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10
哪裏巧，怎麽就巧了？
全國單身的男女青年那麽多，她和沈鶴霄正好都單身，這也算巧？
季檬這麽想著，下意識瞥了身邊的男人一眼。
不成想，正好對上沈鶴霄看她的眼神。清透的銀絲邊眼鏡後麵，眸色黑沉沉的，深不見底。
季檬的小心髒撲通一下，大概是因為尷尬，又馬上轉回頭。
“大姑，這個小酥魚...你好像炸得有點鹹啊...”
季英可不吃這一套，白她一眼：“鹹你還吃這麽多，這一盤都快讓你吃完了！”
隨後，她立刻把話題繞回來，看看沈鶴霄，又看看季檬：“鶴霄比我們家檬檬大三歲吧？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什麽‘大三歲，抱金磚’，你倆這年齡差的也挺巧！”
“......”
季檬深吸一口氣，無奈，隻能直麵這個讓兩人都尷尬的話題。
“大姑，那叫‘女大三抱金磚’，不是‘男大三’。而且，沈老師也不想找對象的，人家也還年輕，現在就想專心搞科研，您催他找對象，就是在阻礙我們國家的天體物理研究進程。”
“你別給我亂扣帽子啊。”季英哼了聲：“工作和找對象不衝突的。鶴霄，你覺得談戀愛會影響你搞科研嗎？”
沈鶴霄一秒都沒多思考，從善如流地答：“當然不影響。”
季檬：“......”
桌子底下，她又重重踢了踢沈鶴霄的拖鞋。——喂，我幫你說話，你怎麽還不跟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呢？
於是，沈鶴霄又將腿移了半寸，側頭看向她，默了默，語氣認真又疑惑：“我擋到你了嗎？”
季檬：“。”
豬隊友！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在製造沈鶴霄的時候，手一抖，不小心把他的智商加滿了，所以，情商就半點兒都沒給他加。
季英伸長脖子看了眼，揚聲斥道：“誒呦檬檬，你看看，你把人家鶴霄擠到哪兒去了！從小就這樣，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
“......”季檬深吸一口氣，把腳縮回來。
毀滅吧。
飯後，季英又拉著兩個人坐去沙發那兒，叭叭叭了一個多小時，明示加暗示，聽得季檬都快免疫了。
窗外天色漸黑，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季檬低頭一看時間——媽呀！已經快七點了，她九點還要直播呢！
如果她提出要走，大姑肯定會以各種理由攔著，這種時候，就隻能由沈鶴霄這個外人開口。
季檬拿出手機，找到沈鶴霄的聊天框，“明聽姑訓，暗度陳倉”，給他發了條微信。
【拜托拜托，我一會兒還有事，你能不能跟我姑媽說，你現在要走，順便找個理由把我也帶走。】
消息發出的同時，身邊的另一部手機“嗡”地震動一聲。
三分鍾過去...五分鍾過去...
沈鶴霄專心聆聽季英講話，一個眼神都沒分給自己的手機。
季檬等不了了，隻好再次去踢他的拖鞋。
沈鶴霄終於轉頭看向她。
季檬目光上上下下，拚命給他遞眼色，要他看手機。
幾秒後，沈鶴霄：“嗯？”
季檬深呼吸，一臉假笑：“你手機剛才好像響了一下。”
沈鶴霄這才拿起來看。
從季檬這個角度，能看見他點開自己的聊天框，盯著那界麵看了兩秒。
對麵，季英問：“怎麽了鶴霄，是有什麽事嗎？”
沈鶴霄放下手機，很是平靜地說：“實驗室那邊有點事，不好意思季老師，我可能得先回去，下次我再來看您。”
季英站起身：“那可別耽誤了，做科研可真忙啊，我還準備多和你聊會兒的，好幾年沒見了。”
沈鶴霄靜了兩秒，垂眸看季檬，輕抿了下唇：“外麵好像天黑了，你今晚住這兒還是？”
季檬立刻站起身：“我去我小姨家住，在世紀花園那邊。”
沈鶴霄看著她，很自然地說：“我順路，那正好也送你過去吧。”
季英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雖然她還存了一肚子話沒說，但是，給倆孩子創造相處機會，也挺好。
她笑說：“行，天也黑了，檬檬一個人過去我也不放心，那就麻煩鶴霄了。”
季檬拿起包，長長舒出一口氣。
沈鶴霄這會兒還挺靠譜。
這小配合打得，真是薛定諤的情商，說有就有了。
*
天色烏蒙蒙的，近日蘇城都是陰天，空氣裏也都是潮濕的氣息。
季檬跟在沈鶴霄身邊，語氣終於變得輕鬆：“萬幸我成功溜出來了，多虧有你。對了，你真的順路嗎，如果不順路，我去你車上拿行李，然後打車去我小姨家就行。”
沈鶴霄清淡道：“順路。”
季檬笑起來：“那就麻煩你了！”
上車之後，有了白天的經曆，她沒想著跟沈鶴霄聊天。
身邊男人發動車子，季檬就開始拿手機刷視頻。緊跟網絡潮流，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第一個刷到的是條土味視頻，季檬沒注意手機音量，安靜的車內空間，“轟”得一下響起bgm。
“坐上我的副駕、甩開別的想法”
“關係變得融洽、請留下你的號碼喔喔~~”
“......”
季檬立刻調低音量，把短視頻軟件也退出。
此刻，坐在沈鶴霄車子副駕上的她，感覺空氣莫名有那麽點兒尷尬。
季檬調整呼吸，偷偷瞅了眼。
沈鶴霄麵無表情，目視前方開車，似乎壓根也沒注意到她剛才放的那條bgm。
季檬安靜坐了會兒，還是忍不住不說話。
“你現在住哪兒啊？”
沈鶴霄：“觀瀾府。”
好像是蘇城有名的高檔住宅區，房價高得嚇人。
季檬“哇”了聲，隨口一句：“大學老師工資這麽高啊...”
沈鶴霄思忖兩秒，解釋說：“大學老師工資不高。”
他頓了下，“主要還是一些投資收入、講座費、科研績效獎、父母公司的股份分紅。”
季檬沒想到他會答得這麽認真，眨了下眼，也真誠地說：“那你真的賺好多錢...我一直覺得我賺得就挺多了，但可能再存十年八年也買不起那裏的房子。”
途徑一個紅路燈，隔著窗子，她就聽到窗外吵吵嚷嚷的，注意力也馬上被吸引過去。
好像是旁邊車道有輛車追尾撞了，兩個司機正罵罵咧咧在吵架。
沈鶴霄偏頭，看到她左邊放著托特包，包口敞開，裏麵的東西很雜亂。
他快速拿起側邊扶手箱裏的一張教職工校園卡，“嗖”地一下，丟進她包裏。
季檬轉回頭，沈鶴霄也迅速轉回頭，無事發生的表情，看著前方紅綠燈上跳動的秒數。
季檬感歎：“現在的人可真暴躁，堵在路上還影響後麵的車。”
沈鶴霄：“...嗯。”
半小時，到達世紀花園門口，季檬拎起她的托特包，沈鶴霄又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拿下來。
季檬朝他笑，揮揮手：“那我先回去了，真是太麻煩你了。”
沈鶴霄低頭看她，聲音很輕：“沒事。”
季檬走之前又特意說：“對了，我大姑剛才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啊，她現在年紀大了，沒事兒就喜歡亂點鴛鴦譜。”
沈鶴霄靜了兩秒，眼底晦暗不明：“好。”
*
次日早上，組會結束，沈鶴霄聽完學生的匯報，正往辦公室走，就收到方開宇的微信，約他一起吃午飯。
方開宇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在蘇城時就認識了，跟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小時候就不是學習那塊兒料，長大後經曆也極其豐富，搞過電競、開過網吧、做過營銷號，甚至還玩過脫口秀，現在在蘇城開了家MCN公司。
沈鶴霄昨天把教職工一卡通“落”在了季檬那裏，直到現在，季檬還沒聯係他。
沒有一卡通，他也沒法在學校食堂吃飯，便答應了方開宇的邀約。
中午飯點，兩人坐在一家中式餐廳的包間，等菜上桌。
方開宇笑著給他倒杯茶：“怎麽樣，在北陽見到你那個小姑娘了嗎？”
沈鶴霄淡淡說：“她已經回蘇城了。”
方開宇睜大眼：“臥槽，可以啊，你已經把人搞定了？進展這麽神速的嗎！”
沈鶴霄微皺了下眉，但懶得糾正他這不恰當的用詞，隻說：“沒有。”
方開宇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上次給你支的招不管用？你這張臉...不應該啊。你該不會是忘了吧。”
“首先，全方位吊打她的現任男朋友。然後，盡一切可能創造見麵機會。最後，讓她幫你忙，你再幫她的忙，禮尚往來，循序漸進地增進感情。”
沈鶴霄陰沉著臉，喝了一口茶。
其實他很不想把跟季檬有關的事說給任何人聽，也不想讓外人給他支什麽招，但沒辦法，他在感情方麵實在是沒有任何天賦和經驗。
現在，他一籌莫展，並大概率長期處於一籌莫展的狀態。
沉默許久後，沈鶴霄緩緩沉出一口氣：“她已經明確表達了，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談戀愛。”
“臥槽！”方開宇震驚：“你這是已經被拒絕了？我千叮嚀萬囑咐，沒有十足把握，你一定不能...”
沈鶴霄：“我沒有。”
他揉揉眉心，言簡意賅地將季檬跟前男友分手的事敘述一遍。
方開宇：“這樣啊...那根據我的經驗，這種時候，其實最適合趁虛而入。不過，唉，按照你這性格，追女孩兒確實有點費勁。”
沈鶴霄靜靜坐著，不想說話。
方開宇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好奇道：“你們小時候關係挺好，可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確定你是喜歡人家嗎？”
“不知道。”沈鶴霄低垂著眼睫，
方開宇靠在椅子上，笑說：“不然你還是多學學我，以後多跟我去酒吧夜店玩玩，人不風流枉少年！”
沈鶴霄：“你27了。”
方開宇：“27算什麽，男人至死是少年！”
“.........”
方開宇想了想，突然說：“不然，你還是從你的優勢入手？你的優勢，嗯...除了你這張臉，那就是物理研究了。”
他開玩笑說：“不然你就跟她講你那些課題研究吧，說不定人小姑娘一聽，馬上就開始崇拜你，然後就愛上你了。”
沈鶴霄看著他，低聲：“我講過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講過！”方開宇笑得眉毛眼睛亂飛，好奇地問：“她什麽反應，有崇拜的小眼神嗎？”
沈鶴霄低垂下眼睫：“她...睡著了。”
方開宇憋了三秒，實在沒忍住，笑聲響徹整個餐廳。
這頓飯，沈鶴霄還沒吃就走了。
因為方開宇一直在笑，笑得很大聲，笑得他非常心煩。
沈鶴霄去便利店買了份便當，一邊往學校走，一邊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季檬的頭像旁邊沒有小紅點，他的教職工一卡通也沒有著落。
於是，沈鶴霄點開她的聊天框，打字：【我的教職工卡不見了。】
【你那裏有嗎？】
*
回蘇城的第二天，季檬過得相當痛苦。
小姨還沒回來，昨晚她搬行李調試直播設備就花了好半天，開播遲到一小時，下播也就延遲了一小時。
大概是昨晚妝沒畫好，直播間的噴子數量直線上升，季檬反複看那些彈幕，看到淩晨五點才睡。
沒想到，剛睡了沒一個小時，早上六點，三位姑媽的奪命連環call就陸續打了進來。
她們說今天是農曆六月十九，觀音菩薩得道的日子，非要拉著她去廟裏，燒柱香求姻緣。
季檬好說歹說，還是說不過三位姑媽，最終，她從**爬起來，拖著疲憊的身體去了寺廟。
好不容易燒完香出來，又在門口遇上幾個算命的，要免費給她算一卦。
沒算出財運事業運，倒是算出她今年紅鸞心動，還是什麽三生三世修來的正緣。
大姑聽得樂嗬嗬的，花300塊買了那算命先生推銷的招桃花小福袋。
季檬非常無語，但更無語的還在後麵。
有了這算命先生的話，三個姑媽拉著她回家，迫不及待要給她介紹相親對象。
姑媽們甚至還把那些相親對象的照片資料打印出來，用訂書機訂成一本小冊子，興致勃勃地讓她看。
此刻，季檬就靠在沙發上，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翻著手裏這本A4大小的冊子。
雖然她沒打算真去相親，但是，這平均顏值也太低了吧！
季檬一頁頁翻著，在心裏默默做出評價：豬頭大、豬頭二、豬頭三...誒喲，四號選手挺瘦的，但瘦得都皮包骨頭了，估計是個細狗。
正看著，二姑季明笑眯眯地在她身邊坐下。
“檬檬，有喜歡的不？其實啊，也不能光看資料，還是得見麵聊聊才有感覺。”
季檬沒敢說話，在心裏反駁：光看照片都這麽膈應人了，還有必要見麵聊嗎？
大姑季英也湊過來，笑說：“就是，先約著見見，反正你現在還沒找到工作，有的是時間。”
“這個就不錯，看麵相挺憨厚的，人肯定也老實！”
“......”
憨厚的豬頭二。
季檬抬起眼，誠懇發問：“你們到底是上哪兒找的，這麽多人的資料？”
季英笑著答：“有的是我們同事、朋友家孩子，還有一些是公園相親角拿的資料。對了，鶴霄那孩子你也先接觸著，不過他條件太好，估計是懸。”
“......”
季檬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姑媽，其實我真的不想找對象，我才剛畢業，年紀還小，我...”
她話還沒說完，屋裏轟得一下炸了，三位姑媽你一句我一句同時開口勸她。
一上午過去，季檬感覺自己頭也快炸了。
終於，午飯之後，她頂著遮瑕都蓋不住的黑眼圈，拿著那本相親對象的資料，暈乎乎走出小區。
這三個人當了半輩子老師，嗓門極大、聲音具有穿透力，教育人的話一套接著一套。
她叫了輛網約車，等車的同時，查看微信。
沈鶴霄問，他的教職工卡在不在她這。
被吵了一上午，加上嚴重缺乏睡眠，她思維有些遲鈍。
沈鶴霄的教職工卡怎麽會在她這裏？
季檬這麽想著，還是在包裏翻了翻。
果然，翻到一張不屬於自己的卡片，上麵寫著他的名字和院係，還印著一張證件照。
瞧瞧，同樣是證件照，沈鶴霄拍出來就這麽好看。
尤其跟那本相親資料上的照片比較，他這照片簡直是太養眼了！
季檬耷拉著眼皮，在微信上打字回複：【還真在我這兒，什麽時候不小心掉進來的吧。】
【你著急要嗎？】
上車之後，收到沈鶴霄的回複。
【嗯，你什麽時候方便。】
季檬：【半小時之後吧，世紀花園門口？】
她太困了，實在不想再跑別的地方。
沈鶴霄：【好。】
於是，半小時之後，她在世紀花園門口的路邊，看見沈鶴霄的車。
季檬剛走過去，沈鶴霄就下車了。
他身材比例極好，走路時腰背也挺得很直，緩步來到她麵前。
沈鶴霄眉頭微動，盯她兩秒：“你怎麽臉色這麽差？”
季檬心裏一怔，歎了聲氣：“唉，別提了，昨晚就睡了一小時。”
她雖然很困，但還是很有分享欲，絮絮叨叨，語氣疲憊地說了五六分鍾，才把這天上午的悲慘經曆說完。
季檬抬頭看他，晃了晃手裏的小冊子：“看，五十多位相親候選人呢。”
沈鶴霄沉默兩秒，臉色明顯不太好看，聲音很冷：“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