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22
聞言, 季檬忍不住在心裏嘖嘖感歎，學霸的樂趣她果然體會不到。
她觀察著沈鶴霄的表情，甚至還從他平時波瀾不驚的眼神中找到了那麽點小驕傲和小開心。
季檬頓了下, 一言難盡的語氣：“你做吧。”你開心就好...
沈鶴霄往後翻了一頁，拿起筆，再次一臉認真地盯著那些數字。
大概兩小時的時間, 姑媽們在那本準備燒烤食材, 沈鶴霄在這邊做完了一整本數獨題...
季檬不明覺厲, 他每做出一篇, 她就會拿過來檢查一遍是否正確，然後捧場地誇他幾句。
肉眼可見, 沈鶴霄今天心情很好……
他做完最後一頁時, 甚至唇角明顯上揚, 眼中也全是暖意, 露出一個很好看的笑容。
季檬看著他，餘光就瞥見遠處幾位姑媽已經準備好烤串, 似乎就準備來叫他們過去。
季檬眼珠一轉，覺得這時機完美。
沈鶴霄也正好站起身。
她往前邁了兩步, 按照前兩天排練的劇情, 雙手抱住他的腰。
下午陽光正好, 從西邊斜斜照過來，鑽過旁邊的樹葉縫隙, 落在兩人身上，應該是個很美好的畫麵。
但季檬感覺到, 抱住的那一瞬間, 沈鶴霄明顯僵在原地，手也無措地懸在半空, 跟排練的劇情嚴重不符。
季檬馬上小小聲提醒：“我姑媽她們在看我們！”
沈鶴霄耳根微微泛紅，又遲疑了兩秒，才回抱住她，下巴很輕地蹭了蹭她頭頂，表現出一副親密的樣子。
他低頭，看見懷裏的女孩穿著他的西裝外套，頭發上有好聞的洗發水味，好像是玫瑰的香味，清清甜甜的。
沈鶴霄猶豫著抬起手，又忍不住揉了下她頭發。軟軟的，毛茸茸的...
他放下手，緩緩閉了閉眼。
這個畫麵並沒有定格太久，身後腳步身漸近，傳來季檬姑媽的聲音。
“誒喲，把你們膩歪的喲——”
季檬聞聲馬上鬆開手，後退一步，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撓了撓頭，用那種細細軟軟害羞的嗓音：“你們怎麽過來了啊...”
三姑笑著說：“瞧瞧，還埋怨我們打擾他們呢。平時在家有的是時間膩歪吧，出個門還黏在一起。現在年輕人把這種行為叫什麽來著？”
二姑接話：“撒狗糧。”
季檬內心非常滿意，她設計的劇本也太好了，成效非常顯著啊！
沈鶴霄輕抿抿唇，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季英馬上笑說：“都弄完了，把串烤熟就能吃。你手不是燙傷了嗎，好好歇著就行，先過來那邊去坐吧，不然烤好了都吃不上熱的。”
坐一下午，午餐就吃了窩窩頭配醃菜，季檬也確實餓了。
她想了想，很自然地扯過沈鶴霄的手，笑笑地拉著他過去：“好！走啦！”
一路過去，暖絨絨的陽光灑在他臉上，耳邊季檬的幾位姑媽在念叨他手燙傷的事，那邊的烤架已經準備好，食物的香氣遠遠飄過來。
沈鶴霄低頭看了眼，兩人握住的手被西裝衣袖遮擋住大半，她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若隱若現。
唇角微勾。
這趟出行，很值得。
**
邊烤邊吃，直到傍晚，炭火才被熄滅。
三位姑媽聚在桌邊開始打鬥地主，姑父們去院子裏支帳篷聊天。
沈鶴霄和季檬再次無事可做。
但是，繁忙的農家小院角落，此刻還有個更悲催的人。
——被迫點著燈趴在塑料桌上，苦大仇深寫暑假作業的表弟。
季檬看到這畫麵，想起自己同樣悲催的童年，忍不住去找三姑說情。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放暑假呢，別讓他寫作業了吧...”
三姑氣哼哼地說：“還不是怪他自己？給他報了個奧數班，老師布置的作業他全都抄答案，上課的時候一問三不知！罰他今天全部重做，也好長長記性！”
季檬啞然，愛莫能助的眼神望了眼那邊可憐的表弟。
二姑：“你們閑的沒事就出去看看，外麵走遠點還有個小池塘呢。”
季檬眼睛一亮，拉著沈鶴霄快步出了院門。
大概走了50米，往身後看了眼，立刻鬆開沈鶴霄的手，冠冕堂皇地來一句：“沈老師，冒犯了。”
沈鶴霄眼神黯淡下去，淡聲：“...沒事。”
季檬拿出手機舉過頭頂，盯著頂部顯示信號的位置。
“我們去找找哪裏有信號吧，這破網，萬一有什麽重要的微信消息我都收不到。”
沈鶴霄答應一聲。
越走越遠，路過傳說中的小池塘，意料之外，居然還在池塘裏看到兩隻正在談戀愛的野天鵝，修長的脖子勾在一起，纏纏綿綿的。
季檬忍不住想炫耀腦子裏那點小知識，“沈老師你知道嗎，天鵝一生隻會有一個伴侶。找到伴侶之後，如果其中一隻嗝屁了，另一隻就會孤獨終老。”
沈鶴霄腳步頓了下，沒說話。
兩人繼續往前走，直到遠離那片池塘，季檬才聽到身邊男人很低的聲音。
“嗯，這樣很好。”
季檬看他一眼，笑著開玩笑：“我還覺得天鵝怎麽這麽想不開。何必呢。像我們這一代的人，談好幾段戀愛，甚至結幾次婚都是正常的。”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沈鶴霄的臉色冷下去，“哪裏正常？”
季檬注意力還在手機信號上，隨口反問：“哪裏不正常？”
沈鶴霄轉回頭不看她，“哪裏都不正常。”
季檬突然笑了下，感覺這段對話很像小學生。
她又往下接：“哪裏都不正常是哪裏不正常？”
“......”
沈鶴霄揉揉眉心，徹底不想理她了。
空氣陷入沉默，又走遠了些，大概在一條水泥路邊上，季檬一聲驚呼：“啊，終於有網了！”
沈鶴霄還是不說話，低頭看手機上的消息。
有實驗室的學生聯係他，他回撥電話。
季檬站在旁邊回微信，片刻，就聽見沈鶴霄極為冷漠的聲音，對著電話。
“怎麽數據又出問題，反反複複多少次了？”
“不要總是找理由，學院這麽多資源都耗在這裏，不是給你們找理由用的。”
“明晚我回實驗室，要看到完整的報告。”
季檬抬起頭，愣愣地瞅了眼沈鶴霄。
他掛斷電話，涼颼颼的眼神落在她臉上，讓季檬在36度的高溫天打了一個冷戰。
她眨了下眼，“沈老師，你對學生好凶啊...”
回憶這段時間的相處，沈鶴霄跟她說話的語氣從來沒有這麽凶過。
沈鶴霄別開頭，像是還在因為學生的事生氣，語氣依舊不太好。
“不可以？”
季檬悻悻道：“可以可以...反正是你的學生，不是我的...”
兩分鍾之後，手機振動一聲，收到崔雪郝發來的消息。
【檬，你老公好像吃火藥了...】
季檬深吸一口氣：【剛他打電話的時候我聽見了。】
季檬：【自求多福吧。】
崔雪郝：【唉，今晚可能要在實驗室通宵了。】
崔雪郝：【你能透露一下嗎，沈老師他明天什麽時候回來...】
季檬：【最快也得下午了吧，我們來鄉下了，還要在這邊住一夜呢。】
崔雪郝發來一個極為哀怨的貓貓歎氣表情包。
【老師在玩耍，苦命的我們在幹活。】
季檬又發了兩條消息安慰她，抬眼看沈鶴霄，試探性問：“回去嗎？”
沈鶴霄一個音也沒發，邁著長腿往回走，跟她一前一後，還隔開一小段距離。
季檬也不由在心裏歎氣。
看樣子，真是被學生氣狠了...
不過，這變臉也太快了吧？吃燒烤的時候不是看起來還挺開心的嘛？
果然，高智商的人，總是陰晴不定的。
*
傍晚的時間過得很快，回到院子裏坐了會兒，吃了點西瓜，夜幕就已經降臨。
幾乎一個小時，沈鶴霄都沒有跟她說一句話，身形筆挺地坐在椅子上，看那本又厚又重的英文書籍。
季檬很識趣地沒有打擾，跑到姑媽那邊旁觀鬥地主戰局。
中途，沈鶴霄抬了抬眼，聽見那邊歡聲笑語，其中，季檬的嗓門尤其大。
“炸她！”
“天哪二姑，你這都不炸她的嗎！”
“觀棋不語！誰讓你告訴她們我有炸彈？”
“我們又不傻，檬檬不說我們也知道你有炸彈，四個三唄。”
沈鶴霄沉出一口氣，低垂著眼眸，卻好半天都沒看進去一頁書。
也是奇怪，他注意力一直很集中。
最後放下書，想把季檬喊過來，但想到之前那句“多結幾次婚也正常”，他胸口就發悶。
沈鶴霄再次拿起書，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頁頁翻著。
聽到那邊季英的聲音：“檬檬，你不去陪你老公，在這看我們鬥地主做什麽？”
沈鶴霄眉梢微動。
又聽到季檬笑著說：“他看書呢，我過去反而影響他。”
沈鶴霄在心裏冷哼一聲。
明明下午還拿了本數獨跟他一起做完一整本，當時怎麽不說是影響他。
幾個女人的對話持續傳來。
季英：“你多跟別人學學，鶴霄上學的時候成績就好，還特別自覺，從來不讓老師操心。不像你，你還記得你初中的時候嗎，翻牆逃課去遊戲廳！”
季明一邊洗牌一邊附和：“是啊，上課還偷看言情小說，她班主任告狀都告到我這裏來了！”
季申也跟了句：“還有小學的時候，搶班裏男生的零食，去掏那個小男孩的褲子口袋，把人褲子都扒下來了，嚇得人小男孩哇哇哭！”
“......”
季檬尷尬地扯扯唇角，決定還是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裏晃悠，遇到抱著一本習題，滿臉委屈的小表弟虎虎。
“姐姐，你會做這道題嗎？”
小學數學，季檬還是很有信心的。
她接過那本冊子，盯著那道題看了好幾分鍾。
然後，季檬產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現在她的智商已經退化到連小學數學都做不出來了嗎？
季檬安慰自己，這是奧數題，不是一般的數學題。
她把小冊子還回去，指指屋簷下的位置：“你看到那個哥哥了嗎？啊...不對，你看到那個...你姐夫了嗎？”
三年級的表弟點點頭。
季檬笑嘻嘻地說：“這邊光太暗了，姐姐看不清，你去問姐夫吧，他什麽都會。”
“哦。”虎虎走遠之後，又回頭，瞟她一眼，小小聲：“是你做不出來吧，還光太暗，嘁——”
“......”
於是，另一邊，沈鶴霄手裏被塞進一本習題冊。
他瞅了眼，幾秒之後：“二十三。”
眼前的小學生滿臉驚訝：“哇，姐夫，你都不用草稿紙的嗎！不對，你該不會是瞎說的吧？”
沈鶴霄看著眼前的小孩，剛才那聲“姐夫”在腦中回**了好幾遍。
他張張口，“你可以自己驗算。”
小男孩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躺椅上，拿著鉛筆在草稿紙上寫了幾個算式，而後，用更為驚訝的眼神看著他：“對的欸！姐夫，你真的好厲害！”
虎虎的小眼珠賊溜溜轉一圈，“姐夫，你能告訴我詳細解題步驟嗎...不然明天奧數課我答不出來，又要被我媽她們罵...”
這種難度的數學題，沈鶴霄真的不知道有什麽解題步驟可言。
安靜幾秒後，他淡聲：“可以。”
“你得先幫我把你姐姐叫過來，但是...”不能說是他叫的。
後半句還沒說出口，麵前的小男孩就對著遠處一聲驚呼。
“姐姐——姐夫叫你——”
沈鶴霄：“......”
虎虎朝他眨了下眼，“但是什麽？”
沈鶴霄身子往後靠，沉沉的聲音：“...沒什麽。”
下一刻，季檬小跑著從遠處過來，到他麵前站定，撩了下頭發：“怎麽啦？”
麵麵相覷，沈鶴霄跟她對視三秒之後，拿出桌上的車鑰匙，遞給她。
“燙傷膏，在車裏。”
季檬：“媽呀！我都給忘了，一天四次來著，今天是不是就出門前塗了一次！”
沈鶴霄麵無表情地“嗯”了聲。
季檬接過鑰匙，又小跑著去到院門口停車的位置。
等她回來時，虎虎也拿著冊子準備離開了，臨走前，不忘再吹一句彩虹屁：“嘖嘖，大學老師不愧是大學老師，講奧數題都就跟玩兒似的，真牛。”
......
屋簷下又隻剩下沈鶴霄和季檬兩人。
季檬坐在他旁邊，隔空眺望一眼，壓低聲音說：“其實你可以自己塗，我姑媽她們都在打牌，姑父在喝啤酒，都沒在看我們這邊。”
沈鶴霄沉默地接過那管藥膏，擰開蓋子，胡亂往手上塗。
季檬挪了挪位置，半靠在躺椅上，側眸看著旁邊的男人。
幽黃的光照在他精致的臉上，輪廓被照得毛茸茸的，纖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青色的陰影。
很安靜的樣子。
季檬咬了下唇，輕聲說：“我剛才去看我姑父他們搭的帳篷。”
沈鶴霄：“嗯。”
季檬繼續道：“他們隻帶了四頂帳篷，一家一頂。也就是說，今晚，我們要睡在同一個帳篷裏，不過睡袋有兩條，都是新的。你...”
“會介意嗎？”
沈鶴霄低著頭，手上擦藥的動作突然停住，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聲線仍舊清淡。
“不介意。”
他頓了下，平靜地補充：“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