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多虧盛葉舟撒嬌賣萌,盛葉華的局促總算減輕,僵直嘴角放下後回話也變得輕快許多。

“過些時日,舟兒便和幾位兄長一同去啟明書院讀書。”

冷不丁的,盛禺山提起進學之事,驚得盛葉舟身體一怔,不解抬頭問道:“啟明書院乃是官家學院,也有啟蒙班?”

啟明書院是朝廷官辦書院,專門招收一些官宦貴族子弟進學,成績優異者還可入國子監旁聽,沒聽說書院中有專門給孩童啟蒙的班級。

“蒙聖上開恩,今年書院新增兩個啟蒙班,由傅先生親自教授。”盛禺山捋須輕笑。

晨起之時盛禺山心中還在思索著要將盛葉舟拜托給哪位好友,沒成想一頓飯事情就變得柳暗花明。

前翰林院學士傅卓雲,先帝欽點的最後一位狀元,告老還鄉幾年之後又被現任翰林院學士請回來任教,足可見其學識之深。

隻是聲盛禺山也沒想到,這樣一位令人高山仰止的先生竟會提出教授學童啟蒙。

得到這個消息之時,盛禺山就已決定將孫兒送到啟明書院進學。

盛葉舟不知被祖父尊稱為先生的傅卓雲有多厲害,但一想到要去啟明書院讀書,他此刻就能預見未來的不平靜。

雖說啟明學院官宦子弟居多,但也有普通百姓通過考試進入,其中也摻雜著些皇親國戚與捐夠銀兩能可參加科考的商戶之子。

坊間關於啟明書院的傳聞不少,連盛葉舟這麽點的半大孩子都有耳聞。

階級對立,拉幫結派,扒高踩低反正都不是好詞。

想到這,盛葉舟突然對同在書院讀書的盛葉華有些好奇起來。

當初兩個庶兄能入學啟明書院,還都得益於盛府男丁太少的緣由,到年紀的幾人幾個哥哥全送進去也沒占滿五個名額。

盛葉華作為庶子能入啟明書院讀書,盛葉舟很擔心可有受欺負。

`像是感應到盛葉舟所想,盛葉華皺了皺眉,猶豫中還是開口說道:“書院課程繁多,五弟的身子怕是承受不住。”

“說起來華兒已入學兩年,在書院可還習慣?”放下茶盞,盛禺山轉而問起。

正是盛葉舟心中所想。

“孫兒喜歡讀書。”盛葉華抬頭憨厚笑笑。

盛禺山點頭,端起桌上茶盞掀開,茶蓋與茶盞相碰發出清脆聲響,似是在等著盛葉華繼續說。

但回完這句後盛葉華就沒了下句,反而又將擔憂目光投向盛葉舟:“四哥會照顧好你的!”

至於書院生活,是一句都不打算提起。

短短幾個字說得鄭重,說的人一臉肅穆,聽的盛葉舟則是心中感動不已。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種人,隻要對他好一分,便能得到十分回報。

“謝謝四哥。”盛葉舟莞爾一笑。

兄友弟恭乃是佳事,盛禺山豈有阻止的道理,笑眯眯地望著兩兄弟有來有往地說了好幾句後才放下茶盞。

經由這麽一打岔,他還真忘記了繼續追問盛葉華讀書之事。

“別高興太早,啟蒙班豈是那麽好進的。”

盛葉舟疑惑看向祖父。

“這兩個啟蒙班麵向寧成國所有人,不論王爺貴孫還是販夫走卒之子,凡是能通過考試的便可入學。”

光是入門關卡就需得識字孩童才能參與,說是啟蒙班,盛禺山覺著倒不如說是傅卓雲親選弟子來得合適。

正是因此,整個寧成國來考試的神童恐怕數不勝數,想要脫穎而出……很是艱難。

“孫兒會努力。”盛葉舟認真說道。

前世十幾年的讀書生涯加上自習室的輔助加成,就不信考不上。

“能考上當然好,若是不幸落榜祖父也會給我舟兒找個好老師。”還未考試,盛禺山就已想好了退路。

盛葉舟的聰慧毋庸置疑,但盛禺山不是盲目自信之人,孫兒在南康縣時並未表現出過人天賦,若說超過萬千早有盛名的天才,卻是不行。

“五弟如此聰明,肯定能考上。”盛葉華就是那個盲目相信之人。

“入學之事日後再說。”盛禺山不欲在此事上多加解釋,伸手摸了摸盛葉舟額頭後擔憂落下:“身子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任何事都沒有孩子身體重要,若還是三天兩頭生病,盛禺山不太想他離家如此遠去求學。

“孫兒已經痊愈,方才還吃下不少糕點。”盛葉舟原地蹦躂,拚命向盛禺山展示自己的健康。

下午他計劃好去瞧瞧甘禾淵,在此之前必須得讓兩祖父祖母放心才行。

盛禺山笑而不語,哪會不知盛葉舟心裏的小算盤。

不過也是稀奇,往年都要折騰好幾天,這回發熱一夜就已痊愈,連大夫都說不用喝藥。

“再喝兩次湯藥鞏固鞏固。”盛禺山笑。

盛葉舟皺眉,極其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西廂房內突然傳來陣哭聲,婉轉哀怨讓聽者不由都跟著傷心起來。

霎時,盛葉華臉色巨變,撐著桌麵嗖一下彈起。

盛禺山抬手按住他肩頭,笑著搖了搖頭:“讓你姨娘哭一場反而是好事,哭完心裏鬱結一消身體才能痊愈。”

“祖父。”盛葉華不解。

“唉……”盛禺山長歎一口氣,心中稍作思考後眸光幽幽看向西廂房:“你們可知,你姨娘其實是你母親的遠房表妹。”

“啊?”盛葉華與盛葉舟忘了規矩齊齊驚呼出聲。

這樁陳年舊事說來也真是讓人頗覺荒唐。

別看盛建安性子古板,但一張臉長得也算俊俏,加之年少成名,當年想要結親的人家多不勝數。

後來他們夫妻選中吳家,就是看重吳氏落落大方與長子的文質彬彬相得益彰。

可這樁婚事注定不順。

嫁入盛家前兩年,長子夫妻倒還算琴瑟和鳴,但隨著相處時日增多,矛盾逐漸突顯。

結親時吳家將吳氏會武之事瞞得結結實實,盛禺山夫妻並不知實情,盛建安當然更不可能知曉。

當吳氏掄起雙刀在院中練武時可是嚇了盛府上下一大跳。

盛建宗覺著吳氏故意欺瞞,氣得歇在書房多日,而性子要強的吳氏也因心中覺得夫君嫌棄而不肯低頭。

兩人這麽開始了爭吵又和好的無線循環。

後來吳氏懷孕,喜事讓兩人關係緩和,但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卻徹底讓夫妻兩心升嫌隙越走越遠。

“吳家偏信周家讒言,將與你母親關係很好的遠房表妹送進盛府做妾,盛府還未應下,周家已將消息散了出去,若是不收……”

若是不收,麗姨娘也沒了活路。

盛葉舟默默將盛禺山未說出口的下半句話補齊。

麗姨娘的進府讓吳氏像是變了個人,她深信夫君移情,不僅對建安惡語相向,還不顧有孕在身練武打拳。

心中本就有怨的盛建宗也絲毫不體諒妻子心情,幹脆歇到書房中避而不見。

由此,兩人漸成對怨偶,厭惡到不願住在同一個園子。

“後來建安外放,吳氏不願隨同,我們便讓麗姨娘跟著去了。”盛禺山歎氣。

“難怪姨娘這些年總念叨對不起母親。”盛葉華神色複雜,心中多年疑問得以解答,卻讓他不知該作何表情。

“其實說起來,麗娘並沒有錯,女兒婚事哪輪得到她做主。”

回答他的是跟隨在柳氏回到正房的吳氏,她臉色有些蒼白,下顎還有未幹的淚漬。

“母親。”盛葉華站起身。

“麗娘是被周家強扭送來的,我當年性子要強,除自身苦楚外根本看不見他人難處。”吳氏一聲歎息,語氣中不無滿滿後悔之意:“若是我……”

“不提了不提了!”柳氏打斷吳氏,並不想在孩子們麵前細說過多大人間的事,走到盛禺山身旁坐下繼續道:“現在醒悟還不晚,雲兒那邊多費些心比甚都強。”

“兒媳謹記。”吳氏沉聲道。

她自以為灑脫,但其實已是偏執,當年若是肯軟下口舌與夫君訴苦,也不會鬧到相看兩厭的地步。

孩子的一句無心之失被放大,作為母親沒有選擇教導板正反而一走了之,是她自私。

長子如今這般混賬,她與盛建安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隻要你能想通,我與你父親也就放心了。”柳氏笑。

早知麗姨娘能解開兒媳多年心結,她也就不會故意隔絕兩人見麵,反倒讓誤會越積越深。

“等今夜建安下值,我要跟他好好提提此事,雲兒之事要你們夫妻同心才行。”盛禺山溫聲說道。

吳氏點頭。

說完那邊,盛禺山又看向盛葉華兄妹,語氣一轉變得冰冷:“作為大房主母,日後這後院之事就交由你來管理,若是有人不服,你盡管來尋我。”

“兒媳這就交代下去,等麗姨娘醒來就搬到茯苓閣居住。”吳氏連忙應道。

“……”

沒想到大伯和大伯母之間還有這段往事,盛葉舟聽得津津有味,就差沒催促祖母多說幾句。

但很快。

大人們打啞謎似地感慨完,柳氏就斷了盛葉舟想要出府的念頭,勒令他在府中修養。