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20
關於怎麽抱這個問題, 季檬也沒有答案。
她雖然跟簡崢談過六年戀愛，但實在是沒進行過什麽親密活動。
當然，擁抱是有的。
大概僅限於每學期開學見麵, 或者假期簡崢送她去機場時，在安檢通道門口前，一個象征性的擁抱。
似乎也沒帶什麽感情, 就跟兄弟之間的擁抱差不多。
不至於貼得很近, 她甚至還會用手用力拍拍他的後背...
根據季檬多年來看偶像劇和戀愛番的經驗, 這實在不像是情侶間正常會有的那種, 情不自禁、甜到拉絲的擁抱。
季檬抬頭看看沈鶴霄，聲音不自覺變得沒有底氣：“就...先抱在一起試試？”
然後她再視情況調整動作。
沈鶴霄在原地默了幾秒, 緩慢地靠近她, 似乎也是猶豫不決地樣子, 身子站得挺直, 抬起雙手，輕輕環住她的上臂。
身高差得太多, 這個擁抱的姿勢，季檬的頭頂和他的下巴甚至還隔著一小段距離。
她下意識深吸一口氣, 聞到了沈鶴霄身上更為濃烈的薄荷沐浴液味, 還有被曬過的睡衣, 散發出很幽微的陽光和洗衣液的味道，兩種香味混在一起, 又冷又暖...
那一瞬間，季檬覺得腦袋有點空白, 而且沒太敢抬頭。
大概三秒後, 頭頂傳來沈鶴霄低沉的聲音：“是這樣嗎。”
雖然沒有緊貼在他的胸口，但這個距離已經極近, 季檬可以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腔微微的震動。
季檬沉出一口氣，抬頭，沒有直接對上他的視線。
沈鶴霄抱她的時候並沒有看她，而是平視著前方。
季檬小聲說：“...好像，不太對。”
似乎這動作太僵硬了，一點也不親密。
頭腦半脫線的狀態下，季檬提出一個很蠢的建議。
“可是我現在也看不出來哪裏不對勁。不然...我們去洗手間對著鏡子看看，旁觀者視角？”
真的像話劇或者舞蹈排練一樣...對著鏡子練習。
她剛意識到這個行為發生在兩個非演員身上，且地點在家裏的衛生間，可能看起來很蠢時，沈鶴霄居然點頭了。
小幅度的點頭，下巴不小心輕蹭到她頭頂。立起來的幾根呆毛似乎被掃了一下，有點癢。
沈鶴霄隻說了一個字，“好。”隨後就鬆開手，一眼都沒看她，徑直走向公共空間的衛生間。
季檬低著頭跟在他身後。
因為臥室有獨立衛浴，這間衛生間，她第一次進來。
看著像是從來沒被使用過，空間寬敞明亮，彌漫著淡淡的香薰精油味，洗漱台後麵有一麵很大的鏡子。
季檬愈發覺得這畫風很古怪，但來都來了...
她抬頭看了眼沈鶴霄，試探性的語氣問：“再試試？”
沈鶴霄再次緩慢地抬起手，跟剛才一模一樣的動作。
一回生二回也不熟。
季檬扭過頭，對著鏡子觀察了一會兒。
emmm...
怎麽說呢，動作不是一般的奇怪。連朋友之間的擁抱都算不上，就像是一高一矮兩個蹦蹦跳的小僵屍不小心懟到了一起。
季檬忍不住笑了聲。
沈鶴霄放下手，語氣帶著幾分不安和局促：“...怎麽了？”
“太不自然了。”季檬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你可以試試...稍微抱緊一點？”
沈鶴霄緩緩閉了下眼，暫時沒加大抱她的力度，也沒出聲。
沉默的幾秒鍾，季檬也在心裏歎了聲氣。
讓沈鶴霄這種習慣性拒人千裏之外的大冰山突然對一個還不算熟悉的女人做出諸如擁抱之類的親密舉動，未免太強人所難。
季檬再次修改“劇本”，小心翼翼地說：“算了...不然還是我主動抱你吧。”
聽到沈鶴霄很勉強地“嗯”了聲，季檬的手往下移，抱住他的腰，然後逐漸加大力度。
和她想象中不同，隔著一層單薄的睡衣，可以很明顯感覺到他勁瘦的腰身，硬邦邦的，似乎還有肌肉。
當然，季檬沒好意思把注意力放在肌肉這個問題上，又思考著說：“或許，你可以用下巴蹭蹭我的腦袋？”
沈鶴霄低頭，照做。
不論是小時候還是之前在北陽見麵時對他的印象，季檬都沒發現他這人還挺聽話。
至少最近，對她或許過分的要求沒提出過一個“不”字。
季檬逐漸有些適應這種排練表演的方式。
她走遠，然後再走到沈鶴霄的麵前，抱緊他，再讓他蹭蹭她的頭頂。
重複多次之後，季檬在鏡子裏看著兩人一次比一次自然的動作，愈發覺得自己很有當演員的天賦，甚至也有做編導的天賦。
這動作，點到為止甜而不膩的，誰看了都得直呼一句“這小兩口可真恩愛”吧。
最後一次，因為這段“抱戲”不需要再NG，季檬逐漸把注意力分散開。
她發現，被沈鶴霄用下巴蹭腦袋還挺舒服的，癢癢的，某個瞬間還會硌到她一下。還有，他身上香香的，體溫好像稍微比她要高一點。
這麽想著，季檬下意識抬頭。
結果，看到他那種雕塑般好看的臉，季檬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
大概是...沈鶴霄外貌條件過於優秀，讓她有種假公濟私占便宜的感覺。
雖然她真的沒有要占便宜的想法，但還是莫名心虛。
季檬立刻鬆開水，視線收回的時候，又看見他耳朵後麵有細密的汗珠，耳根好像也微有些泛紅。
她退開兩步，重新跟他保持社交距離，摸了下鼻子：“這裏是不是...太熱了？”
片刻後，沈鶴霄別開頭，很低的聲音：“...有點。”
季檬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用導演的語氣說：“這條差不多就過了...我想想還有什麽...”
重新回到客廳，看了眼時間，她震驚地發現，剛才他們居然在衛生間這種離奇的地方排練了一個小時，換言之，斷斷續續抱了一個小時。
季檬坐在沙發上，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清清嗓子開始解釋：“我三個姑媽都當了大半輩子老師，很善於觀察，還多少有點疑心病...”
“而且我大姑，自行腦補的能力也很強。上次你也看到了，一點小動作就能讓她腦補一大堆有的沒的。”
“但上次她碰巧是往我們希望的方向腦補...萬一她又發現什麽不對勁的，開始往我們騙她這個方向想，那就真的很麻煩了！”
季檬吧啦吧啦說了一堆，瞄了眼坐在她旁邊喝水的沈鶴霄。
片刻，沈鶴霄放下水杯，很平靜地說了三個字：“有道理。”
“......”
季檬突然有種，類似於打遊戲時“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傷害二百五”的感覺。
聽見身邊的男人問：“還有什麽別的嗎？”
現在已經淩晨兩點多，季檬轉頭，看著他眼下很淡的烏青，“明早你有事嗎？”
沈鶴霄：“嗯，夏令營的事。”
“幾點？”
“早上8點。”
“......”
季檬沉出一口氣，站起身：“你還是先回臥室睡覺吧。”
沈鶴霄默了下，抿抿唇：“我不困。”
季檬看向他，無奈地笑：“但是我拉著你熬夜會有負罪感，而且你學校裏那些事才是正事。”
“先睡吧，高低明天還有一天。”
空氣又安靜幾秒，沈鶴霄這才站起身，道了晚安之後，往自己臥室走去。
......
雖然已經洗過一遍澡，但他躺在**，總覺得渾身上下都癢癢麻麻的，尤其是腰上那一圈，甚至血液有不受控製往下湧的趨勢...
沈鶴霄無法忍受這種感覺，躺了沒幾分鍾又下床，打開浴室的門。
他臥室的這間浴室，空間大小、家具、鏡子的寬度都跟外麵那間很像。
剛才在鏡子裏，反反複複看見季檬從遠處走過來，抱緊他，把腦袋輕輕埋在她胸口。
她頭發很長，個子卻很矮，相比他的身高，顯得非常小隻。
沈鶴霄又走進淋浴間，打開花灑的噴頭，腦海裏還在循環播放剛才的畫麵。
其實，在這之前，他都不確定對這小姑娘的感情究竟能不能算得上是愛情。
隻是覺得，她嘰嘰喳喳笑著說話的樣子很有活力，會讓他輕鬆和開心。
但在季檬一遍遍過來抱住他的時候、上次要求跟他牽手的時候、看見她拿著一遝相親資料的時候、跟她領到寫有他們名字的結婚證的時候，他能隱約感覺到，內心某種衝動逐漸清晰...
細密的水流衝在身上，沈鶴霄低頭，下意識想去看看剛才被她抱過的位置。
他看見身上深一塊淺一塊的傷痕，又立刻閉上眼，抬起頭。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習慣了。
隻是，想到如果未來有一天，季檬也會看見...她應該會很嫌棄吧。
**
季檬睡前玩了付梓芮給她推薦的一款美少年戀愛遊戲。
她雖然熱愛玩遊戲，但這種類型的確實是第一次玩。
季檬嚐試了一小時，實在沒什麽興趣，把遊戲卸載了。
隻是，晚上做夢的時候，居然夢到了那隻從山泉水裏出浴的男狐狸精，而且是三次元立體版。
最要命的事，狐狸精穿著浴袍，膚色雪白，敞胸漏懷的轉過身時，居然頂著沈鶴霄的臉！
季檬醒來時，回憶到這夢的情節，莫名有點忐忑。
大概因為是昨天抱太久了...而且，在她現實見過麵的所有男人中，沈鶴霄是最像男狐狸精的，季檬一邊醒神，一邊遲鈍地想。
但夢境的畫麵太真實，她今天恐怕不太能直視沈鶴霄了那張臉了了...
季檬撐著身子坐起來，拿起手機刷朋友圈，第一條就看見崔雪郝轉發的公眾號推送鏈接。
「蘇城大學物理學院優秀大學生夏令營順利開營！」
順手點開，開屏就看見沈鶴霄的名字。
日程安排裏，有他的一節天體物理學講座。
季檬繼續往下拉，意料之外地，居然看見他昨天下午講課的視頻。
她點了下播放鍵。
錄製的設備應該很一般，他的聲音聽起來比現實裏更低一點，冷冰冰的麵孔，居高臨下站在講台上，說著一堆聽不懂的名詞、英文縮寫和術語，平淡到毫無波瀾的聲線。
一切都讓人感覺很有距離感。
季檬播放了幾秒就關掉視頻，不然再聽下去，她也許還會困到睡個回籠覺。
基於職業習慣，她直接拉到了最底部的評論區。
定睛一看，前排點讚多的幾個評論，全是跟沈鶴霄有關的。
「臥槽這個天體物理老師是真實存在的嗎？？？」
-評論回複：「當然，我上學期是他的課，本人比視頻裏還帥哦~」
「沈鶴霄？一分鍾之內我要得到他的全部信息！」
-評論回複1L：「已婚，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吧？友情提示：無名指哦。」
-評論回複2L：「夢碎了...果然顏值智商雙高的男性都是英年早婚。」
往下拉了好幾下，評論基本都在花樣吹這位沈教授的彩虹屁。
季檬順著一排看下去，嘖聲搖頭，把鏈接關掉。
單憑一張臉，在這種學院宣傳類的推送裏都能引起這麽多人關注。
如果沈鶴霄跟她真是夫妻關係，那她可能每天都會擔心吧，說不定還會要求他出門的時候帶上口罩？
*
這天，沈鶴霄很早就回家了，在季檬開播之前。
她那會兒剛化好妝換好衣服，風風火火衝進廚房去拿水。
沈鶴霄一如往常，還是坐在沙發上看平板。
季檬衝回房間之前，不忘刹車停住腳步，揚聲提醒：“沈老師，記得晚上還有事。”
“記得。”
付梓芮提前跟她轉達了品牌方的要求，這天直播的時候，季檬把鍵盤換成了這家推出的新款。
為了提高鍵盤存在感，她今天在玩LOL的AD位，全程把鍵盤敲得劈裏啪啦響。
大概播了一個多小時，直播間的熱度達到高峰的時候，季檬開始植入一段軟廣，推薦正在使用的鍵盤，順便宣傳一波線下活動。
密密麻麻的彈幕中，激動的粉絲偏多。
尤其是蘇城本地的觀眾，都說要去商場參加活動，順便看看活的主播。
季檬笑著答應，在下一局遊戲開始時，終於鬆一口氣。
每次接廣告的時候，其實都挺緊張的...生怕飯恰多了會引起觀眾反感。
大概這局遊戲結束時，她的一個老粉進了直播間，頂著很高級的牌子，季檬這邊的後台界麵會有特別提醒。
這名老粉的id叫RAIN，隔三差五會來看她，有時會在直播間待很久，有時剛進來就出去了。
但幾乎沒跟她發彈幕互動過，禮物倒是刷得很勤。
淩晨一點下播之後，季檬沒立刻出去，在房間先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昨天那種程度的擁抱應該就差不多了，親戚麵前，正常的情侶或小夫妻應該也不會做什麽更親密的舉動，做太多了反而顯得可以。
於是，本來設計好的摸頭殺、勾手指、玩頭發劇本暫時還是pass掉...
如果從細節入手，大概...可以設計一個含情脈脈對視的劇情？
季檬覺得挺可行，笑嘻嘻地推開房門。
意料之內，外麵又是香噴噴的，某種食物，好像又是那種暖呼呼的，湯麵或者湯粉，最適合晚上當夜宵的。
以前，她下播餓了之後，大部分外賣商家都關門了，剩下的隻有幾家難吃的連鎖粥、麵店或者燒烤。
睡前吃燒烤很油膩，粥太淡了，麵送過來又會坨成更難吃的樣子。
季檬快步走向廚房，更加覺得跟沈鶴霄同住真的很好。
他居然也有每天這個時間吃夜宵的習慣，而且還是自己現煮的。
灶台是正對廚房門的，沈鶴霄站在灶台前，專注地低頭看著鍋裏的東西。
油煙機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掩蓋了季檬的腳步聲。
沈鶴霄端起鍋，後退兩步，像是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人，手一抖，滿鍋煮麵的水溢出來許多，都灑在手上。
他皺著眉，把鍋暫時放回灶上。
目睹這場“事故”的季檬一聲驚呼：“啊對不起對不起！你燙到了嗎？我以為你知道我在你後麵的...”
沈鶴霄轉過頭，淡聲說：“沒事。”
下一秒，季檬就看向他的手，“救命吧，被開水燙了能沒事嗎！你家裏有燙傷膏嗎。”
沈鶴霄兩隻手都火辣辣的。
“…燙一下倒不會沒命。”他頓了下，“在電視下麵左邊第一個櫃子裏。”
季檬馬上過去拿，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一小盒未拆封的燙傷膏。
沈鶴霄也已經過來了。
季檬轉回身，低頭看向他被燙得明顯發紅的手，“你自己可以嗎，不行的話…要我幫你塗嗎？”
沈鶴霄沉默兩秒，薄唇微張，低低的聲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