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在下盛葉舟, 安義府人士,來袁州是為尋友。”
“在下龐波,去年隨家人發配到袁州, 如今算是袁州故土村了人士。”
青年笑嗬嗬地拱手,笑意爽朗, 絲毫也沒隱瞞自己乃是流放之身的事,
哪料想他話音剛落, 對麵三人不僅沒有遲疑之色, 反到是齊齊麵露喜意。
“龐兄是故土村人!那可認識陸家陸齊銘?”盛葉舟忙問。
“陸兄!”
龐波還真認識陸齊銘, 去年他家落戶在故土村,受了不少陸家父子的幫忙,關係可以說得上是親厚。
“太好了!”
沒想到才進城就遇到了個識路之人,這樣盛葉舟他們就不用再在城中浪費時間, 請龐波幫忙帶路便可直接尋到人。
“幾位是從安義府千裏迢迢趕來看陸兄?”
三人身穿寬袍大袖, 看穿著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能行千裏趕來見之人,定是陸齊銘的患難之交。
如此這般一想,龐波眸中熱情便又增加了幾分。
難怪聽聞陸家在軍營裏有靠山, 如今想來,便與這幾位少爺有關係 。
“正是,路上走了一年多,終於來到此處。”
“幾位對陸大哥的情意實在叫在下佩服至極。”龐波拱手,麵上更是真誠:“我這就帶你們去故土村。”
廖飛羽尷尬地抬手打斷:“我們先填飽肚子再去尋人也不遲。”說著指了指正掛在頭頂的日頭。
此時已過午時, 正是各家吃飯的時辰, 他們貿然前往陸家, 反倒會徒增人家的麻煩。
“你瞧我這記性。”龐波拍著大腿,臉漲得通紅:“怎的連最重要的事都忘了說, 陸大哥這會兒怕是還沒從軍營回家。”
“陸齊銘還要隨軍操練?”廖飛羽好奇。
龐波憨厚地撓著腦袋,點頭。
既然衝為軍戶,那也需盡軍士之責任,不過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兵士,所以無需去全天待在軍營中,春秋農忙之時要下地農忙,冬夏則在軍營中喂馬或是做些粗活。
每家出一個男丁入營,陸家由於分家,二房中便要由陸齊銘這個大哥承擔起責任。
而龐波則是長兄替父親入了軍營,所以他偶爾便會代替家人偶爾入城來買些生活物件兒。
“那不若龐兄與我等一起用飯,稍後咱們同乘馬車前往故土村。”盛葉舟拱手。
“那小弟便厚顏與眾位同去了。”龐波倒也爽快,拱手回禮後爬上馬車坐好。
等人一坐穩,廖飛羽就迫不及待打聽起陸齊銘這些年過得如何。
送親亭一別,已近五年,陸齊銘早過及冠,不知這幾年裏容貌可有變化,那個愛打聽閑事的性子是否爺了依然如舊。
廖飛羽一問,就連盛葉舟也不由分出心神側耳傾聽起來。
那知龐波噗嗤一笑,神情很是愉悅:“陸大哥能說會道,功夫了得,頗得徐校尉看重,聽說還打算招陸大哥入他麾下效力呢。”
“不管到何處,陸齊銘那小子都能讓人刮目相看。”廖飛羽很是感慨。
“也多虧他那個性子,否則今日你我怕是都看不到他了。”
隻要身子骨稍微差些,或是自視甚高的少爺們,陸齊銘都不可能堅持走到袁州,更何況還能得人賞識。
幾句閑聊間,一家普通的食肆出現在眼前。
“這家食肆便是袁州城內拍得上名號的飯館,再往他處隻得隨意吃些麵條打發了。”
龐波生怕幾人嫌棄此處寒酸,忙先跟大家解釋道。
但三人原本就不是講究之人,山野間的河水野果都吃得,一碗餛飩便可算上好的食物了。
盛葉翰舔著嘴唇,一連陶醉地搶先接話道:“今日這頓飯便是今年我吃過最美的一頓。”
食肆內不小,兩層木樓雖古樸,但該有的陳設卻是一樣不少。
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光看幾人穿著,便立即將人迎上了食肆二樓。
二樓其實也是個大堂,不過隻是加了道屏風隔離開來,這便算是雅間了。
“幾位客官請坐,先喝口茶歇歇,牆上有菜牌,想要吃甚盡管跟小的說。”
袁州城內,幾乎很少能看到青年公子們出沒,更別說還是這等身著華服的富家少爺。
夥計心裏歡喜,心想著在食肆幾年,今日終於遇到貴人,說不得一會兒還能得點打賞,麵上更是和善。
“盡管挑你們店裏的招牌菜上,再給我五哥來碗清淡的湯,其他你拿主意就行。”
盛葉翰豪爽地擺手,倒真是一副闊綽少爺的做派。
盛葉舟都不知該感動他還記得自己吃飯習慣先喝湯的習慣還是罵其身上半個銅子都沒有還裝闊綽。
“好嘞!”夥計咧著嘴想笑,盛葉舟輕輕抬了抬手,指間夾著坨碎銀子遞了過去:“整治四五個菜便可,多得吃不完也是浪費。”
夥計接過碎銀子,雙眸都笑得眯成了條縫,又給幾人倒好了茶水,這才倒退離開。
但不知今日這袁州是怎了,夥計剛下樓,門口就又停下了架馬車。
從車上走幾個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幾人神色冷峻,看都沒看夥計,禁止邁步進入食肆之中。
“領我們去雅間。”
一句話落下,領頭的長須男子便自動往樓上而去。
上樓看到那幾扇簡陋的屏風之時,長須男子神色很是難看,低聲咒罵了句渾話後才不得不抬頭走向最靠近窗邊的屏風後。
他也知,這間食肆乃是袁州城最好的飯館了。
從幾人上樓,盛葉舟就聽到了動靜,好巧不巧那夥人偏偏選了個離他們就一張桌子的地方。
“若不是柳知……老爺吩咐,何苦麻煩我走這麽一趟。”
剛坐下,長須男子就冷著臉不滿抱怨。
同行的短須男子見狀,忙輕咳了兩聲,這才吩咐夥計快快上酒菜。
夥計心中腹誹,穿得倒是人模狗樣,但態度可跟方才那幾位少爺相差甚遠,從進來就沒正眼瞧過他呢。
兩道屏風相隔之處,耳尖的盛葉舟突然聽到老爺與柳這個姓氏,直覺使得他立即警覺。
廖飛羽與龐波一見如故聊得投機,看似盛葉舟端著茶盞一直在聽大家聊天,實則心思早飛到了隔壁去。
“三爺,隔壁好像有人。”
廖飛羽幾人說話的聲音不出意外也引起了那夥人的注意。
長須男子抬抬下巴,示意身後跟著的青衣侍衛去查看。
片刻功夫後,侍衛返回,小聲回稟:“應該是幾位家境殷實的小少爺出門遊玩,屬下聽他們正在說起同州城。”
“甚地方不好玩,偏偏跑到著鳥不拉屎的袁州來。”長須男子撇嘴,對這些吃飽了撐的少爺們分外不屑。
“三爺,此次事關重大,咱們還是低調些為好。”
從方才起,這個短須男子便是幾人中最為謹慎的一人。
“不若咱們明日換架馬車再出發可好?”短須男子又小心地提議道。
可惜……他的謹慎隻換來了長須男子的一聲冷哼。
“怕甚!如今在濱州和袁州,誰敢得罪咱們柳家,更何況明日咱們是以柳氏之名與羅校尉談買賣,怎可去自貶身份。”
短須男子神色一變,立即朝侍衛們抬了抬下巴。
不過片刻,盛葉舟就立即發現屏風後多了道偷聽的身影,默默聽了一瞬後黑影離開。
全然不知的廖飛羽說到精彩處,高昂的聲調傳遍了整個二樓。
長須男子嗤笑一聲,盛葉舟也跟揚起唇角無聲笑了笑。
男子似是極看不慣另一人的謹慎,侍衛一揮稟,隻聽他繼續又道:“怕甚,隻要咱們柳護軍在這袁州,還有誰敢動我們。”
他這話一出,另一人便不再出言相勸了。
“你們隻要好好聽我的,這次事情辦完,我一定向老爺給你們要幾個位置,日後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吳將軍年事已高,軍營中早由那幾個校尉說了算,加上羅校尉日後也算跟咱們一條船上的……就差許茂那個老東西。”
男人提起這個名叫許茂的人,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能將人碎屍萬段的樣,唇齒間咬下那個名字都加重了幾分。
“老爺就沒辦法對付那個許校尉了嗎?”突然有人問。
許茂不認識,但那個許校尉一出來,盛葉舟眼前就立時一亮,下意識瞟了眼龐波。
這人難道與方才龐波提到的許校尉是同一人?
盛葉舟再凝神聽那邊說話。
“那等人物不是你我動得了的人,咱們隻管按老爺吩咐辦事,這回好好把貨押回去便是。”
提起許茂,長須男子有些忌諱,聲音也不由得壓低稍許。
“是,三爺。”
“是,三爺。”
眾人回,跟著停了話頭。
盛葉舟收回在注意力,伸手拽了拽差點站上桌子的廖飛羽:“小心些。”
“在下真是佩服幾位,這一路走來竟如此驚險。”龐波拱手,甚至有些羨慕。
“哪有你厲害,這三千裏陸你都走過來了。”廖飛羽隨口一回,說完才驚覺自己失言忙又找補道:“我是說咱們都一樣。”
盛葉舟:“……”
“咱們還是不同的。”龐波搖頭輕笑:“若不是大難臨頭,龐某這一輩恐怕沒機會知曉自己這雙手除了筆墨竟還能握鋤頭。”
“龐大哥你這算甚!”盛葉翰突然道。
盛葉舟還以為傻弟弟這一路成長不少,會說些甚安慰人的話。
那知他很認真地望著龐波,又抓起盛葉舟的手:“我五哥會種地,會讀書寫字,還會做飯,甚至還能舞劍。”
盛葉舟:“……”
看盛葉翰神色,盛葉舟覺得他是很認真地在跟龐波攀比。
龐波一愣不知該如何接話。
廖飛羽被逗得哈哈大笑,捂著肚子連眼淚都笑飛了出去。
盛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