放一萬個心吧。”趙晨星這一年順毛次數可太多了，現在應付地順手。
*
“咳咳咳——”
江黎月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將他由回憶帶回了現實。趙晨星無奈隻得走到江黎月身邊，把江黎月扶了起來。
“好好的沙發不坐，願意坐冷地板，舒服嗎？”趙晨星將人拖到沙發上，平躺放好，準備給還在繼續咳嗽的某人倒杯水。
江黎月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他邊咳邊道，看著就很費勁：“哥，我沒事……”
江黎月輕輕晃了晃趙晨星的手臂，咳嗽得太用力了，他啞聲道：“我想喝水。”
趙晨星仍由某人這麽拽著他，看著他發頂的漩沒好氣道：“這不是正給你倒水去啊，江大少爺。”
江黎月聞言，放開了手，而後自然而然地捧起茶幾上的還剩一半的水，道：“我喝你的就行。”
江黎月小口小口地抿著，他垂著眼皮，思索著什麽。
趙晨星順勢坐在他旁邊，幫他順了順後背。
客廳內靜了一會，房間隔音很好，樓下的嘈雜喧鬧傳到樓上房間就隻剩窸窸窣窣的白噪音。
“哥。”江黎月捧著紙杯，紙杯的邊緣被他咬出了幾個淺淺的牙印，他瞳孔幽深，直直地盯著微微泛起波紋的水麵，道：“既然你答應過我，肯定在我後麵談。既然我沒有談，那麽……”
“你現在能分手嗎？”
江黎月暗著眸子等待著趙晨星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