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碧濤院內。
緊閉的房內盛葉鈺吼地聲嘶力竭, 盛禺山背手立在院中,神色陰沉地望著房門不語。
沒多久,柳氏與吳氏聽到消息匆匆趕來。
得知此事後, 吳氏冷聲派人去將小吳氏請來,說罷馬不停蹄地又往前廳而去, 那裏還有個發瘋的女子沒處理。
“五石散!我們怎會養出個服五石散的孫兒。”柳氏還是無法接受聽到的事實,望著房門一時不知該進還是退。
“鈺兒的性子我了解, 絕不會主動吸食五石散。”盛建宗忍不住幫長子辯解道。
這點盛葉舟也認同, 盛葉鈺雖厭惡盛家人, 但私下裏很上進,一門心思都想擠身入朝堂,所以才會知曉科舉入仕無望後搭上韓長鳴此人。
這麽有野心的人,又怎會允許此等敗壞前程害人之物近身。
“就算是被陷害的又如何?他已染上此物, 要想戒除……”盛禺山的聲音在變了調的吼叫聲中猶如一片羽毛輕輕飄落, 動靜雖小卻準確劃過每個人的心口。
盛葉舟呼吸一滯。
從前朝到如今,還從未聽說過有誰能戒除五石散成功,倒是有大把以為成功複又吸食導致過量死亡的例子。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因顧忌張氏聲譽而讓鈺兒恨了我們這麽多年。”
忽地, 柳氏望著房門的自言自語吸引了盛葉舟注意。
他朝祖母看去,剛到的符氏與小吳氏同樣也聽到了這句話,兩人不由步子一停,疑惑望去。
盛禺山見狀,也不阻止, 掃過小吳氏後淡淡開口:“建宗就將此事說一說吧, 此事也沒隱瞞的必要了。”
盛建宗鐵青著臉, 好半晌才點頭。
“鈺兒的生母其實……並不是張氏,而是平陽侯府陪嫁而來的丫鬟玉錦, 張氏在與我成親前與人有染小產後便再不能有身孕……”
一石驚起千層浪,盛建宗的話除了盛禺山夫妻,其他人都因震驚楞在當場,包括盛葉舟在內。
不過兩句話,卻包含了無數的信息。
盛葉鈺乃是丫鬟所生,真正身份乃是盛府二房的庶長子而不是嫡長子,平陽候府與之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若張氏並不是生產孩子時難產而亡,那真正的死因又是怎樣?
伴隨著盛建宗看不清眉目的緩緩講述,每個疑問都被一一解開。
張氏身邊原有個青梅竹馬相識多年的男子,可後來她無意間遇見去寺廟還願的盛建宗,至此便一見鍾情非君不嫁。
平陽候拗不過女兒,多番試探下與正在擇媳的盛府輾轉定下親事,兩家互換庚帖正式結親。
親事一定,張氏才知已有身孕,怕因此毀了婚事,悄悄尋來村中產婆吃藥打胎,突發大出血,雖被大夫救回了條命,但自此後難再有孕。
為女兒請來大夫救命的平陽候得知後不僅沒終止婚約,反而將此事隱瞞了下來。
半年後,張氏嫁入盛府。
而洞房花燭夜當日,盛建宗醉酒得厲害,根本不知與他圓房之人竟然是張氏貼身丫鬟玉錦。
兩個月後更是謊稱懷孕,直至躲在後院的玉錦摔倒,張氏悄悄請大夫進府診脈被管家發現稟告於柳氏,此事才被揭發。
而那時玉錦已懷有七個月的身孕,想要阻止根本來不及,隻得任其將孩子生下。
所以真正難產而亡的是玉錦而不是張氏。
玉錦死後,張氏將盛葉鈺抱到膝下撫養,盛府為保全張氏名聲對外宣稱張氏平安產下二房長子、
可惜張氏並未珍惜張建宗的好意,終於得子的她在最初興奮之後又產生了奇怪嫉妒心,一想到盛葉鈺是丈夫與別的女人所生,就忍不住虐待孩子。
盛建宗因此事對她寒心,至此就歇在書房不再踏入後院,也因此讓張氏的仇恨變本加厲地報複在了孩子身上。
安生幾個月不到,張氏又鬧出了幺蛾子。
因盛建宗的冷淡,她心生後悔不該嫁入盛家,轉身又與早成婚生子的青梅竹馬舊情複燃。
兩人在男子府中**,被當家夫人當場抓奸,慌亂中跌落池塘,被撈起後感染風寒,纏綿病榻半年後去世。
盛葉鈺:“……”
此刻他已經不知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親爹能忍耐多年都不說出實情也真是……厲害。
“我不知平陽侯府可知實情,不過看他們如此疼愛鈺兒……料想應該不知。”盛建宗歎了口氣又道。
加之當年騙婚之事,盛建宗也有故意隱瞞之意。
盛葉鈺這麽些年在平陽侯府眾人蠱惑下對盛府敵意頗深,無論家中長輩如何解釋都無濟於事,加上今日所做之事使人心腸冷硬,這段往事也再沒隱瞞的必要。
話音一落,盛禺山冷冷看向小吳氏:“我知曉你與平陽候夫人來往密切,今日之事……你想說便說吧。”
小吳氏一凜,嚇得倒退兩步,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
若真讓平陽侯府知曉盛葉鈺並不是他們真正的血脈,夫妻手中的榮華富貴恐怕立即便會消失殆盡。
小吳氏此刻臉驚得慘白一片,滿心都沉浸在剛得知的毀滅性真相中,至於猶自在大吼大叫的盛葉鈺,她連半個眼風都沒往那邊瞟過。
她不願此事傳開,盛禺山卻似是鐵了心要叫平陽侯府都知曉,他淡淡瞟過小吳氏,很輕的一聲嗤笑響起。
“我倒是想看看平陽候若知曉鈺兒不是他親外孫後會作如何?”
“祖父,此事萬不可……”小吳氏下意識阻止,一開口才發現院中所有人都在冷眼瞧著,柳氏唇角微翹,溢出個諷刺笑容。
話不挑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擔心的是甚!
就在此時,大夫趕到,在盛禺山與盛建宗陪同下疾步進入房中。
月明星稀,微風拂麵,若沒有房中癲狂的吼聲,今夜定是個望月談心的好天氣。
被吩咐留在房外的盛葉舟半伏在石桌上,眸光不時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
本想讓胖墩兒幫著尋找可有解毒藥丸之類的藥物,可惜搜索一通下來,得到的隻有禁物係統概不出售相關產品。
係統還專門彈出對話框提醒,一旦查出宿主使用禁物將立即解除其自習室使用資格,並處以電擊為懲罰。
再根據平日裏盛葉舟所讀雜書中記載,若是吸食時日尚淺,可憑毅力戒除……換句話說便是全靠盛葉鈺自己,他人隻能旁觀。
一番折騰,直等到夜深露重,涼氣漸漸襲來,屋內終於逐漸歸於平靜。
天色不早,盛禺山出得房門後並未細說盛葉鈺的情況,反而是打發盛葉舟早些回院子歇息。
今日鹿鳴宴得罪了不少人,明日回府學之後還且得有番應對。
盛葉舟一想也是,留在此處無甚用處,便起身回房歇息去了。
***
第二日一早盛葉舟才得知,盛禺山與盛建宗昨日連夜便帶著盛葉鈺啟程回了老宅。
府中下人得知此事的不多,知情人又被柳氏下令封口,所以盛府中人大多不知昨夜碧濤院內發生了何事。
盛葉舟如往常那般趕到府學。
沉新院今日熱鬧的反常,還未走入院門,鼎沸人聲已透過高高的圍牆傳得老遠。
廖飛羽蹲在院門樹蔭下,百無聊賴地用樹枝寫著字,聽見腳步聲習慣抬頭,見等的人終於來到,嗖一下跳起拽著盛葉舟就往院牆樹叢後鑽。
“咱們等會再進去。”
“何事?”盛葉舟被拽著蹲下身來,不解地問道。
“咱們辛班門口全是來拜師的人,有不少昨夜鹿鳴宴上的舉人也在其中。”廖飛羽朝院內努努嘴繼續道:“老師早得消息,今日怕是不會來府學了。”
盛葉舟明了,幹脆盤腿坐到枯葉之上:“那我們在此等上片刻,等人散去後再進去。”
沒想到消息竟傳得如此之快,按照趙衍性子,日後這府學定是不會再來踏足了。
“遊學之事你可與家中長輩提起?”廖飛羽又小聲問起。
盛葉舟點頭道:“隻需過祖母那關,便可出發。”
“祖父對我遊曆之事未加阻止,不過……”
盛葉舟看向扭捏得不像是廖飛羽的黑瘦男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其麵上那一抹可疑的緋色,笑著調侃道:“看來我廖兄是要成親了。”
“還說我,你還不是一樣。”廖飛羽反身取笑道:“你的親事不定,我不信柳祖母會放你離開。”
盛葉舟一哽,還真尋不到反駁的話。
“親事自有長輩操心,咱們負責聽話就是。”廖飛羽連忙擺手,眼珠子一轉左右看了看,才又小聲道:“咱們日後要跟向裕康如何相處?”
“當成尋常同窗便是。”
“你說他還會不會留在辛班繼續讀書?”
“應當不會。”盛葉舟很肯定地道,說著不等廖飛羽繼續追問,話鋒一轉明顯不想再提起此人:“若今日老師不來,咱們下午便去尋蔡楊說說話。”
荊州昨日應該也看出他們幾人關係不睦之事,加上趙衍與盛葉舟兩人的師徒關係,他絕不可能任由弟子繼續留在辛班讀書。
“尋蔡楊作甚?”
“咱們合夥做些小買賣如何?”盛葉舟突然提議道。
經由離開蔡家村一事,蔡父不願再重拾大夫一業,一大家子人在安義府城內買了座小宅子住下,如今全靠做些雜活度日。
合夥做買賣既是幫蔡楊改善家中環境,同時也是盛葉舟為日後充盈私庫做準備。
小時候衝長輩要零花錢還能理直氣壯伸手,可如今他已成年,很多時候還真開不了口。
“做買賣?”廖飛羽作勢思索,不過隻眨眼功夫,立即喜笑顏開地連連點頭:“好事好事,日後我就不必跟祖母要銀子了。”
兩人不愧是好友……賺錢的緣由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