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爭得盛禺山首肯後,盛建宗前往前院處理盛雅琴,盛葉舟被柳氏壓著又喝下碗雞湯後才得以起床穿衣。

一直在正房內等著的吳氏與柳氏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既回了安義府,不打算回吳府探望父母?”柳氏問。

吳氏沉吟,而後苦笑著搖搖頭:“家父家母都已仙逝,如今吳府已不是兒媳的娘家,何必回去自討苦吃。”

吳府之亂,柳氏也早有所耳聞。

既然大兒媳不想提起吳府,柳氏也就不再多言,心中微微歎息後話鋒突然一轉又開口問起:“符府賀禮可備妥當了?”

“已全備妥,還多備了些上好湖錦送去,母親您看是賞梅宴當日送還是提前兩日送去?”

“先送去吧,順便給賀老夫人捎個信兒,就說舟兒回府了。”

“兒媳這就吩咐下去。”吳氏起身,匆匆離開正房下去安排,盛葉舟換好衣裳從隔間出來時隻遠遠看見她風風火火的背影。

大伯母回府接手內院後,忙得連走路都快了許多。

“前幾日符府派人送來請帖,說是要辦個賞荷宴,祖母本不打算帶你去……”說著柳氏輕笑著搖頭:“現在看來,沒有不帶你去的道理了。”

至於不想帶盛葉舟去符府的原因……

***

符府,綿鬆院。

“乖外孫兒……外祖母的小乖乖。”一臉慈祥的老夫人使勁抱著懷中孩童,又親又摸,一副恨不得將人揉入骨血的模樣。

“既然來了,就在府中住上幾年,讓外祖母好好疼疼我們舟兒。”賀老夫人又道。

被搓得臉都變形的盛葉舟滿眼生無可戀,連忙將求救眼神投向盛建宗。

盛建宗端起茶盞裝模作樣地輕吹,全當沒瞧見。

他可不敢插嘴,就自個兒那小身板,還不夠丈母娘一劍劈的。

別看現在老太太笑得慈祥,可那也是分人的,當年求娶符氏,他可差點被扔進後院荷塘喂魚。

十幾個孫兒孫女加上兩個外孫兩個外孫女,賀氏就最偏疼盛葉舟一人,誰敢插嘴多話豈不是找死!

這也是柳氏為何不想帶盛葉舟去符府的原因,隻要一去……想要回來那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前幾日口信兒剛送到,符府當天就派了人過來接二房一家,連夜都沒翻過去。

一來符府,盛葉舟就歇在符辺夫妻臥房的隔間。

他是注定跟隔間脫不開幹係……

短短兩天,盛葉舟就從可愛童子搖身一變成闊綽少爺,滿身金銀珠寶,腰帶上都鑲嵌了顆拇指大小的祖母綠。

也是因此,盛葉舟才開始相信平陽侯府對盛葉鈺的疼愛是出自真心。

隻有疼愛才恨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往他身上掛。

“等賞荷宴完,外祖父帶你再去庫房裏挑幾件小玩意兒。”符辺大馬金刀地跨坐著,小小圓凳被他威武的身軀襯托得很是秀氣。

國字臉上虎目圓睜,下巴短須濃密,明明是含著笑意說出的話,但總讓聽的人像是在聽命令。

“一天舞刀弄槍作甚!”賀氏不滿地瞪了眼符辺,而後笑眯眯地摟過盛葉舟:“外祖母讓人多備幾套最好的筆墨紙硯給舟兒讀書用。”

“舟兒都喜歡。”一聽有好東西可拿,盛葉舟才不嫌棄是何物,統統來者不拒,假麽假事地拱手謝過賀氏後又摟住符辺胳膊撒嬌:“舟兒想跟外祖父再去騎馬。”

“好好好,過兩日外祖父又帶你去。”符辺最吃這套,仰頭朗聲大笑,心情很是舒爽。

房中其實坐滿了人,符府幾個年幼的孫兒孫女都在房中各處坐著,此刻見平日裏總垮著個臉的祖父笑得眼睛都眯成條縫,心中不由萬般滋味。

但要像表弟那般跟祖父撒嬌,他們自問做不到,所以心中雖嫉妒,但也升不起爭搶寵愛的心思。

望著符辺大手一揮又是送出許多精貴玩意兒,氣得盛竺倩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

輕微響動沒引起多少人注意,卻讓站在她身旁的一對兄妹看了去。

兄長長得尖嘴猴腮像個瘦猴,妹妹倒是有幾分清秀,但細長眸子中滿是陰沉,一襲白衣更襯得人病懨懨的。

兄妹倆是符氏大姐的子女,哥哥叫穆誌為,妹妹叫穆珍。

他們與盛家幾兄妹不同,從小起就借助在將軍府,如今已住了六年有餘。

“表妹何不上前親近親近外祖父,想必也能得不少好東西。”穆誌為淡淡一笑開口道,瞧這嫉妒的嘴臉,醜陋得和他那幾位兄長如出一轍。

盛竺倩柳眉一橫,氣呼呼地撇過頭去不理表兄的嘲諷。

穆珍拉了拉兄長衣袖,不讚同地衝他搖頭輕聲道:“五哥你就少說幾句吧。”

“都聚在這作甚,沒事都散了散了。”賀氏不悅擺手。

府中十幾個孩子看到祖父祖母都跟老鼠見到貓一樣畏畏縮縮讓人不喜,這會兒見盛葉舟得了好處,又一副怏怏不樂的模樣,看得叫人心煩。

心胸竟如此狹窄,在軍營之中可是大忌。

“誌為,珍兒留下。”符辺招手。

穆家兄妹垂頭走向圓桌,符氏推了推一直縮在她身前的兒女,兩人扭著身子不願上前,盛建宗無奈隻得將兩人一起帶走。

“誌為表哥,珍兒表姐。”盛葉舟笑著站到外祖父身邊,將外祖母麵前的位置讓給兄妹倆。

看他們躊躇不已的模樣,應該是怕極了符辺。

穆誌為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主動將妹妹拉到最邊上站定,齜牙咧嘴地叫道:“表弟。”

通過幾日觀察。穆誌為嘴毒但正義感十足,穆珍一臉喪氣,但實則非常溫柔,盛葉舟很喜歡與二人相處。

他們就是吃了長相的虧,所以符府的表兄妹們都不喜與兩人玩耍。

“外祖母不是讓人給你送了些衣裳過去,為何還穿著這件白衣?”賀氏微微皺眉,伸手拉了拉穆珍的白衣。

八九歲的女娃娃穿得如此素淨,光是瞧著就覺得死氣沉沉。

穆珍垂頭不敢吭聲,穆誌為動了動嘴看似想張口,但話到嘴邊卻又硬吞下去,和妹妹同樣選擇垂下頭不語。

如此唯唯諾諾的模樣更叫賀氏不滿,眼尾一壓就要嗬斥。

盛葉舟連忙撓撓頭,糯糯撒嬌喊了聲:“祖母,您別責怪珍兒表姐。”

等賀氏與符辺雙雙看過來,才又開口:“我瞧見有人將珍兒表姐的衣裳拿出府了,表姐根本沒見著那些衣裳。”

“啥?”符辺虎目一瞪,接著就是怒不可遏:“珍兒你告訴外祖父,是咱們符府還是穆府之人?”

穆珍先是被符辺的大嗓門驚得一抖,隨後結結巴巴地小聲回道:“是……是祖母派來的婆子。”

“那個老虔婆,連娃兒的幾件衣裳都要搶,看老娘明天怎麽收拾她。”賀氏火氣一上來就開始爆粗口,轉瞬就將好不容易辛苦扭轉過來的形象拋之腦後。

盛葉舟看得起勁兒,後背突然一癢,下意識伸手去撓,抬手就摸到一隻幹瘦的手。

轉頭去看,見到穆誌為滿含笑意衝他擠眉弄眼。

古靈精怪的表情落在穆誌為臉上,就……透露著一股子猥瑣。

盛葉舟揚起嘴角笑笑,衝表哥眨了眨眼睛,穆誌為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你娘,唉……算了算了……外祖母讓人給你送幾套衣裙,再派兩個婆子伺候你們。”

一提起長女賀氏就頭疼,如不是當初見誌為兄妹差點被餓死,他們才不願摻和那家人的爛事。

符辺濃眉緊皺,吹胡子瞪眼地使勁冷哼一聲:“日後不準穆家的人再進後院,要是再敢來我就讓家將打斷他們的腿。”

被罵得一文不值的是穆誌為兄妹的家人,可盛葉舟見他們沒有反駁,甚至隱隱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看來……穆府也是一攤子爛事。

不是自家的事,盛葉舟並未多問,靜靜等著外祖父說話。

“好了好了不提他們。”符辺不耐煩擺手,止了怒意看向穆誌為與盛葉舟:“你們二人可是都要去考啟明書院?”

兩人齊齊一愣,先是互相看了眼,隨後才各自點頭應是。

“外祖父一個粗人,不知那勞什子啟明書院有多了不起,但看舟兒祖父如此重視,想必不是易事。”符辺沉吟,右手輕捋短須,得意笑道:“但我認識不少先生,拜托老友教你們二人個把月倒不是難事。”

這是外祖父要給他們考前補習?

但是……

盛葉舟抬眸看去,半是疑惑半是迷茫地緩緩問道:“比舟兒祖父學問還好?”

“……”

捋著胡須的手一怔,拽下幾根黑白夾雜的胡須,符辺愣了。

這如何比,一個進士,一個帝師……從哪方麵都比不了,符辺隻能暗恨自己怎會忽略了親家公這尊大佛。

賀氏噗嗤一聲,側頭輕笑出聲。

隻聽盛葉舟又道:“我跟祖父說說,讓表哥住我們府上便是,外祖父不必再去勞煩他人。”

符辺:“……”

“但舟兒想學騎馬和劍術,還請祖父教我。”盛葉舟笑眯眯拱手。

讀書萬卷,路行萬裏,盛葉舟兩者都要。

但無論哪一種目標,首先都得有個強健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